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貓好好的移動城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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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寂寞荒野

嚴格來說,鬼灯並沒有成功回到房間。

「喀擦。」抱著金魚草站起時,大門方向傳來門鎖轉動的細小聲響。定睛瞧了一會,門鎖指向的位置是通往荒野的門扉,然而,門上的眼睛卻不對勁。鬼灯把金魚草放回桌上,走上前一看,原先綠色的點不知何時被人塗成白色,與之相應的,是門上眼睛的輪廓線,也同樣是白色的。此刻,那顆雪白的瞳仁正直勾勾盯著她看。

還來不及有所動作,門就從外向內敞開。

雖接近傍晚,門外卻一點光也沒有,堪稱全面的漆黑。鬼灯又仔細瞧了一會,居然從裡頭看到星星。整片閃爍微弱光點的星空,從一步之距,到千里之遙,都被這種濃厚的夜晚所包裹。

鬼灯直視著面對自己的虛空。

「能讓人登門踏戶,那個大巫師……真是找死。」她心想。臉上情緒雖無明顯起伏,拳頭卻不自覺捏緊。

自找死路。那正是鬼灯試圖阻止,仍舊發生在白澤身上的事。

自找死路。卻也是鬼灯現在正要做的事。

「小夥子,妾身來接汝了。」

伊邪那美隨著話語現身。她簡直是黑夜的相反,雖然在此之前,存在感卻完全融於與她相反的漆黑,就像稀釋其中的液體。當她那熟悉的聲音進入鬼灯的意識,女巫宛若微微散發光芒的潔白形體慢慢從中解析,重新恢復為人形。

那雙瞳仁就如鬼灯記憶中雪白,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自己。女巫以袖掩唇,慢慢觀察她一會,發出似是而非的鼻音,眼神一如初見時輕蔑,喉嚨裡滑出充滿個人意見的抱怨:

「汝倒是被養得挺滋潤。」


鬼灯跟在伊邪那美身後,相隔一步的距離,在幻想的迴廊裡行走。此處乍看是遼闊無邊的黑夜,其實真正能行走的空間相當有限,雖然往兩側走並非真正會碰到廊壁的結構,牆壁是無形的,用來指引方向。既然門開在荒野的方向,前去的方向不出意外,便是荒野,又或者更深處的女巫住所。伊邪那美本人也在一開始便用了「迎接」這個詞。

或許待在城堡裡頭等白澤回來才是正確的,她當時依舊在女巫的期待下,主動踏出門扉。沒當她踩進那星星的領域時,一瞬間她想起那個夜晚的沼澤,流星墜落的景象。

等那幻覺般的流星雨在眼前消失,她與女巫的前行,似乎已經從城堡拉開好一段距離。

「被捉到三次,汝必須來見妾身;被汝逃掉三次,就由妾身來見汝這小夥子。」伊邪那美以這句作為星空漫步的開場白。

「您不殺我嗎?」鬼灯不禁反問,伊邪那美則呼呼笑了起來。她回頭,「天大的笑話。妾身不會殺汝,那不是妾身的目的。假使有那種想法,不會有讓汝多活半年的仁慈。」

她不滿地喃喃道:「妾身算是非常忍耐了。第三次之後,還能等這麼久。一方面也是這些日子裡,那位愚昧的巫師太有精神,為了保護汝做了不少小動作。當然妾身也沒讓他太好過。」

鬼灯算了算,假使伊邪那美指的是她被火魔襲擊的次數,包括第一次誤入陰影、後來在荒野照顧桃樹,怎麼算都只有兩回。

伊邪那美看著她扳動手指,呵呵笑了,「別忘了,臭小子,汝被妾身變成女孩子的那一天,就是第一次。那一次,妾身的鬼火就有一部分入侵汝的體內。若非那臭巫師設下屏障,妾身很快就能捉住汝。」

明明一直等待著,等待之人卻沒有來。

「妾身看得出來,汝眼中有著不向一切屈服的火焰。所以,妾身一直在等汝。但是,為什麼汝一直沒有來找妾身呢?」

哪裡都找不到鬼灯,好不容易追到了,又再次消失。後來女巫終於注意到,這是巫師動的手腳。

「那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鬼灯雙手環胸,不解地歪頭。「我之所以會需要找您,是為了向您復仇。我自然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與其直接找上門,找到擁有能對付您能力的人才是有勝算的做法。雖然……我並沒有想到,您和那傢伙居然有那樣的淵源。」

