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神と鬼の情報戦争-01

》敘事與對話風格被最近補完的物語系列(第二季動畫)給影響
》第一人稱練習
》Keyword:等鬼灯打電話
LOFTER200粉GiFT-1=4,和緒指定



「手、手機,能幫我找一下嗎?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又來了。聽見他所說的話,我忍不住皺起臉。明明是這樣拙劣的理由,真虧您可以一次又一次,將這種不像樣的理由脫口而出啊。

我移開視線,事不關己地回應:「在那之前,請您先將號碼告訴我。」

「欸──!」

他發出很訝異的聲音。

「我沒告訴你嗎?」

「沒說過呢。」我平淡接口。

「那……」他頓了頓,「那我找桃太郎君幫忙好了。」

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忍不住嘆了口氣。

「像您這種人還真是……」

讓人心煩氣躁。不是誇獎,是真的很煩人。

「呼呼。」他笑著揮揮手,並不是很在意。「抱歉抱歉真的忘了嘛。忘記如果你知道我的手機號碼的話,會妨──礙──我的戀愛耶不行不唔!」

我上前掐住那張還在說話的嘴巴──正確來說應該是雙頰,把他那圓滾滾的軟肉用力往內擠,現在那張臉看起來就和閻魔殿前種植的金魚草沒什麼兩樣。

「所以說快點交出來!」

「不要!」

他大聲反對,死都不肯就範。的確做到這種程度的話我也拿這位頑石老爺爺沒辦法了,只能任憑對話在之後沒多久便不了了之。

已經是第三次了。這半年間。

此外,老人家這種向我擺顯「我要不到他手機號」,(被我認為是)挑釁的惡作劇已經林林總總二十八次,再怎麼說也太多了。

說的,有些彈性疲乏了。再怎麼想要激怒我,做得太過頭,導致同樣的事情反覆重來,一開始的確還會有點不爽,到現在把它列入「怎樣都好」的瑣事清單裡。

其實,沒要到他的電話也沒什麼大礙。要聯絡他的時候,只要適時和阿香小姐、桃太郎先生等人借到電話就行了。其他也還有很多方法。反正他似乎也沒有要拒接我電話的意思。

那麼,為什麼他非得這麼做呢。

的確,執著於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某方面而言的確很符合他的實際年齡……果然還是不能理解。

不過,差不多也剛將這「遊戲」給告一段落了。即使有耐心如我也不想再繼續這種無聊的小劇場,雖然針對意圖做了不少猜測,因為太莫名其妙,怎樣都得不出合理的答案來。要說為什麼,因為即使對我做出這麼愚蠢的事也好,做出會讓我討厭的事也好,若要將我和這位的關係用一句話來表示,卻是「感情很好」。如果還可以再補充一句的話,就是「非常意氣相投」。

正因此,我才會覺得他的這項舉動相當異常。太過不自然了。

──說起來,要「告一段落」,具體而言要怎麼做呢?

是的,關於這個問題,做法我也早就決定好了。

「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過問您的手機號碼了。請您隨意地……」

如果被我拋出這樣徹底否定的說法,即使是那隻樂天又沒脾氣的神獸,也會大失所望,進而放棄吧。(當然我並不排除他會想到新的惡作劇方式,如果能換換新口味,稍微陪他玩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原先並沒有打算做到這種程度的,但也沒辦法。那個笨蛋爺爺實在太煩了。可以的話,近期內實在不想再配合他的任性了。

到此為止。他那一方通行的情報戰爭,就在這裡做個了結吧。




神 と 鬼 の 情 報 戦 争




若要探究我和這位被稱為「白澤」的神獸認識的經緯,最早必須追溯到一年以前。在這之前,我們理論上都僅僅只是「因為對方有些名氣,所以相互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並沒有更進一步交流過」的關係。

直到那一天為止。

當然那一天本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不管是我為了工作而加班,或者是向桃太郎先生訂藥,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但卻因為一些疏漏,導致桃太郎那位只有見過面,卻沒說過話的上司倉皇衝進閻魔殿來。當時午休剛告一個段落,差不多也該準備下午的審判。大王因為中午吃壞肚子還在廁所,其他獄卒也還沒回來,結果就變成我獨自面對一臉著急的神明。

