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戰線 札雷】Burn in Water, Kiss on Flame

》(日)燃える水にキスをあげよう
》架空人魚啪樓,進展快,可以列入我人生中十大甜文(ザプレオすげ!



──波嚓。

隨著清脆聲響,札布上半身撞破水面。銀色髮絲溼黏地貼在臉上,但還不至於遮蔽視線。目標的船就在十數公尺外,仰起臉,一個頭上長著海藻、眼睛瞇成一條線的小鬼正趴靠在札布這一側甲板的欄杆上,微微抬頭往上望。札布下意識順著對方的目光往上望,映入眼簾的是滿天的星星。或稀或密的星群參差不齊綻放著光芒,看久了,會覺得那些小小的星點彷彿在遙遠天空那端閃爍。

札布將視線移回船上的海藻頭少年。

對方不知何時張開了眼睛。當那雙原先被札布以為瞇瞇眼的大眼睛全開時,札布覺得自己在對方的眼窩裡看到兩顆世間絕無僅有的蔚藍寶石,比星星更美,而且似乎和星星一樣,在夜晚中散發微弱的光芒。札布想更靠近看,而稍微撥動海面的漣漪,海藻頭少年不知怎地卻在第一時間低頭捕捉到他的動作,一察覺到雙方視線對上,少年緊張閉上眼,匆匆忙忙離開甲板。

「……什麼嘛,那海藻頭的臭小子有夠小氣的。」目送某人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札布皺起臉,不滿噘起嘴。

超想把人抓下海好好教訓一番再丟回去。不過,那頭海藻真是有夠嗆的。嗯,而且那個顏色……與其說像海藻,不如說像陰毛啊。札布想起自己的情婦的下半身,摸摸下巴,決定將海藻頭少年的綽號正式更正為陰毛頭。

不過,人都走了還在這邊替對方取綽號也無濟於事。札布把臉上散落的頭髮往耳際撥去,豆大的水珠卻往他的頭打來。起初是一滴、兩滴,沒幾秒就演變為傾盆大雨。他猛地抬頭,原先清澈、能夠看到滿天星星的夜空,以船的上空為中心,形成烏雲的漩渦。這不可能,今天的天氣、溫度與濕度,要在毫無預警的狀態下形成暴風雨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是──

「咒術師?這艘船果然被盯上了嗎!」

還在想著,由咒術形成的暴風雨開始朝船身注入大量雨水,就連人在周圍的札布也被波及,澆灌了一頭──由於咒術加成的關係,打在身上的雨根本就是強力高壓水柱。札布趕緊潛入水下,順勢繞著船身環行一周,果不其然,在靠近船底的方向,找到了幾個穿著潛水裝的人貼附在上頭。除了上頭施加雨水,要讓船沉掉最快的方式,就是破壞船身。下一秒,金屬外層如煙火般竄出幾個花紋繁複的大型魔法陣,「碰碰碰」接連好幾聲爆破,船底瞬間開了數個大洞,海水快速往內湧入。

「嘖,真沒辦法……」札布輕啐,握拳,讓特意留長的拇指指甲刺進手心的肉,「嚓」的一聲,札布體內的血液快速從傷口湧出,在手中形成刀的輪廓。

「斗流血法‧刃身之壹‧焰丸。」

不論如何,首先就從滅了你們這群臭咒術師開始。


若是在船上,即使是被上司稱為天才的札布,要和那些麻煩的咒術師斡旋,可能還得經過一番苦戰;然而眼下的戰場是海,對身為人魚的札布來說,整片海洋都是他的地盤──也可以稱為主場。對方大概沒料想到會有人來阻撓,光是要向靈活閃躲的札布施展咒術就手忙腳亂,沒多久就全員被收拾掉。

把那些在船下作怪的傢伙整治一番,任由屍體飄回海上,札布繼續貼著船身移動,在靠近夾板的方向,水流震盪,先是聽到曖昧模糊的聲響,隨後稍早看到的那頭陰毛就帶著成串泡沫摔進他的視線裡,緊接在後還有七至八個與剛剛咒術師一樣穿著潛水裝的男人。

