【森林與花】形聲紀念-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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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期集中，少量多餐（已合併）
》24-26

8. 在公路上 (1)

若問花旭虹為什麼從軍，她會回答，其實最開始的理由很簡單，就是林業需要她而已。

當年星巴克偶遇之後，花旭虹並不覺得未來哪天還會遇到那個溫和優雅的男人。可那位只存在過她腦海裡的帥哥，帶著淡淡森林芬多精的氣味，拉著辜司清，順理成章走進她的世界。

最開始，他們只聊一些閒話家常。偶爾說說哨兵和嚮導，林業會舉很多實際發生的例子，介紹擁有五花八門的才能、在各領域中一展長才的人，和他們發生過的故事。林業看上去年輕，其實已經年近不惑，經歷比其他人多上一截，聲音好聽、故事又精采，很快就讓花旭虹拋棄學校剛交到的朋友，選擇把假日耗在咖啡館、公園，聽一整天雜談也不膩。

她當然知道林業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有一次，林業說：「有妳這種能力的人不多，至今我也只見過兩個。」

喔，那是真的少啊。花旭虹想，沾沾自喜地高興著自家花園鰻的特別。

「當初■■也是這樣，不過因為周遭沒有……，要……還是很難……這個能力在當年被笑稱是雞肋。我也只感受到這麼一次。一次，就記到現在。

「像這樣，可以自由活動於他人的領域，接收與傳達從領域裡察知的情報，同步錄像回傳，是利於偵查與反偵查的重要能力。當然，詳細能做到什麼程度還要再測試。」

由於這個能力是林業找上花旭虹的主因，花旭虹勉強還記得當時的對話。只是，雖然記住了林業給她的結論，卻沒辦法完全還原那麼早以前對話的細節。她並不認識林業說的另一個人，自然也記不得對方的名字，只記得林業提過。

但她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問過的問題。

花旭虹問：「能在其他哨嚮領域內活動的精神嚮導很少見？」

「不，輔助型嚮導還算常見，各有各自的特長──哨兵是輔助型的倒是不多。然而，很少有精神嚮導能在他人領域內不受領域主人箝制，能自由傳輸資訊的更少。至於妳的精神嚮導最特別的地方，是『吸收』。

「牠們可以自主吸收其他哨嚮領域內的精神力，不會因為精神力的屬性有所排斥。因此，即使妳的精神力無力供給，只要周遭仍有其他哨嚮，不論敵我，妳都能繼續使用精神嚮導的能力。」

偶爾會陪弟弟打電動的花旭虹理解地點頭，嗯嗯，是個好用的團戰技能呢。適合安插一個在隊伍裡，搶敵人ＭＰ挪為己用，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給敵人一些負面增幅。

「可是這種角色皮特別脆對吧？像我，肯定打不過敵人的。」

「不要妄自菲薄。」林業笑，「妳的身體素質很好，適合鍛鍊。」

「真的嗎？」

「不騙人。」

所以，當後來某一天，看到一身軍裝的林業站在她面前，昂頭挺胸，氣勢逼人，花旭虹心裡懵懵懂懂冒出個「果然如此啊」的念頭。

「旭虹。我看過妳的健檢報告，很健康，能承受高重力，曾經在運動會擔任兩千公尺賽跑的選手，由於哨兵的身分，校方要求妳多跑一千公尺對吧？但妳依舊第一個完成競跑，只花了三分多鐘。妳知道嗎？奧運會的世界紀錄，完成三千公尺，至少也要七分鐘──當然，這個紀錄是普通人達成的，哨兵並不允許參加奧運會。」

林業笑了笑，看著她的臉，說：「妳不用覺得不平衡，與普通人競技，對我們毫無意義。即使將記錄刷新到驚人的程度，也沒辦法證明什麼，只會無端打擊運動選手的信心。哨兵與生俱來的強悍，應該有更好的方式證明。」