「你有沒有事?感覺還好嗎?會不會不舒服?」

被不熟也沒說過話的男人這樣詢問,說實話相當困惑。第一時間我腦內盡是「這傢伙是哪裡來的」,或者「如此唐突地闖進閻魔殿,還真是好膽量」之類的想法。冷靜下來一看,雪白的標誌性食堂大媽裝扮,眼尾的妖印和右耳上的紅色流蘇,以及他身上混雜著大量不同中藥與桃子香氣的味道,讓我及時克制住用力握住腰際狼牙棒的手腕,沒有反射性將捉住我肩膀的那個男人給用力擊飛出去。

即使是藥劑師,如此激烈又自來熟的問診還真令人萬分不悅。我擰眉,正打算推開他並詢問來意,他卻在這時突然停下所有動作。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發現他似乎是不知怎地瞄到我放在武器上的手,立刻像隻感受到生命威脅的小白兔,觸電似地往後跳開四五步,彷彿接下來我會不由分說將狼牙棒給砸在他頭上。

見到他的舉動後,我的心情簡直再差不過。

「天國來的人都如此唐突嗎?『有沒有事』?這您大可自己看明白,沒病沒痛也沒傷,我顯然身強體健、相當健康。話說回來,我們並沒有熟識到有勞您自桃源鄉遠道而來,如此熱情關心吧?」

「這、這倒也是。」

白澤說著瞪大眼睛,顏部一陣扭曲,似乎不是很想承認自己剛才那行為像是擔心熟人,嚴格而言我們也不是熟人。關於這點,他剛才聽見「熟識」一詞,甚至露骨地表現出自己的嫌惡。好半晌,他才別開臉,呼了好大一口氣,嘀咕了句:「看來還沒啊……」

「能否冒昧一問,是發生什麼事,才讓您大駕光臨?」

聽見我的問題,白澤目不轉睛地看過來。他臉上已經堆起不自在的笑容,像是要減輕自己不安地摸摸臉頰,語氣也因為緊張而有些急迫。我畢竟也算得上閱人無數,自然一下就理解他的這種態度,若無意外,他接下來肯定要為了某件事向我道歉。

不出所料,他立刻就脫口一句小小聲的抱歉,解釋起來:「欸……那個呢,桃太郎君早上拿給你的藥,和別位客人的搞錯了……」

說著他臉上硬是堆起笑,伸出雙手攤在我面前。就像隻討賞的大型動物。

「我是來回收那份藥的。」

真是的,他難道以為自己剛才說的是什麼可以得到獎賞的有趣故事嗎?

因為他如此天真的舉動,我抿唇,用力握緊手裡的狼牙棒。

這樣說起來我就有印象了。今天稍早的時候,確實有請桃太郎先生配送藥物。一如往常,類似強效保健食品的安氣凝神藥劑。最近工作繁忙,昨天開始進入慣例的熬夜週期,想說先煎著服用一帖,以免接下來連續熬夜倒下就不好了。桃太郎先生的效率也相當高,前些天才委託的藥品,今日一早就送過來。我正好將工作告一段落,就趁著回房拿資料的空檔,服用了藥品。

的確味道和以往的藥品有些差異,不過既然是桃太郎先生親自送過來的,我並沒有多加懷疑,便一口氣喝了下去。是有一閃而逝這次效果有些慢的念頭,倒完全沒想過藥會是錯的。

……雖覺得有些頭疼,不過現在即使要責備店家的疏失,也於事無補了。

「您來遲了。」我老實以告。

眼前的白澤笑臉立刻僵在臉上。非常具體地,像是被「石化」一樣,幾乎能用「晴天霹靂」來形容。比起他那震驚的模樣,吃錯藥的我反應真是小得可憐。由於早上服藥到現在,我的身體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所以我一點也不慌張,只是靜靜站在那,等待賣錯藥的店主亡羊補牢地告訴我究竟吃下了什麼。

就結果而論,一直到一年後的這一天,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服用藥品的正體為何,才會讓那頭老是樂呵呵的輕浮神獸露出那種如喪考妣的表情──失言了,白澤作為獨一無二的神獸,既沒有父母,也沒有任何同質的存在──我只記得,為了賠罪,白澤當天馬上親自收羅藥材,替我煎了一份效果更好、營養價值更高的補藥,藉著那藥,我順利度過長達六日的徹夜加班。途中他還主動探班幾次,同時還會帶上一些營養食品。以前從他人(主要是女性)口中聽見的白澤總是個花心又好色的男人,沒想到對照顧他人相當有一套,做事也相當有耐心,意外地讓我對本人留下不錯的印象。如果他來時工作正好告一段落,有時我們還會從保健食品,聊及中藥,甚至深入探討中國藥食同源的博大精深。