「失敗,被打得落花流水而逃走之人。是唷,小夥子,妾身曾經與那傢伙交鋒,並獲得全面的勝利。」

女巫的語氣充滿輕蔑,「不值得相信的臭男人!」

鬼灯於是試探性一問:「傳聞中提及您被男人背叛,難道就是指白澤先生嗎?」

她也曾經這麼問過白澤,就在幾天前的夜裡。當時鬼灯已經準備回到房間,上樓之前,最後一次向大巫師確認他身上狼狽不堪的痕跡是為何而來,大巫師肯定她的猜測,卻懇求她赦免罪魁禍首所犯下的愚行。

「抱歉呢,一點點都行……原諒那孩子吧。」

原諒?開什麼玩笑,要是遇到對方,逮著機會不好好報復回去,又怎麼可能消氣。她心裡怒極,往上走了幾階,沒忍住又退回來,倚在樓梯扶手上,死死瞪著白澤。

「為什麼您要一直幫她說話?」鬼灯不耐地問,但她似乎突然頓悟,停下來想了想,用看垃圾的眼神射向白澤,「難道說您就是辜負對方的那個人渣?」

對方立刻回以苦笑,「才不是那樣呢,可是小伊邪那美是女孩子嘛……」

當時鬼灯並沒有採信白澤的說法,所以現在她又將同樣的問題拋向女巫。

伊邪那美臉色變得很差,甚至皺起眉。

「不,妾身的前夫並不是那種輕浮又軟爛的廢物。成天只會笑,欺騙女孩子。充其量是『被剝奪』的存在而已,那傢伙。」她說著停頓了好一會,「當然就結果而言男人都是一樣的……」

女巫看起來很憤怒,同時又有些憂傷。

她的憂傷甚至感染周圍的星星,沒一會兒,四面八方,從各種方向降下流星雨。鬼灯環視著那些星星的軌跡,順著繞了一周,當她望向腳下時,忍不住露出些許的訝異。

雖然腳掌感覺不到絲毫的溼潤,但她腳踝以下的地方,正泡在淺淺的水裡。再次環顧周圍,已然變成星星沼澤的景象。

「那時候很難過,星星也和妾身一樣。」伊邪那美說。她整個人坐在沼澤裡,托著下巴往天上望。

「無助、可憐,又弱小。而且很吵,吵得妾身不能專心哭泣。」

伊邪那美的眼裡映著那些紛紛投入自殺進程的星星,又說:「就助它一把吧,妾身這麼想。所以那顆星星掉進手中時,妾身同意締結契約。」

她手裡彷彿握著當時的星星,小心翼翼捧著,空無一物的手心微微發著光。

「妾身把心臟給了星星,星星則給予我強大的力量。」

──否則我想,小伊邪那美一定會很樂意見到妳步上她的後塵。

鬼灯想起當時巫師所說的話。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子嗎。這樣說來,沼澤的流星想必就是火魔的正體。假如當時鬼灯答應星星的要求,就得以女巫這個光是想到便讓人不快的身分生存下去。

嘛……雖然她並不覺得會演變成那樣。流星的壽命恐怕萬分短暫吧?因此才會為了生存下去汲汲營營,卻又恐懼那比自己原有生命還要漫長的歲月。鬼灯當時的打算並非答應,而是討價還價。

讓星星活下去對她有什麼好處?如果要讓星星活著,她必須做些什麼?付出的代價是合理的嗎?在所有星星都掙扎著死去的墳場裡,讓某顆星星活著是正確的嗎?

