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80】New Writers 寫作研習營-02
》賭場年末團康,主題強制不予匿名
顧祁洗漱完回來時,江離穿戴整齊,盤坐在靠窗那側的單人床上。他走過去,看了一眼床頭櫃上褪色的小蘋果鬧鐘,時間已過晚上十點,還不清楚隔天行程會從幾點開始,但早起不會有錯。至少顧祁過往的經驗告訴他,這個時間並不適合出門。
可江離果然笑著說:「要去夜遊嗎?」
他甚至都不是問句,篤定顧祁會同他一起出行。顧祁沒有應是或不是,口罩下的嘴抿了抿,還是忍不住好奇:「你之前的副本都怎麼過的?」
江離不解,仍是作答:「把怪捉起來揍一頓老實了,再來慢慢找出口。另一個解謎類的我嫌動腦麻煩,讓其他人解去,我就負責守關 Boss,怎麼?」
暴力通關。顧祁似若恍然,低低歎息,知道未來江離的闖關之路怕是無窮無盡。他們此前在現實裡沒和彼此談過這事,只是各自通關了這些小麻煩,像做個無傷大雅,甚至不用在睡醒後提起的夢境。
「走?」江離在床上站起,居高臨下地看他,大有種「不陪我玩,那我自己走了?」的瀟灑。顧祁自然不能掃了江離的興,把他從床上牽了下來,又問:「想去哪裡?」
江離指了指地板。
「二樓有鬼物的味道。」
來時扣除壯漢,一共二十九個玩家。分配房間時所有人都很配合,照園長要求兩人一間,平均分散在二三層的雙人間。江離他們的房間在三零七,夜遊目的地則是二樓最深處的二一零。
江離對玩家的印象都不深,不記得那間住了誰,只記得兩個廚師住在二零一。
有廚師的副本實在是件幸事,他上一個副本既不供餐也沒有廚房,很多人吃的都是從外頭帶進副本的乾糧。他第一天救了個一直哭的小女生,做為回報拿到半條麵包,但根本吃不飽,最後跑去挖廢棄的農地,好不容易才挖到串乾扁細長的地瓜,燒把火烤了當宵夜,還被人誤會發現什麼線索私藏。
這次被隨機到二星副本,聽顧祁的說法是不內訌就不死人,本來車上吵吵鬧鬧的他還在想人類哪能真齊心協力,結果一個發瘋的壯漢高聲作亂,頓時顯得其他人都文靜可愛,也沒人繼續鬧事,以至於都第一天夜裡休息了,還不曉得群體裡有沒有混進些妖魔鬼怪。不像他第一個本,有怪物假扮成玩家,開局就玩成了大逃殺──那也是他和顧祁說自己把怪揍了一頓的主因。
「門是開著的。」
兩人幾近無聲地穿越走廊,停在二一零門口幾公尺外。門確實是開著的,從門內傳來東西碰撞和輕微的「嗬嗬」聲,像是被扼住氣管發出的呻吟。顧祁拉住江離的手腕,首先先去扭身旁二零九和對面二零八的門把。二零九沒有住人,園長回收了鑰匙,所以是鎖著的;二零八住了兩個女生,同樣鎖了門,此時不到十一點,但顧祁的舉動沒有引來門內人的反應,對面安靜得像同樣沒住人。
「你幹什麼?」眼見顧祁乾脆開始敲二零八的門,江離瞪圓眼睛,直指著還開著的二一零,「鬼物就在這裏頭,其他地方我什麼都沒聞到。」
「測試一下,待在房裡是不是都聽不到外面的動靜。」顧祁解釋,「副本裡就算是新人也會記得鎖門,但一旦關起來,門內門外發生了什麼,只有房裡的人自己知道。這是低等副本很常見的訊息干擾,減少玩家間的合作,讓怪物能順利殺死目標。」
所以──顧祁冷靜地轉回去看二一零敞開的的門縫,「門不是怪物開的。」
江離對於收集線索的興致不大,他喔了一聲,晃了晃被顧祁拉住的手腕問:「救人嗎?那傢伙快死了。」
顧祁便放開江離的手,輕聲道:「去吧。」
玩家們入住的房間擺設皆大同小異,推開門,可以看到兩張單人床夾著床頭櫃,另一面則是化妝桌。江離雖莽,卻也沒直接進到房間裡,他探頭朝前頭坐了人的化妝桌望去,只見一個青年身上盤據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少女,對方長長的瀏海幾乎蓋住半張臉,可當江離不經意望向鏡面,卻看到髮絲之中,布滿血絲的眼珠竟是直勾勾望著門口這頭,與他對視。
