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與花】形聲紀念-08
》短期集中,日更,少量多餐(已合併)
》20-21
7. 現今往昔 (1)
認識林業是在國三那年,市中心一家有名的連鎖咖啡店。
在走進店門前,花旭虹就感知到那片森林般的領域。她感受不到領域主人有惡意,又有些好奇,思考幾秒後還是順從想外帶星冰樂的欲望,愉快地推開店門走進去。
一般哨嚮為了表示自己沒有敵意,不會在他人展開的領域內進行活動,花旭虹卻百無顧忌,大概是自己張不開太大的領域,排隊時感受到空氣中濃厚的精神力,閒著也是閒著,就放出精神嚮導,把林業的領域當成大型遊樂場,所有花園鰻在領域內優游自在,玩得好不開心,簡直可以請咖啡店播放「魚兒魚兒水中游」當背景音樂──直到她察覺到一個疑問的情緒。
「咦。」
很短暫,低沉的男人嗓音在腦中響起。
「妳是誰?」
「還好小……」
隨著感嘆,花旭虹腦中浮現一個三十出頭的男性。他坐在窗邊吧檯,梳著整齊的油頭,只有幾綹不聽話的髮絲零散掛在光潔的額頭上,多添幾分魅力。上身的白襯衫讓他斯文,嘴角善意的笑意讓他溫和,可全身收斂過的氣勢,依舊讓花旭虹直觀感受到這個年長的男哨兵,非常帥──咳,她是說,非常強。
「小朋友,領域是很私人的。一般當哨兵或嚮導展開領域,有其目的性。在未經主人允許的情況下,最好不要肆意妄為。妳永遠不知道對方會是個怎麼樣的人,有可能起糾紛,也有可能丟掉性命。」男人舉著咖啡,優雅開口。
他的聲音很低,坐在他附近桌子的普通人應該都聽不見。只有──花園鰻的視線轉了轉,這才意識到男人旁邊坐著個存在感淡薄的少年。面容清秀,年紀和花旭虹差不多,應該是國中生。
花旭虹只分心這麼一秒,又將全心神都放到男人身上,全神貫注聆聽,這才勉強接收男人想要傳達的意思。
她在男人吐出「小朋友」三個字的時候,就知道這話專門說給自己聽,她很認真把話記下了,又想感謝男人的友善,讓花園鰻們從男人餐盤旁的桌上探出頭,友好地朝男人鞠躬。
男人和少年朝著花園鰻笑了笑。那笑容便透過花園鰻,映在花旭虹心底。
不過等花旭虹買到心心念念的星冰樂,只猶豫兩秒,就拎著星冰樂出店門,並沒有去見那個應該坐在二樓的男人。只是在遠離店門的路上,她有一次回頭,往二樓的方向偷覷了眼。可惜二樓的玻璃反射陽光,她看到人影,卻看得不甚仔細。
花旭虹收回視線,加快腳步跑向原先和朋友約好的美術材料店──
並在一大清早平靜地從床上醒來。
事先關掉的鬧鐘沒有給她賴床一整天的機會,反而讓她表演了一回奇蹟般的自然早起。
她不耐煩地抓過床頭櫃的手機,查了高鐵時刻表,火速訂了最近一班的票,又最快的速度整理洗漱,綁好馬尾,套上寫著「I ♥ SEAFOOD」的帽T,招了班計程車,直接殺去車站,準備南下。
花旭虹的老家在彰化花壇,小叔家在線西,離老家很近,經營養殖水產,以前每次過年回家都能吃到小叔帶回來美味新鮮的海鮮大餐。現在過年雖然不回去了,但她記得小叔推薦過幾家老朋友開的餐廳,想著中午可以去光顧一番。
