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歸零

》鬼灯回到彼世前後,白澤與黃絲帶的故事
》沒趕上七夕好桑心
》終於寫完惹!!!(雙手高舉)
》實體書收錄,會等實體書發放完畢後擇日公開 15 年聖誕節公開
》極限御題組



桃太郎抬起頭,看著從早上就坐在梯子頂忙著掛黃絲帶的上司,忍不住好奇起來。

「白澤大人,您這是在掛什麼啊?」

剛問完,白澤就扭頭看過來,「咦?怎麼這時候還在問呀,明明那兩個丫頭每天都在我旁邊吵著黃絲帶黃絲帶的,還以為她們已經舉國佈達下去了說。」

舉國佈達……國是指極樂滿月嗎?那你這國王一本正經地向國民我宣布,你被兩個個頭不到你一半的小女孩命令在自己國家裡張燈結綵算什麼啊,不怕笑掉人家大牙嗎?

且雖說是在他人要求下勞動服務,在桃太郎看來,老人家那一邊掛一邊哼歌哼出種微妙水平的模樣分明挺開心的,哪有半分被強迫的樣子?

果然,白澤哼完讓人耳熟的一段,又補充:「雖是這麼說,這東西其實是要給我自己看的。」

桃太郎回以一臉茫然。

「這麼掛,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比如說中秋節賞月,端午節吃粽子,春節放鞭炮等等。世界各國總會因為當地民情與古早傳說,有許多配合節日的傳統活動。極樂滿月過去也常順應中國習俗,裝飾房子、做些糕點,邀熟人同樂。或許,掛黃絲帶在白澤祖國也有些意思?

不過比起前述三大節的活動,絲帶這種東西,聽起來有些「新」呀。

「嗯,絲帶這東西,每個顏色都有不同意義的象徵。即使同樣是黃色的絲帶,在各國也有不同的意義呢。自由、和平,以及祈祝親友上戰場後能平安歸來,諸如此類等等。」

白澤接著桃太郎的話往下說明,語氣漫不經心。他手裡還勤勞地繼續趕工,不知何時,極樂滿月門面的天花板上,已經掛滿一整條,將近四五十束絲帶結在上頭,黃澄澄的一片,和其他懸掛的藥材擺在一起,簡直能偽裝成大量曬乾的金盞花。

白澤在此時將手頭最後一條絲帶也綁好,這會心滿意足坐在梯子頂看著自己的傑作。

「可是呀,雖然說了這麼多,其實絲帶本身並沒有任何意義唷。」他突然又說,轉為面對桃太郎的方向,身體前傾,手腕愜意靠在大腿上。

「這樣說起來,必須要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白澤笑了笑,「這個呀,和那個惡鬼有關係。或者更簡單來說,黃絲帶是為了那隻惡鬼給準備的。」

「咦……您是說鬼灯先生嗎?」桃太郎問得有些遲疑。

因為他很清楚、想必白澤也心知肚明,他們口中這位地獄第一輔佐官,目前正「留職停薪」,到現世進修去了;而且,就白澤的說法,由於一向十項全能的鬼灯對進修科目難得「不得要領」,至今已重補修兩回。也就是說,鬼灯在現世作為普通人「加加知」,已經輪迴三世,加上輔佐官多有福報、處世為人又正直,前兩世皆相當高齡才壽終正寢,不知不覺便在現世待了逾一百七十年。

如今,第三世的加加知方過而立,也差不多過完一半的時間,若無意外,再半個世紀,他就會短暫回到地獄。之後閻魔大王會依照他本人的願望,讓他再一次選擇復職、或者繼續輪迴。

此時白澤又哼起剛才那首歌。

桃太郎這次多留意一些,才突然想起,那是座敷雙子近期纏著白澤時常唱的歌。座敷平時也相當喜愛哼一些與都市怪談有關的恐怖童謠,這次的歌曲聽起來卻是有些輕爽的流行樂曲。只可惜不知什麼緣故,桃太郎覺得自己已經很認真聽了,卻從不明白兩個小女生在唱什麼。