與此同時,少女灰白的手指依然死死扣住青年的膊頸,右腳腳掌死死踩住青年握著原子筆的手,將他整個人固定在書寫的姿勢。鏡台底端離桌面有一段高度,從鏡中看不見他在寫什麼。只能從未被青年遮擋住的一角看出那是下午發的答題卷。
「嗬……嗬救……」
青年也看到江離他們,渙散的視線投過來,臉上滿是眼淚和鼻涕。
顧祁瞥了一眼化妝桌,就將視線移向床的那側。其中一張單人床上坐著一個男人,見到有人來,他的視線從室友轉向門邊,與顧祁對上視線。顧祁和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
確認完狀況,他先江離一步踏進房門。攤開手心,不知何時拿著的菱形水晶綻放出鵝黃色光芒,顧祁確認水晶顏色,便將其拋給往化妝桌方向跑去的江離,反手憑空抽刀,刀尖抵住朝他飛衝而來的女鬼眉心。
被這麼一阻,女鬼嘴中爆出尖銳的鳴叫,逸散的氣流掀開那頭亂髮,露出底下一張不完全的臉。皮膚七零八落,眼珠外沒有眼皮,且處處可以看到未被肌肉包覆的骨骼。
「你看到了?你也看到了……對嗎?」女鬼的聲音沙啞卻冰涼,反覆不停地詢問。
顧祁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他罪不至死,你且退去。」
說著看了眼被江離捏在左手指尖的水晶,光芒依然是微弱的鵝黃。女鬼仍不甘,手死命向前抓撓,長得可怖的指甲卻仍搆不著顧祁半分。她頓時回身,要去捉化妝桌前的青年,江離卻先一步捉住青年手腕,移動對方的手劃掉格子裡最後兩個字後,用力掐住剛撿回一條小命的青年人中,逼他回神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
在女鬼反撲的前一刻,青年終於用抖得不像樣的狗爬字寫完自己的名字:
「霍克斯」。
這下女鬼的憤怒值全轉移到江離身上,她大叫一聲要撲過去,一把刀卻貫穿她的肩膀骨架,把她釘到地板上。顧祁跨過她走到化妝台邊,就見答題卷上,先是寫了兩個蝌蚪字:「我是」,隨後字跡忽地一轉,成了娟秀方正的文字:「岑依蘭」,最後的蘭字只寫了一半,就讓江離乾脆俐落地兩豎線槓掉。之後又是歪七扭八的「霍克斯」三字。
「是我,字寫成這樣,也不想交作業。」江離拋接著顧祁方才扔過來的水晶,對著作業紙嘖嘖稱奇。名叫霍克斯的青年此刻早已脫力地躺倒在地板上,昏迷過去。
顧祁想了想,從對方手裡抽出原子筆,在名字後補上句號,隨即又向下補了一行:「我的夢想是,成功通關這次副本。」
江離納悶地看他:「你寫這有用?」
「這才是今天的題目。」
他從江離手中拿發光水晶,光芒的顏色已轉變為水藍色。他回頭望去,地上已沒了女鬼的身影,剩下他的刀斜斜插在地上。
見事情告一段落,霍克斯的室友這才走了過來。同寢的玩家在鬼門關前走一遭,對方的眼神和語氣卻十分冷淡:「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顧祁僅瞥了一眼作業紙,沒有作答,倒是江離直接就說:「一隻女鬼這樣坐在你室友身上逼他寫作業,你都不怕嗎?真是心大。」
那室友搖頭,說:「我看不見你說的女鬼。從我的視角看,這傢伙就只是自己走過去坐下,開始寫作業,發出一堆古怪的聲音。」
顧祁問他:「門是你開的?」
對方聳肩,「他看起來很不妙,誰知道真的死了又會發生什麼?我可不想被困在有死人的房間的。」
