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HR 骸髑】 腳踏車行道

》All96祭《PolychroME》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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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 // 日光傾城、卡奇社



庫洛姆眼底看到的這條腳踏車行道,是刷深了的奶油色一路鋪開在淺綠色的河堤邊。河堤上閃著星星的光芒,璀璨得熠熠發光。她坐在與河堤隔開一條行道的路樹下,在陰影裡觀察河面風吹風止下天空色的波紋。波紋把映上去的白雲勾勒成另一種風情。

在此同時納入眼簾的是散了小石子的行道,樹葉的剪影把行道裁割成鋸齒狀的兩邊,一邊歸給光亮,一邊歸給闇暗。米白色碎草在徐風之下滾了一圈又一圈,在光影間來回,發出颯颯的聲響。

有一陣子她在發呆。一旁,偶爾會有幾輛腳踏車從眼前安寧的畫面快速掠過,像被凝結成一瞬間的油畫突然又讓時間入侵,零零星星幾抹鮮豔色彩帶過的動態殘影快速穿過慢下來的映象,然後離去。

時值夏季,已然放了假的並中附近,偶爾有和庫洛姆差不多年紀的行人會喧嘩而過,大多是進入休憩生活的並盛學生。臉上帶著的或者是肢體間洋溢的,都是她從沒理解過,帶著青春與歡笑的色彩。

風又揚起了樹上幽靜的噓聲,滾動著藏青色樹影,送下艷陽從葉縫之間掙脫出的片段餘光,讓光影在她身上蕩漾,也讓慢慢進行的時光富有潺潺流動的痕跡。襯托著她的寂靜,談笑聲忽然間劃破原先的場面,晌午後的景象變化才清晰了起來。

忽地,一輛腳踏車慢下速度停在她休憩的樹邊。

庫洛姆用未讓眼罩翳住的左眼瞥向車子的主人,對方讓那靛藍的車身躺入一旁柔軟的草地,然後一聲不吭地爬上她頭頂那略有年紀的樹,震落片片深綠在她的頭上,肩上,以及攤開的左手手心裡。她盯著那爬上樹的大男孩(對方和她差不多年紀)看,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他T恤正面那個大大的圖樣。粉紅色的兔子牽起咖啡色棕熊的手,中間飛著一顆玫瑰色的愛心,兩只小動物臉上的笑容都是戀愛的色調。

庫洛姆自是不太清楚所謂戀愛的色調該是什麼感覺,但至少在過去,凪的印象裡,自己所見過的同時期男孩子,總是彆扭著不去穿這樣可愛得鮮明的衣服。沒去猜測男孩子的理由,她只是腦海中直覺閃過:

粉紅色。身陷粉紅色的男孩子吧。

如此想著的庫洛姆其實不太明白那樣柔軟的色彩。她只是一直注視著他的動作,直到他摘下原先不屬於樹梢的那片粉藍,小心翼翼帶著它,從樹上慢慢爬下。

那是頂女式的布製軟帽。男孩帶著靦腆的笑容,捧著它走到她前面,遞給她。她頓時無語,瞥了一眼他遞來的東西後抬起頭,直勾勾盯著他看。

只是對方似乎不習慣這樣的沉默。他被看得有些侷促,露出尷尬的微笑,「這是妳的帽子吧。我看妳在這邊坐很久了,我都買菜回來妳還在這,想說妳是不是在等帽子自己飛下來……不對,這好像不太可能……呃、我無意取笑妳只是……」差點咬到舌頭,男孩臉上一陣尷尬。

接著他想了一下,最後輕輕把那頂帽子放在她頭上,然後退了兩步,臉上淺淺染著紅暈,表情靦腆。男孩搔了搔頭,之後又退了兩步,似乎是突然發覺自己的行為不太禮貌,但又不好意思再動手。

於是庫洛姆站起身,自己動手拿下那觸感良好的帽子。

「這不是庫洛姆的呦。」遞還。「我只是在這裡看河而已。」平板地解釋完她又把視線落回了河面。

被歸還了帽子的男孩顯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接過,向她有些抱歉地苦笑。「……這樣喔。不過妳戴起來很好看呦。」接著男孩做出了意料外的行為:他把那頂帽子戴到了自己頭上。

