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生者-08
8. 本音を出すいきもの
「白澤君,真的要走了嗎?」
閻魔皺著眉,看著身側的神明。為了下居現世,白澤身上已換上現世常見的便服,上身畫滿奇怪塗鴉的T恤搭配下身的牛仔褲,讓白澤看上去就像外表年齡只有二十出頭的時下青少年。這樣的他站在古風氣息的閻魔廳裡,給人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
「對啊。」白澤點點頭。
「留在這裡真的不行嗎?這十年來,老夫觀察得也算多了,上面不少人採取觀望態度,甚至有些人壓根坐視不管。」閻魔雙手托腮,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解。他回想起自己國家那方八百萬神明,雖說同樣被牽扯進這個事件,但壓根沒半個具有危機意識的傢伙。但事實證明他們也不需要做什麼,受到影響的神明屈指可數,大部分的人都繼續照樣過自己的日子,沒半個像白澤一樣有這麼大動作的。
「那個呀,因為日本是個神道發達的國家。」白澤自然理解閻魔的疑惑,他抬起頭,很快解釋起來,「四處都看得到鳥居,也有很多的小神社。祭拜的對象包羅萬象,除了主要神明,也祭拜各式神靈。再加上日本平均壽命偏高、老年人口多,基本上日本的神明都有一定的信徒數量。我想,只要有一個年齡層以上的老人家們繼續維持著平時的參拜習慣,本就不需要擔心因此受到影響的。」
閻魔「啊」了一聲,突然想起來,「這麼說起來,不是有些神社也有白澤君你的石像嗎?」
白澤頷首,「有是有。但並不是主要被祭拜的對象。說起來,我畢竟是客神,與其說是分香火的存在,更像是某種作為某種保平安的裝飾品吧。」白澤微微苦笑,「說起祖國更是。我乃中華神獸,在我們那,並沒有專門祭拜神獸的習慣。在廟宇間也以陪襯的性質多了些,若像鳳凰、麒麟等廣為人知的神獸就還好,我的話,又加上出手干涉的影響……嘛。」他點到為止,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
說起信仰,除了虔誠的信徒,再者就是知名度。以中國來說,廟宇的裝飾常以神獸為主題,其中又以龍鳳、麒麟、石獅,以及龍子俊觬等較為常見。常見者便廣為人知,即使並無刻意信仰,也已在生活與知識當中潛移默化。相較起日本,中國祭祀的神明因地區而異,還有分佛學與道學,祭拜的神明也多以凡人修仙,在某些方面有所功績的古人較為常見。
閻魔沉默了一會,才慢慢啟口,「……那麼,『那個』果然還是不行嗎?」
白澤默默地搖頭,「嗯,是因為不足夠。」
「是嗎,那也沒辦法了。因為那孩子本來就比較壓抑。」閻魔搖了搖頭,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到這個,白澤似乎相當不滿。他雙手環胸,鼓著嘴露出不滿的表情,忿忿嘀咕起來:「……也太過頭了吧,根本感覺不到。」
閻魔聞言失笑,「別這麼說,鬼灯君雖怨恨著,還很愛記仇,卻從沒將自己的負面情緒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即使有那樣的境遇,他仍懷著大義的胸襟,做對的事、行正的路。所以那孩子雖成了怨鬼,卻未曾誤入歧途。」
這點白澤也同意,瞇眼笑起來,「的確是個好孩子。」
就像所有自家孩子被誇讚的蠢爸爸一樣,閻魔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嘿嘿笑了一陣。接著他捻捻滿面的落腮鬍,「這次也是如此。為了大義而奔走,為了所有人著想,自己埋頭努力著。」
就是因為知道那傢伙是這樣子的人,所以他才第一時間就拜託閻魔不要將這件事的事實告訴鬼灯,甚至瞞住整個地獄的鬼族。不,那傢伙那麼聰明,要是有一點蛛絲馬跡可能會立刻就察覺到了,所以,他又一一造訪可能和鬼灯打交道的神靈打點過。
想想白澤垂下眼瞼,沉默了下來。
──假使讓你知道,我因為試圖干涉,所以又比其他人衰弱得更快,極有可能會因此消失的話?