踏出高鐵站,感受中南部灼熱潮濕的秋風,花旭虹覺得自己是被連日大雨摧殘的幼苗,終於能在陽光裡呼吸。她打開手機,查詢公車轉車的路線,又在太陽下站了一會,才慢悠悠走去公車站牌等車。
花旭虹的家裡不算有錢,除了養成她移動都靠大眾運輸的習慣,也養成她現在出遠門只搭高鐵的習慣。很小的時候,每次回老家,不是客運,就是搭區間車。又因為搭客運還要從市區轉車,記憶裡搭區間車的次數更多。
小時候不明白大人想減少轉車次數的考量,花旭虹曾經強烈主張自己熱愛客運。
原因是區間車站站停,很多站都會有莫名其妙的「人」站在月台,有些站得遠,也有些會排隊上車。若是那「人」站的位置隔了幾個車廂還好,假若那些「人」正好站在花旭虹所在的窗前,不論原先是不是打算上車,都會像被磁鐵吸引過來的金屬,一片片緩慢被吸引過來,有些甚至會直接穿過車廂壁,來到花旭虹面前。
花旭虹很小的時候會被嚇得哭鬧,懂事之後就不敢隨意叫喊,以前還能說小孩不明原因大吵大鬧,到了哭鬧需要說明理由的年紀,花旭虹就知道不該說太多,會被當成腦袋有問題的小騙子。
可她依舊可以看到那些「人」,一個個圍在她身邊,試圖往她身上貼。他們總是直勾勾盯著她,臉上卻沒有表情,蒼白的像是紙,往她身上擠的動作不像人,像是不知名的生物。
如果有座位,花旭虹還能把自己塞在媽媽懷抱裡眼不見為淨,如果需要站著就很可怕了。哪怕抱緊爸媽大腿,也會有「人」蹲在爸媽為了站穩岔開的雙腿間,由於小孩高度的關係,那張白色的臉和花旭虹自己的臉幾乎平視,中間只隔數公分,就這樣一直盯著她,不說話也不眨眼。
那次她真的是一路哭回彰化,還被爸媽誤會是想回家。
台灣很多火車站都是古蹟。大站、或者新蓋的站還好,小站很多都舊舊的、沒人時看起來很荒涼。
在花旭虹看來,有零星幾人時更是荒涼──尤其當火車過站時,月台上的「人」視線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的時候。
花旭虹一直到小三才能一眼分辨對方是人還是靈體,在那之前,最快的分辨方式,便是列車進站時,多少窗外目光集中到她身上來,一路跟隨到列車停下。等列車停下後,前後相臨的兩節車廂,一共三節車廂範圍內的「人」會依據他們與花旭虹之間的距離,或快或慢朝她聚集過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會陪她回老家。更多的會在她出站後留在車站的出口,只有少數「人」會不依不撓地擠上大伯來接他們的箱型車。
說起來,花旭虹有點忘了在認識學姊前,那些靈體都是怎樣知難而退了。
她只記得,有了學姊之後,就不願意放任靈體在自己身邊勾勾纏哪怕多一晚。她看著懷中在長途旅行中打盹打到睡著的橘白,不禁湧起「要是帶著橘白去搭火車會發生什麼事?」的好奇心,可小小的白文鳥一趟長途車程也能累成這樣,或許花旭虹的精神力並不足以讓橘白在不消耗自身的情況下阻隔窗外的妖魔鬼怪。於是爽快地將回程要不要久違地搭一次火車的念頭拋諸腦後。
下車後,花旭虹毫不遲疑過了馬路,目標是幾條街外的手搖飲店。
※
花旭虹走進店裡時,很明顯看到櫃檯後的男店員微微變了臉色,就差沒在臉上寫:怎麼又是妳這個奧客?
