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 卡帶】Out of the hole-02

》穿越黑洞之後
》隔壁鄰人架空パロ
》帶土視角第一人稱
》中篇完結



4.

我們在只能隱約看到光的森林裡走著。我們……我是說卡卡西和我,我們走得很慢,因為時不時底下就會有粗壯的樹根自土裡騰起,卡卡西走在前頭,駕輕就熟地掠過了那些煩人的玩意,我卻被絆得狼狽不堪,沒一會就只能埋頭走路。隨著時間和路途的累積,我身上那重得要命的包包就成了可怕的負擔,讓我時不時都得拉一下肩帶,分散重量。總覺得肩膀要被那重量擊垮似的,天氣明明很冷,我還是弄得滿身大汗。所以我對前面那個完全不打算關心我狀況的卡卡西喊了一聲,要他休息一下。因為真的很累,我的心情很差,也沒等他答應就自顧自地在原地停下來,同時心裡對他的憤怒油然而生,像把火一樣燒得滋滋作響。

結果卡卡西還是沒打算停下來。我也跟他槓上了,硬是杵在那裡,有點惱怒地把他的全名大聲吼出來。他這才嘆口氣停下來,一副不耐煩的模樣轉過頭看我,口氣非常冷淡:「就叫你不要帶這麼多東西。而且是你自己要跟來的,我又沒逼你。」

我登時火氣都上來了,「你口氣幹嘛那麼差?」

他好像覺得這很好笑似地微扯嘴角,「奇怪,宇智波帶土,你又什麼時候對我有過好口氣了,我只是禮尚往來而已。」

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我啐了很大一聲,但意外的,在那當下,我並沒有立即反唇相稽。我只是悶聲不吭把行李砰了一聲放下來,靠著一旁的樹幹放好。背包落到地上的聲音非常混濁,混了很多金屬還有各式各樣物品碰撞而產生的聲音。因為要在野外住下來,我帶了很多東西。把背包放下後,我看向站在前方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在那邊等我打算怎麼做的卡卡西。揹在他那看起來意外纖細的肩膀上是個俐落的小登山包,配合他那身專業的裝扮,他整個人的存在簡直就像在嘲笑我現在的狼狽一樣。

「所以呢?」我有點不爽地問。

他要笑不笑地換了個姿勢,一副施恩的語氣說:「嘛,到現在才叫你回去這種事我也不會做的。你要跟來就來吧,需要我牽著你走,以免笨重的你跌得很難看嗎?」

假好心。我在心裡碎碎念。這個人到底要多招人討厭啊,真奇怪。但不知道為什麼,除了對他的態度生氣以外,我並沒有「這種人乾脆放他去自生自滅算了」之類的想法,我只是揹起背包,默默跟在又開始行走的卡卡西的後面。

看著他的背影的時候,一不小心還會有:「啊,這個人的背影看起來好瘦小啊」的感想在心裡無端出現。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而我就這樣跟隨著他的背影,直到我們的行跡,漸漸地、漸漸地隱沒在山林的深處裡。

約莫半小時之後,從本來一路上都在生卡卡西悶氣,轉而擔心起山裡會不會有野獸,因此惴惴不安的我,突然間就被其他東西分散注意力,也因此停下腳步。

聽,有風的聲音。沙,沙,從未知方向吹來的風,就像是在宣告什麼似地穿過了山林。我忍不住抬頭呆望著光線逐漸消逝的參差樹影。卡卡西好像也注意到我這頭的動靜,他主動停下來,果斷往我的方向大步走過來。忽然,他小小的手掌在我的視線中晃了晃,應該是想喚回我的注意力。

「怎麼了嗎?」他的嗓音像從很遠的地方穿透過來,輕輕的,就像要消失了一樣。我搖搖頭,將視線從上方移到他的臉上,只是身體的感覺還沒回來,簡直就像是靈魂已經擅自離開身體,飄浮在森林的芬多精裡。但好像就是因為這樣,我覺得自己稍微理解卡卡西一點了。為什麼他要到這種地方來,又為什麼,面對發呆的我,他反而露出了這樣子的表情……

「卡卡西,以前你爸爸常常像這樣帶你來山裡面嗎?」問句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然而,在我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問了什麼蠢話之前,卡卡西完全陷入了沉默。他用一種我無法解讀的表情深深看了我一眼,最後掉頭,繼續一個人往下走。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之後,眼前是保健室的天花板。