諸如此類的問題肯定得問。

所以最後即使不是直接投入水中,那顆星星說不定也會因為無法招架鬼灯的問題,哭著在她手裡陷入永眠。

「接著妾身就在這地方定居下來。」伊邪那美仍自顧自說著,「那傢伙也是運氣不好,誰要他出現在我面前,笑得這麼開心,對妾身噓寒問暖……讓人火大。」

她咬著手指甲,嘁聲,「那傢伙真是個多事之人。那個時候是,現在也是。」

鬼灯皺起眉,反駁道:「您在說什麼啊?照您的說法,白澤先生並沒有對您做什麼不是嗎?」您明明是理虧的一方。

女巫哼聲,「汝是男孩子,怎麼能理解妾身被背叛的感受。」

這次鬼灯回答得毫無猶豫:「可以唷。您難道不是因為這樣才把我變成女孩子的嗎?」

這半年間作為女孩子的生活,著實也為了男女差異吃了不少苦頭,卻也因此能夠站在女性的角度,不偏不頗地去反駁女巫口中的話。

「我對您不當行為的怨恨,雖然不會因此減少;至少,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伊邪那美扁起嘴,她似乎也認知到自己無力去反駁鬼灯嘴裡的話,只能沉默以對。她從星星的沼澤中站起,裙襬上的水珠像是散落的星星,最後安靜沉降於乾燥的星空中。等到女巫再次回身往下走,腳下踩著的又是無限的星空。

「妾身一直都是一個人,只有星星陪著。這樣其實也挺好的,但永遠都有笨蛋要來擾亂我的生活!」伊邪那美頭也不回地怒喊。說到這她洩了氣,聲音變得乾巴巴,就像在說他人的事情一樣,把話題接續下去。

「聽不完的傳聞,和殺不完的人。想訴苦也沒有人會回應……就這樣,一個人住在那裡。」

某次因緣際會下,她從來挑戰傳說的人們手中得到了一件作為武器的扳手。或者說,那是在被女巫轟爛的焦炭土裡頭,唯一沒有消失得一乾二淨的東西。

那個表面只有微微擦傷的扳手反覆地說:「我很能幹喔。他說我很能幹唷。」

因為覺得很有趣,就把扳手留在家裡的架子上,一放就是好幾個月。每次看著,都覺得好有趣。興致一來,決定要去看「做出」這個扳手的主人。反正八熱鎮也很近,她久違興高采烈地出門,想去看這個擁有隱藏力量的巫師或女巫,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靠著扳手上面的魔法,她很快就找到那家店。可惜當時鎮上似乎正在舉行祭典,店裡沒人。她覺的掃興,正打算打道回府,還盤算著回去要把讓她白開心一場的扳手給丟掉,卻注意到身後有人。

回頭望去,她要找的人就站在那裡,面容嚴肅,像個滑稽的小老頭。

才被邀請進店裡,她立刻就看出架子上的東西都各自被施加什麼魔術,乍看有些掃興。都不是什麼特別的東西,小老頭要水管疏通水與雜物時要忍耐、扳手自然要能幹強壯的,以及讓消耗品們可以用得更久。她原本以為相當厲害的角色,嘴裡的魔術充其量只是為了讓所販售的東西在日常生活中用比較久一點。

浪費才能。

假使和伊邪那美在一起,這份才能應該能被發揮到另一個境界。

剛剛起了這個念頭,小老頭的毒舌卻瞬間澆熄女巫的熱情。是了,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該報以期待!她遺憾又憤怒,幾乎要怒火中燒,腦中卻閃過荒唐的想法。

而她也確實執行了它。

「汝若身為女孩子的話就行了。妾身當時是這麼想的。」

伊邪那美將這句話作為這段故事的結尾。

說完,就見到鬼灯大步大步超過她,回身,像路霸般擋在她面前一步的位置。伊邪那美停下,後退一步,又驚又疑地瞅著她。

「這樣就行了?」鬼灯面無表情地瞪著女巫,「別開玩笑,硬是要他人去配合您的步調,難道不是相當自以為是的做法嗎?您沒有朋友的原因簡直顯而易見。」

「什、汝居然敢──」

鬼灯打斷她,「才不管您怎麼想,總之,您已經無法對我做任何事了。」她邊說邊捲袖子,女孩子纖細的手臂上,肌肉的稜線若隱若現。

「現在,為了您一時興起弄亂的我的人生──還有我可愛的金魚草,我要把妳揍一頓。」她對著自己的拳頭說:「拳頭啊,給我狠狠砸在那女人臉上!」


離結局又更進一步(๑•̀ㅂ•́)و
更新這麼快,幫我鼓掌一下(*´・∀・`)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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