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 哈夜】不說話時鐘

》片段予想 30 跨世紀題組
》現代都市吸血鬼架空パロ

1.

她是今日最晚來到這個都市的訪客。於有月的暗夜行進著，在街道上逆迎著冷風前進。角落多多少少有些帶著惡意的視線落到了她的身上，街頭流浪的少年們對於獨行的女人有著無比的興趣。

只是下一瞬間當他們接觸到那血紅色的目光，連起身的動作都無法實現。只能看著女人漠然抿著唇，用最高傲的步伐從容經過，規律的跫音、黑色的俏髮連同身影消失在路的那一頭。

將近午夜十二點，一般無論旅人或居民早就返家，都市大樓窗戶透出的燈昏黃不清，在女人仰首望去的視線中一一消隱在黑暗中，入眠。但也有些角落是越夜越美，五顏六色的霓虹一個接著一個亮起，揭開了夜晚節目的序幕。她隨性瞥過那些老舊而骯髒的店牌，沒有猶豫彎入下一條巷子。

陰暗的巷子裡只有她自己皮靴踩在地上的喀嗒聲，輕輕打響足下的石磚。月色是斜斜照了下來的，不足以多添幾絲光明，只讓夜顯得更深。

一切之中只有她的眼眸，始終如火一般閃耀著赭紅的色彩。

2.

她其實並沒有過往的記憶。不知是幾年前那天醒來的那個時間點，她失去過往的一切，剩下的只有眼前那片繁華都市的燈光以及空盪的記憶──以及唇邊那帶著鐵銹味的腥紅。

吸血鬼。她用書本上的知識定位自己的身分。而她除了吸血鬼這個名字，並沒有名字或者過去。

有的或者只是，都市不眠的夜。

3.

天際有了微光之際她稍稍闔上疲憊的雙眼。除此之外面對陽光她的身體並沒有任何的不適，連對睡眠的渴望也一點也沒有。

於是雙眼再次張開，她立在大樓最高的地方望著遠方的朝陽，然後自頂端躍下，連著幾次落下中途步伐在陽台的輕巧點擊，幾秒後她落入暗巷。身上的外套揚起後又慢慢貼回身上。

正因為什麼都沒有才會想去追尋。她拉緊外套的衣領，轉身出巷子。陽光漸漸強了起來，她眨了眨眼看向染上暖黃的蒼穹，還帶著些許的夜色。

下一瞬間她的注意卻被鼻翼間的濃郁香味所吸引。

……咖啡。低低唸著，她將視線持平，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發現了香味傳出的地方，是家早起的咖啡店。腳步抬起，在思考前身體已經循著自己的渴望而向前行去，沒有半分猶豫。

回神之前她已然逆著光立於店門口。

察覺門口有人，店裡櫃檯後綁著馬尾的男人抬起頭來迎上她的視線，一瞬間眼神裡閃過什麼又靜靜收起。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最後他向她點頭。

「早安。……要來杯咖啡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像黑咖啡般濃醇。

接著沒等她回應，他轉過身去，逕自從咖啡壺中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優雅地從一旁的冰箱拿出鮮奶，加入兩個瓶蓋的量。最後他端起咖啡，出了櫃檯，將熱咖啡放入尚發著呆的她冰涼的手心裡。

「進來坐吧。」隨話語掛在他嘴邊的笑容很淺，淺到不注意就會忽略。

但她是如此仔細而專注的凝視著。她愣了一下然後慢半拍地隨著他的指引走到一旁的位置上坐下，好半晌都只是安靜盯著手中的咖啡看。幾分鐘後她才舉起煙霧已經都淡去的杯子，讓帶著奶香的咖啡緩緩流入口中。

有些苦，但因為加入鮮奶，而讓那樣的苦澀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很內斂的香味。她悄悄抬頭看向櫃檯後的背影，然後又小小啜了口。

那樣的香味，像他。

這時她的目光被他用來綁馬尾的藍色緞帶給吸引住。

4.