他閉上眼睛。浮現在眼前的是鬼灯的面容,關鍵的表情卻是模糊一片。他應該是能夠輕易想像對方的表情的,可是又因為如此,擔心到無法去想。
正是如此,所以不想讓你知道。
哪怕,這只是遲早的事情。
※
鬼灯到達上河井所居住的公寓時已經是傍晚過後的事了。按了門鈴後等一會,穿著家居服的上河井便出現在門後的玄關,見著是他,連忙打開門將他引入了客廳。
白澤果然不在。在上河井跑去泡茶的同時,鬼灯稍微環視一下,便確信白澤的外出。室內並沒有留下他的氣息,應該是一整天都在外頭。
完全被擺了一道。他暗自啐道。
白澤擁有九隻眼睛,實際上也實驗過了,這傢伙能看到比他人更廣的視野。而那恐怕是超過理論上三維的概念。假設白澤真的透過某種方式確認,鬼灯每個月會固定在某個時間利用淨琉璃鏡確認自己的近況,那麼很輕易就能將那一天的生活作息調整成迎合鬼灯探查的模式。那一天過得越單調、越規律,要讓鬼灯先入為主認為其他天也是這樣,是非常容易的。人一旦有了定見,即使淨琉璃鏡可以追古溯今,也不會拿來使用。
而白澤實行得還真是得心應手。他將自己的手機交給上河井,一來是為了在緊急情況,透過鬼灯確保上河井的安危;二來,他同時換走了小女生的手機。由於職業因素,透過上河井去確認整個國家在「偽神化」之下起了多少偏差便相對容易。而白澤在這十年間,就這樣表面上做研究;私底下奔走著,切斷各個可能會引起整個社會亂象與不安的連鎖。
鬼灯事後追溯白澤這十年的經歷,淨琉璃鏡顯示的畫面裡,白澤甚至反過來利用正直而不懂得懷疑的上河井,得到警署的人脈,並對這些「偽神化」的相關事件加以關注與干涉。
還真是不得不佩服您呢。明明只是個腦袋單純的傢伙,居然能夠做出這麼纖細的事,還徹底瞞了我十年。
「真抱歉呢,難得您來一趟,白澤先生卻不在。」上河井將茶水放在鬼灯前面的桌子,自己繞到對面的沙發坐下。
「不,這並不是您需要道歉的事。」
「說起來,這是第二次見面呢。上次真的是多謝您的幫助,當時很著急,在電話裡說了不少無理的話,還請您見諒。」
「哪裡,上河井小姐說得很好。那時的確是我疏忽了。」鬼灯搖搖頭。
上河井靦腆地笑笑。不過她似乎不習慣聊天,稍微寒暄幾句,便因為詞窮而露出困擾的表情。她從薄外套的口袋中掏出白澤的手機,「不然,我給您我的電話號碼吧?白澤先生應該有帶著手機的。」
「不打緊。我在這等他便是。」鬼灯微揚手拒絕。說著他眼角餘光瞥到一旁茶几上放著的相框,見照片上有一對男女,原以為應該是白澤與上河井,仔細一看卻是另有其人。他頓了一下,才問:「……這兩位是?」
上河井的視線跟著移到相框上,「啊」了聲,露出開心的笑容介紹:「那是家父家母的照片。母親的照片家裡只有這張,以前是收在相簿裡的,後來白澤先生買相框送我,讓我擺在這兒,還說這樣就隨時都能看到了。」
「令堂和令尊看上去都相當溫柔呢。」鬼灯坦率讚美,本想再追問,卻敏感注意到上一段話中隱藏的意思,轉而靜默下來。
是嗎,這樣啊。所以白澤才選擇在這裡住下來嗎?
「您和白澤先生相處得很好呢。」鬼灯最後說。
「是的。受到白澤先生很多照顧。」上河井點頭,笑著這麼回答。
※
上河井先行回到房裡處理工作沒多久,白澤便拎著晚餐的食材從玄關走進來。
「已經等您很久了。」
「是嗎?我回來──呃,怎麼是你!」見到沙發上的鬼灯,白澤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原先輕飄飄的語氣也瞬間就降下來。不過看了看手裡急須被處理的袋子,他索性無視鬼灯繼續往廚房的方向前進。
在白澤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前,鬼灯悠悠補充:「白澤先生,您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輩子──我會確實抓住你的。」最後幾個字還用超重低音強調。
感覺到脊椎一涼,白澤臉上不禁滑下黑線,他倒著走回來,用力指向鬼灯,「本來就沒要逃跑!說得好像我每次都耍賴逃跑一樣!」我要控告你污辱神獸威嚴!