「是什麼？」花旭虹問。

林業抬起頭，專注地凝視著她。

「旭虹，妳願不願意參軍？我們需要妳。」

即將滿十五歲的花旭虹差點被美色誘惑點頭，好在林業同樣充當了她的理智線，搶先她一步說：「妳不要急著回答，這攸關生死。我希望妳慎重考慮，過幾日，我也會去拜訪妳的家長。」

林業頓了一下，「旭虹，聽我說……如果妳加入我們，極有可能得為了世界犧牲。所以，妳必須是『一個人』。這意味著，我們會封存所有關於妳的紀錄，妳認識的人都會忘記妳──包含妳的家人。」

林業說──於他自身而言，捨棄家人還有當時的朋友，是件很簡單的事，也是他當時迫切希望發生的事。知道能徹底成為一個人，當時的他除了解脫，並無更多想法。那之後，也從來沒有後悔過。所以沒辦法勸她，也無法給她像樣的建議。

可花旭虹應該是不一樣的。她的家庭美滿，學校也有許多朋友。這些都不是需要捨棄的關係。

花旭虹滿臉恍惚。她反芻著林業的話語，很吃力地想要理解這些話的意思。她是個幸運的哨兵，擁有願意包容接納她的家庭，爸爸媽媽都很疼她，精神嚮導能夠順利出生，是因為爸爸媽媽小時候帶著她又跑動物園，又去海生館，留下許多寶貴回憶，終於誕生與她一體雙生的花園鰻。弟弟也很好，雖然有點皮，可是如果她撒嬌，小男生心裡煩，還是會勉為其難完成她的願望。

為什麼她有需要放棄呢？

是因為家人不會理解她？

還是……擔心他們因為失去她而傷心？

「詳細的都是機密，現在還不能跟妳說。」林業微微嘆息，「這個決定很難，我明白。妳還太年輕，若不是攸關到世界存亡，而且我──」他說著啞然。

花旭虹也跟著內心一緊：「我、我還有問題，可以先問嗎？」

「妳說。」

「是全部人都無法記得我嗎？還是，只有進軍隊的人才行？還有其他條件嗎？我是說──」

林業打斷她：「哨兵，或是嚮導。」

他很明確地給出答案，「如果你有其他哨嚮朋友，他們不會忘記妳。」

那就夠了。不知道為什麼，花旭虹直覺那麼想。

事實上，她並沒有太多哨嚮朋友，連不熟的都算進去，也數不出五個，最熟的就羅詩穎。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她想，如果我非得去拯救世界，極有可能全軍覆沒，活著的世界上有一個人記得我，那就夠了。如果我真的拯救世界歸來，會有人給我一個擁抱，說我做得很好。而我愛的人，雖然不記得我，卻能一如往常生活。

聽起來相當美好。讓她忍不住脫口說：「……我想試試看。」

那個念頭持續整整一個禮拜。一週後，林業依約來見她的父母，說明所有情況。她媽媽很強烈反彈，一度想要拿雞毛撢子把林業趕出去，是她攔下了媽媽的怒火。

她只說了一句：「我想去。」

媽媽泣不成聲。就連總是寡言的爸爸，在當下眼眶也紅了。可是在那之後，他們甚至沒有說要她再好好想想，做父母的哪能沒察覺女兒最近有心事，一連結，知道心事是這個，他們就知道，要帶走他們女兒的男人，已經給女兒足夠思考的時間，卻沒能把花旭虹攔下來。

弟弟花旭陽年紀也不小了，他在旁邊聽著，有些懵懂，但爸媽哭成那樣，他再不信也只能低低嘟嚷：「騙人的吧，又不是在演電影。哪有說失憶就真的全體失憶的……」越說越是語帶哽咽。

林業退到一旁靜默不語。除了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重點強調安全性和可能的危險，他便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辜司清站在他身後，把自己當成林業的影子，看著花旭虹的眼神很是擔憂，可同樣沒多說什麼。

只有花旭虹，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場面，甚至沒有哭的情緒。

她想著，我要去拯救世界了。我不想要好好活著，卻有可能失去你們。你們不記得的，我會記得啊。要是放假了，業哥說我可以回來看看你們的。

我只要你們好，那就好了。

良久以後，媽媽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不發一語。最後一顆蓄在眼眶的淚水滑落，她給媽媽又抽了張衛生紙。媽媽看著她的手掌，看了很久，把衛生紙接了過去。