果然,目標是那傢伙嗎?想起方才驚鴻一瞥的特殊雙眼,札布再次刺破掌心,分流竄出的血絲如同有意識般直取陰毛頭小鬼的腰,纏繞幾圈後綑緊,在男人們碰到小鬼前,就直接把人拉到自己身側。哈,要和札布大爺搶人,不如切腹投胎去還快一些!他把到手的小鬼攬抱在下脇,放出更多血液,一瞬間靈活的血液便變成網狀。

「斗流血法‧刃身之貳‧空斬絲‧赫綰縛。」

放射狀彈射出的血絲在海中順暢遊走,以極快速度纏繞住看著情況不對,轉身要逃的餘黨,把所有人一圈圈緊縛,有意識地聚攏,不消一會功夫就把他們全捆成一團。

見他們暫時應該動彈不得,札布轉而低頭看向仍在昏迷中的陰毛頭少年。這樣說起來,人類在海裡,如果不像剛那群人一樣使用咒術,應該會缺氧而死吧?傷腦筋。札布看著從自己掌心浮出的血液,靈機一動,用少量血絲纏住少年口鼻,適度讓部分血絲探入口腔內,讓自己的血液供給少年需要的氧氣。

嘿,不愧是我。腦筋動得真快。

至於那些餘黨嘛⋯⋯

既然都看到我的招數和樣子了,也沒辦法,解決掉吧。保持側抱著累贅的狀態,札布將赫綰縛纏繞著的敵人們拉至身前,回收血液,逐漸在右手上形成完整的刀的輪廓。用名為「焰丸」的愛刀把那些傢伙解決掉,則是一兩分鐘後的事。

「呿──真沒意思,好弱,還不如這傢伙、」札布說著看向自己抱著的小個子。改用拎著的姿勢把小鬼拎到面前,想起半小時前某人小氣巴拉的行為,他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就看一下,反正也沒關係吧。

順著好奇心驅使,札布小心翼翼掀開少年的右眼皮,露出底下自體發光微微亮藍光芒的眼球。和一般人不太一樣,鑲在少年的眼眶中的眼球沒有眼白,整顆眼球有如形狀完整的寶石,也像高科技做出來的精緻工藝品。在主人昏迷狀態下,眼球本身依舊有生命般左右旋轉著,上頭精細的紋路宛如魔法陣,不難想像它們應該備載超乎想像的功能。

美得不可思議。

札布忍不住想,他想要看到這雙眼睛在陰毛頭恢復意識睜眼時,散發光芒的樣子。

重新將少年攬在身側,札布維持著小梯度上升,把人帶上水面。




Burn in Water, Kiss on Flame





意識朦朧之中,雷歐納魯德最後看到的,是在海裡燃燒的火焰。他揉揉眼睛,從自己房間的床上坐起。他起初還有些疑惑,直到看到正握住自己右手,坐在床邊的妹妹。

「米修菈……」

「太好了,哥哥你沒事!你已經昏睡三天了!」聞聲,他的妹妹展開雙臂,往他身上撲抱過來,雷歐趕忙伸出手托住妹妹小小的身軀,避免一個不小心,讓心愛的妹妹從輪椅上跌出去。米修菈雖然外表看上去相當健康又好動;其實她先天便不良於行,移動都只能坐在輪椅上。

重新在輪椅上坐好,米修菈不改燦笑,繼續又說:「也要謝謝布利凱德先生,是他把你把你從沉船救出來,運上救生艇上的。」

「啊、布利凱德先生沒事嗎?他在甲板上時替我擋了一擊……」

「請不用擔心!他要我和哥哥說,他身上有穿很厲害的護甲!而且還是前幾天剛買的新品唷!」

「哈哈,那就好。」雷歐摸了摸頭,「不過他那時候看起來好像很痛……」

這樣說起來,那之後,他好像掉到海裡了。他記得,摔進海裡的瞬間,除了看到追著自己跳下來的敵人以外,還有柔柔在深海裡搖曳的銀色、以及即使在水裡仍能燃燒的火焰。

如果他沒想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當時自己在甲板上看星星時,從海面冒出來的那傢伙吧。因為這雙眼睛的關係,在對方冒出頭的瞬間,雷歐就注意到他的存在,也知道自己看著星星的時候,那傢伙就像要看雷歐在看什麼一樣,跟著抬頭往上望。