說實在的,那非常讓人開心。

以熬夜的場合看來,或許用「提振精神」來形容更為貼切。

要說為什麼,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期待著一個知識豐富,能像這樣盡情談話的朋友也說不定。而白澤顯然符合這個資格。


這次的加班結束後,我與往常一樣請了一天特休在房裡好好睡上一覺。一覺醒來之後,一切生活又極為普通地步上正軌,和先前沒什麼兩樣。白澤一次也沒出現在地獄。

他就這麼消失了約莫三個月的時間。一直到我都快忘了這號人物存在時,他又不經意地出現在我面前,不但勾起我的記憶,之後還頻繁在我面前晃蕩。



「上次的事,抱歉吶。」

某次巡視時,我在眾合地獄的大街上遇到三個月沒見的白澤。劈頭而來就是道歉,而且語氣非常愉快,就像在問好一樣。要是把對話框裡的文字換成「嗨,你最近還好嗎」也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請不要放在心上,身體在那之後也無大礙。」我適當回應,決定體貼地無視他奇妙的語句。

「啊,這我倒不擔心。那裡頭沒有使用任何烈性的藥材。因為是為女孩子配的。性質溫和,即使誤吃也會自然地被身體代謝掉。」

我正為這人的用詞遣字感到憂慮,他又認真地看著我,說道:「真正出問題的,是誠信和安心感吧?再怎麼說,你也是老主顧了。這業務疏失即使千年一回,仍要妥善處理。」

原來如此。

「您是打算對我做出什麼補償嗎?先聲明,我並沒有期待這樣的事。不過如果只是請頓飯,我恭敬不如從命便是了。」

我這也算是處理得相當圓融了。好歹對方也是中華天國的神明,我對他的印象也不差,在這種時候替對方找台階下,就當為外交盡一點心力。

「欸,請吃飯嗎?也、也不是不行就是了……」

相較之下,這個人如此不甘願算什麼意思。我抿唇,客氣地問:「我這真是失禮了。您還有其他打算的話,請務必讓我知道您的想法。」

白澤咧嘴吃吃地笑了。

「那個啊,也難得嘛。飯還是一定要請的,除此之外,我們不妨來聊聊吧?」


「以前我曾經去過中國取經,大概是在黃泉尚未建立起地獄制度之前。」

回想起當時的回憶,雖然對話的細節忘了不少,畫面卻是歷歷在目。

「在那個地方,我遇到一位女神。」

「女神?」白澤喜孜孜地笑了,這當然是他所中意的話題。

「或許是我的熟人也說不定。應該認識吧。啊,不,是一定認識吧。中華天國裡,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女神才對。」

我無視他無聊的自吹自壘。說到底,那難道不只是說明您很好色的事實而已嗎?

「那位女神,傳授了我不少典章制度的知識。我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聊天,不注意間已經喝了三天三夜。」

「讓女孩子喝這麼多酒可不好喔。」白澤聽著歪歪頭,不是很贊同地說。不過畢竟只是往日閒談而已,他並沒有真的要指責我的意思。

但我同意他的說法。

「我現在也是這麼覺得。當時到底是怎麼了呢?」

居然會和女神單獨喝酒,還喝了這麼久。即使只是知識的互惠,現在回想起自己大膽而魯莽的行為,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所以?知道那位女神的名字嗎?記得模樣嗎?有什麼特色?」

連珠炮似的問題讓我忍不住伸手掏了掏耳朵,試圖表達我對於他那種輕浮態度的不滿。

「您如此熱情真讓人不舒服。啊啊,什麼都不知道唷。面容、身上的特徵,一項也記不起來。倒是記得衣服相當繁華,綴著荷葉邊,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初見面時她正是穿著那身衣服,有如花朵似的,悠哉地開在某棵老樹的枝幹上。能記得這些我已經覺得自己記憶力不錯了,要說為什麼,那可是四千年以前發生的事。」

「名字也不記得了嗎?」

「與其說是不記得,不如說是當時就沒有問。」

他臉上露出很遺憾的表情。

「這樣啊。真可惜,光憑衣物是沒辦法替你找人的。那時候,大家都穿成那樣。即便是男神,服飾也很華美。相當『神明』感覺的時代唷。」

雖然是輕描淡寫,但我能夠想像他話語構築出的畫面。一來也是因為我當時確實有親身經歷過那繁華的年代,聯想起來並不會費什麼功夫。

「是這樣嗎?那也沒辦法了。」

我隨意敷衍他。實際上對話的過程中我一次也沒提出過想要找那位的要求。也許曾經興起過見一面也不錯的念頭,但知道不能再見面時,我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再怎麼說,都是那麼久以前的事了。真正重要的則是……