爸爸說：「我們不能左右妳的人生。妳今天睡一覺，明天做出選擇，我們就都同意了。」

花旭虹把林業送到門口。她注意到林業看著自己家人的神情很溫柔，像在看世間最好的東西。可林業並沒有多說什麼，收回視線，拍拍他的頭頂，讓她送到這裡就好，就牽著辜司清走了。

隔天下午，在家裡一起吃完最後一頓飯，花旭虹道別了家人，拖著媽媽替她收拾的行李箱，抱著大袋子坐進林業他們來接她的車。

「其實都最後了，我比較想和他們一起去吃頓大餐，比方說西堤那種的。」

上車後，花旭虹依舊緊緊抱著袋子，裡面是些她很喜歡，但一直捨不得買的小東西。都是爸媽連夜下訂，或者早上開車載著她去買的。弟弟還送了她一整疊飲料兌換券，叫她以後多多上門光顧，都是他平時工作表現好，日積月累存下來的。

花旭虹就說：這時候都不忘幫未來老婆打廣告。讓花旭陽氣得跟她絕交一分鐘。

「可是我媽說，都最後了，想要親自替我做一頓，再送我走。我爸也有幫忙下廚，他平常很不愛進廚房的。用的材料都很貴，好像在家裡吃西堤，我以前都吃不到這麼奢侈的龍蝦和螃蟹……」花旭虹聲音越來越低，「超好吃的，以後吃不到怎麼辦。」

會很想念。但真的就吃不到了。

「旭虹，」辜司清輕拍她的手背。他沒說現在還來得及，不然妳要不要回家這種打擊人信心的話，「以後我們就是妳的家人，妳喜歡吃什麼，我去學，做給妳吃。」

「……好啊。」

花旭虹抹了抹眼角，發出似哭似笑的氣音，安靜一會才說：「那就吃烤鴨吧。」

※

「所以說，為什麼是烤鴨？」副駕駛座上的郭書瑋十分納悶。

「就，突然想吃。」花旭虹說得有些氣虛，不想講自己昨天晚上夢到過去，早上起床在廁所裡消沉半小時的蠢事。

駕駛座上的林世平笑了笑：「唉，難得旭虹有想吃的東西，反正這周末也沒事嘛。」

「好好好。」郭書瑋從後照鏡瞥了眼花旭虹的表情，馬上投降。

三人正在驅車前往餐廳的路上。早上花旭虹終於從廁所出來，立刻抓起手機傳line約吃飯。身為飲食只能少油少鹽的哨兵，這麼突然想吃中學時期最愛的重口味，就只能尋求嚮導外援。正好林世平知道汐止交流道那邊有家不錯的正宗烤鴨，中午前就過來她家接人，帶她一圓美夢。

「記得以前妳就很愛吃烤鴨。」林世平懷念地說，那時候他們搭檔沒少去樓下蹭飯。雖然知道辜司清手藝好，還很熱心助人，但要讓他下廚可不容易，當著林業的面，誰都說不出讓辜司清來做飯的請求。就菜鳥花旭虹什麼都不知道，還以為辜司清只是林業的嚮導，成天拉著他做東做西。

林業也是縱容她，沒一個月辜司清就學會這道大菜，做的時候，廚房那是香到可以引起整棟樓的哨兵躍躍欲試，可惜就算有人敢尋香味來源勇敢前進，看到坐鎮在廚房的林業也會立刻偃旗息鼓，只能眼睜睜看著喜孜孜在辜司清旁邊打下手順便偷吃的花旭虹，聞著香氣望洋興嘆。

