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鳥翻車中 歐凡】墨菲定律
》雖然筆記是很久很久以前寫的，但我最近未免太勤奮小時候，林芃常常會想，天公伯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他。
晴天缺席了他從小到大每一次期待已久的旅行，或大或小的雨從出發上車，持續到旅程返回，只有夜裡停過一下子。
小六那年，班上最好的朋友在畢業旅行出發前問他：「芃芃，你可不可以請假不要去？要是又下雨，就不好玩了。」
那不是林芃第一次被班上的人排斥團體活動。林芃人很好，人緣也不差，同學這麼做的時候，他們也會覺得愧疚；尤其是他這位好朋友，關鍵時候總是會跳出來挺他，替他爭取參加的權益。
只是這次，或許是太想在墾丁豔陽天下游泳，連他也忍不住說出心裡話。
林芃很為難，那天回家，他把自己關在房間哭了很久，還是很想很想和同學們一起出門，參與國小最後一年最後一場盛事。
他不想要做為局外人，聽同學們日後快樂聊著旅行中每個景點、共同經歷的活動，卻沒辦法參與討論。
晚餐時，他哭著問媽媽，自己這樣是不是很壞？媽媽很訝異，抱著他安撫。
「芃芃怎麼會這麼想，體貼或許是很棒的美德，但不應該委屈你自己。如果你這麼做不快樂，那這樣的體貼就不對了，你也要體貼你自己。」
他的媽媽一下下摸著他的頭，聲音很溫柔，林芃聽得出來媽媽很心疼自己。
一會兒媽媽又說：「或許旅行都在下雨很掃興，但芃芃最應該知道，雨天的旅行也有另一種美好。」
因為這樣，林芃並沒有缺席小學的畢業旅行。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堅持。
國中畢業旅行的那個雨天，遊覽車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耽擱到行程，他們班在第一個景點停留的時間比其他班級短，大家都逛得很倉促，觀光景點的地面相當溼滑，林芃已經很注意腳步，回程依然扭傷腳踝，之後三天的行程都只能一跛一跛走路，第一天晚上，腳痛得甚至沒辦法去逛墾丁大街。
林芃在心裡安慰自己，前幾年爸媽也帶他來過，店家大部分都逛過了。可聽到朋友說他們吃了哪些好吃的小吃，看到他們一起做了海洋造型的景觀瓶，還是覺得有些羨慕。
整趟畢業旅行風風雨雨，林芃總覺得，快樂好像沒想像中那麼多，反而留下不少遺憾。
高中那次，在同學們為難又憐憫的眼神注視中，他於通知單上勾選了不參加。
※
如果只有天公伯討厭他，其實林芃的生活也沒那麼差。
這樣成年後，他可以試著在乾旱缺水的季節環島旅行，給各地送上豐沛的雨水。
可事實是，不小心在所有人都期待的日子裡成為雨男，只是林芃成長過程中極小的一環；「好事總會落空，期望的不會成真」，才是他這個人一路走來，最真實的寫照。
「……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這是許多學子結束學業出社會後，就很少會想起的一句古文。可對林芃來說，卻像日日夜夜貼在背上督促、砥礪著他。
他這一生到現在，有太多等不到的公車，因故取消的活動。身上時不時會有干擾生活的病痛，無法預期的雨日與大旱天，彷彿有種超自然的力量，總要他做什麼都事與願違。
大大小小的抽獎，只要不是通通有獎，肯定是當分母；轉蛋機全部想要的都空了，只有一個不想要一定會抽到。
林芃時常在想，若不是他的不幸運，還在自己能承受的範圍內，不會發生太嚴重的事，也不會影響周遭人的安危，他應該連朋友都交不到一個。
可即使如此，求學期間曾經關係親近的友人，分開後依然漸漸疏遠了。偶爾還能在社交平台的帳號上看到他們最近的消息，甚至會互相點讚和愛心，但也就這樣了。
所以，當林芃莫名其妙簽了經紀公司，出道成為藝人後，幫他慶祝的，只有家裡的雙親。