「您,」鬼灯從位置上站起來。他大步走向下意識伸手格擋在胸前的白澤,並在一步外的距離停下。他直勾勾盯著白澤看,看得後者不自覺流下冷汗,反射性問了:「幹、幹嘛?」
「您真的是為了喜歡的人才到現世來的嗎?」他伸手拉過白澤的襯衫衣領,專注地盯著白澤,「您是真心,喜歡著上河井小姐的嗎?」
白澤瞪著他沉默幾秒,過了一會才瞇起眼笑開。
「喜歡喔。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呢,認真又乖巧。」
但接著他又說,「不過呢。並不是那種喜歡。打從一開始,和她成為男女朋友的原因,和我來現世的原因就是兩碼子事──你想知道的是這個吧?」
說著白澤呵呵地笑了起來。看著鬼灯陰晴不定的表情,他揚高臉,高姿態地宣告:「剩下的吃飽飯後再說吧?正好你來了,那今天的晚餐就交給你啦,輔佐官。」
說著他抓起鬼灯的右手,把手裡的袋子掛到攤開的掌心上。
※
「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白澤替埋頭工作就會不顧外務的上河井送完晚餐,回到位置上後,鬼灯突然地開口問道。他嘴裡還塞著半口的飯。白澤呆呆看了一會,不禁噗哧一笑,「我還以為你是吃飯時要專心的類型呢。」
「少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白澤鼓著嘴埋怨,「我都還沒開始吃呢……」但看鬼灯又要變臉,他放下碗筷,嘆了口氣,用種帶著嘆息的笑嗓輕輕地說:
「可以想像啊……被你喜歡什麼的。」
雖然起初並沒有發覺。兩人之間孽緣算起來實在太多筆,從鬼灯幼時到成年;從白澤壓根沒記得鬼灯名字,到視鬼灯的名字為災難,光是聽到就會有很大的反應。
白澤一直以來都是個個性溫和的神。雖因好女色總是特別親近女孩子,但待人接物這方面,對男孩子也同樣和顏悅色;否則小時候也不會讓個小鬼頭纏著自己問東問西;又被長大後的小鬼頭問東問西,還被灌酒灌到最後一腳踩空摔進現世。
注意到這兩個求知慾旺盛的小鬼頭是同一個人,是更後來的事了。當時鬼灯已經當上閻魔的輔佐官,和閻魔交情要好的白澤,還因此在路邊拉麵店聽個喜孜孜的笨蛋老爹炫耀了一整晚自己兒子有多優秀。順便一提,當天上午白澤還因為各種不成熟惹惱了那位「優秀的兒子」。
「啊,是那傢伙啊。原來他就是鬼灯嗎?」聚會結束,白澤走回桃源鄉的路上細細想著。
漫長的人生裡,除了交往過女孩子的名字以外,白澤其實很少認真記住什麼事。那大概是日子過久了的後遺症,本來印象這種東西就會隨著時間慢慢磨滅,除非自己又刻意去加深印象。
又或者,被強迫加深印象。
知道自己被鬼灯視為眼中釘是典禮過後沒多久的事。鬼灯畢竟是因為強大怨念而被鬼火附身形成的怨鬼,對人的負面情緒也相對強烈許多。總是被如此惡狠狠盯著,對象又是跟自己有各種淵源的對象,哪怕白澤是個多麼沒脾氣的人也堪不住。
也所以,白澤很自然而然就會關注起對方。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方面。
白澤有九目,善察。
注意到的時候,很自然而然就理解了。除了理解惡鬼心裡不平的怨氣,也理解隱藏在這樣怨恨之下,惡鬼無法說出口的,更複雜的心情。
「是嗎,原來自己被喜歡著嗎?」白澤心想。
「所以,那時候才會這樣子問嗎?但那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切皆還渾沌不明的神代,白澤還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每天都漫無目的地在各種地方閒晃。其中一個,就是後來被規劃為地獄的黃泉。白澤當時還穿著繁複的華服,喜歡四處搭訕可愛的女孩子。卻沒想到,還沒釣到一同遊玩的女孩子,自己卻被個老成的小鬼給纏上了。