「老慣例。」花旭虹說。
結果男店員嘴唇嚅了嚅,還真嚅出了一句:「四瓶文山青無糖去冰外帶瓶?」
花旭虹滿意點頭。
手搖飲的茶多是現成泡好的,但要裝壺也需要一點時間。這事有內勤負責,櫃檯又沒其他客人,男店員只好繼續和花旭虹大眼瞪小眼。他幾次想拿起手邊那壺專門調給客人試喝的季節新品,但轉念又想起眼前這位很有個性的客人不喝無糖茶以外的飲料,又把手放下了。
他自己也不清楚,明明嫌棄得要死,幹嘛還是記下對方每次來的習慣?可詭異的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是怕哪天記錯得罪對方;而是本能認為,記得對方需要,是很理所當然的事。
想想男店員驚恐起來,再一次全方位審視自身,並得到深刻的自信,讓他能鏗鏘有力地否認自己對眼前奧客的感覺,有任何一丁點男女情愛上的偏移。
「是說,我來這麼多次,你也該問問我的名字了吧?」
男店員的思想還在亂七八糟發散,就被這句疑似搭訕的話嚇得三魂七魄歸體。他瞬間覺得很委屈,很想翻白眼,很想說:「妳來這麼多次,我們素不相識。」不然,她也可以不要老盯著自己上班的時段來啊?尤其她明顯不是想追他,純粹只是定期來使喚他,並測試他記憶力的。
從店員委屈巴巴的表情裡看出長長的抱怨,花旭虹表情沒變,只是默默在心裡吐槽:她明明是來給他捧場漲業績的,不然身為哨兵的她,平時只能喝水。
「……那您貴姓?」這會兒,男店員已經嘗試掛起微笑,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我姓花。」花旭虹說。
男店員聞言停下動作,嘴唇微啟,正要開口又聽花旭虹說:「叫花園鰻。」
店員一時無言至極。
他在內心大喊:妳有病吧!一邊口氣平淡地說:「好的花小姐,您的訂單一共三百元,刷卡還是付現?」
「現金。」
花旭虹露出惡作劇成功後的燦爛笑容。
她看著對方操作收銀檯時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花旭陽現在一定在想:我也姓花啊,但妳到底是不是姓花啊?想說難得遇到同姓,沒想到對方只是個神經病。
花旭虹笑著笑著,最終又歛起笑意,開口:「我常看到你,你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吧。」
花旭陽愣了愣,「對啊。一兩年了。」
「現在讀國三?」花旭虹又問。
花旭陽可疑地沉默了。好半晌才企圖粉飾太平地說:「沒、沒啊,快高三了。」
花旭虹佯裝訝異,輕喊:「你居然比我大!」
花旭陽嚅了嚅嘴,尷尬地問:「妳國三?」
花旭虹算了算:「剛升高二吧。」
……那個「吧」是怎麼回事啊。花旭陽撇撇嘴,益發覺得這個客人就是個不需要深究的怪人。
花旭虹也撇撇嘴,這臭小子,國一就偷跑出來說要在朋友家的店打工,搖了兩年假日的飲料,已經和老闆說好國中畢業就轉正,都不知道是因為喜歡喝飲料想要員工福利才這麼積極,還是──想追那位「朋友」。
她看過店老闆的女兒,人長得亭亭玉立,喜歡念書,假日還有進修課程,和眼前這個不想讀高中,一心一意只想繼承人家飲料店的傻子完全不同。要是看上花旭陽,彷彿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唉。