那天，面對家裡餐桌上豐盛的大餐，林芃支支吾吾解釋：「我有跟他們說我的體質，我有點怕因為我的關係，造成錄影棚器材故障，或是節目外景取消之類的靈異事件。」
每逢喜事必下雨的技能就不說了，大學畢業旅行不是全班強制簽通知單，而是幾個小團體各自組團，林芃自然也不會主動加入，掃同學的興；可他避開了旅行，卻避不開學弟妹為畢業生準備的舞會，短短兩個小時發生多少器材故障，精彩得可以獨立寫一篇血淚日誌。所幸沒有嚴重到要中斷表演，只是活動結束比預期晚了半小時。
結束前，所有人在會場舞台上親密合照，笑得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他們都對肇事原因心照不宣，但都是高學歷、培養一定情商的人了，誰也沒有對此抱怨。
……或許也是對林芃非自願的衰神體質，微薄的一絲不忍吧。
「芃芃願意幫他們考慮，是善良，但不是義務。」媽媽聽完林芃的話，溫柔回應他，「我們會期待你在電視上大放光彩，但就是當去試試，累積經驗，中途覺得不好的話，再轉換跑道也沒什麼。」
爸爸則說：「聽說最近很多藝人都轉去當什麼 youtuber？書房改裝一下，可以給你當錄節目的工作室。之後你也可以考慮自己出來做。」
他們在說，天塌下來，也還有家的脊梁撐著，林芃只需要相信自己往外飛就可以了。
如同這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長，若沒有這麼溫暖的家，崎嶇難行的路，林芃肯定沒辦法走得這麼直。
他迎著父母的眼光，覺得鼻頭酸酸的，但還是彎著唇笑了。
「我會加油的。」
※
工作的第一天，林芃提早一個多小時出門，到現場的時候依然比規定時間晚了五分鐘。他表情鎮定，心情卻很惶恐，他說不出自己路上又是碰到大眾運輸延遲，改搭計程車，車子又熄火的荒唐事，走進已經有好幾個人的會客室裡，不知所措坐到最靠近門口的位置。
歐陽恒是第一個注意到他的人。他主動坐到他旁邊，看林芃急得出了一身汗，還從背包裡翻出壓扁的面紙包，有點不好意思地遞給他，要他擦擦，別在冷氣房著涼。
「你也是被找來的人嗎？我叫歐陽恒，目標是當個綜藝咖，最好不唱歌也不演戲，對方居然說 OK，覺得好像很不錯就過來了，你呢？」
「我叫林芃，」林芃侷促回答，「還沒想好要做什麼。」
說到這裡，林芃不禁想：是的，其實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或許是因為自己很習慣遠離人群，與他人疏遠，所以心裡隱約期待著能有個機會，與他人建立密切的關係。
「我們的經紀人好像還沒來，你可以趁這機會想想。」歐陽恒指導他，「不用想自己擅長什麼，想喜歡什麼就好了。因為只有喜歡的東西，才能毫無保留地做得久。就算沒有節目邀約，也可以用 IG 開直播培養粉絲啊。像我之前都用限動講笑話，或是學校裡的奇人異事。噢，他們還不喜歡看我打遊戲，看到都會私訊來罵，罵得有夠難聽的，但他們就是嫉妒，我看得有夠快樂，哈哈哈！」
歐陽恒顯然很能聊，他慫恿林芃和他交換 line，發現林芃沒有 instagram 的帳號，還盧他現場辦一個來追蹤自己。
真的是個很神奇的人。
「你本來就有三萬粉絲啊，好多……」林芃沒有去看帳號下面各種主題都有的照片，光是頁面右上角的數字，讓林芃忽然有些不真實，這位未出道自己先紅了的先生，未免太親民。
「嗯啊，他們會找我來，好像就是看上我有粉絲基數。我想說就來試試，就算簽完沒什麼節目能上，我也可以回去經營 IG 啊。」
兩人聊了一會（大部分時間都是歐陽恒自己在說），一臉熬夜熬到要成仙的經紀人走進來，像監考老師一樣給大家各發了一份文件後，他環視一圈，滿臉菜色介紹起目前公司規劃，和合約裡會有的內容。
經紀人說他們這六人是公司轉型的一個新嘗試，簽的合約自由度會高很多，大致上包含他們可以繼續經營私人社群，也可以自己開頻道做節目；等於是有固定工作保障的素人。
雖然根據每個人的目標不同，合約安排的保障工作內容也不同；但在場六個人屬於同一個企劃，都是簽三年，同一個人帶，偶爾可能會一起上節目。