庫洛姆望向他,對他的動作投以異樣注視。而後者察覺了她的目光,便爽朗地笑開,「嗯,既然不是妳的,我乾脆就帶回家吧……那,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得快點回家煮飯才行。」

庫洛姆沒有回應,只是男孩牽起腳踏車的身影很容易吸引眼球。原先的卡通T恤配上牛仔褲就已經夠可愛了,現在又搭上女性化的軟帽,讓他整個人顯得相當有趣。視線竟移不開。

而一直到男孩輕哼著並盛校歌騎出她的視線,似乎都帶著莫名閃亮的光芒。像是幻術製造出來的美麗幻覺,卻又如此真實。

庫洛姆這樣想著。


夏季路旁的草皮常綠,染著艷陽的薰香,自陰影下的薄荷綠到日光下玉米飽滿的金黃,光影在草地上做出漂亮的漸層。風一吹,一頃的色彩為之傾倒,倒臥在醉人的土壤香氣裡。

後藤晉平牽著腳踏車行在每天必經購買晚餐食材的路線,臉頰上因天氣的炎熱醺著淡淡的蘋果色。微翹的黑髮在風中微幅擺動,他的嘴角隨著好心情而淺淺勾起,兩側也因此鑲上小酒窩。

他以不緊不慢的速度逆迎拂面而來的徐風,然後對上那只以酒紅融合皇家藍所打造的夢幻紫水晶。

於是忍不住按住煞車,他將車速慢慢減下,最後停在她面前。

眼前的她仍是坐在相同的位置,穿著與昨日一致的墨綠色制服,牛奶色的手指間扣著的亦是相同的銀白色金屬器。後藤晉平忽然有種感覺,連陰影在她小巧的臉蛋打上的明暗似乎也與昨日無所差別。

「今天也是看河嗎。」他忍不住問。

女孩子的視線於是與他對上。幽如潭水的目光像想從他身上探究什麼,卻平靜如夜。宛如名畫者以浪漫指尖描繪的藍紫色銀河,夢幻卻沉穩。

「是呦。」庫洛姆淡淡應聲。然後視線又錯開。

他像是想了些什麼,眼神因此飄進天空,最後才又低頭看她。

「欸,看河的話,同一個地方看到的景色不都一樣嗎?妳應該是外地學生吧,乾脆我載妳繞一圈吧?」他釋出善意的微笑,而庫洛姆覺得那笑容像路旁的雛菊。

是的,眼前的這個人必定不強大。比起她所跟隨的對象,平凡人的生命如此藐小不起眼,再怎麼樣也無法燃起壯烈的火花;或擁有犧牲一切去換取那瞬間美麗的意念。

又為什麼她會覺得眼前男孩的笑容如此耀眼?