原先的確是在看星星,後來注意力卻忍不住往海裡那傢伙身上跑。就在雷歐不自覺集中注意力而張開眼睛時,那傢伙露出訝異的表情,直勾勾往這裡看過來,似乎對雷歐的眼睛相當好奇。只是,雷歐雖然在第一時間判斷繼續讓對方盯著自己眼睛看不妙,卻不覺得對方是敵人。與其用義眼確認他身上是否潛藏危險,他決定閉上眼睛離開。

即使不再去看,對方的影像依舊烙印在他眼中。銀白的頭髮、褐色的肌膚,很漂亮的一個人──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是裸體。想到對方可能下半身也沒穿衣服、也就是說,在雷歐他們的船附近裸泳什麼的,雷歐忍不住垂下頭,尷尬扯起嘴角。

「怎麼了嗎?」米修菈握住他的手,「哥哥的臉好紅。」

「啊、沒事。」雷歐連忙搖搖頭。

他只是在想,當時他掉到海裡時,救了他的,應該是那個銀髮的男人吧?當時圍繞在雷歐四周的人接近十人,在那種場合毫髮無傷逃脫,根據以前的經驗來說根本不可能。

如果還有機會見到對方,和他好好道謝就好了。

「對了,多虧哥哥的福,那些人在這個國家附近海域設下的所有機關都已經找到,交給『他們』的話,想必近日就會全數拆除了吧?」米修菈垂下眼瞼說。雷歐擔憂地望著自己的妹妹,但她很快就彎起嘴角笑覷著自己,「所以,聽好了!在婚禮之前,哥哥都不准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囉!」

聞言,雷歐的瞇瞇眼瞬間湧出兩條大瀑布。這會換他死命抓住妹妹的手,崩潰大叫:「嗚哇!不!米修菈……哥哥沒辦法啦,要是妳一輩子不理我的話……嗚嗚……」

哥哥會死掉的,真的。

米修菈鼓起嘴,「什麼啊,幹嘛以會打破約定為前提啊!哥哥你要是好好注意安全,就不會發生你擔心的事了不是嗎?」

嗚嗚,話是這麼說,但是,就算有零點零零一的可能性……不,其實可能性還滿高的,大概百分之七十?從以前到現在,他就算自己小心翼翼、努力避免遭遇危險,危險也會自己找上門,被捲入麻煩中簡直是家常便飯,即使距離婚禮還有一個多禮拜,誰又能知道這段時間裡會發生什麼。

為了不激怒妹妹,雷歐納魯德決定在這裡保持沉默。

米修菈似乎早就看穿自家哥哥的想法。她最後只是嘆口氣,往窗外望。

「今天天氣真好。」

嗯,最近天氣都很好呢。雷歐也這麼想。幾天前在海面上航行時,也能看到滿天星星。回想著那片夜空,以及映照著同樣星空的海面,他不自覺彎起嘴角。

「這種時候,哥哥最需要的,果然就是『這個』了吧?」

接著,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被上多了塊沉重的東西。

雷歐撿起來一看,是自己的數位相機。


「喀嚓。」「喀嚓。」

沿著皇宮的周圍,雷歐逐一拍攝著周圍的景物:捧著剛採收蘋果的侍女、城牆上蜿蜒的藤蔓、樹梢跳躍的松鼠,後院大片的薔薇。

「喀嚓。」「喀嚓。」

一半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小石徑、牆角探出頭來的兔子、圍繞花叢飛舞的蝴蝶。掩埋陰影之下的石拱門、吹著海風的芒草、海岸線的起落。