「Tie a Yellow Ribbon Round the Ole Oak Tree,那首歌的名字。日文被翻成『幸福的黃絲帶(幸せの黄色いリボン)』,寫的是一個刑期剛滿的男性罪犯返鄉的故事……『如果妳還要我的話,就在老橡樹上綁一條黃絲帶吧』,」白澤又唱了兩句,接著說:「結果最後他看到了女友掛滿整棵橡樹的黃絲帶,不覺得很感人嗎?雖然歌曲完全是以臭男人的視角看的,卻完整描寫那位女孩子滿滿的心意。我最近很常聽呢。」

桃太郎看了看白澤,又看向他頭頂的絲帶。

「……呃,所以,白澤大人您掛這麼多絲帶,」才想用「是因為這首歌的原因嗎?」替白澤方才講的故事做個總結,卻在出口那瞬間察覺,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等等,這故事說的啥……掛黃絲帶是為了──

「總之就是說,」白澤似乎沒注意到桃太郎的中斷,自顧自接了下去,「那兩個丫頭,希望藉由掛這些黃絲帶,讓某位重補修混蛋結束學習之旅,回到崗位上。」

白澤說完,慢慢從梯子上爬下來,將梯子收起搬去門邊放。接著他就站在那,回身靠在門框上,雙手環胸,滿足看著自己掛好的黃絲帶。

「真是的,花了我這麼多工夫。」

桃太郎走到白澤身邊,從他的角度仰頭望向讓白澤萬分讚賞的「傑作」。

「這也不需要花什麼時間吧……」忍不住小小聲嘀咕起來。不就把東西掛上去而已嗎?

「不是啦,桃太郎君。」白澤擺擺手。

「真正忙的,是前陣子啦。桃太郎君大概已經忘記了吧?畢竟剛好季節到了,訂單很多呀,結果都落到你頭上處理,連送貨都是你去,想起來了嗎?雖然說起來是有些對不起你,哈哈。」白澤說著吐了吐舌頭。

桃太郎原先聽著還沒什麼感覺,但白澤越說,就越勾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啊啊,對啊,你這傢伙那時候都帶著座敷童子到處跑,完全找不到人,真過分的!」

「抱歉、抱歉啦,桃太郎君。我後來不是帶你去吃了壽喜燒作為補償了嗎?事情都已經兩清,你也別這麼激動啦。」白澤攤手,試圖安撫他,臉上露出尷尬的笑臉。

「別以為用壽喜燒就想打發我,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幫我加薪嗎?」說到這桃太郎更氣了,結果白澤反而不解地歪歪頭。

「桃太郎君會工作得這麼辛苦是因為旺季,會稱為旺季就是一年有淡、旺之分,你這會要加薪,是希望我淡季也給你減薪嘛?」白澤不解地問,「而且旺季時其他店家也會漲價。結果還是如以往一樣收支平衡呀,才沒有多餘的錢。」

那還不都是你這傢伙一年到頭跑花街的緣故!算起來白澤一個晚上就可以花掉桃太郎二至三個月的薪水,但也沒看過他手軟過。

桃太郎嘆了口氣,「所以呢,前陣子您做了什麼嗎?」

「四處物色要把黃絲帶掛哪呀。老實說,這還真讓我傷透腦筋。」

本來最早白澤藉地利之便,想也沒想就要把黃絲帶掛在自家極樂滿月。但忙得要死正在氣頭上的桃太郎一聽完目的,馬上說了句「鬼灯先生要是不回來,更別說上桃源鄉了!」就把他和座敷雙子掃地出門,要他們如果不幫忙工作而是要玩耍,就滾得遠遠的。

「啊……」桃太郎面色一腆,當時的記憶總算全數回籠。老實說,那時候忙都忙不過來了,自然也沒有對白澤嘴裡的話想太多,直覺認為白澤又和小女生們在玩什麼奇怪的遊戲,反射性回了話,就把人攆出去了。那之後桃太郎還很奇怪自家師傅怎麼都不回來,現在想想,白澤之所以有好一段時間都在外頭,壓根就是桃太郎自作自受。

