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s Dawn 塔約】塵歸塵,灰歸灰
》蛋主授權不做更名
》靈感來自蛋主選擇的 BGM:〈菩提樹〉天野月子
維多利亞廣場最近出現一群常人難以理解的怪樹群。說是無法理解,大多數人甚至對此毫無感知,至少在少數能看到的人眼底,難以理解。
「好醜。」塔納托斯面無表情開口。
「真是難得,你居然會有這種評論,哪裡哪裡,醜到別樹一格被特別表彰的醜東西?」
約書亞東張西望,但此刻的廣場,在他眼中實在與往常沒什麼不同。正常上班日接近中午的時間段,廣場上人沒有這麼多,甚至看上去有些無聊。最近沒有活動,也沒有古怪的劇團戶外宣傳,勉強可以與審美掛鉤的只有躺在水裡的女人雕像,可約書亞不覺得塔納托斯會對這種硬梆梆的石頭評論美醜。
「沒在跟你說話。」
塔納托斯並沒有要進一步解釋,徑直往前走,從頭到尾都沒看廣場中心的噴泉半眼。難得的排休,塔納托斯的目標是斜切廣場,抵達位於廣場附近的美味冰淇淋店,帶上約書亞本身已經夠煩,他並沒有興致對開無敵星星的麻瓜解釋此刻映在他眼中的景色。
此刻,塔納托斯視線裡,出現的是一片乾枯焦黑的枯木林。
那些向天空伸去的枯枝,宛若一隻隻被燒焦的手,朝向天空求救。樹身平均有兩三層樓高,若那些真是破土而出的手,也不曉得底下該層層疊疊埋葬多少巨人,才讓這些求救的手,密密麻麻生滿整座廣場,想要繞開得要不厭其煩地蛇行。
另一方面約書亞什麼都沒看見。他看著塔納托斯左拐右拐跟溜冰似的,便說不然週末去溜冰場吧,你也該活絡一下筋骨,解放運動神經。一邊碎碎唸著,直直往其中一顆黑漆抹烏的樹撞了過去。塔納托斯並沒有攔他,約書亞並不是廣場裡第一個穿樹而過的倒霉蛋,所以塔納托斯只是觀望他迎向那場無可避免的碰撞事故。他已經預想到那畫面會有多醜,而發生的那人又會多沒有自覺。
可他並沒有想到,他料想中的場景並沒有發生──或者說,並沒有完全發生。
約書亞低頭穿過那棵樹時,兩隻手臂自肩膀到手掌,還有胸膛前一整片都沾上樹上黑黑像是炭粉的東西,隨著他手的動作,遠看像他胸線高度的位置,有隻巨大的黑泥鰍在掙扎。炭粉並非出現在所有人和樹接觸的地方,約書亞那張臉正面撞上去,現在也依然白白淨淨的,塔納托斯判斷不出留下炭粉的準確條件。
他又多眺望兩眼,約書亞身上那些留下印子並不規則,約書亞平舉雙手時,可以看出污痕都在同一水平線上,歪歪斜斜,不像被外力沾上去,更像他擁抱過什麼黑漆漆的東西。
這還是第一次約書亞和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扯上關係。塔納托斯不禁多看了周遭那些黑漆漆的樹幾眼。
「等等,你為什麼越走離我越遠?」約書亞後知後覺發現同伴跟自己離心,痛心疾首拉近兩人的距離,正要伸手握住對方手腕,卻被狠狠一掌拍開,語氣理直氣壯:「髒。」
約書亞收回手,仔細打量,除了因為長年拿槍而生的厚繭,這雙手可說是白白淨淨,也不曉得髒在哪裡。
「又是醜又是髒的……啊,該不會,剛剛醜也是說我吧?你倒是說,是衣服還是哪塊配件不合你心意,我下次跟你出來絕不選它!」
「你太吵了。」
塔納托斯幽幽嫌棄,身形已快速繞過無數盤根錯節的枯木,趕忙要離開這些樹盤據的地方,恢復自己乾淨的視野。
約書亞隔著一步追在他後面,相較於看得見的塔納托斯巧妙閃躲,約書亞那簡直是以撞飛一整排的樹的氣勢往前衝。
塔納托斯走出廣場範圍後,才終於回頭看了一眼。萬幸的是,他沒有看到一個黑漆漆的約書亞。就像是用磁性吸引碳粉附著的影印技術類似,枯木的炭粉始終只集中在約書亞身上固定的位置。
只是他想到對方要在自己面前用那雙髒手吃點心,臉上瞬間露出幾分嫌棄。待會說什麼都要分開點,堅決拒絕共食。
※
伯明罕最近的天氣好,陽光明亮,氣溫灼人,很標準的夏天。
塔納托斯卻在其中看到了火。廣場的樹木逐漸從中心往外延伸,就連上下班的路上也偶爾會在錯過的街景看到一道道的烏黑劃過。
因此他最近不是很想看到約書亞。
只能慶幸兩人雖在一處上班,班別卻大有不同。如果他盯著那雙黑炭般的手進解剖室,塔納托斯懷疑自己可能會忍不住做一些讓對方有來無回的想像和規劃。
腦內模糊的空想在某人的黑手推開辦公室的門後,按在雪白的牆後開始有些具現化的傾向。似乎發現塔納托斯的視線不曉得為什麼變得跟冰刀一樣,約書亞連忙快速講明自己來意:
「下班有空嗎?最近新開了一家甜品店,味道還不錯,有開到晚上,去的話我請你……」
室內頓時回暖了幾分。
塔納托斯沒有猶豫太久便給出自己的答案:
「……去。」
市中心四處都盤踞著大量枯木群。
這塊區域曾在數十年前戰爭中遭受劇烈的空襲,無數哀嚎中,痛苦的靈魂和破碎的建築一起被往下埋葬。祂們一直逗留在這裡,偶爾掙扎著向上,就長出這樣的枯木地上的。房子被重建了,城市翻新,唯有死去的生命,它們記得歷史,也跟著歷史一起乾枯。
在那些不斷往天空延伸的黑色枝幹中,塔納托斯好像幻視了砲彈和四射的火光。他隱約覺得那火光熟悉,卻始終隔著什麼。
是隔著什麼呢?