「喀嚓。」

以及,在海岸邊岩石上,站得有如大衛像的褐色裸男。

「……哈?」

雷歐納魯德終於放下了相機。他反射性揉揉眼睛,往前看,岩石上的大衛像依舊吹著海風,佇立在那裡。海風吹起那頭與記憶中一樣柔軟的銀髮,男人的側臉也如他印象中的模樣。

「……啊、救了我的人!」雷歐忍不住驚呼。

根據義眼提供的訊息,眼前這一位,不僅外形與當時在海裡看到的人一致,氣場也確實是屬於本人無誤。雷歐將相機收進褲子口袋,小跑步朝對方移動過去。在石岸上想用全力衝刺過去實在有點困難,為了防止在恩人面前跌得狼狽,雷歐艱難地在沿岸礁石中小心移動腳步。好不容易把距離拉近一些,他再次試著朝對方喊叫揮手,這次對方一下就看到了他。

只見銀髮褐膚的男人開心轉過頭來,然後──如同自己預期中的全裸。雷歐刷紅臉,火速低頭迴避對方裸體,保持非禮勿視的姿勢繼續往前移動,結果,頭頂突然一黑,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被緊緊攬進懷裡。

雷歐納魯德瞬間滿頭問號。

「呃?那個?我?欸?為什麼?」

抬起頭,那張好看的褐膚臉上滿滿的笑意。毫無疑問,抱住自己的是三秒前還站在十公尺外的男人。這人難道會瞬間移動?

困惑先擺旁邊,總之,經過一番抗議,雷歐總算脫離對方的箝制。他的抗議無損男人心情的愉悅,雖有所收斂,對方仍是把手搭在雷歐肩膀上。

在這樣的體制下,雷歐無可避免地把對方跨下的傲人凶器給納入眼裡。

看到他人裸體覺得害羞尷尬是一回事,同樣身為男性,對方這樣坦蕩蕩把那地方「展示」給雷歐看的行為,不免讓人有點火大。嘛,以雷歐的身形和對方相比,會輸掉自然可想而知──但,這和那是兩回事。

「請你穿、穿衣服!光溜溜的非常妨礙觀瞻!」

聞言,銀髮褐膚的美男子咧開嘴,雙手一攤。確實,啊啊,確實、確實在這種空無一人的海岸線強迫對方變出一套衣服是有點困難沒錯!懊惱地皺起臉,雷歐只考慮一會,果斷脫下自己上身的套頭衣,往對方丟去。至少勉強能讓男人湊合著圍在腰際。

嗯,雖然衣服不夠大只能蓋住前面,至少比剛剛好多了。然而現在時節也進入秋天,這樣吹著海風,身上只剩件單薄的T恤實在有點冷。雷歐雙手環抱,手心來回摩擦著逐漸變涼的上臂,心想反正也得讓恩人穿上像樣的衣服,掉頭,決心先帶人回皇宮。

沒想到卻被從後頭抱住。

雷歐瞬間瞪大眼,並在下一刻緊緊閉上眼簾,再次藏起那雙閃爍著零碎青光的眼球。他惴惴不安抬起頭,一手攬抱在雷歐胸前的男人滿臉笑意俯視著他,用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眼睛。

雷歐第一時間就裡解過來對方的意思。

然而,從小他就被諄諄教誨,這雙眼睛非到必要,絕不能輕易展示給別人看,所以在這裡,最好還是嚴正拒絕比較好……可是雷歐猶豫了。眼前的男人曾經救過自己,假設對方真的對自己的眼睛有所不軌,當時在海裡應該就能直接動手。而且,從男人散發的氣息,也完全感覺不到惡意──嘛,說這麼多藉口,實際上,雷歐之所以會想答應,也許只是因為,他不自覺想信任這個救了自己的人也說不定。

「只能一下下喔。」雷歐說完,對方連忙點頭。

雷歐嘆了口氣,緩緩掀開眼廉。等到他眼睛全部睜開的瞬間,眼前的男人就像是發現驚奇的寶藏。他捧起雷歐的臉,兩人的臉越靠越近,最後額頭抵著額頭,金色的瞳仁專注地看著那微微發光的湛藍,開心咧開嘴。