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進到保健室裡來?原本還顯得相當混亂的腦內,在睜眼後卻只剩下這個異常清晰的念頭。我本來還想回憶一下久違的夢境有哪些內容,一旁就傳來凜驚喜的聲音,結果最後一咪咪還連結著夢境的餘火也在這之後徹底熄滅了。

「老師,帶土醒了!」隨著凜的聲音從身邊遠去,緊接著進入我視野的是穿著白衣的保健室老師。他捧起我的頭,稍微左右轉了一下,才又輕手輕腳放下我,摸了摸我的額頭。

有這麼一點的刺痛。皺了皺眉,我搞不清楚他在幹什麼,但至少因此知道自己頭上有傷口,而且隱隱作痛著。老師對凜說了「沒事」,後面還有一串詳細的症狀報告,又說了一些回去後要注意的事。

我沒有仔細聽,還沉溺在一種不知道從何而來,接近沮喪的情緒裡。一直到在凜陪同下離開了保健室,說起昏倒之前的事情,我才突然從「我被車子撞了,所以頭上有傷」這種莫名其妙的認知中清醒過來,想起自己是下午上體育課的時候,被不知道哪裡飛來的籃球狠狠打到了頭。

「太好了呢,沒有腦震盪。」我們走在因為上課時間而空蕩蕩的走廊上。說話時,凜的嗓音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感動,一邊說還一邊拉過我的手握住,拍了兩下,好像我是剛從手術室被送出來的重傷病患。明明打到我的就只是顆球,而不是飛機火車還是卡車那些高速的危險物件。

不過雖然心裡面努力吐嘈著,我還是很開心讓凜牽著手的事。哪怕我知道她只是習慣了從小到大都要照顧我,肯定現在也只是把我當自己的弟弟吧。從女孩子掌心傳過來的溫度帶著微微的汗溼,不算舒服,卻很溫暖。

還沒回到教室,就在路上遇到明明是轉學生還明目張膽翹了課,連體育服都還沒換下來就要趕過去保健室的卡卡西,他也是一副我要死掉了的表情看著我。搞半天還要我這個病患死命地想安慰的話語好說歹說了半天,他才肯把那種「帶土你沒事吧不會死吧」的表情收起來。

之後由於我頂著一顆包著繃帶的頭回到教室,當然又被一大堆同學慰問了一次。而一直到坐回位置準備上課的那一刻,我才突然頓悟,怎麼不乾脆用受傷這個好藉口在保健室睡一天算了,居然還回來上下午的課,我的腦子可能真的被球打壞了。百般無聊地在課本上畫著各式各樣插畫的我內心無限懊悔,當然已經太晚了。事到如今我都安撫各方關懷傷勢的人們,多次強調「我早就沒事了,沒問題!沒問題!」,這種時候才要突然柔弱地倒下去,說什麼「我果然還是要回去躺一下」,擺明就是偷懶不想上課的藉口。

眼角餘光注意到隔壁兩戶鄰居還一副很關懷我受傷會不會影響上課的模樣,我最後一絲用這個理由偷懶的心情便跟著內疚一起蒸發了,甚至也不好意思擺出平常那種懶散的模樣,只好硬假裝成一副很精神很享受上課的樣子。

真是有夠辛苦的。

因為很難真的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上課,課間我無數次地把視線移到隔壁以及再隔壁桌上,結果很快就被卡卡西注意到了。「不用勉強自己也沒關係呦。」他用唇語這麼說。不知道為什麼卡卡西顯然知道我不念書這件事。雖然他也不過轉來一個禮拜的時間。看他的表情,我一點也不懷疑他所說的勉強自己,和我的身體狀況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有點惱羞成怒地撇過頭去,差點就要口氣很差地說「要你管」然後繼續假認真了。不過這樣做實在是太小孩子氣,所以最後我只是就維持那個姿勢,徑直地盯著窗外天氣很好的藍天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天空的時候,我想起被交錯樹影掩蓋的,森林裡的風景。






5.