「嗯，」花旭虹想了想說，「國中的時候，如果成績不錯，我媽就準備大餐。烤鴨是裡頭我最喜歡的一道。」

後來離家那天，辜司清向她承諾，以後由他負責給她做好吃的。

「司清是為了我特別去學的。」

前座的兩人下意識都把視線投向後照鏡，見花旭虹臉上還掛著笑才鬆口氣。

林世平說：「以前他做烤鴨，常常引起同事們在員工餐廳暴動。」

郭書瑋就想，那時候還有人吃不到烤鴨，就酸溜溜地說：花旭虹簡直是林業和辜司清的乾女兒，真讓人羨慕。有林業坐鎮，謠言也沒敢太過分，乾女兒是其中郭書瑋最認同的一個，他當時還想，豈止乾女兒，花旭虹就是林業親生的！

一路上雜聊著還待在組織那半年的趣事，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馳，很快就要下交流道了。

這時三人的手機卻不約而同震動，響起警示音。

「地震？」林世平問。郭書瑋已經抓起手機，「不是，是協會發布的。」

花旭虹也看向自己的手機。

【警急通知】

五股交流道發生連環車禍，其中有三輛大型客運，目前回報八死二十七傷，詳細數據仍在向上統計。現場有嚮導回報交流道口開始聚集大量靈體，推測在場受傷人員中有低頻體質。如在附近，請立即前往支援！援助人員請回傳事件代號 10081143。

「走嗎？」郭書瑋問。

「加上迴轉車程半小時左右，正好在交流道口，旭虹，請妳幫忙回報，我和書瑋的代號是 BS0803、BG0847。」

「好。」花旭虹打開ＡＰＰ介面，輸入事件代號、同行二人的編號，以及預計前往時間。

這兩個月偶爾也會收到特派任務，她對這個流程並不陌生。手速極快地送出申請，很快就收到系統回報：【AS1036 的請求已接收，請前往以下位址，與事件提交人 BG1699 聯絡】

她將收到的地圖轉傳給郭書瑋，郭書瑋晃了晃手機，示意收到：「我現在設定導航。」輸好路線後，他打開副座的儲物箱，將車子前窗貼的 eTag 換成協會特殊通行證，等林世平重上高速公路後開始提速。

「旭虹，妳那邊看得到動態吧，現在狀況如何？」

「包括我們，有五組人要過去。」她看了地圖上標的ＧＰＳ，「抵達時間都差不多，只有一組十分鐘後能到。在場嚮導編號 BG1699 ……十秒前回報當前靈體數為四十左右。」

花旭虹盯著手機螢幕的表情一言難盡。

「這數量快趕上火車站了吧？」林世平吹了個口哨，「真壯觀，人生中第一次靈潮！」

郭書瑋瞥了眼後照鏡，掐了林世平右邊大腿一把。

哪壺不提開哪壺。後座的花旭虹的右肩上種滿如臨大敵的花園鰻，一隻鳥霸佔左肩的橘白更是緊張兮兮地瞅著花旭虹看。

可該去還是得去。

像公園、月台，甚至是車輛內都還好，靈體唯獨不能大量聚集在公路、軌道上。

靈體是磁場共鳴的產物，多了卻會反過來影響磁場。尤其現今交通工具速度向來快，如果產生些微偏移，就有車禍的疑慮。靈體與靈體間又會相互吸引，假使車禍發生，有亡者受影響在該場所滯留，就會引來附近的靈體，越聚集越多，比方公路邊的墓仔埔，或者火車月台。

有一說，曾有人在晚上遇到類似「百鬼夜行」的大型靈體夜遊場景，實際上便是附近的靈體收到牽引集中聚集至某處的畫面。若那人有陰陽眼，又是靈體最愛吸附的低頻體質，他所看到的就不會是靈體夜遊，而是所有靈體都跑來圍堵他的驚悚景象了。

花旭虹假裝沒注意到兩個前輩都安靜下來，五分鐘後又繼續匯報狀況，完畢後，她有些擔心地說：「目前援助的人員中並沒有天師。有人在事件頻道留言說他聯絡認識的人了，可能要一小時。」