聽不見聲音。明明聽不見,但不知道為什麼好像隱隱約約能聽到笑聲。從對方身上膨脹開來的笑意,近距離撫摸著雷歐全身的肌膚,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雙頰無法停止持續發燙,雷歐終於承受不住,反射性閉上眼。

見他閉上眼,男人一臉不爽,手掐住他的臉頰,用力往兩頭拉開。吃了痛,雷歐皺眉,含糊抱怨起來:「剛剛不是說好一下下了嗎?」

才說完,那個美男子的臉瞬間皺成一團,像個幼稚小鬼一樣,臉上生靈活現表達「太短了」的抗議。不過沒幾秒,對方的表情稍微收斂,轉為好奇地歪頭看向雷歐,用食指和中指比比雷歐眼睛,反過來又用食指比比自己,雷歐想了想,推測出他的意思。

「那個,看得到喔。因為這雙眼睛有點特別。」難為情低下頭,他又繼續解釋:「嗯,所以,平常睜開也會引來一些麻煩。」

對方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頭。接著男人一笑,拍拍雷歐的頭,神色也緩和不少。

雷歐刷紅臉,飛速垂下頭,用髮旋面對對方的臉。只是,對方好像是個啞巴,如果不直接看著對方的臉,雷歐就無法瞭解對方想要傳達的任何事。雖然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他還是忍耐住,抬起頭問,「那個,你的名字是?」

男人頓了頓,拉過雷歐的手腕,用手指在手心上寫出自己的名字。

Z-A-P-P

「……札布先生嗎?」雷歐一笑,「我叫雷歐納魯德。」

札布聽見他的名字後滿足彎起笑,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唇形確實描繪出「雷、歐」兩個字的形狀。雷歐頓時又不好意思起來。

他連忙轉移話題,「札布先生接下來有打算做什麼,還是去哪裡嗎?」

雖然有猜到眼前的男人會出現在這裡,大概和自己脫離不了關係。再怎麼說,這片海岸可是渥奇家的私有物,是皇宮的一部分。札布會出現在這裡,從外面進來肯定會先遇上警備,若沒有,就是從海上來的。海上當然也有偵察,能夠躲避重重戒備與儀器探測,不太可能是乘坐交通工具,只能靠自力。

真令人敬佩啊……裸泳到這裡。

在心裡兀自感嘆,眼前的札布只是用那雙金色的眼睛直勾勾望著他,再次把他整個人攬進懷中抱起。

「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帶札布先生回去就行了吧?可以唷,札布先生怎麼說都是我的救命恩人,米修菈一定也會同意的。在找到要去的地方前,暫時就住在皇宮裡吧!」

札布對他的決定似乎相當滿意。不過,他也沒有要放雷歐下來的意思,輕鬆將雷歐扛上肩膀,札布大步大步朝皇宮的方向走過去。

──等等,再怎麼說,這裡都應該是我牽著札布先生回去求米修菈說「可以讓我養寵物嗎」的場合吧,被寵物扛回家,你有想過主人和主人家長的心情嗎!

雷歐用雙手摀住臉。至少,請讓他拒絕回去的路上必須全程面對裸男屁股的窘境。


「可以唷。總之,可以先把我的烏龜騎士放下來嗎?」

意外地是米修菈很乾脆就答應了。

她語氣一派輕鬆,微笑地看著扛著自家哥哥,全身赤裸、只圍著一件快滑下腰際的套頭衣,還大搖大擺從皇宮正門口走進來──由於對方肩膀上扛著自家王子,大門守衛實在不知道該不該把人攔下──的男人。