「所以,這就是你學習中藥的開始?」

「是的。在中國見學時,得到了許多知識。大部分是來自於那位女神就是了,相當知識淵博的一個人。要我說的話,博學的程度應該不亞於您。」

「是嗎?」他看起來居然有點意外。

我鬆開眉頭,漫不經心地回應:

「沒錯。再怎麼說,那位也是我的初戀啊。」



話說回來,為什麼我在這之前一直都沒有和這位神明熟識呢?仔細想想,不管在哪個時代,我們都應該有很多認識的契機才是。彼此也相當談得來。能和我聊這麼久的人,說實話,並不是很多。單純的對話誰都可以,能這樣深入討論、旁徵博引,甚至順其自然授予我知識的人,除了以前那位女神以外,我所能想到的便是白澤。

那又為什麼……

白澤給人的感覺相當良好。正確而言,除了對待女孩子那輕浮又不知節制的態度以外,基本上他也真的是個好人──或者說,是個好神。身為藥劑師,白澤對中藥知之甚詳,我若能與他定期保持交流,理論上能夠更加精進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而白澤看起來也是個願意無償傳授他人相關知識的存在。這種百利無一害的事情,以我的個性,是不可能會無視的。然而事實上,在這之前,我肯定是儘可能,為了「某個理由」避免與對方見面,才可能會導致現在,明明「知道」彼此的存在超過千年以上,卻仍保持互不相識的狀態,也沒有進一步交流。


「這樣一說,一直以來,我都應該親自過來,除了拿藥也能和您切磋。」

白澤看了我一眼。他這會正抱著店裡頭的兔子,踮著腳,以非常孩子氣的蹲姿蹲坐在半個人高的板凳上,手上像是在執行順毛工作一般規律地撫摸兔子的毛皮。

他很快又轉向櫃檯,當然他並不是要在那個地方找到什麼,而是想讓這次的對話用不正規,曖昧又不經意的方式順流而過。

「現在……是桃太郎君在替你配藥吧?」

(タオ)太郎君。(もも)太郎先生。

這位被白澤稱為「(タオ)太郎君」的,是以前曾經因為一時意氣用事大鬧地獄,結果被我教訓一頓,好好反省後改過向善的,原日本天國住民。當時正好遇上工作的高峰期,忙起來要處理的事情過多,正好桃源鄉的人手申請過來,我便將桃太郎引薦給這位神明。雖然有這層關係,照理而言和白澤多少也會打過照面,但很不湊巧,幾次帶著小白等人造訪桃太郎時,店主都正好不在。的確沒有正經約時間,也沒有那個打算的話,這樣錯過也是合情合理。

即使幫他找了人手,那說穿了,就是以外交為名義,公式化的一份公文而已。畢竟日本地獄自身也有很多需要桃源鄉協助的地方,趁機打好關係,順便解決桃太郎的歸屬問題,想來便是件不錯的交易。嚴格說起來,桃太郎也能算是一名表現優秀的外交人員。

「是的,通常是宅配。以前是阿香小姐會來取藥。」

在桃太郎入住極樂滿月之前,閻魔殿定期的藥品都委託給阿香。主要是因為阿香和白澤的關係相當不錯(或者說女孩子和白澤的關係都不錯),另外阿香自己、以及她所管理的眾合地獄也有藥品的需要,順理成章就接下這工作。現在即使閻魔殿的部分是桃太郎負責配送,阿香還是會根據自己的需求,定時到桃源鄉去。至於使閻魔殿會變成桃太郎幫忙,主要也是桃太郎自己以報恩的名義,非常積極從阿香手中接下工作而已。

「嗯……」白澤聽完我的話,沉吟一會,才說:「是這樣呢……沒錯,就是這樣。」

我瞇起眼睛。

又是這種模稜兩可的回答方式。簡直像是他壓根不知道這些「事實」,所以他需要等待我的回答,理解消化之後,再順應做出「啊啊,好像是如此」的回應,就像在「生產」專門針對我的制式性答案一般。