不知不覺間進入了一月下旬。

天氣還是有點冷,但我每天都有剛出爐的餅乾可以吃,只要我放棄當歸家部的忠實成員,跑去家政部串門子。如果去的話,卡卡西通常會熱牛奶給我喝。不過去了我也不太能幫忙什麼,他們部員夠多了,不太需要多一個打雜的。所以我一向坐在靠近窗邊的大桌子旁看著他們部員忙東忙西。凜是家政部的副社長,社長則是個好好眼鏡男,大概是這個原因,家政部的社員男女參半,不會像其他學校總是一面倒的女孩子。

即使如此,旗木卡卡西這個人在裡頭還是很異質的存在。明明他旁邊同時也還有好幾個男孩子,但我就是覺得他一個男人圍著圍裙,在那邊做小點心很奇怪。尤其還態度很溫和地和他人互動什麼的。甚至,遇到有部員請教他問題,他也一定會鉅細靡遺地教導,指點一些很細節的訣竅。哪怕我不會做糕點類的東西,光在旁邊聽也知道他一定很厲害。

卡卡西在入學半個月之後身價水漲船高得過分。被說是績優股,或者萬能的王子殿下?班上的女生下課時談論的音量太大了,想要沒聽到也難。嘛,的確旗木卡卡西就是那樣的東西吧,正如我一開始所說的,除了家事以外。除了家事以外,卡卡西的課業很強,體育項目也很厲害,因為體育課一不小心表現得太出色,已經開始有體育社團在蠢蠢欲動,想跟家政部搶人。不論是球類運動或者田徑項目……聽說游泳也很強,但這要稍微等到春天過後才能驗證了。

不過卡卡西體能很強這點倒真的,好像是因為小時候常常跑山上去玩的關係。像是我們上個禮拜跑校外馬拉松,我想,如果不是想跟在我和凜旁邊,卡卡西那游刃有餘的模樣,應該可以提早所有人很多回到學校。

就結論而言,卡卡西是個個性很好的朋友。

但我總覺得他的本性應該是更加頑劣的。

嗯……我想,要是有個暗戀卡卡西的女生聽到我剛才的心聲,一定會激動地拿室內拖丟我,並且大喊:「這是哪裡來的錯覺啊。」畢竟,即便卡卡西的形象是塑造出來的,要是從早到晚都好好的保持著這個形象的話,那肯定也可以被當成真實。

──所以,我沒有任何理由好懷疑卡卡西。

我這麼說服自己,然後接過凜遞過來的試烤餅乾。

一面吃著餅乾我又把視線放到卡卡西身上。這時我突然很想聽他說之前還沒說完的,有關還是少年時,他和他朋友兩個人在某個秋天跑上山野外求生的往日回憶。

「那是個有關森林的故事。」

最初卡卡西說起這話題時,嘴邊淺淺掛上了懷念的笑意。


緊接著的半個月,學校的女孩子把卡卡西的身價炒得和醬爆茄子一樣,爛熟爛熟的,每天都會在走廊、中庭和操場等地方聽到他的名字。卡卡西本人當然也很無奈。但是沒辦法,因為對女孩子而言,二月那個活動簡直就像她們的終生大事,如果不能在「那一天」好好地把巧克力送進旗木卡卡西手裡,她們肯定會像兔子一樣寂寞地死掉的。

我個人對這事沒什麼意見,反正來來去去,這幾年會送我巧克力的,不外乎就是凜和老媽。我想今年凜也得送上卡卡西那一份,但我的她也絕對不會忘記。比較讓我感到危機的,是凜的人氣也開始上升,但並不是好的部分。

以往,因為凜總是很安靜,就定位來說,她一般是作為「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凜同學」存在的;但最近,可能是卡卡西的呼聲太高,雖然我們總是走在一起,但最近老聽到不認識的女孩子私底下叫她「那個離旗木卡卡西最近的女人」,讓我超火大的。凜就是凜,不是誰的附屬品,她也沒有必要因為朋友變有名了就被指指點點。因此,卡卡西偶爾會露出歉疚又為難的表情,但我也知道他根本束手無策,這種時候最無辜的一般都是偶像本身。

總之,隨著二月十四日越來越近,女孩子私下戰爭越演越烈,我和卡卡西只能輪流護花,儘量避免凜一個人獨處,以免發生什麼事。因為已經有那樣的跡象了。所以,雖然被請求了「要是可以不要跟到廁所就太好了」,但基於廁所就是女人的戰場,我也只能和害羞的凜再三鞠躬道歉,並儘量做出妥協,雖然故意顯眼地打出護花牌,我仍會稍微站得離女廁門口遠一點。

放學後我和卡卡西也會先送她回家,再一起回去。從凜家到我們家的路程大約十五分鐘,這段時間通常會讓卡卡西說他以前的故事。前一天我們回家時,應我的要求,他接著講關於森林那一段,我才突然想起來,前陣子被送往保健室後,好像因為太在意後續,居然不自覺在夢裡把自己帶入那件往事,衍生出一個非常奇妙的夢境。

