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逆】十日の菊 (上)

》前因後果不小心交代得太瑣碎
》8/11的腦洞填坑計畫-2
》大概是一萬五上下的長度(初步估計)

1.

雲雀先生從早上就一直在考慮什麼。

梧桐和以往一樣，隔了一個步伐遠的距離悠哉地跟在主人身後，一邊四處張望著村莊裡的人事物。他們這次的任務非常簡單，是接受了某戶人家的委託，替家中閨女驅邪。一般來說，驅邪除妖當然不是什麼易事，然而，主角若換成被師妹評論為牛鬼蛇神的雲雀恭彌，那不過就是需要花「一點」時間處理的手邊雜事。

梧桐臉上那雙獸形的琥珀色眼珠子仍時不時盯著路面上的行人，同時乖巧地隨著雲雀往目的地前進，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偶爾發呆，更多時間他都在慢慢回想一日之前所聽見的任務內容──

在驅邪除妖這個領域，這顯然不算少見的案例。話說從頭，這次的委託人是一大戶員外，遭鬼魅作祟的則是他家小姐。半個月前開始，原本喜愛在院裡觀花遊玩、待人接物，溫柔婉約的大小姐突然強烈抗拒出門，鎮日將自己鎖在房間裡，每當下人經過她房間前總能聽見屋內的她在碎語著什麼。女孩子家的聲音本來很好聽，但總念著又快又急且又聽不懂內容的東西，窸窸窣窣，讓人不覺毛髮悚然。

「看來是有鬼魅作祟。」聽完前因後果，里包恩先生扶起登門求助的閨女父親，轉眼睨向站在一旁簡直事不關己的雲雀，笑瞇了眼，「但別擔心，我們有人能幫你處理。」

雲雀當然不可能沒注意到里包恩話語裡的含意，但他仍是愛理不理地環胸垂首，讓繞在他腳邊的寵物狐狸也只能聳聳肩放空，繼續把頭埋在尾巴裡。同時，他也期待起不久之後會有的小旅行。

是的，自從他被雲雀「收養」之後已過了五年。五年間，這位怕麻煩的主雖有獨處癖，但由於職業的緣故，大事小事可從來沒斷過，畢竟他雖討厭打擾或命令，降妖除魔這類可以大展身手的機會可不會倔著脾氣錯過。其中，像這樣子有趣的驅邪妖請求也有很多，一旦需要出門，總能增廣見聞不少。

才想著，牠便被捏著後頸從地上拎起來，雲雀把牠抱在懷裡安置好，轉頭，語氣平淡地詢問里包恩：「何時須走？」

只見里包恩又瞥了眼著急站在一旁的委託人，嘴角略微莞爾，一向不疾不徐的俊雅師傅，他一點也沒辜負自己最寵愛徒兒所評論的「雖說如此卻是個急性子」，轉過頭來看著雲雀，一字一字清晰吐出：

「立刻、馬上。」

待連番道謝後便駕著馬車先行離去的委託人離開視線，雲雀抱著狐狸回到自己房間。才剛帶上門，懷中的狐狸已經耐不住熱竄到地上去，接著便整團毛球鋪平在地板降溫，就像村裡人養的賴皮狗一樣。雲雀忍不住輕蹙眉心，動腳輕踹狐狸一腳，就差沒訓牠「坐要有坐姿」。不過畢竟是養了五年的狐狸，雲雀腳剛踩上來牠就瞬間悟了雲雀的意思，連忙端正往地上一坐，坐出稻荷神社那兩只白狐的英挺。

雲雀不吃他裝乖那套，瞧也不瞧一眼，徑直往床邊走去，鞋子踢掉上了床。

「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收拾行囊。」

狐狸無語地望著命令完便自顧自舒服躺下來的主人，嘆了口氣，砰地一聲，白煙聚了又散，原地狐狸不在，僅剩化形而成的16、7歲的男孩子。他才沒行囊要收呢！衣服都是變的，也不用棉被和食糧！男孩子內心咕噥了好一番，最後無奈地瞅了自家主人一眼，總算搖搖頭，認份地往放置雲雀衣物的櫃子走去。

啊啊，並不是很愉快的回憶呢，看當事人睡覺還得幫他收行李。回想著前一日午後的記憶，想著想梧桐忍不住還是不是滋味了起來。從來沒有一隻正常的寵物還需要幫忙照顧主人三餐加起居的……噢，好吧，或許能夠自由轉換人獸形體的，並不能算是正常的寵物。腦中抱怨好一會，結果又是在吐槽自己，梧桐也對雲雀存放在他體內某個部分的奴性放棄了。算了，反正面對雲雀，他從一開始就一次也沒贏過，更別提要得到什麼好處了。雖說雲雀既沒虐待也沒過度勞役他，好玩好看的也會讓他參與，但梧桐心裡還是一直很想回山上和家人團聚。