恍惚間甜品店到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約書亞推著下了出租車。
新開的店就在維多利亞廣場附近,從這裡也能遠遠看到廣場上影影綽綽的樹影。
它們要在這裡扎根到什麼時候?塔納托斯他們的座位靠窗,還是一整片落地窗。他側靠著窗,漫不經心眺望著窗外,看得專心,手指在桌上摸索,逮著小蛋糕就要往嘴裡塞。
「烘焙紙、烘焙紙還沒撕!」約書亞從塔納托斯嘴裡搶過小蛋糕,飛速拆了那張不能吃的紙,又把蛋糕擺回去。即使他的速度已經是職業管家水準,塔納托斯投來的視線中依然沒有感謝,反而透漏出無情的「你很多餘」。
約書亞還想唸叨兩句,對面的人卻已轉開視線。約書亞只好先幫他把剩下小蛋糕不能食用的部分都卸除。
「真是的,外頭到底什麼這麼吸引你?」
約書亞也跟著朝窗外看他去,抬頭,灰藍色的天空裡滿是厚重的烏雲。他下意識說:「啊,這樣子是不是要下雨了。」
才剛說完,外頭毫無預兆地大雨傾盆。街道上,本來不疾不徐走著的行人開始由走轉跑,在沉默的黑色樹林裡穿行。塔納托斯看著有些人乾乾淨淨跑在水裡,有些人則越跑越髒。髒在臉上、手上、腿上,各種部位都有。
但就在之後的某一瞬間……雨好像夠了。
足夠洗滌所有的水從天上砸下,擊打世間,最終清洗了一切。眨眼間,枯木開始溶解,化作漆黑的粉塵,順著雨水流進下水道裡,將要還給過去一個短暫的清淨。塔納托斯仍專注地看,無意識在雨中尋找那些盤據城市的黑色污痕,而後,一隻手忽然伸過來,要蓋住他的眼睛。那瞬間,塔納托斯有種錯覺,自己好像即將被緊緊攫住的天空,可下一刻,貼在臉上,乾燥且溫暖的感官又反駁了他。
約書亞什麼都沒看見,只是本能地伸出手。但塔納托斯能看見。
即使他們兩人都在室內,這場湮滅所有漆黑樹木的雨,同樣洗過對方身上沾染數日的髒污。
在視線真正轉黑的那一刻,塔納托斯不知為何歪過頭,輕輕蹭了一下對方白淨的掌心。
標註:回憶金曲電台
主題文案:跌入往日的舊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菩提樹〉不顧一切的救贖裡,聽出向上伸展的鬼手、廣場叢生的火災木和大雨清算(?)剛好設定裡有提到超現實和靈異本身又很喜歡,就來寫這個沒有設定的趴(蛤)
標題用了日文版的回歸塵土,只是單純感覺這個場景裡,燒成灰比化成土更合適一點。
火災木
故事中出現的枯木,稍微借用一點點當年火災的畫面,擦一點點伯明罕歷史邊,寫了原創的都市傳說「火災木」。
火災木本身是種紀錄與現象,或者說,歷史重現。過往經歷與火災相關的生者,在穿過火災木的影像時,會在身體對應的位置顯現死裡逃生留下的印痕。身上穿著衣服就會顯現在最外層的衣服上,脫光就會直接顯示在皮膚上。換衣服也沒用,類似圖層永遠置頂。但不會影響現實生活中的物質,只有看得見的人難受。塔納托斯身上沒有痕跡,是因為他繞行技術一流,不然他身上也會一整團黑黑的。
(本篇編號: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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