夢境裡的故事是在他們上山中的一段小插曲。卡卡西說他當時和對方有點小吵架,我當時聽了只覺得奇怪,原來卡卡西也會和人家吵架;結果好笑的是,夢境裡由我所主演的朋友先生,反而和卡卡西兩個人吵得更兇,簡直是要打起來一樣。

故事裡的卡卡西當年十一歲,朋友先生則是十二歲。兩個小屁孩吵起來簡直是不可理喻。

說到這裡,我才想起來我一直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卡卡西和他朋友的故事裡,卡卡西總是用「我」、「他」兩個稱呼作為故事的主角們,因為故事聽得很順,居然我也一直忘了問朋友的名字……啊,或許有問過?反正卡卡西當時肯定又很輕巧地把話題帶開了吧。

算了,就暫時叫他朋友先生吧。昨天說的片段,是從傍晚卡卡西和朋友先生開始搭帳篷之後開始說起的。他們在紮營之後突然被野豬襲擊了。

因為卡卡西先前稍微有點經驗,立刻就叫哭了出來的朋友先生退開,自己一個人上前和野豬打成一團,但好半晌都無法真正壓制住對方。

「……就在那時候,那傢伙一邊哭著鼻子一邊從他那笨重的包包裡頭拿出一個大鍋子,接著不由分說就狠狠地往正在和我纏鬥的山豬頭上揮過去。」卡卡西說到這時臉上還露出一種餘悸猶存的好笑表情。「當時那個鍋子簡直是從我眼前飛過去,一陣風帶著巨大聲響從我眼前壓過去,我整個反應不過來,想必那隻豬比我更傻眼吧。但他並沒有理會我們呆掉的樣子,只是一面哭,一面把野豬從我身上弄下來,繼續用鍋子大力砸牠,直到那個鍋子被他敲到凹了一個洞、而那隻豬徹徹底底昏過去。」

「一邊哭一邊……噗哧……」聽到這裡我完全不能控制地大笑起來,連卡卡西也被我帶著笑起來,「哈,真好笑。你那朋友應該完全沒想自己在幹嘛吧。」

卡卡西歪頭,想了想:「或許吧,我想他只是很擔心我會不會被野豬吃掉。他那時候好像都在哭喊這個。當然,事實上是我們把那隻野豬給烤來吃了。沒吃完的還用醬油、糖等調味料醃起來。」

最後他說:「你知道嗎帶土。這件事最好笑的就是,我一直覺得很沒用處,他那袋笨重的行李,後來因為諸如此類的種種插曲,都一一派上用場了。」

而我所能想到的就是,他和他那朋友,回程應該不會再吵架了。






6.

第一個印象是卡卡西看起來好小。那是個六七歲的卡卡西,還一臉表情很差地靠在教室的大門邊睨著我。我氣喘吁吁地彎下腰,把手掌撐在膝蓋上面,用種要死掉的表情瞪著他看。但卡卡西並沒有要慰問我的意思,他只是哼了聲,一副我很沒用的樣子。

我們兩個所在的地方是我們就讀小一時的教室。這時候其他人都已經走光了,四周誰也沒有,只有我和卡卡西對峙一樣地待在教室門口。

「帶土,你又遲到了。」一會之後卡卡西說,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裡抱著兩份資料,看來是入學通知。他雖然一臉厭惡的樣子,但到底還是幫我拿了。所以我對他笑了笑,卻忽然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我當下感到有點困惑,還因此東張西望了好一番,才慢慢走到卡卡西面前,從他手中接過資料。當然免不了咕噥了一句:「就不能順便叫我起床喔。」

卡卡西只是聳聳肩,擺明了不願意。虧我們還是住隔壁的青梅竹馬。

我不滿地用拳頭大力敲了一下他肩膀,這才忽然想起我忘記的事是什麼。想起來之後,我很自然地轉向身旁的卡卡西,問句脫口而出:「凜咧?」

聞言,卡卡西轉過來疑惑地看我。

「那是在說誰的事?」


情人節總算進入倒數第四天。我拎著書包走出家門,卡卡西已經等在他家圍牆外。看到我之後他露出微笑,朝我走了過來。我也迎了上去。

沒想到迎面而來就是一盒包裝好的長方盒子,有點像情人節巧克力的東西。我愣了一下,看著很像要把巧克力塞給我的卡卡西,直覺就是一句:「情人節還有四天耶。」

卡卡西因此愣了一下,才又笑了。「嘛,這不是巧克力啦帶土。」說完還是硬把盒子塞進我手裡,這才補充:「生日快樂,帶土。」

不禁要說我嚇了很大一跳。「我都不記得了為什麼你會知道啊。我肯定沒告訴過你吧?」我忍不住問,然後抑制不住好奇心,立刻就拆起禮物來。卡卡西也沒阻止我,只是低頭看著我動作,面不改色地說:「是伯母告訴我的。因為剛好要到了。」