而且還是個獨角鬼。白澤因此特別留意,特別去「看」了一下,沒想到竟發覺這小鬼的組成異於常人。
同時也心生憐憫。因此在對待那個聰明的孩子時,白澤又比對待其他人多出一倍的耐心。他知無不答,教導那個小鬼很多事。其中之一,就是所謂的戀愛。
「真心的戀愛對我而言,便是能讓我想要繼續生存下去的動力。」白澤這麼回答小鬼。
「雖然,我並不認為自己適合擁有那種東西。」同時,也吞下應該接續在那之後的話語。
小鬼似乎注意到他的躊躇,緊緊拉住他的袖擺,很快便用話語補去他所留下的空缺。
真是個溫柔的孩子呢。白澤憐愛地想。明明自己受盡傷害,卻仍然能用正確的態度對待他人。正因此,未來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存在。
「但……有的時候都快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喜歡還是討厭了。」
既然懂得鬼灯的心意了,白澤忍不住又更加關注鬼灯。但是,他不只會被對方惹怒,還常常莫名其妙就會被痛扁一頓。一開始還覺得各種驚嚇,後來卻又慢慢習慣這就是他與鬼灯的相處方式。鬼灯的行為老是如此不講理,因此,白澤也一直對從鬼灯那感受到的戀情感到無所適從。
「所以,後來就變成吵吵鬧鬧的樣子了啊。」閻魔拍拍白澤的肩膀,試圖給他一點安慰。作為上千年以來白澤吐苦水的對象,閻魔對兩人的心意都算略知一二,也將兩人的互動全看在眼底。雖然白澤是白堊紀時期就存在的上古神獸,論輩分而言,閻魔還要小他一大截,但是白澤的外表年輕,心性也小孩子氣,閻魔時常忍不住就會把他當成和鬼灯同一個年紀。
「就是說啊。」白澤不是滋味地應聲,說著把喝酒而發紅的臉埋進臂窩裡,過了好一會都沒說話。就在閻魔幾乎要覺得白澤是喝酒喝醉睡著時,又聽見他悶悶地說,「可是知道被喜歡的時候,總是覺得心裡暖暖的。很高興。」
「所以我也喜歡上了你。」白澤低頭看著碗裡未動的米飯,「那是很自然而然的,連我自己也沒察覺……一直到這件事爆發。」
起初對鬼灯的感覺只是單純的熟悉與親暱,並沒有特別想什麼。即使自己還是一直和其他女孩子玩;鬼灯也認識很多出色的女孩子,白澤還是覺得沒什麼。
在這之後,即使繼續被喜歡著,一定也會像這樣過著各自毫無交集的生活吧。還這麼想。
直到「偽神化」的事件爆發了。
畢竟是相關人員,所有的神明都收到了通知,包含白澤。聰明如白澤自然很快就注意到,自己的處境,以及自己有死掉的可能性這件事。沒想到,就在這種攸關生死存亡的時候,第一時間,他居然是想起鬼灯的臉。
「我心想糟了……原來我因為你的緣故,變得不想死了。」白澤說。
「所以我想要想盡辦法活下去。那個時候,我做了這樣的假設:『認為這世界是正確的你,一定希望這個世界被還原。』於是我也對這個既定的賭盤下了賭注。」
「──您不賭世界滅亡,也不相信人類會勝利,而是兀自開始為了世界自體回到正常做努力。」鬼灯突地插嘴。
白澤愣了愣,不禁苦笑起來,「……什麼啊,賭注的事,你已經聽說了嗎?」
鬼灯狀似不經意地用手握住靠在桌邊的狼牙棒,「在來這裡之前,我已經『請』大王將一切都告訴我了。」
「你這傢伙……」白澤滿臉黑線。他默默在心裡替閻魔祈禱,希望他人還安好。
鬼灯將手從武器上收回,想想白澤方才的言論,忍不住嘆了口氣。
「明明是人類不自量力,您卻悲天憫人得過分。真該讚賞您不愧是神明嗎?」
「才沒有那種事。」白澤搖搖頭,「前面不是說過了嗎?我只是擅自揣測你的想法,並且希望儘可能地去完成它。我認為,只有將這個賭約無效化,才是最好的結果。你想想嘛,要是世界末日,整個世界的人全湧入彼世,那不是很糟糕嗎?我這也算是在替你著想啊。」