「這樣算是偶像團體嗎？」歐陽恒積極發問。
「你們不會組團。」經紀人斬釘截鐵道。
原本林芃還不是很懂，為什麼全程有氣無力的經紀人只有這句回答得中氣十足；後來，隨著相處更了解同期生們，他的疑惑默默地消失殆盡。
※
即使如此，隨著經營與曝光，眾人在粉絲間還是有了個「菜鳥翻車團」的愛稱。
每每想到翻車，林芃就會湧起殺歐陽恒的衝動，對初見面那天，歐陽恒口中會在他打遊戲時傳私訊罵他的粉絲們的想法心領神會。
這時他會選擇取消關注歐陽恒所有帳號一個小時，氣順了再一一點回來。
從認識第一天晚上，建了個「菜鳥翻車中」群組後，在某個翻車遊戲的情感催化下，六人很快就熟稔起來，其中林芃又特別熟悉歐陽恒。
如果林說芃一路走來坎坷難行，歐陽恒的成長道路就是沒有摩擦力般光滑。
夜市遊戲老闆們會勸他收手別玩、統一發票中個幾張兩百是每月基本零用金、校園抽獎活動常勝軍，甚至在學校裡會有摸了能轉運的吉祥物傳說；逢賭十賭九贏，最後一次輸了是在培養人品留存運氣；參加的活動順利舉行，去海灘玩還能嫌棄太陽太曬。
有著，聽上去和林芃迥然相異的人生。
這也是第一次，人生中出現了會讓林芃遷怒生氣、覺得挫折的一個人。
可歐陽恒能帶給林芃的，並不只是這麼負面的情緒。
會生氣，是因為有要求；有挫折，是曾經期待。而歐陽恒帶給他的，正是可以要求的任性，與可以懷抱希望的信心。
正如其他團員所說的，歐陽恒有他歐皇光芒普照；可林芃的烏雲罩頂技能也不容小覷，兩人之間的運氣拼搏，時常是五五開。
團員也說：「五五開很好啊，這下你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運氣時靈時不靈的普通人。」
這時林芃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被星探找上。他生得平凡，外表普通，也沒有突出的專業能力，性格更是溫和不爭，不管誰來看，都會覺得他不適合進入這一行。
是當初公司先一步挖掘了已經小有名氣的歐陽恒，又偶然發現與歐陽恒彼此關係拮抗的林芃。
原先不起眼的他，因為和歐陽恒相互碰撞，撞開了表面粉飾的粗灰石粉，逐漸展露出曾經內斂深隱的豐富內在。
如果說歐陽恒像是發光的太陽，林芃就是撥開雲層，揭下面紗的一輪明月。
許多粉絲一開始是為了看笑料而從歐陽恒看向他，後來又會忍不住關注起他的努力，為他加油。歐陽恒的光照到他身上，並沒有掩蓋過他，反而像是聚光燈，將真正的他投放到台下廣闊繁星的眼中。
也因為彼此的運氣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引力」，漸漸的，林芃上綜藝節目比拼時與歐陽恒綁定成了常態，眾人為了輸贏的懸念，都很默契地讓兩人跳過組隊環節。
「幸運極值組合」這詞也在粉絲間不脛而走。
林芃永遠都記得那一天，那是他第一次頂著大太陽走進遊樂園，最熱門的遊樂設施一件也沒有維修，節目組安排他們一項項去玩，做挑戰任務。說不上是興奮還是緊張，林芃全程手抖得厲害，歐陽恒一直握著他的手，偶爾收緊力道，似是安慰他。
林芃自己也不曉得會不會怕那些刺激的設施，能不能在這樣的情緒下完成節目組要求他們的任務，他不知道，他之前從沒坐過那些，只有在夢裡玩過假想版本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而那一天，他摸著自己幾乎要從胸膛跳出來的心臟，被歐陽恒牽上雲霄飛車，安全桿緩緩落下，工作人員制式的啟動提示在上空響起，林芃有種錯覺，自己正要被發射到宇宙。
他心跳加速，下意識握緊歐陽恒的手，兩人長時間交握的掌心熱又潮溼，但誰也沒有放開。
想像中的火箭緩緩升空，並在高處墜落。
林芃隨著飛車高速旋轉，放空思緒，只有耳鳴聲嗡嗡不絕，底下的軌道喀啦喀啦劇烈震動，每一秒都越過了一光年。
回到原處，林芃已是滿面淚水。
歐陽恒原本還要和他分享自己看到的線索圖樣，見狀一慌，忙著要給他擦眼淚。