他好比溫暖明亮的某種東西;相較之下她則是逐漸下沉的晦澀,深沉如同幽幽海洋,不起波濤。

只是她早已安然溫存於那樣的世界。因為他需要她待在他身邊。

「為什麼?」然而庫洛姆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問,卻不是拒絕。

「要看的話不是這樣比較有趣嗎。」後藤晉平笑著。明明是極深的黑瞳,看上去卻很溫柔。

會不會是被那可愛的T恤給加了分呢,庫洛姆的眸光停留在他胸前,不由來有想笑的衝動。

但她終究只是靜靜看著。最後她抬起頭,說了好。


庫洛姆穩穩地側坐在腳踏車的後座,她雙手裡握著三叉戟,輕擺膝上。在這腳踏車行道上,稍微的顛躓對她來說無妨;何況前面的他也騎得很慢,像要悠閒享受那河邊的景色。

「你的名字?」問話同時庫洛姆的眼神沒有離開河面。隨著視野變動,水上波光更加耀眼,像夜裡的星星全墜入河裡,唱著不停歇的童謠。

是了,她並不是很相信童話這樣子的東西,但它們聽起來很美麗,多少聽了還是會記起,偶爾用種旁觀的角度去咀嚼裡頭的發展,在現實和遐想之間故事披上一層朦朧的霧。

「晉平,後藤晉平。」前方的他輕快回應。

「我的名字是,庫洛姆‧髑髏。」

「嗯,這名字很可愛呢。」

庫洛姆側耳去聽他的回應,那聲音聽起來總像在笑。不管自己回應的態度,他似乎都沒有半點不耐煩,讓她多少有些好奇。

該這麼說,其實一生走到現在,早也習慣了眾人的冷言冷語,其實再怎麼傷人的句子她大部分都已經習慣,不把表面上的言語放入心裡。然後她會去傾聽下面的真意,即使是惡意也必定有言語存在的理由。

至於第一個溫柔向她說話的是骸大人。

他說,「凪,我需要妳。」又說,「親愛的庫洛姆,我需要妳。」於是庫洛姆‧髑髏在那樣的嗓音下就只為了六道骸而存在,不去探究所謂「需要」的真意,亦不去猜想那是否只是利用。

又有什麼差別呢,都是被需要了。從中可以得到延續生命的溫度。

所以她不去在意自己對骸大人的重要性能夠佔上多大的分量,即使只能小小幫上忙也已經是彌足珍貴,要求越少獲得的滿足就越大,所以在霧的迷宮中她找到指引自己的淡淡暈黃,溫暖手心,點亮通往歸屬的一條路。

她不猶豫。

然後而今她在這個平凡的地方遇到平凡的他,後藤晉平。

即使打從一開始就可以感覺到彼此間強烈差異,但那樣的差異卻又不知不覺被溫柔的環境和溫柔的言語給包容。

是因為那樣子的平凡所以才會相對溫暖嗎?庫洛姆找不到答案。畢竟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或許可以取暖,互相理解卻是很難的。

於是也不用去理解吧。她漫不經心地往前方一望,一只跳躍的香檳色卻映入她的眼簾。還來不及等前方的後藤晉平反應過來按手煞車,她當機立斷用三叉戟的尾端卡入車速不快的腳踏車的後輪,在車速愕然而止那瞬間庫洛姆反射性提起三叉戟漂亮後空翻了一圈,然後輕巧落地。

至於很不幸的,握著腳踏車手把完全來不及反應的後藤晉平則是隨著打滑的腳踏車滑入滿是青草香的斜坡,然後順著坡度和重力加速度往下歪歪斜斜地撞破河面。

「撲通。」「嘩啦。」

他跌入水裡。

立於行道上的庫洛姆轉過頭蹲下身,把迎著她步來的純白色貓咪抱入懷中。心裡想著的是幸好沒有撞到牠,然後愛憐地摸了摸貓咪的頭。

「沒事吧。」

「喵。」


他在一片灰藍中站起,揚起些許的透明水珠折射日揚滾落。一切景象在午後陽光灑入的河水中載浮載沉,像是綴滿星光的池子,把池子裡的他也映得十分閃耀。

……那樣的光采就是平凡生活衍生出的幸福嗎。庫洛姆看著水裡的後藤晉平,有了這樣子的感覺。

此時胸前的香檳白軟軟地嗚咽了聲。她低下頭。牛奶色的柔軟毛皮在她掌心磨蹭,無辜的茶色眸子令人無比憐愛。庫洛姆於是忽視岸邊傳來的噴涕聲,專心與懷裡的小貓咪對望。

而後剛自河裡沐浴了一回又在太陽之下吹風打噴嚏的後藤晉平只是默默自個兒牽起倒在岸邊的腳踏車。

多少有些無奈,不過他聳聳肩,對意外事件也多見少怪了。倒是自己待會還得牽著溼淋淋的車和溼淋淋的自己去買晚餐比較麻煩。

算是錯覺嗎?後藤晉平抬頭看進天空。

連同滴著水的髮尾,眼眸所見的天氣似乎也陰冷下來,搭著寒色的風而來的微涼,讓他忍不住又連續打了幾個噴嚏。

「沒事吧。」這時庫洛姆揚眸看他。

後藤晉平愣了好一下,有了前車之鑑總想著她應該是在問貓,偏偏她望著自己的視線卻專注得令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丟臉。