「嘁,誰要你多事。」鬼灯不屑地撇唇。
白澤臉冒青筋,他用力哼了聲,雙手抱胸,用力靠上椅背。「算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你就是這種不知感恩的頑固個性,我也不指望你還來感謝我什麼!」
鬼灯聞言大大地嘆了一口氣,用極小的音量輕語:「……與其讓您去做那種危險的事,還不如讓他們世界末日,您安然無恙地待在彼世。」
「哈?你剛才說什麼?」以為鬼灯又在小人嘀咕,白澤一臉怒氣拍桌站起。
「沒事。」鬼灯才不可能再重複一次那種愚蠢又自私的話。他輕咋舌,放下手裡的空碗,「您前些日子回彼世一趟,之所以不能久待,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白澤原先還憤怒得面紅耳赤,聽到這話不禁一愣,表情木然地在位置上坐下來。
什麼嘛……連這個都猜到了啊。
「其實,我是覺得,這樣也好的。」白澤輕描淡寫地說,「我很喜歡人類喔。覺得他們很可愛。你是因為怨恨和委屈才死掉的吧,如果在這種狀況迎接世界末日的話,就變成絕大部分的人內心都有不甘與憤怒。說不定會有人覺得那是解脫吧?但是你看,即使世界改變了,還是有無數的人就像平常一樣地生活著。難道,連他們的生命也要剝奪嗎?如果受到這樣偏差的待遇,一定會覺得心理不平衡吧──況且,就是這樣的事態,才會誕生像你一樣的孩子唷。」
白澤喟嘆著露出微笑。
「但是他們的心靈不如你健全,他們不像你。一定會抱著這樣的委屈,連世界都怨恨起來吧。這樣子的人大量湧入地獄,地獄就真的是『地獄』了。」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白澤盯著碗裡的飯,好半晌才又說:「……其實我本來真的是想要回彼世待著的。就算是我,也想要一直待在喜歡的人身邊啊。但是,我試過了。如果是你的話,愛不足以支撐我繼續保持清醒。
「小奈伊可能早就猜到了吧。之前我不是回去了幾天嗎?就是她勸我,試試看。」他自嘲地扯扯嘴角,「結果有夠狼狽的。沒幾天就夾著尾巴逃回現世,也開始對你的心意不確定了起來。『搞不好你真的喜歡上某個人類的女孩子也說不定』還擅自這樣想像起來。沮喪得亂七八糟。」
只是即使如此,想起鬼灯的時候,白澤還是想活下去。
想為了這份戀愛,繼續、繼續地「活著」。
所以他回到了現世。他雖然十年間從來沒和上河井透漏自己的身分和賭注的事情,但小女生很聰明,大概也早就察覺到了──他接近她是有目的性的,不管那個目的是否為善,動機都不單純。即使如此,上河井還是接納了他,並與他維持共同生活的關係。
即使這樣自私的他向她求救,她一定也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握住吧。
「這十年來,我的心意始終沒有改變。所以為了不消失,我必須想盡辦法活下去。可是啊,因為自己活下去,而讓小奈伊,還有全人類都死掉的事情,我無法坐視不管,
「所以我決定,要庇護小奈伊。
「我懇求她相信,相信我。作為『白澤』,而非神明的我。我是這麼想的,如果她是核心的話,她的想法也許能改變這個賭約。即使要花上漫長的時間,和平共存、回歸日常的『和局』場面,總有一天會到來也說不定,
「這就是我的主張。」白澤說。
「──也是我至今,一直沒能對你說出口的『真實』。」
鬼灯聽完之後,「哈」地大嘆了一口氣。他揚眉瞅著白澤,一副「您要說的就這樣?」的表情。
「說實話,如果今天世界真的滅亡了,我會認為是他們咎由自取。」
「又不是所有人都有錯。」白澤小聲嘀咕。