她的話不多，他的似乎更少。

她在這裡坐了一整個上午，那個男人也沉默了一整個上午。他將剩下的咖啡優雅喝掉，步入櫃檯後方的簾幕之後，一會出來手上多了把大提琴。接著他便坐到隔壁桌的空位上，安靜地拉起大提琴。

除了一開始問候的幾句話，他沒有再開口。唯一有的聲音只是，Tears of Bluesky 的音色漸漸地在新的一天傳到遠方去。

而她捧著手中早已沒有任何咖啡的杯子，一瞬也不移開目光地盯著他馬尾上的緞帶，總覺得對此有些印象，連接過去。

時間緩緩流逝隨著鐘擺上指針的推移，一下子已是斜陽入室。但不只是她，男人與他的大提琴也沒有改變絲毫。忽然她覺得喉頭有些乾，對於唯一的渴望。但最後一絲理智要她停下想望，至少在離開前。而她，出於另一種想望，腦裡的意志要她在這裡靜靜聽著這能讓心情平靜下來的聲音。

最後想法折衷而她站起身，迎上對方視線。

「……明天我也可以過來嗎。」

想也沒想問句已然脫口而出。

而她看著對方淡色的眸子，微微露出笑意。

5.

時鐘不說話，一點一滴推移了時間。

時間不說話，一點一滴灌溉了，我們。

6.

後來想起來已經是幾個禮拜後的事了。她捧著他泡的牛奶咖啡，聽著他手中大提琴彈奏出來的音色，想起自己的過去曾經有這麼一段，是曾經在流浪街頭的途中，教導一個小男孩大提琴的技法還有 Tears of Bluesky 的樂章。

一個月後臨走之前她在男孩髮辮的尾端繫上了簡單的藍色蝴蝶結。

那年男孩只有十二歲，至於名字，她又花了一下子的時間去想，最後在頭偏了將近四十五度的時候想了起來，是叫做 Hagi。

十三年後的 Hagi 已經二十五歲，將大提琴演奏得亦發地美，還煮了一手好咖啡；而不管十三年前後，她一直都是這個十六歲的模樣。於是她想起他第一眼望見自己那詫異的眼色，想必是為了這與記憶沒有差異的容顏。

接著隨著大提琴的音色她也順便拾起了一些流浪的過往。但其實想起來也不會有太大的助益，怎麼想都還是一個人。並沒有什麼決定性的差異，忘記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但想起那年和男孩的一個月，其實回想起來，並不賴。

7.

她自己的名字則是 Saya。

她聽見他柔柔地這麼喚著。

8.

她的時間很早就被停下，接下來用這個樣貌去面對的人生，還會更長。他做為人類今年二十五歲，會漸漸成長，至於生命則會在百年後完全消逝。

所以這次離去前她開口，伸出手之後從唇瓣間逸出的是乞求的，

「跟我走。」

十三年前他身為孤兒渴望跟上她的步伐卻被她留下，這次她學會轉過身停下腳步去詢問他是否還願意跟上並從此──遺棄時間，以與她相伴，直到遙遠遙遠的未來都讓她的路上，不再一個人。

但這次他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十三年前想跟上去的那個無牽無掛的步伐，早已經被太多太多東西絆下，無法追上她的腳步。

「……或許妳幾年後再回來看看我，這就夠了。」他淺笑。

而她回以一枚有些苦澀的笑。

對她，不夠。

即使如此她依然瀟灑著轉過身，走進陽光裡。假裝聽不見身後的提琴聲，然後繼續一個人的旅行，就和過去一樣。不說再見也，

不回頭。

9.

時間從來不後悔。

後悔的是人。

她不是人類。但依然後悔而傷心。

10.

五十年後她回來一樣的地方。

用一如初見的笑容從他佈滿皺紋的老邁雙手中接過和當年一樣的咖啡，然後看著他束起班白而稀疏的髮，用同樣褪了色的藍色緞帶。

接著她或許會再聽一回，

Tears of Blue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