顧祁還打算再問,依在他身旁的江離卻左右張望,四處嗅了嗅,隨即揪住他的袖口,說道:「鬼物的氣息散盡,今晚不會出現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正如稍早江離自個兒說的,解謎的事他是半點不關心。顧祁便也收刀,準備隨同回去。既然江離已經盡興,追問細節大可之後再問。離開前,江離順手把昏迷的受害者扔回床上,結束後拍了拍上的灰,一副做完睡前運動的模樣,先一步出了門。顧祁尾隨其後,正要踏出房門,被送他們離開的室友叫住。
「今晚麻煩你們了。」
顧祁朝他點頭示意,旋即跟上江離。
Day3
奇奇的假期生理鐘亂七八糟,根本早起不了,跟在花旭虹身後進餐廳時,嘴裡還打著大大的哈欠。
連續兩天都沒死人,眾人神情明顯放鬆許多。若不是潛在要求是存活七天,這裡和現實的研習營似乎也沒有太多不同,交作業的條件甚至還寬鬆許多。
花旭虹他們下來時七點過半,已經算最晚一批,前往餐廳的路上,一樓走廊四處都貼滿前一天沒有的火車郊遊海報,大標是「探訪大自然的美景」,緊接著是副標「美好的一天,從朝陽到黃昏」,花旭虹草草掃了幾眼右下角的資訊,研習營裡找不到明確的日期資訊,日期不重要,重要的是時間,出發時間訂在九點,他們還有一個多小時可以用餐。
最晚下樓的,是個神色蒼白、腳步踉蹌的男性青年。
對方幾乎剛進餐廳,便被多數人行注目禮。實在是他脖子上那兩圈青紫過於顯眼,一看就知道昨晚出過事。做為整個大團隊的領袖,黃叔第一個迎上去關切,對方卻支支吾吾,一時半刻說不出自己遇到了什麼。
多數玩家都很關心那人發生什麼,雖然昨晚自己沒事,但誰也不曉得隔天遇襲的會不會是自己。
頓時有人催促:
「這不是只有你自己的事,弄不好所有人都要遭殃,別想瞞著!」
「就是說,你昨天作業還寫了什麼?不是只需要寫自己的夢想嗎?」
那人被逼得抖了抖,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喘氣,帶著哭腔說:「我昨天晚上看到鬼,她……她壓著我寫字,寫了肯定完蛋,我不敢寫,但……但我停不下來,最後快寫完了,忽然有人過來,之後發生什麼,我不記得……」
「她讓你寫什麼?」旁邊有人問。
「我、我不知道,我寫的時候根本不敢看。」
「寫的東西呢?」
「早上……早上醒來就不見了……」
江離看都沒看那頭一眼,大口大口地吃粥配滷菜。現場早餐中西式都有,讓上個副本對麵包產生暫時陰影的人很是滿意。顧祁老早就用餐完畢,在旁邊看他吃得津津有味。
江離不管,顧祁更不會去淌混水。不過他注意到霍克斯說話時,他室友埃恩下意識的反應是轉過來觀察他們,見他們沒打算提供資訊,便也低頭咬了口烤麵包。
知道研習營裡有鬼,許多吃到一半的人都食不下嚥,沒多久就都草草收拾餐盤離開。
奇奇本就還睏著,沒什麼胃口,聽到有人撞鬼更是害怕,他往花旭虹身側縮了縮,扭頭卻見姊姊仍在專心喝她的濃湯,喝得津津有味。她此前續碗的數字,已經超過奇奇十根手指頭能數的數量,直接讓他眼下最擔心的事,變成「小花姊姊晚點會不會頻繁跑廁所」。
八點半後,眾人陸續又在大廳集合。園長不知何時站在大門邊,笑覷著進到大廳的每位玩家,逆著外頭明亮的陽光,看上去有幾分詭譎,幾乎所有玩家都有志一同和她拉開距離,從園長的角度看,他們就貼在大廳的三面牆色彩繽紛的海報前,就像列好隊,準備上火車。
「親愛的學員們,很高興今天也看到各位精神飽滿的模樣。本日我們將坐上踏青小火車,以完成今天的作業題目:『寫生』。」
「我寒假作業也有這個。」奇奇用手捂著嘴,湊在花旭虹身邊說。
「嗯,帶筆了嗎?」
「帶了。」
眾人隨著園長走了一段路,便在視線盡頭看到那台被畫在海報的觀景小火車。
花旭虹記得第一天飯後散步時,建築物後看到的明明只是塊可以一眼望盡的普通空地,此刻卻可以看到,小火車下的鐵軌向遠方延伸,終點在看不清前路的霧裡。