稍微反省了一下(但因為白澤就這樣把工作全放給他做了所以他是不可能道歉的),桃太郎接著又問:「後來呢?」

「後來我就和小丫頭們一起去了地獄。老實說我們都覺得桃太郎君說得很有道理,再怎麼說,那傢伙回到彼世,會去的地方有限。」

畢竟不是一般的亡者,當加加知結束一生,來到三途川之時,就會直接被接引至閻魔廳。由於記憶逐漸恢復,會導致靈體不適,先前幾次都先讓他在事先整理好的空房間中休養數日,再回到閻魔廳的審判廳進行選擇。

「我和兩個小丫頭都一致認為,掛絲帶的最佳場所是閻魔廳。大概,也只有放在那裡,才能讓那傢伙看到、並影響他的選擇吧。不過立刻就因為那裡是地獄門面而被阻止了。」

想起阿香說「那個……畢竟閻魔殿也是門面,掛滿絲帶有點……」的為難表情,白澤還是覺得有些遺憾。如果阻止的人不是阿香,恐怕閻魔身後已經有兩排由座敷和白澤共同完成的大量絲帶裝飾品了吧。

不管是誰阻止的,總之做得好啊!

桃太郎心裡暗自慶幸一番,要真放任你們這一大兩小在閻魔廳添亂還得了,也不想想那裡每天往來的亡者、獄卒有多少,要是掛得和辦派對一樣,閻魔大王的威信肯定得掃地了。

「最後全靠大王給的好建議,我就把黃絲帶全綁在那傢伙的狼牙棒上。因為那東西太重了,只好放在地上一邊綁上去一邊滾著它翻面,全部綁好後超像狼牙棒木乃伊的哈哈!啊對了對了,說到這個,桃太郎君有看過蠶結繭嗎?」

「……哈?」自家師傅話題跳太快,桃太郎反射性搖頭。

白澤也不以為意,繼續說明:「以最常見的桑蠶為例,不同品系的蠶結的繭顏色也不同,同時也會被吃進體內的色素影響。為了織品好看,一般養蠶人家多讓蠶吐白絲;但也有些蠶會吐不同顏色的絲,比如吐金絲的泰康品系。在我把那隻黃金狼牙棒完成後,覺得那看起來好像蠶結的繭,笑得肚子都痛了!」

無言地瞅著白澤好一會,決定還是省下吐槽的氣力。桃太郎暗暗嘆口氣,在腦裡整理了一下整件事的經緯。

只是想著想,桃太郎又不懂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這會又要掛在極樂滿月呢?」

白澤睨著他,彎著眼睛呵呵笑了。

「我一開始不是說了嗎?這個是給我自己看的。桃太郎君,假設今天有五個人站在一塊學校裡的黑板前面、每個人穿著純色的上衣,顏色分別是紅、橙、黃、綠、藍……你覺得,裡頭哪個人會特別顯眼呢?」

桃太郎在腦中想了想,雖然自己想像出來的顏色可能和白澤想的不太一樣,但憑直覺來看──「穿黃色的應該會最明顯吧?」

白澤點點頭。

「沒錯唷。黃是僅次於白、明度最高的顏色。因此在現世,也常常使用黃色作為警示標誌、重點劃記等用途。雨衣、螢光筆、便條紙等等,使用這個顏色時,常常會有『強調』與『明顯』的意涵存在其中。所以呀,絲帶本身沒有意義,意義是後人自行衍生出來的。之所以當時選用黃絲帶,或許是因為當它掛在深綠色的橡樹上,即使只有一條,也會從中被襯托出來。當然數量多了更是直接讓整顆老橡樹成為標的物呢。」

「所以才會用黃絲帶啊……」桃太郎訥訥地說。

「就是這樣。」白澤彎起眼,然後回答了他的問題:「如果那個黃金繭是用來提醒那個惡鬼的話,這屋簷上的黃絲帶就是用來提醒我的。」


「Just tie a white pig on Kagachi's mace~ It's been way too long, dare you not want him~」