……當然，這話題他一次也沒膽和雲雀說。

東張西望了一會，梧桐總算倦了。雲雀仍筆直地往前走，繼續心無旁鶩地考慮著他已經想了一個早上的「某件事」。梧桐當然不知道雲雀在想什麼，即使有些種族有自帶便利的讀心技能，也絕對和他沒什麼關係；此外，雲雀在想什麼通常不會特別和他說，他也不過問。

其實，也不是真的很感興趣啦。他心裡想著，繼續跟在雲雀後面走。他估算一下時間，等這個村莊過了再穿越個林子，估計亥時能抵達委託人的宅邸。和一般除妖師總要削弱敵人再出手的個性不同，雲雀就喜歡對方鬧得兇，給敵人萬全的攻擊機會，再高速正面解決是他唯一奉行的準則。正巧這次的對手，鬼魅類於夜間比較難對付，近子時力量更是達到高峰，對雲雀來說肯定會覺得夜間的難度高，在彼時交手再合適不過了。

這幾年梧桐跟在雲雀身邊多少耳濡目染，被養在一個高深莫測的除妖師身邊，就算定位只是隻賣萌的小寵物，他仍迫不得已從涉世未深的蠢萌小狐妖，成長為除妖師的助手。自然，對於妖魔鬼怪作祟的方式也多少有點理解。先說梧桐自己是狐妖，能力的本質是魅惑。勾引人類的心神、吸取精力，是一般狐妖常見的修行方式（但他被禁止使用這能力，修練的方式另有門路，這裡暫且不表）。其他妖、怪類的能力，多半也以精神的影響為多數，若傷人骨肉，則大半是走火入魔、或者個人興趣。事實上也的確是，很多妖與怪都可以放著不管，所以除妖師們也泰半不去干涉他們，除非真有些妖妖怪怪神經沒接好，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人心惶惶，才會自食惡果。

梧桐自己也參與過幾次除妖。雖然嚴格說起來，對身為狐妖的牠而言，除妖可是貨真價實的同類相殘，但每次想到自己那無辜至極的被捕獲事件，就會對那些四處作亂的傢伙同情不起來。

題外話了。除去妖怪這大項，其他會害人的非人存在通常統稱鬼魅，即是一般人常說的鬼呀靈的。他們很多沒有確切的實體，於暗處出現，存在虛無飄渺。他們的自主性與個體意識都比妖低很多，解決方式同是打散或驅逐。

簡單點來說，在解決事情時，除妖師對鬼魅、妖怪有著非常明顯的差別待遇。畢竟說起來，妖怪多半於山野林間出生，還很多是父母生養的；鬼魅則是透過人的意念與欲望生成，本質上的天差地別。

太專心在想，梧桐不自覺就和雲雀拉開了兩步以上的距離。還沒急著趕上，他轉眼看路邊有幾個花籃，便定住腳步，彎下身去看。忽地，身旁就有一蒼老的聲音喊了他一聲，「這位姑娘。」

梧桐一頓，回頭便見一青衣老翁，鬢角連著下巴雪白一片的長鬍子。老翁朝他笑得和藹，略帶興趣地看著仍頭也不回往下走的雲雀，再看看梧桐。「想買花嗎？」

梧桐低頭又看了看花，「這些花可漂亮的呢。老爺爺您是花的主人嗎？」

「老人家素日清閒，就在家前種了些解悶。姑娘妳若有興趣，不妨讓妳的戀人替妳買些？幾枚銅錢就能帶一些走。」

啊。聽見老翁的猜測，梧桐輕叫了一聲，他轉頭看看不遠處的雲雀，回首時掩嘴輕笑。不過他仍和藹地笑覷老翁，也不特別否認，順著就把話給接下去：「自個兒想要的東西，我自個兒想辦法。如果先生他也有想要的東西，一定也不求助他人，自己拿到手的。」

老翁簡直被他逗樂了，讓梧桐從花籃裡挑了數量不少的花，卻只和他收三錢。銀貨兩訖，他幫梧桐將花捆成一束，不禁感嘆起，「年輕的戀人真好吶，你們也是來看轉生泉的？」

轉生泉？梧桐的眼睛眨呀眨，一瞬映滿星輝，但那電光石火間的光彩還瞧不清，下一刻便完全收斂在琥珀色的瞳仁中。他語氣微揚，略帶疑惑地回問：「這……還是第一次聽說。轉生泉是……？」被勾起好奇心，他索性也不管兀自走掉的雲雀了，把花在懷中捧好，繼續向老翁攀談，希望能聽到更詳細的訊息。

