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36】忐忑-02
》連我自己都很意外2.雨中雜音
後藤晉平保持捉手的動作，約莫一分多鐘。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中，他的臉白了又紅，神情千變萬化，最後回歸沉寂，緩緩石化成雕像。為了確保預知能力確實發動，雲雀恭彌又耐心等了數秒，才不客氣甩開對方的手。
回神過的後藤連忙把雙手都揹在身後，垂頭後退了幾步。
或許是他看上去真的很沮喪，圍觀全程的真中興致盎然，沒給他太多沉溺的時間，追問：「有答案了嗎？」
然而後藤晉平明顯很抗拒來自雲雀的未來畫面。證據是，真中問完話後，並沒有從後藤那裡得到任何答案。後藤本人也忠實呈現這種抗拒，他此刻站的位置，甚至離真中近一點。
這反應可真有意思。真中想。
「好吧，我們暫時不提你看到了什麼，」真中說著還有些遺憾，她直覺認為，若是能從後藤那挖到答案，或許會是個可以拿來取笑雲雀三年的笑話，「之前說過，這裡已經不再安全，你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他跟我們走。」雲雀卻在此時插話，「回到總部前，妳不准再問他任何問題。」說著他睨向後藤，「你也不准理會她。」
他話一說完，後藤的視線迅速移向地板，連連點頭。雲雀每說一句，他的頭就往下低一寸，像被導師訓話的小學生。
真中心道惋惜。既然雲雀出手，短時間內是無法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草壁會進來幫你收東西，需要協助的部分，你可以直接交代他。」雲雀對後藤說完，示意真中一眼，兩人便走了出去。後藤站在門邊，對著兩人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才返身入內，走到桌前，萬般珍惜地拿起那支方才慌亂中丟下的鋼筆。
他的視線從鋼筆移到一旁攤開的書。
忡然半晌，才彎腰闔上書本，和鋼筆一起帶回房間，收拾起即便經年，依舊為數不多的家當。
後藤的家當確實不多，收拾起來甚至沒裝滿他搬來時帶的行李箱，草壁替他把成堆的小說用麻繩成沓固定，裝進行李箱時差不多佔去一半的位置。
除此之外最大的行囊就是前院的西瓜，和後藤挑選長得最好的萵苣一起裝進竹籃，空隙處塞著他今天採回來的野生水果，整籃與行李箱一齊放進了後車箱。全部收拾完小一小時，臨走前後藤站在門口，留戀地看了看房子。雖然其他人沒說，但哪怕後藤本人早就離開這裡，等其他勢力找上門來，這房子恐怕也躲不過被大肆翻找，弄得一團糟的命運。
草壁來之前還擔心吉普車的後車廂不夠容納後藤晉平要帶走的東西，沒想到一個行李箱解決，所以才有後來草壁讓後藤把成熟的西瓜、萵苣也帶走的提議。
「都市裡就不用吃自己種的菜了吧。」
後藤當時盯著西瓜可能是這麼想的。草壁看他蹲在田裡最大的西瓜面前好一會，最後才用瑞士刀切斷瓜莖，把它從土裡抱出來。
草壁覺得這場面不像幫新同事搬家，倒像去接暑假住在鄉下老家的外甥。
大概是最開始幫忙撿回水果的緣故，後藤對草壁相當友好，得知自己被安排坐到副駕駛座還小小鬆了口氣。草壁對此很能理解，他自己與後排的老闆、老闆同事相處時，也時常戰戰兢兢。
整個過程中後藤一直很有禮貌，所以草壁並沒有注意到，過程中後藤晉平一直和他保持一步以上的距離，就算兩人不小心朝同一個方向伸手，也絕對碰不到。
※
「最早的時候，異能者總數有一百零八，分散於世界各處。由於這些異能都與人類心理層面的精神互動有關，最早研究異能者的人將其稱為『Heart』，也就是心。Heart 的能力相當廣泛，許多都能通過影響人類的情緒、潛意識來操縱他人，歷史上用來做壞事的人也不少，後來便出現以狩獵 Heart 為目標的『心狩』，許多能力因此被封印，如今世上僅存的已知 Heart，一共三十六人。在場就有三個。」
回程的路上，取代了山林收訊差而時不時傳來雜訊的廣播，真中主動介紹起組織的現況。在場其餘三人因為各自的理由都沒有接她的話，很長一段時間，車裡都只有她一人的聲音。