又來了。白澤睜開眼,面前正前方倒掛著一黑一白兩尊和服人偶。託她們的福,他剛結束一個極為短暫的午覺,連臉上都還沒睡出半點紅印子。

「妳們到底要對我唱那首歌到什麼時候啊,不都順妳們的意把黃絲帶掛好了嗎?」他苦惱地搔搔頭,雖然這幾百年的相處讓他總算對座敷的神出鬼沒免疫不少,偶爾還是會被嚇得心臟腸胃緊急收縮,各種危害身心健康。

座敷雙子互看一眼,俐落地雙雙降落在白澤方才小睡的櫃檯上。

「桃太郎君說,」一子說。

「上面掛著的,是給你看的。為什麼?」二子接口。

白澤聞言,支著下巴笑了。

「那傢伙說給你們聽過那個故事了對吧?那首歌,是以男人的角度寫的唷。也就是說,故事是以那傢伙的角度出發,最後也只看到他所看到的東西。但是呀,故事裡頭還存在另外一個主角唷。」

就是那個掛滿整樹黃絲帶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在等待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呢?」他視線飄向天花板,掛在上頭的黃絲帶正隨著吹進屋內的風,徐徐交錯搖曳著。

「那個啊,不管多麼喜歡的人,因為時間久了,印象逐漸沖淡是極其容易的。為了不要忘記那種喜歡的心情,就需要用來記憶的物件。對那個女孩子來說,肯定就是黃絲帶吧。我在猜啊,她一定也在家裡掛很多唷。看到掛在門口上那排黃絲帶,會想起一起在家鄉河畔牽手散步的事情;掛在椅子上的,會挑起一起去喜歡的餐廳吃飯的美好時光……諸如此類的,一定,一定把整個家都掛滿了吧。」說到這白澤苦笑,他摸摸女孩子們的頭,柔聲安慰:「別露出那種表情啦。才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能忘掉那傢伙呀。」

所以,並不是不這麼做就會忘記唷。

然而,光是不專注去想著它、任由印象褪色,是很難受的。越是重要的回憶,越需要製造契機去反覆複習呀。必須告訴自己這件事很重要──就像等待對方也非常重要一樣。

「掛在這裡,是掛給我自己看的。我想要等那個傢伙,直到他回到這裡。」

一子、二子互看了一眼,齊齊朝白澤伸手。

「我們也要。」「掛在每天看得到的地方。」

「可以是可以,不要造成大王困擾啊。」要是把閻魔廳掛得到處都是,不是又回到原點了嗎?可是對座敷童子而言,閻魔廳可是那傢伙為她們準備的家。白澤立刻就猜到她們那單純的心思,從他這裡拿到黃絲帶,肯定會想把家裡裝飾一番吧。

事先提醒過後,白澤從櫃檯下方拿出幾條黃絲帶。

「不然這樣吧,妳們伸手出來。」

他依序在兩個小女生的左手腕上,用黃絲帶輕輕打上一個蝴蝶結。

「這樣一來,不也隨時能看到嗎?」白澤笑著說。座敷雙子互看了一眼,紛紛盯著自己手上精緻的蝴蝶結,立刻點頭如搗蒜。

「鬆掉的話,」一子說,然後二子接口:「再幫我們綁。」

「那有什麼問題。」白澤又揉揉女孩子們的腦袋瓜。



在那之後又過了四十多年,年逾古稀的加加知終於在上禮拜辭世,一二子也已經回來了。雖然一直沒消息,但這會也差不多到那傢伙要進行第三次的選擇的時候了吧。

白澤心裡有點期待,卻也很緊張。

「……要是那傢伙知道我把他喜歡的狼牙棒掛成那樣,說不定會生氣吧。」小聲嘟嚷了一陣,他卻忍不住噗哧一笑。

這樣也好啊,要是能氣得追來桃源鄉揍人,不就代表他決定回到彼世了嗎?