我還在拆禮物,並沒有抬頭看他,但很自然而然已經聽信他的說詞。嘛,主婦最喜歡和人家說三道四,尤其是爆兒子的料了,我才不意外咧。一邊不怕死地在腦裡挑戰完老媽的權威後,我總算把禮物給拆開了。裡面是一副兩邊不對襯的手套。

看到其中一邊還縫了MIH三個英文字母。我立刻就知道這是卡卡西做的。

「春天都快到了耶卡卡西。」我才說完卡卡西就露出有點傷腦筋的表情,他有些羞赧地抹抹臉,還自己補了一句,「嘛,而且手工很破對吧。」

「以一個高中生來說,的確……左右都不成雙啊。」我自己會做一些簡單的縫紉,卡卡西陽春又歪七扭八的成品在我看來確實只有小學程度。不過我當然還是很開心,立刻就試戴了一下,果然造型雖然醜,卻非常溫暖。我已經很久沒收到人家親手做的東西了,再加上我的生日一般而言都會被情人節光輝給掩蓋,除了凜以外已經很久沒收到生日禮物了,卡卡西明明才認識一個多月,卻對我那麼上心,說感動完全沒辦法形容我的心情。

──但是我完全沒有想過眼淚居然會就這樣掉下來。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卡卡西急忙往制服外套裡掏面紙,而我只是覺得臉龐特別冷,慢半拍才發現自己居然這麼丟臉就哭了,連忙用袖子抹掉臉上的水漬,對著卡卡西哈哈笑了,「看來你的手套很厲害啊,都嚇到我了。我上初中之後就很少哭了說。」

卡卡西這才從慌張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垂下頭,有點寂寞地笑了。

「怎、怎麼了嗎?」我有點狀況外地瞅著他看。

我哭就算了,他幹嘛也一副要哭的樣子。

「沒事啦。」卡卡西像是想安撫我一樣,立刻又笑得更開了一點。只是他眉沒心蹙著,一點都不像沒事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發生什麼事,只能伸手,沉默地用拳頭敲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動作完全是反射性的。再加上,有時候男孩子難過時是不需要別人安慰的。我也沒安慰同性友人的經驗,所以想不出來這時候到底該對他說什麼才好。

「看來還是不夠啊。」然後卡卡西開口了。他說得非常非常小聲,即使我就站在他旁邊,也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只是,就算沒聽錯,我還是完全不懂他的意思。問了卡卡西也只是擺擺手,拉過我,說:「再不走就來不及接凜了。」

──啊、差點都忘了最近早起是為了我家女神!經卡卡西這麼一說,我簡直是當頭棒喝,也沒心思去管他到底又對我隱瞞了什麼,只能手忙腳亂地把禮物的盒子和包裝紙都摺好塞進書包裡,和卡卡西就三步併兩步地往凜的家前進了。


「……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1)」

上午最後一節課是古文課。這學期的古文課是以中國古代道家思想為主的系列課程,今天上的是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中國文言文什麼的超難懂,漢字又很多,最愚蠢的是課本上的翻譯也和文言文一樣,根本看不懂。所以老師現在正在用普通的白話文解釋課文的意思:簡單來說這是個漁夫某天在一座桃花林後面發現新世界的故事。

會特別提起上課內容,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卡卡西今天一直發呆,讓我覺得他可能也快要穿越某個山洞到達終點了。

我努著嘴,嘗試找出在鼻子和嘴唇中間夾筆數目的極限,偶爾偷偷瞥向卡卡西的時候,對方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取代一直以來的工整筆跡,他用鉛筆在課本上寫下一些很潦草的句子,從我這個角度完完全全看不懂。

早上在來時路上我也從凜那邊收到了生日禮物。還真巧,凜送的也是手工做的,那是一隻帶著護目鏡的熊娃娃,約莫手掌大小。雖然總覺得生日收到布娃娃挺難為情,但因為是凜送的,我仍然把它視作珍寶收下了,塞在上衣口袋裡,只剩一顆待著護目鏡的無辜熊腦袋露在外頭。

現在那隻討喜的熊就放在我桌上,靠著牆放。另外還有從同班同學那裡收到的一些小卡片和巧克力。不得不說在情人節前生日也挺好的,反正情人節收不收得到本命巧克力是另外一回事,在所有人開跑之前就提早拿到巧克力還是相當值得炫耀的。