除了我以外,從來沒看過這位博愛的神明,對其他人產生這種,接近是「敵意」的針對。

「這麼說起來,您在這之前,一次也沒叫過我的名字呢。難道在這之前,我有什麼事惹您不開心嗎?」

聽見我的問話,白澤幾乎要從凳子上跳起來。

面對這問題,他顯然相當慌張,甚至到了口吃的程度。

「欸、那個啊……才、才沒有那種事呢。你想想看嘛,我們的對話,總是很開心不是嗎?也沒有吵過架。我並不討厭你唷。千萬不要在意。」

這種說法,難道不是您自己也有意識到自己一次也沒叫過我的名字嗎。前後矛盾。

似乎和我注意到一樣的事,白澤安靜一小會,「嗯」了一聲,才又說:「嘛,你看,這大概是因為你的名字和酸漿這種藥草同音,會讓我忍不住聯想的關係吧?」

說完白澤一個勁地笑著。儘可能地,讓自己表現出完全無害的模樣。

但他的藉口實在說得差勁透了。我這麼想,不過並沒有反駁他。

而我也知道,白澤不會說謊。剛才的思考,肯定也是因為在想如何用拐彎抹角的方式打發掉我的問題吧。這也是我不打算反駁他的原因。

縱使我做出切中核心的反駁,這傢伙一定也會用其他的理由,盡全力混淆視聽吧。

絕對不會認真地回應。

雖然不打算騙我,但也不會告訴我真實。

再者,連「下次開始會好好叫我的名字」這種普通的對話也沒辦法實現的原因,一定是因為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要這麼做吧。

比想像中的更讓人挫敗。

然而又為什麼,我會想讓這個人呼喊我的名字呢?

「因為其他所有人都有被您好好叫過名字。」總不可能會是這種小孩子氣的理由,不是嗎?

我只能別開臉,深深嘆了口氣。



接下來,來說說關於手機這件事,我與他的對話中,個人感覺最接近秘密核心的對話吧。

「這個嘛……」坐在我面前的白澤微微聳肩,給了個模稜兩可的回應。

針對我「大部分的神明都像您一樣健忘嗎?」的這個問題,他的回答完全不出我所料。

曖昧的。迴避的。拐著彎繞道的方式。

過一會他才又補充:「說不定是,也說不定不是……要是能這樣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

補充的東西也一樣意義不明。

他後面補充的那句話是以極輕的音量放在嘴裡咕噥的。但就不知道是刻意只說給我聽,又或許他只是想向我抱怨,卻不想明目張膽將話脫口而出,所以,「非常湊巧地」,既沒讓我聽得仔細,也沒讓我的耳朵落下哪怕是半個字。基本上已經能稱上是「巧奪天工」的「偶然」了。

白澤,中華天國的智慧之神。所謂的「全知」之神。這當然不是指述我眼前的神明擁有看穿他人心思,又或者「什麼事情都知道」這般武斷的能力,而是極其單純地,陳述這個人知悉森羅萬象,這世間所有物事道理──包含一切自然、知識、真理,那些,抽離個人情感,表面的、刪除不確定因素,同時又歸於個體本質、事物本源的「事實」。

簡單而言,名為白澤的這位神明,能夠理所當然,又自然而然地把捉事物的真實。

但是,一旦混入個人的想法、念頭、情緒,這些將客觀推往主觀的指標,又或者說人物特色的標竿,那就不是如此了。

牽涉到情感的事情就不知道。被情緒左右的事情就不知道。也可以說是不理解。

與人交往的功夫,甚至可以說是差勁透頂。

──對女孩子是,更進一步來說,對周遭所有人皆是如此。

「總之,因為要經歷的時間太長了,偶爾落掉一兩件事也無可厚非。一定大家都是這樣的。但也不到小哥你口中那好像老年痴呆症或失憶症那般嚴重,我是這麼想的。重要的事,熟識的人,常去的地方,這種東西至少是不會忘的。」

「您的意思是,不告訴我手機號碼的事,就屬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忘記的小事?」

「我可沒這麼說。事情是大是小,端看它何時發生,又是怎麼發生,發生在誰身上。絕對不是你嘴裡那麼篤定的事。」

我將他的敷衍給「敷衍」了過去,他倒是很認真地反駁我,為的還是他口中可大可小,但僅僅只是不給我手機號碼的這件事實。我實在沒有興致去反駁他的「反駁」,乾脆學他虛應過去。

反正,都已經是要結束的事情。


說是要結束這場鬧劇,以書面文字看上去,就像是單方面斷絕比賽關係似的,實際上並不是這麼一回事。我打算付諸行動的,是寫成「完結」讀做「反擊」的作戰計畫。

考慮到成功性,方案不只一個。包含前述那個直截了當的拒絕話語,另外我還想了幾個作戰。

其中一個,就是找白澤喝酒。

那個呢,雖然這隻神獸擁有一個私人酒泉、每天幾乎都泡在酒與女人當中,但不可置信地,這個人相當不諳酒性。不,並沒有到一沾酒便醉的程度,甚至可以說,他能喝上一桌子酒都還好好地醒著,雖然,那也絕對不是保持清醒的意思。