這樣也好啊。

白澤這樣想著,半瞇著眼望著自己房間的天花板。這整個禮拜他都沒什麼睡,或者說很難睡好。一躺上床閉著眼睛,就會忍不住胡思亂想。如果那隻惡鬼最後還是選擇重補修怎麼辦呢?他又真的有自信,再等他一個世紀嗎?又要到什麼時候,惡鬼才能順利畢業呢。

說起來,這一世到最後也沒有結婚生子呢,那傢伙。

什麼啊,這樣一來,難道不會少一門學分嗎,這樣可過不了門檻啊。

就這樣胡思亂想一陣,疲累終於逐次干擾他的思考,不知不覺間迷糊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竄進意識的,是一種非常規律的敲擊聲。

「什麼人啊,這都大半夜了……」

白澤搔搔頭,從床上坐起。對於失眠好一陣子終於能入睡的人來說,在這種時間被吵醒簡直是種折磨。他萬般不情願地掀開棉被,拖著沉重腳步走向一直到此刻都還發出規律敲門聲的大門,老大不爽地把門拉開,正要接上一句「三更半夜沒有營業啦」,嘴巴都已經張成「啊」的形狀,白澤卻像被按下暫停鍵僵直在原地。

要說為什麼,在他面前,逆著月光站在一步外的那一位,可是闊別兩百多年不見的故人。這樣說起來,與這位故人的最後一次見面,也正巧就是這種時間、這個位置,這樣面對面的狀態。

俗話說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此情此景太過超現實,根本就是夢中反覆重來的畫面。白澤總算恍然大悟。

「啊啊,說的也是呢。果然是做夢啊……」他心想,甚至不需要去驗證,接下來只要惡鬼說出深深嵌進他回憶中那句話、再由他來拒絕,這個夢就會與之前每一次相同,陷入死循環。

白澤抿抿唇,在面前的人開口,將要吐出話語那瞬間,下意識倒退一步、回身,往屋內跨步──只可惜,在他有逃跑念頭的第一時間,兩百多年前似曾相識的箝制感再次從頸後傳來。

歷史,是由相似的事情反覆堆疊而成的。眼見自己再度被以拎死雞的方式掛在極樂滿月門口,白澤簡直想嘔出兩公升的血。

等等等等,沒必要連這個都重演啊!

「白澤先生,我──」

「停停停!」白澤連忙喊卡,「我已經充分知道你喜歡我了!不需要再來一遍!」

首次如此中氣十足喊出和以往夢境完全不同的台詞,白澤大大呼了口氣。

「喔?這麼久沒見,您不要臉的部分還是完全沒變呢。有人說過這次我是要來找您告白的嗎?再怎麼自戀也要有點限度死淫獸。」

這會白澤可徹底僵住了。

只是箝雞手可完全沒要放鬆的意思,白澤幾次回頭未果,索性放棄地掩住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隻惡鬼抓住他的手力道相當堅定的緣故,他幾乎能夠感受到自己身體那無可抑遏的小幅顫抖。

啊啊,怎麼辦。

身體的震顫完全說明了自己的激動與狂喜。根本就沒辦法壓抑啊。等了兩百年,那傢伙終於又回到彼世,怎麼可能會有比這個更開心的事。

明明覺得自己幾乎要流下眼淚,最後白澤卻忍不住小小聲笑了起來。

「……歡迎回來。」因為情緒太過激動,發出的聲音幾近沙啞。太小聲了,若非靠得很近,肯定無法輕易聽見。

倒是惡鬼的冷徹不管過幾輩子都不會改變一樣。

「嗯,我回來了。」

聽見他平淡冷靜的回話,白澤試圖想回頭,但對方力道瞬間又大了幾分,壓得他完全動彈不得。白澤微微張口,隨後彎起嘴角。

「兩百年前,你要我就這樣聽著就好的時候,我因為心情很混亂,所以並沒有察覺到……可是後來,我有足夠的時間回想當時的情況,所以我就發現了,難道那傢伙那時候不是因為難以掩飾臉上的情緒,才不讓我看的嗎?」