不過,花旭陽接手對方家裡的店,那個女孩子就可以專注於自己喜歡的東西,說不定也算是互補。
罷了,弟弟自有弟弟福,都做了兩年,看起來人家爸爸對於這個「準女婿」也是樂見其成。
……就可惜這輩子他都只能當她是花園鰻,不會寄喜帖給她了。
拎著袋子走出飲料店很久,花旭虹才笑望著天空,伸了個懶腰。
※
羅詩穎在聚會隔天便失去聯絡。手機一直打不通,響個幾聲就進入語音信箱。
花旭虹與學姊之間並沒有共通好友,她只好跑一趟廟裡,從廟婆口中聽聞學姊最近因為結合熱的關係請了長假,這回是去深山裡找隱居大師求掛,才特別有和她師傅報備說要去見他老友。她想到聯誼那會,學姊確實說過決定去找師傅朋友問姻緣,這才安心下來。
等兩人再度聯絡上,都已經入冬了。
暫且不提失聯的羅詩穎,花旭虹這頭也不容易。或許是從聚會找回自己的血性,又從弟弟身上補回HP,使得假期結束後的上班日特別傷神。
大概是新經理太不進入狀況,茶水間的動靜更加變本加厲,幾乎每隔一個小時就要有人集體去裝水,順便謾罵空降主管。聊到空降,又不免要順便唸唸不事生產的花旭虹。
花旭虹聽了幾天,一邊在心裡默背郭書瑋給的蓋布袋價目表,並以克里斯那句標紅大字的「不服來戰」做為價目表的結尾語。一週裡總共折斷八支原子筆,才沒有在辦公室裡引發喋血事件。
到了星期五下午,花旭虹默默把那些筆的屍體扔在茶水間的垃圾桶裡,並趁亂在打掃時間從好幾個人的抽屜各摸走一支藍筆或黑筆。公司的原子筆都是統一採買,只要沒像某幾個女職員特意貼了姓名貼標示所屬權,剩下的都和花旭虹折斷那幾支一模一樣。因此打掃茶水間的人雖然向原本的主管報告要求徹查,也對第一懷疑對象花旭虹的抽屜重點確認,終究沒能發現異常,只能碎碎念這事一直到下班。
花旭虹以聽情感廣播節目的心情聽完全程,結束後正好可以收拾背包離開公司。
週六與粘宥誠一家吃飯,吃的是壽喜燒。有粘宥誠坐鎮負責涮肉涮菜,桌上其餘三個女哨兵只負責吃,加點的速度快得讓店員們側目。
花旭虹一邊吃,一邊想起前天晚上看的哨嚮介紹節目。哨兵與嚮導在距今三十六年前在加拿大魁北克被發現,是個男哨兵。出生時懷裡抱著透明、只看得出輪廓的透明綿羊靈體──後來先被稱為精神體,又在十年後被正名為精神嚮導。同時,亦將這類與精神嚮導伴生的哨嚮稱為先天哨嚮──相對於一些精神嚮導在後天形成,等到一定年紀才能判別哨嚮身分的後天哨嚮。
林業又是後天哨兵的特例。
他一直到國中才覺醒能力,在這之前一直被認為是體能優越的普通人。覺醒後的等級直逼S級,並在數年後成功升為 S-。
說起來也是巧合,在場的四人全是後天哨嚮。哨兵三人、嚮導一人,也符合節目裡提到哨兵數量遠大於嚮導的現象。只是花旭虹想,節目裡頭說,人類當中較易被刺激為哨兵的性別為男性。相對而言,女嚮導的數量則大於男性──這大概也是學姊前陣子約相親能約得如此容易的主因──可女哨兵本來稀有,這桌卻坐了三個。
「這次約妳出來,是因為書瑋和我聊到妳職場的問題。」吃飽喝足後,粘楷欣坐在角落自顧自抱著崽崽在玩,曾詩雅從包包裡掏出一份文件給花旭虹。
「旭虹,妳知道自己的軍階嗎?」
「現在是三等士官長。」
「那妳知道,妳們單位雖然很邊緣,同樣隸屬於國防部,都算是文書官,妳的位階比他們高,就是他們的長官嗎?」曾詩雅敲敲桌面,冷笑一聲,「我不曉得把妳安排到現在職位的人是誰,戰爭的軍功雖然還沒結算,但妳肯定會升職,負責的人搞不清楚狀況,看年紀把妳亂塞在文書單位,遲早會被懲戒,妳也會調到合適的單位。可即使如此,不該受的委屈妳壓根不需要受!下次再碎嘴的人,直接讓他們閉嘴。」