「人心越複雜，照理來說能力應該會衍生得更多，但一百零八似乎就是人類煩惱的極數，同時是一個循環。若是不被心狩給封印，死後三天就會回歸本源，之後隨機伴生於新生兒身上。」
後藤往後照鏡看了一眼，真中正說到興頭，滿臉都是慵懶的笑意。後藤又忍不住把視線停留在對方的眼睛……或者，該說是虹膜上。艷紅的虹膜通常出自缺乏黑色素的白子，偏偏真中卻有一頭長及腰際的烏黑秀髮，讓人很難不去在意她眼睛的顏色。
在真中開口以前，後藤晉平從沒想過要關心身上的異能從何而來。
異能，本身就代表著異常。如今聽真中這麼說，他才知道，豈止是很少，全世界也就三十六個。那也理所當然，除了今天這種意圖性找上門的同類，假設單純依靠機率，窮極後藤一生，也難在世界數十億的人口中，偶然遇見一個。
之後他聽真中介紹起他們此行的目的地──彭哥列。
一個發源於義大利的黑手黨組織。似乎是因為當代家主出生日本，因此數年前，在對方繼承首領之位後，整個總部也遷到日本來。能發現後藤也不是巧合，而是最近幾個國際間大組織間的博弈。
「地頭蛇，線人多，總能比人家快一些。」
雖然後藤也很在意鋼筆主人的消息，可針對此次行動，或許是之前交涉時說得太多，真中最後只有這麼一句評價。後藤不願開口，紙筆又在後車廂，這會實在無法干涉後座那位女性的話題。再者也放任對方自顧自說了快半小時，現在才插嘴，總覺得有些不禮貌。
他忽然想起出發前雲雀的警告。
老實說，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是很清楚後座兩人分別的異能各是什麼，只隱約察覺到雲雀出聲阻止真中與自己攀談，是為了不讓真中從自己身上得知一些消息──她確實知道些什麼。
可後藤又有些困惑，自己的預知能力是透過接觸他人才能發動，他一直很小心和真中雪凜保持距離，但期間對方的能力似乎已經發動數次；雲雀恭彌更是表現出只想一個人遠遠待著的氣場，他警告真中和後藤時，同樣沒有接觸他們任何一個。
就在後藤想得微微出神之際，真中雪凜獨自一人的演講還在持續。
現今國際上有幾個比較大的黑幫組織，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幹部是 Heart，其中人數最多的正是彭哥列，真中簡單介紹了幾個幹部，幾乎是日本人的名字，後藤聽著很驚訝，他還以為這三十六個異能應該會在異能所有者死後，隨機分布到世界各地。
「其次是密魯菲歐雷，他們也算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吧，其他也有幾個比較麻煩的……」真中輕飄飄地說。她的語氣過於像是閒談，後藤也就隨意聽過。
「不過最危險的，永遠不是這些檯面上的敵人。組織不到一定規模，沒有足夠的約範，裡頭的盡是些亡命之徒，他們會幹出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測……噢，當然，甜心你例外。」
說完真中還在後照鏡裡對他拋了個媚眼。後藤立刻移開了視線。
能知道未來並不是什麼好事，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從真中和雲雀的反應看來，其他異能好像沒有這種風險，但後藤一直都知道，和自己扯上關係的，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即便是半自願半強迫地上了這台車，後藤依然沒有改變想法。能夠扭轉未來慘劇收場的道路自始至終都只有一條，那就是和自己離得越遠越好。
知曉太多命運的人，離死亡也就越近，伴隨的自然都是詛咒。想到這後藤也沒心思聽真中說話了。他看向窗外，轉而發起呆。
話說回來……自己是為什麼轉變心態，答應了這些人的條件。
真正做決定的那當下，流向他的影像如同海潮鋪蓋著將他淹沒，決定本身反而無關緊要。
──我的不幸，就是你的生命。
後藤無意識將手放在藏有鋼筆的外套夾層口袋之上，落到窗外的眼神已經放空。他甚至沒注意到真中是何時停下了話頭，空茫一片的腦中，浮現出的是在小時候道別的摯友。