才說完,脖子上的力道又緊了數分。

雖然有點痛,但還不足以讓白澤閉嘴。他吐吐舌,半威脅道:「喂,不要逼我開天眼喔。」

又是幾秒沉默過去,脖子上的力道終於一口氣鬆開。

回過身去,在白澤面前,是和往常有點不一樣的惡鬼。

耳根通紅,臉上表情雖試圖故作鎮定,卻仍難掩不知所措,還有些許不甘心。

「您真的……讓我太意外了。」鬼灯說。

「被用那種必死的決心告白,我當然也會有所回應呀。可是你當時,連這種時間都沒有給我。這都過了兩百年,你以為我還會像那時候一樣不知所措嗎?」

白澤抬起下巴,睨著鬼灯的視線帶點挑釁意味。

「看來我不得不修正剛才所說的話語了。」鬼灯說著拿起掛在腰上的狼牙棒。雖有些黃絲帶已經脫落,但大部分都還留在上頭。原先綁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充滿緞帶的狼牙棒被正主拿在手裡,不覺有些滑稽好笑。

白澤馬上抱著肚子狂笑起來。

「所以呢,你要更正什麼?」笑了好一陣總算平復下來,抹去泌出眼眶的水珠,看向那難得沒把幸災樂禍的自己揍一頓的惡鬼。

話說回來,就連往他珍愛的狼牙棒上掛黃絲帶這件事也沒被追究啊。

鬼灯左手握拳放在嘴前,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才說:「看起來,今天好像是個告白的好日子。」

「今天的確是呢。」白澤站直,絲毫沒打算逃避,只是直勾勾看著即將二度和自己告白的男人。

──繞了這麼一大圈,居然還是回到了原點。

鬼灯嘴唇微張,最後抿唇,微微傾身。

「一直到今日,我依舊深深仰慕著您。」

──但是,這次的結局與兩百年前,有這麼一點點不同的地方。

白澤咧齒一笑。

「真是太巧了。」他說,「我也深有同感。」


於是歸零,而後從頭來過。






附錄一:

總算在一二子的熱情推銷下讀通整首西洋老歌的桃太郎。理解歌詞後,回頭看向曾經被小女生們逼迫去掛黃絲帶的自家師傅,滿臉驚嚇。

「欸欸欸──所以白澤大人和鬼灯先生是戀人關係嗎?什麼時候的事啊!」


附錄二:

當年度的七夕再度一起參加活動的兩人,聊起一直到白澤離開後都是空白的色紙。

「話說回來,雖然是神明,就連實現自己的願望也很困難啊。」白澤看著活動發放的色紙,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種事情一次沒效,就不會對第二次感興趣了。

倒是鬼灯一反當年的熱心。不知何時,他手裡的色紙已經快要寫滿。內容……嗯,白澤默默偷窺完上頭寫的句子之後,決定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

「您在說什麼啊?」聽見白澤的話,鬼灯放下筆轉過頭來。

「您那時的願望不是早就已經實現了不是嘛?」

「欸?騙人!你那時候明明什麼都沒有寫!」

「後來寫上去了。」

「那你寫了什麼?」

鬼灯聞言微微勾起嘴角,「才不告訴您。」


昨天(國曆七夕)開始寫的。寫之前去下載了黃絲帶 BGM,光是聽到前奏就覺得可以哭,用這種心情寫完了這一篇(但這篇本身應該是溫馨 HE 哭不出來的路線 XD)
總算也將故事告一個段落了……話是這麼說,不過接著還有一篇和主線無關的小番外,是去幫我畫封面的同事家住時,看她畫著那超高級封面時開起的腦洞。是一篇很短但我很喜歡的故事,手稿基本上就把故事寫完了,過幾天再打成電子稿。這篇《歸零》大約七千字左右,後面那篇《鳥居迷路》則是個兩千字左右的小短篇(結果也是寫了快七千字 XD)。希望到時候大家會喜歡(合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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