「今天的課就到此結束。」老師才說完下課鐘就響了起來。

上午的課又在一如往常的打混摸魚中結束。我才正要站起身,沒想到老師又補了一句:「下禮拜要小考之前教的莊子齊物論,同學們請好好準備。」

一聽我的臉就垮下來了。莊子是誰啊他是陶淵明的好朋友嗎?腦中才剛閃過這一點都不可靠的想法,隔壁的卡卡西彷彿知道我的心思一樣冷不防補了一句:「就之前被你嘲笑是蝴蝶老伯的那個。」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2)」凜也湊到我們邊上,毫無難度地背出了之前上課的內容。可惜的是,我雖然覺得凜念起來很有味道,但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之前教了『莊周夢蝶』和『庖丁解牛』不是嗎?你還在吃飯的時候說過人家莊子先生是怪老頭呢。」凜說的時候還頗有微詞,顯然是覺得我不夠尊敬老人家。唔,我對附近的老爺爺老奶奶都超好的,幫助老人家我可是被公認的超級身體力行家呢。只是……他們要是跑進古文課本講起故事,那真的就只會讓人家想睡覺嘛,我也很無奈啊。

一旁的卡卡西把課本收進抽屜,轉過來的時候表情還有點若有所思。

然後他充分發揮優等生的才能,迅速翻譯了凜剛才那段課文:「那是在說莊子某天夢到自己變成一隻蝴蝶的事。因為太快樂了,幾乎覺得自己就是那隻蝴蝶,而忘記了莊子這個人的存在。所以他在想,是自己夢見了蝴蝶;還是莊子這個人,根本就是一隻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子的夢境呢?」

凜聽完掩著嘴吃吃地笑了,低聲說著:「卡卡西真的好厲害啊……」

而我只是呆呆地看著站起身的卡卡西,覺得他應該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的樣子。

「走吧,我們去吃飯。」但最後他只是對我們這麼說。






7.

跟在情人節之後是畢業的季節。畢業當然和我們是沒什麼關係,但校園裡常常能看到三年級的學長姐在每個學校角落拍照留念的模樣。

情人節過後,因為卡卡西非常和善地收下了每一份巧克力(那些巧克力大部分都進了我的肚子,卡卡西不太吃甜食),也認真回應每個女孩子的告白(當然一概拒絕,一連串的婉拒好像讓他很困擾),於是在情人節過後,我們就一致同意凜可以恢復原本的生活。對於我不用陪她上廁所這件事,凜立刻就露出總算鬆了口氣的樣子。

不過我們還是會一起上下學。因為我們都有點習慣這樣的生活了。然後我也有有點不希望卡卡西那些有關他和朋友先生的故事就這樣跟著暫停,意外地有點像沉迷網路遊戲一樣。

那是個很奇妙的感覺。明明卡卡西說的都是他自己的事,但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很感興趣。還能夠輕易想像他和朋友先生之間發生一些事的畫面。卡卡西真的跟我說了很多,比如說夏天去海邊、或者去野餐,還有在學校發生的事。看現在這樣溫和又和善的卡卡西,一般人大概很難想像吧,他和他那個朋友以前居然是照三餐吵架的。好像是初中以前的事情了,卡卡西自己也說,他那時候比較難相處。

「那麼之後呢。」我把手裡拎的書包反手往肩膀上一靠。「你們最近還聯絡嗎?」

奇怪的是卡卡西聽完問句之後就不說話了。

一般這種反應都是呼應著一件事:「以前很好,但現在不好了。」為什麼不好?不知道。有時候自然而然,當時以為到死都不可能會改變的「要好」,一時間為了一點小事,或者潛移漸變得疏離,轉瞬之間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卡卡西?我困惑地瞅了他一眼,皺皺眉想了一下,這沒可能啊。哪有人會興高采烈說著一個已經不要好的人的事啊。就算因為現在關係淡掉了而開始覺得以前那種親密的感覺很讓人懷念,但也不會刻意去一直提起吧?難道是單方面被討厭了嗎。有可能嗎?雖然現在的印象說起來可能不一定準確,但卡卡西明明就是這麼好的一個傢伙。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側傳來一個很輕的吸氣聲。我轉過去看他,卡卡西的表情雖然不能算是快樂的,但倒是沒有那種友情破裂的傷感。他看起來只是像想了很久。