簡單來說,這個人逢酒必醉。醉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嘻嘻哈哈的,就像一坨輕飄飄的棉花糖,任憑擺布……嘛,至少酒品還算不錯。有點煩人,但不說不負責任的話,不給人添麻煩,若是和女孩子們喝酒,也會充分尊重她們的想法。

前情提要有些太長了呢。總之,我打算灌醉他,可以的話,伺機問出他這麼做的理由。

灌醉神獸的工作比我想像中的要簡單太多。普通的邀約吃飯喝酒,接著一直點酒就行了。造飲輒盡,期在必醉,以被邀約的人來說,真是順應自然的個性。

替他斟酒絕對不會被拒絕,越醉說的話便越多。

在他嘮叨著被前任戀人忘記了相當難受之後──或者還原他本人的說法,那並非前任戀人,而是個喜歡他,最後又擅自把他從記憶裡抹滅的人。他自己在之前則完全沒有向對方抱持這種想法。

且不去評論白澤這種行為是否相當惡劣,他在說這件事時抱著酒瓶躺倒在桌上,露出相當痛苦的表情。那肯定是代表,即使他之前並沒有這種意思,在失去後,空蕩、缺失感卻不可避免地卻在他心中萌芽,甚至讓他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甚至因此產生憤怒的情緒。然而,並不只是這樣。看到他那慘樣,我內心不自覺生起的快感,還有心情的愉悅也不是錯覺。但又因此感受到深深的嫉妒。

我對於神獸白澤,似乎有種說不清,理還亂的感受。

無法被歸類,無法被辨明,而且一時火熱地湧起,之後又很冷靜地自我壓制下去。

我趁機問了關於手機的事。

一邊說著計畫好的那句話,結果喝茫的神獸愣愣看了我兩眼,突然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般一顆顆滾落。

「已經夠了。沒關係了。」他隨意用拇指抹掉不小心掉出來的淚水,小小聲咕噥。

之後他還繼續說著什麼,但我什麼都沒聽見。

不,並不是我拒絕聆聽,又或者被情緒凌駕而無法好好聽話的意思。

事實上,我當時非常冷靜。我喝的酒相對他還算少,對酒量深不見底的我而言壓根不影響。

而白澤的表現也不像刻意壓抑住聲音。

這一定是真正的「話不成聲」。

他確實唇瓣開闔,吐出了話語,然而卻無法好好發出聲音……無法好好地說出口。

就像是有誰禁止他的發言一樣。

不知道從何而來,不知道正體的「道理(ことわり)」阻止了他。

結果,我仍然什麼也沒問到,那傢伙就這樣自顧自地睡著了。





──鬼灯篇結束──


意外地覺得鬼灯第一人稱+物語系列風格非常流暢。下一集沒意外會是白澤第一人稱。寫這個故事很開心,因為自己很想看。詳細的故事內容就等到下集再解釋。寫這篇用了很多下班時間,很多頁筆記本,由於筆記和大綱都是日文,結果就變成整理寫成正文時,根本就是日文翻譯作業(有 3、4 段都是全日文),到底在搞什麼 XDDD
和之前在噗浪上說的一樣,粗估 2 萬字左右。而且光是打出來就可以構成不具合共鳴劇透(雖然兩者劇情本身完全沒關係)的故事。要說為什麼,看到 05 鬼灯應該就有說過,真紀猜測的故事是最接近真實的,也就是說得到真紀賞的,比較有可能成為鬼灯賞的得主(但並不是說猜測就全是對的)。在 03 提及獎賞時,其實也有說過,之後會解釋為什麼要這樣頒獎,簡單來說:由於不劇透,所以將和緒醬的獎賞會一拆為二,實際上是個 6000 字級的獎項。雖然這麼說,這篇的篇幅大概會在 1 萬 5 到 2 萬之間。(我下次辦點文活動再也不要保證字數了XDDD
本身會從 6 個字變成一個結構完整 2 萬字短篇,就覺得腦洞果然是無極限的。基本上完全主力在主角兩人這件事就很稀奇了。總之,雖然結構很龐大,但出發點完全就是要給「等鬼灯打電話」這件事一個合理又有深度的理由。

最後推一下,物語系列真的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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