「那就是他們時運不好。」鬼灯毫無猶豫地接口,「橫豎地獄這十年閒得也是夠了,即使徒然增加工作量,那也是活動獄卒們久未活動、生疏了的身手再好不過的機會。我早就看那些閒得發慌的傢伙不爽很久了。」他無視白澤「你這個S到極點的惡鬼!」的吐槽,轉而又說──
「但是,我認為您的觀點是正確的。世界的重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如果全數從零開始,得到轉生機會,新降生的新生兒無人照顧、也無所適從。已經累積起的文明也會一瞬間化為烏有。所以,您所提出的『和局』似乎是現下最好的結果……然而,您做的已經夠了吧?」
「哈?」白澤歪歪頭,不懂他的意思。
鬼灯於是從桌邊站起,他走向白澤,抓起他手腕,將他從位置上帶起來。
「白澤先生。」
「嗯?……唔──」還沒反應過來,鬼灯已經掐住他的面頰,扎實地吻了上來。力道之大,原先用來遮蓋頭上角的軟帽也因此掉了下來。白澤反射性想伸手去抓,鬼灯的左手卻繞過他的腰後,用力將他按在自己身上。
「你做什、唔……」正要開口抗議,舌頭卻伸了進來。白澤瞇起眼,不甘示弱地捧住鬼灯的臉回吻了回去。經驗老到的他很快就搶回這場唇槍舌戰的主導權,但鬼灯也沒打算輕易罷休,搞到後來一吻結束後兩人都氣喘吁吁,活像剛打完一架。
「這樣您能體會到我的愛有多深了嗎?」鬼灯仍半攬著白澤的腰,白澤只好順勢將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咧開嘴。他本已因為缺氧而有些虛脫,聽到這話忍不住呲牙咧嘴地叫嚷起來,「你的愛太沉重了,連呼吸都很困難!」
「是嗎,那樣就好。」鬼灯從容回應。白澤本來還想繼續罵,又聽鬼灯說,「這樣,不就能夠確實地感覺到『活著』了嗎?」
說完兩人對視了一陣,都沒說話。白澤又看了他好一會,才小聲咕噥:「你這惡鬼。」
「本來就是鬼。」
這次白澤呵呵笑了起來。鬼灯將手放上白澤的臉龐,兩人慢慢湊近,輕輕地又交換一個吻。
退開之後,白澤盯著鬼灯,半開玩笑地說:「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話,被這麼做了,說不定會喜歡上你吧?」
鬼灯聽完哼了聲看向一旁,「反正已經被您喜歡上了不是嗎。」
「你說什、」白澤紅著臉正要跳腳,鬼灯卻打斷了他──「我也喜歡您。即使您什麼都沒做也一樣。」這會白澤真的說不出話了。
鬼灯又說:「人類會面臨什麼結局,由他們己決定就可以。您應該是屬於我的吧?」
所以,
「請您和我回去吧。」
由我來當您的信徒。
另外積欠許久的《靈感》番外也會排在那之後推出。以上大概就是今年年底前的計畫。明年打算再開一個新坑,如果我還在蹲鬼白的話XD
上河井同學基本上走一個工作會心無旁鶩的路線。白澤本來食量就小,結果十年來兩人常常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XDD另外稍微補充一下,這兩個人的關係與其說是情侶不如說兄妹,他們並沒有真的在一起。誠如白澤所言,他什麼事都沒告訴上河井,所以大部分都是上河井自己心底有底,白澤也知道,兩人心照不宣。
是說結果鬼白兩人太認真告白了白澤飯都還沒吃哭哭(一直在意這個但找不到時間讓他吃飯XDDD)鬼灯倒是在聽白澤說話時順便把晚餐吃完了,該說不愧是鬼灯大人嘛XDD
另外我不知道大家怎麼辦到的,反正我家的鬼白走不了告白就到床上去的路線所以雖然命日是這樣那樣(??),這篇應該會從頭到尾都很清水SORRY!!!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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