「嘛,過去五年還是每天見面呢。會說很多的話啊。一直到搬來這裡之前吶。」

那,該不會是因為卡卡西搬來這邊,那朋友嫌距離遠鬧彆扭了吧?也太怪了。我一面這麼想著,一面還想替他們提出補救友情的解決方案:「到這邊之後,打電話、假日約出來見面不行嗎?」總不會就這樣冷戰一兩個月吧。

不得不說──

「……這樣很幼稚耶。」我忍不住嘀咕出聲。

卡卡西好像是聽到了,很快地就露出笑容。他擺擺手,表示這事也沒那麼嚴重的樣子。「不是,不是那樣的。雖然,我也一直覺得他很幼稚。這倒是同感唷,帶土。」

我則是不由得失笑,「卡卡西,其實你很不想和他和好吧。我如果是你那個朋友,肯定不會想被你說幼稚的。」

「是這樣嗎?」卡卡西擠眉弄眼弄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才正要笑他沒誠意,但我們已經走回到他家門口了。所以最後我只是和他說聲明天見,就往自家大門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卡卡西搬來之後,每次只要我們一起上街,我就會忽然浮上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好像身體自然而然提供出一個消息:「有很多地方我都和卡卡西來過耶!」好比說,剛才經過從小到大快逛爛了的商店街時,總有點既視感,彷彿我們曾經坐在左手邊數來第三家的剉冰店,我一邊偷挖卡卡西碗裡的抹茶紅豆挫冰,一邊和卡卡西討論坐在前面花圃,濃妝豔抹的高中女生們;又或者更前面一點的服飾店,我曾硬拉著剛長高的卡卡西去裡面買了幾件衣服。

說不定這也是夢見的?因為夢境這種東西本來就會像混合拼盤一樣,參雜自己常去的地方,搭配各式各樣我所熟知的人,排列組合出乍聽合理,實際上卻不可能發生的情境。而記憶偶爾就會被這樣子虛假的經驗給混淆,讓人常會覺得某些場景似曾相識;或者,覺得自己去過某些根本不可能去過的地方,做一些根本沒做過的事。

「只是某些細節串連起印象而已。那是被幻想出來的。」

曾經現代散文的老師在說起某篇短篇小說時,非常臭屁地做出這樣好像很了不起的評論。要是把我現在這種感覺告訴那傢伙,肯定也會被對方如此趾高氣昂地否定:「宇智波同學,那不過是你的錯覺而已唷。」

光是想像就氣得牙癢癢的。

然而,事實上走在我隔壁的卡卡西也像要否定我一樣,並沒有表露出任何和我一樣的感觸。他一臉平淡,既不對路邊的街景感興趣;也不是特別在意某些我認為我們一起去過的店。

卡卡西表現得非常普通,這其實很正常。他和我是第一次來這一區。理由是因為卡卡西想找一些書。我們家附近雖然也有一家書店,但它說是書店更像以文具為主的雜貨鋪,除了一些特別熱門被討論的暢銷書、學生常用的參考書,以及一些漫畫或雜誌外,就沒什麼其他書籍了。提供的品項與其說書店,更像便利商店也都會有的東西,自然不太可能有卡卡西要的東西。

我們於是約了平日下午,回家換下制服就出門買書。被我們作為目的地那家書店在商店街再過去兩個block,是家擁有三層樓的大書城。因為要找書,到那樣的地方比較合適。

卡卡西一進到書店裡就往心理學專櫃走。我沒有要買的書,理所當然地跟在他後頭,一邊看他選了什麼書,順口問問他找心理學相關的書是要做什麼。

「我在找樹。」

說著,卡卡西把他手裡那本佛洛伊德的書放回架子上。

「是夢裡的樹。已經找了快兩個月了……」

那不就是搬進隔壁前後開始的?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搔搔頭,也學他從架子上隨便拿本書下來翻。那是本解析夢境的書,目錄上詳細列著各種物品和婚喪喜慶節日等事項,內容則是在解釋夢到那些東西,對應著現實世界哪些事情曾經、或即將發生的象徵。我很快就在植物那一項裡面找到樹這項分類。不過,「樹」這個物件其實很常是夢境的背景,非常籠統,下面還有好幾個細項,就不知道卡卡西夢見的是什麼呢。

簡單看了一下,如果是顆長得直挺挺的樹,代表健康。好像挺好的,但聽卡卡西那樣講,他看到的肯定不是這麼普通的景象。

「卡卡西,你在找什麼樣的樹啊。」我有點漫不經心地問。同時還在往下翻:夢見綠色的樹,好像可以和親友偶然相遇的樣子。霎時間我就想起了卡卡西的朋友。那念頭非常不經意,我才剛這麼想,很快翻到下一頁的時間已經足夠我忘掉它。