這就代表,只要題目需要,這個園區可以是無窮大,順應需求變形,在發布任務以外的時間探索毫無意義。
花旭虹帶著奇奇坐上其中一節座位,剛坐穩,脖子上有瘀痕的青年從她這側低著頭走過去,口中喃喃自語:
「我叫岑依……不對,錯了。我叫……我叫……我的夢想是……是……是什麼……?」
他的自言自語很小聲,至少其他座位的人應該沒聽見,對他的話語都沒什麼反應。
花旭虹抬起頭,目光尾隨青年走到最前頭坐下,獨自一人。等其他玩家也陸續入座,園長坐到青年身邊,聲音如同廣播傳遍全車:
「車子即將行駛,請學員們用眼睛觀賞,切勿將頭手伸出車外。」
蒸汽火車啟動後汽笛鳴響,當火車緩速駛進霧裡,周遭的景色忽然變化,變得蓊鬱盎然,陽光透過林木的枝葉縫隙篩下,深呼吸時,甚至能聞到森林的芬多精。車上的緊繃氣氛頓時一掃,整輛火車發出此起彼落的驚嘆。
奇奇看得兩眼發光,差點伸手出去,被花旭虹眼明手快攔住。
很快地,後頭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只見包包頭的女生驚魂未定地把手收回胸前,一個足有人頭大的血盆大口狠狠磨碎了齒間的女士手套,慢慢退回林木間的陰影處。
「好險你沒事。」坐她旁邊的女生見那東西退走,才拍了拍胸脯,神色蒼白地問:「怎麼突然?」
「我剛剛好像看到……」包包頭女生冷靜下來,「有人躲在樹後,伸手要過來抓我。」
觀景小火車只有遮陽棚和車門,且只有一條軌道,行進速度也不快,車內車外的分界沒這麼明顯。她感覺自己要被碰到,本能想伸手去推,那隻手卻突然變成怪物的尖齒利嘴。
幸好包包頭女生有可以保命的道具。坐在她們後座的幾人目光流露出羨慕,但很明顯這種保命道具都是一次性的,只能更謹慎管好自己的手腳。
小火車慢慢穿過樹林,駛進遼闊的平原。大片陽光入侵,把整列火車曬得格外明亮。花旭虹瞇了瞇眼,看到前排有人從包裡掏出墨鏡,還有點羨慕。
平原上一覽無遺,仔細看,可以在遠方看到一整排的木屋,大多數是純木建築,只有其中一棟的屋頂被漆成海藍色。
小火車在平行木屋群的地方停下,園長告知此處停留一個小時後,就讓眾人下車自由活動。
蘇墨顯與臨時組隊的室友坐在最後一排,前面人都下車後,車上只剩最後頭的他們,和最前列,一個垂著頭動也不動的玩家,和坐在那人身側,正轉過頭面對他們微笑的園長。
「我們該下車了。」
接收到園長無聲的催促,蘇墨顯詢問隔壁少年的意見,等對方應聲,兩人便打開車門的鎖下去。
「歸真?」
「那人昨天交了白卷。」雒歸真平靜地望著園長身旁的青年,在其他玩家下車後,青年依然動也不動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昨天晚餐前,我聽到他說,不想在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上寫自己的名字和願望,他那時候還很正常。聽起來他第一天應該也是隨便寫,卷面內容不是觸犯禁忌的原因。」
今天早上在餐廳時,那人雖然看上去像被嚇得魂不守舍,好歹還像個人,可現在整體感覺不太對勁,比較像是園長那邊的「東西」。
雒歸真說完卻不打算繼續追究,他的通關經驗少,卻已經能清楚分辨可救與不可為之間的分野,至少他自己救不了對方。所以他不再看那頭,而是重新看向自己的座位,發問:
「園長為什麼希望我們下車?」
「車上有她不能藏起來,但也不想給我們的東西?」蘇墨顯的反應也很快,他給出回答,往回走了幾步,觀景火車座位一目了然,其實沒什麼能藏東西的地方,於是他彎腰往座位底下摸,很快拆下了一張紙,是答題卷。
他把卷子遞給雒歸真,又從隔壁位置上拔下一張。