曾詩雅越說越是義憤填膺。
身為女哨兵,她從小到大就是群體裡的的女霸王,哪怕班上有些愛說閒話的女生、愛亂開玩笑的男生,全都是拎出來教訓一頓讓他們心服口服。可即使自己足夠強悍能面對風言風語,每每聽到那些話語,依然會感到不舒服,會因此生氣,也會難以控制情緒。尤其哨兵的五感發達,情緒波動容易受到這些龐大情緒廢料影響,很常不注意就在意識雲累積大量需要讓嚮導疏導的垃圾。
她簡直難以想像花旭虹這一個多月是怎麼過來的。花旭虹還這麼小,如果不是為了人類奮戰,現在應該住在家裡,有父母疼愛、有人替她委屈,也會替她出氣,而不是孤零零地上班,每天忍受同事的排擠和酸諷,下班後回只有一個人的家。
花旭虹聽得一楞一楞。聽到有可能會換工作,她打從心裡覺得高興。聽到有人關心,心裡也暖暖的──同時她選擇忽視曾詩雅言談中偶爾會迸發的戾氣──簡直和她家那隻名為寶寶的袋鼠一樣氣勢逼人。
她草草翻了下手裡的文件,發現上頭已經被人畫過重點。
「……如下屬對長官有不滿,可提出單人一對一挑戰。」她逐字唸出文件上被螢光筆標起的句子,「假設長官發現下屬有異議,亦可當面提出,要求下屬提出挑戰,否則視同認同長官行為?」
「對哦。」曾詩雅笑瞇瞇點頭。
「……可是同事都是普通人,怎麼可能打得過我。」花旭虹覺得這是欺負人。
曾詩雅便反問:「他們能用嘴巴欺負妳,為什麼妳不能憑實力欺負他們?」
年長的女哨兵昂起頭,不屑輕哼。
「以德報德,以怨報怨。」曾詩雅鏗鏘有力說完這句,把空飲料杯重重放上桌,「平日不做虧心事,隔天早上就不會在醫院醒來!」
「……詩雅。」越說越兇殘,粘宥誠終於忍不住出聲制止。
一旁的粘楷欣倒是絲毫沒在聽,依然和崽崽玩得歡。
「好啦,我不說啦。」曾詩雅對著她家嚮導雙手合十,誠懇裝乖。
粘宥誠轉向花旭虹,「旭虹,我們都是局外人,能給妳的都是建議。雖然詩雅說得過了,但她給妳的文件有軍法背書,妳完全可以執行。我和詩雅的觀點一樣,妳還小,而且是保衛世界的英雄,本應有長輩作保,不該受這種委屈。」
他雙手交握,語氣誠懇,「妳的一言一行,便是妳生活的態度。大可以更抬頭挺胸,活得肆意一些。妳得自己相信,妳值得更好的生活。」
花旭虹思考一會,「嗯,我知道了。」
她笑了笑,「謝謝你們。」
粘宥誠和曾詩雅回以微笑。
「說起來,上次吃飯,這孩子就在吧?」粘宥誠努了努下巴,示意花旭虹頸窩裡打盹兒的橘白。
「嗯。最近偶爾會像這樣小睡片刻,不過醒來後精神挺好,短時間內應該還沒問題。」
為了提供橘白需要的能量,這一個多月花旭虹時時展開著半公尺左右的領域,連睡覺也不忘維持。多虧前一年林業的高壓訓練,撿回這個習慣只花了兩天,現在已經能如同呼吸般維持領域。
「短時間內?」
花旭虹組織了會語言,才開口:「學姊說,橘白的主人過世很久了,可能是有很強烈的願望想達成,所以才繼續留在世上。雖然不曉得牠為什麼找上我,但學姊說過,牠的時間不多了。至少,想陪牠到那時候。」
粘宥誠想了想,「或許,牠想要找的答案,就在妳身上。」他停頓,「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感覺。」