「沒事。」他有些抱歉地笑,「倒是沒辦法再載妳,腳踏車都溼了。」

「沒關係喔。」她抱著貓轉過身,像要自行往回走。走了幾步她又停下,回過身來直勾勾地望向他。

「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什麼?」他一愣。

「比生命還重要的對象和幸福,你會怎麼取捨呢?」

庫洛姆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自顧自便接下去那個心裡早就有定見的問題。她只是想知道一般人用什麼眼光去看待這樣子的抉擇。

後藤晉平覷著她,帶著些許的遲疑。在回答自己的意見之前,他從庫洛姆的眼眸中察覺一些事。

他猜到她的答案,卻為了那樣子的執著而感到憐惜。

在這之前總覺得她給了自己很相似的感覺,方才她於意外發生時的反應則讓自己多少想起曾經從哪裡看到那絲相似的樣子。

「……不可以一起擁有嗎。有人會說妳這樣錯了嗎?」後藤晉平有些困惑地笑了,連同眼角彎成的弧度相當溫柔。

「雖然我不太知道妳的情況,不過我想,妳喜歡的人應該不會強迫妳走上一條明確的道路吧。也許,可以保留一點點的自己……好吧,我是不太能理解你們的想法啦……」最後亂七八糟地含在嘴裡成了咕噥。

是嗎。這樣說著的庫洛姆嘴邊露出淺淺的笑意。於是後藤晉平有一瞬間怔然,想的是原來眼前這個女孩子也會這樣笑。

連同午後漸漸傾斜的日光讓她變得有些朦朧,於是他迷迷糊糊想,「是錯覺吧」,而掠去心底的不踏實。

「那麼、再見。」接著庫洛姆再次轉身,行進的方向與他相反。

「呃……嗯。」後藤晉平牽著腳踏車,看著她的背影頓了幾秒,之後就朝著市場的方向,牽著車就這樣行去,嘴角忍不住牽起了笑。

中間跨開的距離,染著些寂寥,卻五彩繽紛地於行道上生出世界邊際的花朵,蔓延孤獨和漸行漸遠的間隔。

庫洛姆最後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牽著腳踏車消失在路的那頭。


「庫洛姆,該回去了。」

千種推了推鏡架,一旁的犬還是像平常一樣對她碎碎念,庫洛姆於是垂頭露出無辜的表清,心想:「啊,又讓犬擔心了。」

她轉過頭應了聲,然後便放掉手裡的貓,牠深褐色的影子拖曳在行道之上就像是牛皮紙袋上深折的皺痕。

香檳白臨走前又朝了她看了兩眼,之後便在埋沒進一旁草地之中,一開始還聽得見窸窸窣窣,最後就隱沒在染了橘紅的青草中。庫洛姆總覺得有些空洞,卻不知道要在那樣的情緒上添上什麼字眼。

夕陽斜斜照在三個人身上。千種和犬早一步走在前面,庫洛姆則持著三叉戟配合他們的步伐跟上。

漸漸地夜晚覆蓋所有陽光所留下的痕跡,交界的酒紅,一步步鯨吞蠶食著日陽,直到終於只剩夜色。這時抬頭能望見幾顆零落的星星。

……也許今天夢境會遇到骸大人。庫洛姆想。

若是這樣的話,就和他說,最近遇上了個有趣的人。


寫這篇是歷史課和地理課共同促成,大感謝(閃亮)
老師們:宰了妳這小兔崽子!

這篇相當努力在色彩上作營運,可說是上課邊放空邊想形容色彩的詞語。
雖然在祭典上寫自創角有點不好意思,但我想寫閃亮君衝進河裡然後庫洛姆只顧小貓安危的畫面(閃:……)
CP是依然骸髑。原本是雲髑骸不過後來雲雀沒有戲份(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最近他戲份常被砍?)

原本就很喜歡寫景色的句子,這次寫起來很開心。這個題目也深得我心,幸好沒人和我搶第一志願(因為人家早就報名完了好ㄇ
交稿是在報名之後幾天感覺有點不太好意思,總之感謝觀看。
祝祭典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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