「美好的一天,從朝陽到黃昏。」蘇墨顯拿著答題卷,複誦當時海報上令人在意的副標,「或許園長會在看黃昏的那一站告訴我們這個驚喜,用落日來做倒計時鐘,入夜前能有多少人寫完?比考場鈴聲更刺激。」
蘇墨顯摸了摸胸前口袋斜插著的原子筆,「你覺得會有多少人以為,第三天依然會繼續在教室答題,根本沒準備就出來?」
「筆我也沒帶。」
雒歸真的聲音聽不出慌亂,也沒有被調侃的侷促。他拿著答題卷,往木屋群的方向走,「但沒關係,我今天本來就想試著做點別的。先去看看那棟藍屋頂的房子。」
※
大多木屋都是空的,裡頭甚至連張能坐的椅子都沒有。唯有藍屋頂的房子裡家具一應俱全,廚房的瓦斯爐上甚至還放著壺溫熱著的開水,搭配二廚從櫥櫃翻出的紅茶包,和一旁烤箱裡香氣撲鼻的餅乾,宛如下午茶的標配。
餅乾的數量意外充足,想吃的都分到好幾塊。眾人都想到待會火車一路開,可能不會有午餐可以吃,都紛紛拿來墊胃,完全拒絕吃來路不明食物的人反而是少數。
「啊,是那個阿姨。」
奇奇咬著餅乾,含糊地和花旭虹比劃,那個拒絕餅乾的女性就是巴士上坐他隔壁的人。阿姨姓吳,是位年約四五十歲的女性,在群體中相當低調,不怎麼說話。整個人瘦瘦的,穿著純黑的襯衫與長褲,及肩的黑髮混雜不少白絲,手裡抱著破舊的花布包。
吳阿姨站在門邊,神色不安地打開花布包,似在確認裡頭的物品,確認完要關上時手抖得厲害,摔出摺疊整齊的白紙,她快速彎身撿起塞進包裡,看不到上頭寫的什麼。
「妹妹,還會不會餓?我看你這兩餐都吃很多。」
花旭虹將注意力從阿姨身上收回,便見隊伍裡幾個女孩子圍過來,為首那個手裡捧著張可愛動物圖樣的手帕,上頭滿滿一座小餅乾山。她認出對方是前一天找不到手機訊號,差點也要傻傻退出研習營的新人,名字叫許詩詩。
她連忙擺擺手婉拒:「你們吃就好,保留點體力,下午還不知道會去哪。」
「怎麼帥哥這麼說,妹妹也這麼說。」許詩詩嘆氣,「澱粉攝取太多會有罪惡感……」
「就是說呀,妹妹妳就當幫姊姊們一個小忙,況且餅乾不吃也太浪費了。」同行的千歲也跟著勸,她剛說完,就見到奇奇雙眼放光。
「那我能吃嗎?」
許詩詩對上奇奇亮晶晶的眼睛,整顆心都軟了,連忙把整包餅乾塞給他,還不忘叮嚀:
「弟弟晚上要記得刷牙哦。」
「謝謝姊姊!」
蘇墨顯和雒歸真走到藍屋頂的木屋時,拿到了最後兩份餅乾。他們把答題卷的事和發餅乾的黃叔說了聲,就到一旁找塊木樁坐著,蘇墨顯手裡捧著兩人的餅乾,看著雒歸真在木屋可以看到外頭的那扇窗邊架起畫架,把鋪上畫紙。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遙遠處一小叢森林,陽光平均灑在空無一物的草原。近處,是坐在木樁上小口品著烤餅乾的蘇墨顯。
這裡甚至看不到的其他素色的木屋。
「時間不對。」他低喃,手裡的炭筆轉了個角度,乾脆畫起蘇墨顯的速寫。被做為模特的人毫無察覺,見他畫得專心,便起身捏了塊餅乾,走到他的身前,彎腰詢問:
「餵你一塊?」
雒歸真腦中已烙下方才的畫面,也不介意模特起身走動,只是專注於畫面,對於外界的話語便有些慢半拍。當蘇墨顯默默準備收手,才見他點點頭,說著「勞煩」,隨後張開了嘴等待餵食。同時手上不停,勾勒出樹樁和男人大致的輪廓,又在畫面左側撇出一個彎身捏餅乾的身影。
雒歸真以往雖常畫景,卻多是簡筆,此次畫人是炭筆速寫,畫了不同時間人移動的動態,有些超現實,卻也有幾分真實的質樸。
休息時間並不長,他只畫個粗略便收起,也沒給蘇墨顯看成果。倒是黃叔很快帶人回去把所有人的答題卷都拿了過來,讓有靈感的人先開始寫,畢竟誰也不曉得之後還有沒有休息時間。沒帶筆的人多,黃叔倒是未雨綢繆,卻也只有一支筆,還從花旭虹和奇奇那借了兩支。
「你會沒帶?」水月冷著臉把筆扔給帶著單邊鏡的棕髮男人,對方接過筆笑了笑,漫不經心回道:「提早拿的老是斷水。」