卡卡西把他想要的書夾在左手肘間,已經有三四本。聽到我的問話,他本來開口欲言,但想了一下,把右手指尖勾出個角度的書又推回去。「嗯,該怎麼說呢,那應該是個很特別的東西。」

「很特別的東西?」我跟著慢慢地複述了一遍。難道是顆長得很特別的樹?真搞不懂卡卡西在想什麼。

他這時候又非常專注地看了我兩眼。然後突然就露出「真拿你沒辦法」那樣的笑容,又很肯定地重複一遍:「很特別的東西。一定是連帶土都覺得很特別的東西。因為如果不是那樣,那就是方向找錯了。」

「是這樣嗎?」我疑惑地問。然後再一次確定,卡卡西果然很怪。「如果真要我想的話,卡卡西,你夢見的樹該不會長著金蘋果吧?」

才剛說完卡卡西就笑了。肩膀一顫一顫的。

我知道他在笑我。但是,他到底是在笑金蘋果和童話故事屬於同一掛什麼的顯得我很孩子氣,還是他夢裡的樹是更了不起的東西?反正如果是後者,那他肯定也很孩子氣。

「不是那個。」卡卡西的聲音還帶著一些愉悅的顫抖。我幾乎覺得他要彎下腰來笑個痛快了,但他只是堪堪忍住,繼續說:「帶土,不是樹(ki)。」

「……所以?」

「我是要找夢的鑰匙(kagi)。是鑰匙(key)。(*3)」卡卡西說完,深呼吸一口氣,就像是在對誰告密一樣一股腦兒吐出乍聽之下一點也不合理的話語:「我需要找到它。我本來以為是的東西全都『猜錯了』,最後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看來我還不是完全地了解……但是即使如此,還是要盡快找到才可以。因為我們早晚都得穿過那個洞。」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過一會才知道這裡應該要笑。卡卡西居然說的和真的一樣!但他以為自己是哪裡來的勇者,要去奇幻世界冒險似的。我想他說不定需要一個引路的兔子先生。

「愛麗絲夢遊仙境?」我知道他是想吐嘈我剛剛的金蘋果。

「不是。」卡卡西幾乎是立刻就反駁:「我不是愛麗絲,那是你的角色。」

接著佯裝一本正經的他說完就笑了。

「誰跟你愛麗絲!」我有點惱怒,但沒忍住,很快也跟著笑開。

──就說吧,這傢伙果然是說來玩我的。


註*1 出自陶淵明《桃花源記》
註*2 出自莊周《齊物論-莊周夢蝶》
註*3 夢の木/き,音同key(夢中的樹) 夢の鍵/かぎ(夢的鑰匙)

[04]
一萬字里程碑突破。
要是這篇能夠順利寫完就太好了。
[05]
我肚子好餓喔……我也想吃烤山豬!!!!(別鬧)聽老媽說榮恩第七集翻臉的原因其實是因為肚子餓這點可愛死了好嗎電影為什麼不用為何不(好啦你真的餓了
(繼續廚原作)帶土真的好可愛喔卡卡西快把他娶回家求你!你們一定要和好啊!卡卡西不要又讓帶土死掉啊\(;_;)/
[06]
想不到要送帶土什麼,於是讓帶土的生日禮物沿用「成雙」的設定。卡卡西會送手套是有原因的,這點和「成雙」的設定則不同。
我一直都覺得莊子真的超可愛的!然後這篇裡面總算有解釋題目的意思。(終於)
[07]
606真是悲喜參半。嗚嗚帶土你要好好活著啊。
然後我也不確定到底算不算情人眼底出西施,可是身為帶土廚的我覺得岸本這幾話超穩定,雖然被罵中二但帶土還是帥到爆棚了看到他超幸福(///w////)
最近接著看的是日本網友寫的超長心得。因為同樣愛著帶土心有戚戚焉!為了想要把那龐大的文章量給好好消化,很希望日文突然突飛猛進(想太多)嗚嗚總之還是看得有夠感動的,果然到處都有愛帶土的人!有會日文的朋友請走這邊→火影迷Blog/Papi
總覺得肯定還有很多各式各樣日籍帶土廚,因為資料太多所以最近目標是先把這個看完。當這個禮拜的精神糧食這樣。話說這位部落格主好厲害寫了好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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