「要是還能見面就好了」這種話，當時要是沒有說出口該有多好。
從後藤住所出發時天氣非常好，太陽很大，山裡又不會太熱，是很理想的夏天模樣。即使有天氣預報預警，草壁也沒想到，出山沒多久，剛上高速公路，迎接他們的就是整桶整桶往下倒的傾盆大雨。這時已經接近傍晚，太陽提早下山，天色灰撲撲一片，需要打開車燈才能看清前方路面。草壁看著導航的倒計時，加上塞車警示，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才能回到彭哥列。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廣播電台沒有被雨勢影響，廣播收訊良好，午間藍調爵士的純音樂節目減弱了雨聲，讓車內氣氛不至於這麼煩悶。
期間後藤靠著車窗小睡了一會，但十分鐘都沒過，他整個人驟然驚醒，若不是安全帶牢牢繫著他，估計腦袋上會撞出一個包。
「做惡夢了？」真中問。
後藤恍若未聞，呆呆看著外頭整面的雨幕，大半天都沒緩過來。
真中這邊什麼都沒問到，只覺掃興。新同事不如她想像中有趣，甚至沒帶來什麼有利的結果。剛靠回椅背發懶，後頭就收到雲雀警告的眼神。
「不問就不問，不然你就拒絕我好了？我什麼都看不到。」
雲雀沒理她，重新合上雙眼。
草壁面不改色地開車，偷偷注意著後座的暗潮洶湧，在心裡直嘆氣。不論雲雀的答案是什麼，真中都不會得到任何來自對方的回饋。這也是為什麼雲雀恭彌能做為組織內唯一能治得住真中雪凜的存在；當然也是真中雪凜始終在挑戰雲雀恭彌下限的主要原因。
作為事件起火點的後藤甚至沒關心過後座的對話。從惡夢中醒來後，他身上就散發著淡淡的疏離，和世界上所有人都拉開距離。
之後一路無話，順利回到彭哥列時，正好是晚餐時間。
後藤被草壁帶到事先安排好的房間，房間不大，但設備很齊全，裡面甚至有個人衛浴。除了直接收進廚房的蔬菜水果，後藤很快就將行李一一擺放到合適的位置。
「今天已經很晚了，吃過飯就先休息吧。隔天上午十點時，渡口會過來帶你認識組織，你也需要添購新的衣物與日用品。」
草壁交代完明天的事，轉而和後藤解釋房間設備，解釋門口電子觸控螢幕能提供的所有功能，並示範性按下一個寫著「送餐」的按鈕，笑了笑說：「晚飯待會就會送過來。」
後藤在筆記本上寫了謝謝，稍微行禮，在門口送走草壁。草壁送他過來時介紹過他自己，雖然也被編列在組織之下，但他實際上算是雲雀副手，也是雲雀在外個人產業的管理者，主要只執行雲雀交代的事。
「後藤先生有事也可以和我說。」草壁離開前這麼說。後藤晉平似乎是最新一件，雲雀恭彌交代給他的事。
送走草壁後，後藤拿出草壁剛遞過來的名片，上頭寫著風紀財團這個陌生的名字，晚餐時後藤心血來潮用房間裡的筆記型電腦上網一查，才發現是國內赫赫有名的大財團。名字聽起來像是校園的風紀委員會。
沒多久，晚餐就送了過來，送餐的是身高只到後藤大腿的圓柱機器人，餐盤頂在圓滾滾的頭上，後藤拿起餐盤時還有些訝異，研究一下才發現是通過磁力固定在機器人上的。
對於從深山回歸程式的野人來說，彭哥列的高科技讓後藤晉平覺得自己好像在山裡住了幾百年才出來。很多事物和入山前差別過大，一切都讓人新奇。
晚餐用罷，再次按下「收餐」按鈕，幾分鐘後，剛剛的機器人又過來回收餐盤。
睡前，後藤拿起下午讀到一半的書，完成了今日朗誦的分，便準備熄燈。
躺在充斥著陌生洗衣精氣味的床上，他預先做好徹夜不眠的心理準備，可或許是一整天動腦費了太多心神，甚至沒察覺到何時出現了睡意，他已然進入夢鄉。
原 02、03 的劇情應該是可以在 03 出沒，支線跑起來！感覺一堆自創角要出場 XDD
＆感謝泡茶小姐，簡直是推劇情推設定小天使
【現在可公開情報】
彭哥列：有錢，有人才，有很好的公司福利機制
風紀財團：超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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