「嗯！那看來我們這車的成員最齊！」林世平說。

既有捕蠅燈花旭虹，又有打鬼專家橘白，怎麼看幫助都很大。

「……可是橘白最近身體不好，一個兩個可能還行，這麼多……可以不讓牠幫忙嗎？」

花旭虹猶疑地補充，「我想過了，在大家幫忙疏導交通、轉移傷者的時候，我先把靈體引到路肩，等一個小時後那個天師過來。」

「可……數量這麼多，妳不是會怕嗎？」郭書瑋問。

花旭虹忍不住想，要不是學姊不在……可她又想，羅詩穎現在也不適合幫忙。她只能故作堅強地盯著手機螢幕，看著頻道裡剛剛聯絡認識的人的哨兵說對方會過來，鬆了口氣。

「大不了就等一個小時，沒關係的。」

橘白見狀，用翅膀輕輕拍她的臉頰。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才做過林業和辜司清的夢，花旭虹覺得，橘白好像是在說：「別擔心，我們會要好好保護妳的。」

花旭虹心裡一暖：「好，那就讓你幫忙一點點。一點點就行了喔！」

花旭虹這麼說的時候，只是不想要橘白太累。可她萬萬沒想到一語成讖，等到了現場，橘白的能力真的就在幫忙的中途，徹底失效了。

※

等到了現場，林世平立刻出示證件，所有人進入只開放給救護車和消防隊的封鎖區。路邊已經停了幾輛私人轎車，車邊零星站著數個嚮導，還有許多哨兵在幫忙救護人員拆解扭曲的車體，將傷者從裡面救出來，送上救護車。救護車一輛輛走，又一輛輛來，在場代表緊急情況的不諧和音不絕於耳。可或許是在場已有不少嚮導控場，精神領域內，大大舒緩哨兵對於刺耳提示音的不適。

完整而大規模的領域簡直是花園鰻和橘白的遊樂場，花旭虹才剛下車，身上的精神嚮導們已經紛紛往外去。花園鰻們在仍有傷者未搶救出的車體邊駐留，橘白則一往直前朝靈體的方向飛。花旭虹透過花園鰻得知在場傷亡現況後，很快就往橘白的方向跑。

至少五位嚮導組成的精神領域內充斥著混雜的精神力，它們互不干涉、各自為政，分工均勻地消弭來自周遭大量的五感汙染，讓哨兵們能順便協助救援。橘白則在混雜的精神力海中自由遨遊，牠很順利地吸收各種雜七雜八的精神力，嬌小的羽翅肉眼可見的光滑飽滿。

橘白的飛行方向站著一個穿著消防隊制服的嚮導。花旭虹推測，他可能就是回報案件的 BG1699。雖然沒有驅散靈體的能力，但他利用精神力將靈體大致控制在自己的領域內，她粗略一估，至少六十餘個。

在來的過程中，花旭虹已經藉由頻道得知，那位擁有低頻體質的是個普通人，傷勢不輕，在意識模糊的情況下，他的磁場對靈體又更有吸引力；再加上原先車禍的人當中，有四五個轉為靈體，交互作用下，觸發「呼朋引伴」的效果。

可惜那位嚮導雖然努力將始作俑者之一給送上救護車而不帶任何「隨同家屬」，可光是將大量靈體限制在同一區已是極限，甚至沒辦法將靈體引導至不影響交通的路肩。

花旭虹於是走過去。

台鐵一節車廂的標準長度是二十公尺，花旭虹對靈體的吸引力也差不多是方圓二十公尺。於是待她踏入這個範圍內，所有被困在原處的靈體，全都迅速轉過頭來瞪她。

「幹！也太噁了吧！」大概是第一次看到這場面，控制場面的男嚮導大聲咒罵。他很快就發現有人來了，連忙轉過頭，卻只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小女生朝這邊走過來。

這麼小的哨兵？

「嗨，我是 BG1699，名字是林朝陽，妳是？」

「花旭虹，AS1036。低頻體質。」

「哇，妳是剛剛回報的Ａ組！真厲害啊，這麼小就進Ａ組。」林朝陽驚嘆，「不過低頻體質很辛苦吧？而且妳的範圍有夠大，是天生的嗎？」

「嗯。」花旭虹點點頭，「你跟在我後面走，先到路肩，BS0437 二十分鐘後到對嗎？」

BS0437 就是先前在頻道裡說要帶天師過來的哨兵。

兩人帶著大批靈體往一旁走，場面蔚為壯觀。

「對啊，人救得差不多了，等拖吊車來把廢棄車輛拖走，這些鬼東東也解決，就可以恢復通車了。啊，忘了介紹，」他比比制服，「我是附近消防局的人。這次案件是我們隊收到通知後，到現場看到狀況後，我才回報協會的。」