「你們要去的方向有一口泉。」老翁這麼和他說，「名為轉生泉，又叫永結同心泉。傳聞中同時進入泉中的兩人，能夠換靈。」

「換靈？」

「說是能知曉對方的心意，很多情侶慕名而來呢。能讓戀愛更加順利的泉水，你倆要好的話，去嘗試看看，也是年輕的本分吶。」

梧桐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會，才瞇著眼對老翁笑笑，「聽起來很有趣。我們會考慮看看的。」隨後便告別老翁，追上已走了一段距離的雲雀。

追上之後，他默默跟在雲雀一個步伐外的距離，滿心想著老翁說的泉。轉生泉，這名字實話說並不陌生，這幾年間曾經在各式的地方耳聞過幾次。其效果，他人交談之間亦云之「換靈」。然而，與老翁所說的意思可是大相逕庭了。

梧桐自己也曾經想著要找這口泉，如今得來全不費工夫，反而難以相信。要真有轉生泉，怎麼可能安然存在於這裡，沒有被破壞，靜待有心人的訪問？

但果然還是值得試試。如果成功的話……

「和誰說什麼呢？」

雲雀驀地出聲，著實把梧桐嚇了一跳。「老先生推薦附近山林美景呢……雲雀先生你應該沒興趣……吧？」

「無聊。」雲雀毫無遲疑地回答，接著又說，「你的修形還是一般糟糕。」

聽他這麼說，梧桐可不樂意了。他輕哼聲，湊到雲雀邊上，努努嘴才反駁道：「您現正批評的是狐妖的本能行為，老是捉著這點說，都替您覺得累。沒辦法的事就是沒辦法，能看清的人瞭解我，看不清的也無需去理會罷。反正我不是人，人類看到哪種性別都沒啥意思。」

雲雀本來似乎還想說什麼，最後只是深刻地瞥了他一眼，便悶聲不吭往下走。梧桐見狀也就退回一步之後跟著。

「生氣了？」他小心翼翼地問著雲雀。他當然明白主人身為除妖師，要該有多討厭自家寵物走到哪都在魅惑他人，但這能力是嵌在梧桐骨子裡的，拔都拔不起，梧桐能做到不讓受魅惑者迷失心智、僅是錯認性別，稱上是修煉頗有成就也不足為過。

雲雀畢竟不真的理解妖，不能理解梧桐的努力也是無可厚非的。這他也不計較，偏偏雲雀又愛拿這點叨念他，這就真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了，總要惹得梧桐用敬語回敬雲雀兩句，讓他清楚他的寵物不高興了得安撫……但怎麼最後又成了他得安撫惹惱自己的主人呢？

雲雀搖搖頭回應他的詢問，「有時間想這個，試圖為本來做不到的事多點努力如何？」

聞言，梧桐心又跳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雲雀的意思和他此刻所思所想徹底天差地別，但他還是衝著雲雀點頭。

「那是自然。」他笑瞇瞇地回答道。於是雲雀又用耐人尋味的眼光看他。隨即吐出簡直不知所云的附和：「這點於我也是一樣的。」

「拜託，再努力下去你就不是人了啦。」想也沒想，梧桐立刻苦著臉道。都已經完敗妖鬼一類，他這人類究竟還圖什麼，難不成真要修仙？

但想著想著他就笑了。這麼虛無飄渺的東西，哪裡適合雲雀了？果然雲雀聽若無聞，用最積極的無視表達對他戲言的鄙夷。

「梧桐，」一會後雲雀似乎想到什麼，「晚餐一定要有肉。」

「……」頗為無言地看了主人一眼，梧桐忍不住嘆了口氣。他還真敢當把狐妖養成隻野生狐狸，不准搗亂不准騷擾路人，但有一點一定要會，就是抓獵物。

「是是是，您想吃兔子還是野雞？」立刻提出選項以表示身為寵物的誠意。他自己是覺得這兩種味道最好。

「噢，狐狸聽起來不錯。」雲雀唇角微揚。

……您是耳背吧選項裡哪有狐狸，再鬧的話晚餐吃草啊！內心無限翻騰，梧桐仍然回以燦爛一笑，「抓到什麼吃什麼是吧，我就知道雲雀先生最好養了。」

「……」

「等等不要揍我道歉還不成嗎對不起嘛──」

筆記只劃掉兩行(不科學X
前一個只寫了第一集的應該一萬字左右可以寫完。02就會進入正題了。腦洞的腦洞才是真正的腦洞(到底)
然後中途真的覺得我家的雲雀一直很一致但和本家的雲雀是兩個人，狐妖系列隨著阿閃的活潑與欠揍（……）雲雀的形象也會保持這種有點冷有點中二但不算難相處還會開玩笑的樣子（雲：...到底是有什麼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