如果是剛認識橘白那會,花旭虹可能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可現在她卻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能夠實現橘白的心願就好了。她點點頭。
粘宥誠又說:「對了,我還想起一件事。我大學時曾有幸翻看過一次協會成員的名冊,上頭有列精神嚮導的種類。其中便有一些人的精神嚮導是白文鳥。」
白文鳥畢竟是台灣常見的寵物鳥,以此做為精神嚮導的所在多有,協會註冊的哨嚮裡亦有許多。名冊不算機密,但同樣需要一定權限以上的幹部才能借閱。粘宥誠當年是因為林業帶著,才有機會看到那份名冊。名冊上記錄協會會員的名字、等級、精神嚮導的種類與簡短介紹。資訊並不多,由於是紙本,也不會更新資訊,資料只會停留在入會時的狀態;只有該位成員殉職,才會在那個人的頁面上打上封存章,代表此資料的主人已不在協會內。
花旭虹方才說的話,讓粘宥誠想起當年看到一個頗為在意的紀錄。
那是整份資料裡唯一沒有照片與相關介紹的成員。只有寫名字、年紀,與精神嚮導。年僅十四歲,被蓋上了代表殉職的封存章,沒有任何能映證身分的證據。
他當時存著巨大的疑惑,卻終究有所顧慮,沒有求證。假使他所猜測的內容屬實,這件事同樣會帶給花旭虹同樣強烈的衝擊。粘宥誠心裡嘆息,說道:「……我下個月和人有約,會去協會一趟。可以的話,到時候再幫妳看看,或許能從中找到一些線索。」
花旭虹顯然很高興,「謝謝宥誠哥。」
「不會。」
粘宥誠又說:「希望一切順利。」
花旭虹有些困惑,不曉得粘宥誠說的是自己職場上的事難處理,還是他下個月要到協會忙的事難度很高。她只能點點頭答應。
成人的話題到此告一段落,粘囡囡小朋友無縫接軌,她抱著自家袋鼠揚起頭,望向花旭虹夾克前胸口袋裡五六隻探頭的花園鰻,「小花姊姊的花園鰻,都叫什麼名字呀?」
花旭虹愣了愣,實話實說:「就叫花園鰻。」
「那……」小朋友顯然很苦惱,「要怎麼區分牠們誰是誰呀?」
「不用區分呀。」花旭虹回答,「全部都是花園鰻。」雖然看起來是一隻一隻分開的,但所有花園鰻共享記憶與感覺,全部是一體的。牠們沒有確切數量,也沒有個別的名字,只有「整群的花園鰻」,才是花旭虹的花園鰻──她的精神嚮導。
粘楷欣聽得似懂非懂,但這不妨礙她透過精神力感受到花旭虹與花園鰻間親密的關係性,小朋友彎彎眼睛,笑出兩個酒窩。
不知是感覺主人奮起有望,又或者受到粘氏一家「澳洲精神」的感染,回家之後花旭虹的花園鰻全瘋了,二十多隻圍著她,在精神領域裡瘋狂舞動,彷彿在舉行狂歡祭典。
至於被圍在中央的晚會「營火」,累癱的花旭虹表示:她已經燃燒殆盡,差不多是坨灰了。
弟弟可愛
【冬公寓ㄟ李多冰評價s】
林業:是個可靠的男人,但總要把事情全攬自己身上的習慣不好。
花旭虹:不算太聰明,是個執著的孩子。但自我調適能力意外地強,願意配合團體活動。
徐青雯(水母):大而化之,大智若愚。很清楚嚮導的職責與身分……有點像乳化劑。
梅莉狄絲(蘇蘇):強大、危險的人。幸好到目前為止,立場還是一致的。
【4/21】
謝謝大家,我遲到了(越寫越長,收不了尾)。(&就不該沉迷養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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