水月哼聲,扔了句不必還,把自己隨便寫完的卷子捲成紙筒,敲著肩膀「咚,咚,咚」地大步走了。
男人臉上似笑非笑,把筆隨意夾在上衣口袋,學著水月把空白卷捲起,斜斜插在腰間。他手掩在額上,瞇眼看了眼太陽在空中的位置,轉頭眺望在火車頭前方遠處的森林。
「平原是安全區,用來看朝陽和夕陽。」他的目光停留在遠方,「那如果森林也有分朝夕?」
※
小火車重新進入森林的瞬間,氣溫頓時驟減,像是進到山洞裡。林種和上一座森林沒有太大的差異,但枝葉茂盛,明明是大中午,陽光卻幾乎照不進來。園長一樣坐在第一排,殷切叮嚀過頭手不能伸出車外,就不再關心眾人,對於在車上振筆疾書寫作業的人亦視若無睹。可坐在前排的黃叔可以清楚看到,園長轉頭回去時,唇角更加上翹。
他下意識移開視線,卻不經意注意到,坐在園長旁邊的那個人背脊更加下彎,胸幾乎貼著大腿,從他的角度看去,不仔細看,幾乎會忘記園長旁邊還坐了個玩家。
黃叔不禁流下冷汗,不等他多想,列車就像要攀越前方盤根錯節的大樹,鐵軌忽而拔地而起,像是雲霄飛車般向上拔高四、五十度,由於最前面的火車頭擋住,森林裡光線又弱,幾乎很難看清前面的景象,整輛列車開始劇烈晃動,中間忽然有人沒反應過來,屁股離開座位,下意識伸手想保持平衡,一陣劇痛忽地自手腕竄上,尖叫仍卡在喉頭,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的手還好好長在自己身體上,一片指甲都沒有少。可剛剛的疼痛又是如此真實,他恍惚低頭,仔細檢查手臂,背脊爬滿冷汗。
剛剛……是怎麼回事?
出現幻覺的似乎不只他一個,車內驚叫聲四起:
「怎麼回事,我沒死!」
「還以為要被拉出去了,好可怕!」
「嗚嗚,好痛……剛剛真的好痛,我的手臂被怪物咬了,嗚嗚……」
「我還活著,謝天謝地!」
「這雲霄飛車還不錯,好玩!」
江離順著軌道起伏輕晃,晃著腦袋靠在顧祁肩上,也就懶得起來,反正顧祁肯定能坐得底盤四平八穩。顧祁縱容地攬著他的腰,小聲問:「可是看出什麼了?」
「嗯,任何軀體部位曾經離開列車範圍的人,身上都沾染和昨天那鬼物一樣的臭味。」
兩人音量不大,周圍又吵雜,對話很容易被叫喊蓋過,閒適得有幾分荒謬。
「晚上還夜遊嗎?」
「不了,今天百鬼夜行,想想都覺得吵。」江離聲音慵懶,「而且我不喜歡做白工。」
終於過了如同亂流的這一段,觀景小火車恢復平穩,緩緩前進,數十公尺外已能看到森林的出口。在黑暗中看去,那就像是個聚滿光的洞窟,充滿生的希望。
車上不少人都鬆了口氣,不少人臉上都因為鬆懈顯得呆滯。就連花旭虹也不例外,要死死按住體重輕的奇奇不讓他出事,花旭虹剛才可是全身心都沉浸式當自己是保險桿,這下總算能鬆了油壓。
森林外又是廣袤的草原,草原上的風橫掃過每一節車廂,所有人都被吹得渾身鬆弛。在黑暗森林裡毫無時間感,如今重新見到天光,哪怕是日頭西斜,也讓人有種劫後餘生的安心感。
華釉反握住天涯緊握她的手,捏著袖口替他抹去額際泛出的冷汗。
「不要緊的,我沒事。」
「……你本不該在這裡。」
雪白的眼睫蓋住那雙褐色眼眸中難忍的波動。少女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呢喃:
「可這裡有你在。」
銀行領不出錢,寫好了遺書,做了一頓安眠藥的飯,打算帶著還在準備考試的兒子一起走。沒有想出去的新人。
許詩詩的簡易情報
一個獲得大吉的雙魚座新人。雖然狀況外,腦力也不夠用,但幸運 buff 加身的一般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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