他看著飛了一圈回到花旭虹肩膀上的橘白──有嚮導控制，橘白就不需要自己出力了。

「咦？妳的精神嚮導是白文鳥啊？真特別，Ａ組的任務不都很危險嗎？妳家白文鳥肯定不是普通的白文鳥。」

「呃，不是，但解釋起來有點複雜……」花旭虹想到自己的花園鰻，想想算了，反正兩個戰力都不高，就算橘白被誤認為是自己的精神嚮導，好像也比向陌生人解釋前因後果簡單。

林朝陽顯然興致勃勃，還想再問，花旭虹都看到自己那些想抗議主權的花園鰻要朝這頭游過來，卻忽然聽到有人驚呼：「小心！」

隨著大片金屬撞擊的轟然巨響，接踵而至的是爆炸的轟鳴。有一台車輛油箱爆裂，剛好扭曲的鐵板承重失衡倒塌，磨擦出的一串火星點燃了火勢。花旭虹眼尖看到一塊朝這頭飛來的車門，往前一步，用手臂替林朝陽擋了一下，可一切發生的太快，花旭虹還沒站穩，只能跳起，一手攬過林朝陽的脖子把人順勢帶倒。

接著就聽見橘白一聲清鳴。

花旭虹抬頭，在橘白形成的光牆之外，數十個靈體圍著她們，死命往前鑽動，試圖穿越光牆來到她身邊。她若有所覺往下一看，才發現林朝陽雖沒受什麼傷，但在衝擊之下昏死過去，之前受到他控管的靈體自動「放生」。

也幸好事情發生時，他已經和花旭虹會師，雖然一時之間所有鬼都要擠到花旭虹身上，可至少沒重新散回高速公路。

只有擔心花旭虹的橘白仍在負隅頑抗。

可牠今日在眾多嚮導的領域內雖補足不少精神力，形成的光牆卻意外薄弱。尤其前些天才夢見辜司清吊打外國大叔鬼的花旭虹眼中，那熟悉的顏色不再強大厚實，反而如蛋殼般脆弱，就像先前儲存累積的驅鬼能量即將用鑿，即使補入新的能量，也沒辦法替驅鬼能力續航──

這個念頭來得莫名其妙，卻異常清晰。好像花旭虹冥冥中捕捉到正確解答一樣。

果然，很快地，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靈體穿越稀釋的光牆，朝花旭虹撲來。

那剎那，橘白嘴裡發出極為哀傷的鳴啼，宛如杜鵑泣血。

於是，這本該造成花旭虹嚴重心靈陰影的畫面，因為擔心橘白，反而變得不這麼重要。花園鰻們全聚集到她身上，有一下沒一下慰撫著她。她朝橘白伸手，將牠緊緊抱入懷裡，耳裡聽到林世平和郭書瑋一面緊張問她有沒有事，一邊朝這頭跑來的聲音。

「沒事的，沒事的。」她低聲說，像說給自己聽，也像說給橘白聽。

她閉起眼睛，不再看周遭扭曲的人臉，只願意聽擔心她的人的聲音。

（旭虹。）

然後她聽見很模糊很模糊，熟悉的人喊她的名字。

（抱歉，又讓妳害怕了。）

「沒事的。」

在郭書瑋衝過來把她抱入懷裡時，她依舊聽見自己很堅定地重複：「沒事的。」

【5/9】
覺得同時日更接龍＆形聲非常困難 www

可兩邊都有男神，真的是都放不下手，儘量爭取努力完結！
想想後面剩的劇情雖然重但不是很多，應該可以順利寫完。


【5/11】
橘白線終於要進入重點惹！(๑•̀ㅂ•́)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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