「是太可怕了嗎？沒事、沒事，結束了哦，芃芃，不要怕……」
「我沒事。」林芃聲音有點哽咽，但還是搖搖頭，安撫歐陽恒，和鏡頭後那些工作人員。
他小聲嘀咕：「就是有點高興。」
他長這麼大，終於第一次坐到雲霄飛車。沒有休園、沒有下雨停駛，也沒有當日維修。
歐陽恒好像終於反應過來，笑著問他：「線索我看到了，但沒看清楚，我們再坐一次嗎？」
林芃紅著眼睛笑了，「好！」
後來和團員某次參加訪談節目時，提到這次在節目上崩潰大哭的事，林芃回答：「那是我有生以來最特別的一天。」，團員們全都理解地笑了。
一會後歐陽恒接口：「以後還會創造更多特別的日子。」林芃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
※
決定和歐陽恒在一起的時候，周遭並沒有任何人意外，雙方父母支持，兩人的粉絲更是滿滿欣慰。
「幸運極值組合」成了真正的情侶，所有人都說，他們早就猜到這一天。
連娛樂新聞的標題都是：「眾望所歸！愛情長跑多年的那對組合終於進入人生新里程碑！」
歐陽恒對「愛情長跑」這詞表示了質疑。
「我們明明是水到渠成，會不會用成語啊。」還為此發了限動發牢騷。
確實，當他們發現對彼此的感情，同樣包含想要過一輩子的愛情後，沒多久就決定在一起。歐陽恒根本不想等，一交往就公開，要粉絲每個人交幾百字洋洋灑灑的
除此之外，他還實名批評一篇說林芃是醜小鴨飛天做天鵝的社論文章。
「這人懂不懂啊，醜小鴨本來就是天鵝，爸媽是天鵝，牠正正常常、健健康康長大也不會變鴨子。而且芃芃本來就很好，只是一路走來比較低調。」
他又說：「本來就是金子，沒被開挖前也是金子。」
林芃笑了。從小到大的境遇使然，他向來不介意那些不熟悉的人對他的評論和怨懟。幾次會覺得傷心，也是因為他真的把傷害他的人當成要好的朋友過，每次傷心的時候，父母都會陪在他身邊寬慰他，他從來不是孤單、不被理解的人。
可是歐陽恒的珍惜，為他出的氣，不論何時，總讓他感到窩心。
金子一定會發光的呀。
它會被懂得的人珍惜地握進掌心，溫暖綻放屬於它獨有的光芒。
歐陽，因為你願意真正去懂我。
我也會用我所有，為你發光。
※
於是林芃又想起孟子先生說的話。
以前的人生諸多坎坷，或許是他命輕，想要一口氣獲得歐陽恒份量的幸運，需要先投入很多很多去換。
但如果歐陽恒會一直在他身邊，那些充滿磨難的「大任」將他變成一個足夠收納大幸運的大箱子，之前有多空，現在就能裝多滿。
或許是反作用力，若沒和歐陽恒在一起，要出門時雨總下得特別兇狠，只要降雨率不是零，甚至能天天這麼下，讓林芃時常懷疑自己搬到基隆或宜蘭。
林芃出門前特意關心一下天氣。接下來數小時，雙北降雨率皆大於 80%，今天的雨下得很合理。
看了一路窗外的雨，出捷運站後，歐陽恒靠在出口附近的牆邊等他。兩人都戴著口罩和粗框眼鏡，碰頭時就像一對拜把傻兄弟。
林芃發現歐陽恒出門根本沒帶傘，彷彿不知道稍早有下雨。
出站時天果然是晴天。
歐陽恒伸手拉林芃，說要帶他去吃附近有名的特色水果冰，聲音滿是笑意。
林芃握住他的手掌，另一手的透明塑膠袋底部積了一層水，淹著他出門用過的傘。
他把袋子裡的水倒進路邊的水溝，傘連著袋子被收進歐陽恒背包裡。
「有你在，20% 也變成 100%。」林芃說。
本日又是歐皇的大勝利。
歐陽恒哈哈大笑，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朝著冰店走去。雨後微涼的陽光灑滿他們全身，蒸散了不少溼意。
感覺再寫幾篇，菜鳥團就可以放水裡開樓了 XDD
p.s. 寫林芃，就好想寫顏向書和林芃一起上綜藝節目，看狼狽忍住不崩潰的顏向書不放棄，力挽狂瀾（但還是輸掉）的樣子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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