「……真的可以嗎?」再次回到地面,雷歐惴惴不安地在米修菈身側蹲下,又確認一次。

「因為,哥哥明明被人扛著,第一句卻是問『札布先生可以住下嗎?』,做妹妹的當然捨不得拒絕呀。」米修菈理所當然回應。

而且哥哥你,很少向我要求東西嘛。她笑笑補充:「不過,札布先生如果要住下來的話,需要穿衣服!不然我們家的侍女們可能會流鼻血至死,那樣會很困擾的!」

之後兩人便先回到雷歐納魯德的房間。

皇宮裡當然還有其他空房,但札布硬是黏在雷歐身上,強烈散發想要和他睡同一間的氣場,實在令人盛情難拒。身為渥奇家的大王子,雷歐納魯德房間裡的床非常大,睡五六個人都沒問題,加上札布空間仍綽綽有餘,答案當然是OK。見哥哥不反對,米修菈也乾脆放行。雷歐雖然有些擔心家族裡其他人會有意見,但米修菈一旦決定,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再等一下衣服應該就會送來了。」雷歐摸摸頭,在床緣坐下,「真抱歉呢,我們家的人個頭都比較小,札布先生的身材實在穿不下,只能另外買。」

相較房間主人的客氣,札布整個人大剌剌側躺在床的正中央,他把雷歐的套頭衣從腰上拆下丟回給原主人,改而用棉被蓋住下半身。雖然看起來很不甘願,不過雷歐還是很感激對方,願意顧慮自己看到裸體會很不自在的心情。

把套頭衣穿回身上,袖子被札布拉扯兩下。這位不能說話的貴客似乎在比手劃腳上相當有才能,加上鮮活的表情,從小就常和妹妹玩類似遊戲的雷歐幾乎都能理解對方想傳達的意思。比如說,現在他雙手在頭頂圈成個圓弧,再比向雷歐,大概是要說雷歐身為王子的身分;至於之後他重新拉拉雷歐納魯德身上的衣物,又雙手一攤,總結是要問王子為什麼穿這樣吧?

「嗯,渥奇家……說是皇族、貴族,不如說是有些因緣的古老家族。詳細不能說很仔細,不過在我個人的場合,王子的名字只是種形式,札布先生也不用太拘泥……嘛、哈哈,這好像是我多心了呢。」

想起某人直接把人家王子扛著走進皇宮的旁若無人,雷歐摸摸頭,哈哈乾笑。札布噘起嘴,健康、精壯的手臂伸過來,把雷歐給收進懷裡。手掌還很用力地揉亂他的頭髮,別說是有所芥蒂了,這個人根本就連「客氣」兩個字怎麼寫都不知道吧。明明才認識沒多久,就對雷歐又攬又抱又揉的,這個人到底有多喜歡肢體接觸啊?

但最奇怪的是,把這一切都順從接受的雷歐納魯德自己。

真是奇怪。

札布的衣服送來是那之後十五分鐘的事。雷歐從眾多衣服裡挑了件米白色的V領針織衫,札布已經穿上貼身的鐵灰色牛仔褲。接著雷歐的床上就多了個雜誌上走下來的名模。

「……總覺得札布先生看起來比我更像王子、痛。」

札布給他一個頭槌,又把他緊緊抱進懷裡。

任由札布把自己捲到床中央,雷歐緩緩閉上眼睛。嗯,札布游泳游到這裡大概也很累了,稍微小睡片刻養足體力也好。至於雷歐自己,或許是昏迷多日,身體還尚未完全清醒的關係,躺在札布的臂窩中,沒多久他也跟著昏昏欲睡起來。

以前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也常像這樣把自己抱在懷中。那個時候雷歐還不太熟悉語言、因為眼睛的關係常常會遭受到異樣的視線,每次心中累積不安的時候,媽媽就會把他抱在懷裡,柔軟的手心堅定闔上雷歐的眼皮,要他只專心聽著來自母親溫暖胸膛的心跳聲。一直到現在,當時那包容自己的懷抱,依舊讓人眷戀。在這股熱度當中,即使完全燃燒也不會害怕,所有的痛苦都會在火焰中被融化,沒有什麼值得畏懼。

所以,再一點點也好,請繼續這樣抱著他。

請不要放開。

就這樣……


雷歐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餐時間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因為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才醒過來的,只是他要起身卻沒這麼容易。胸膛好重、壓了什麼熱熱的東西。定睛一看,在昏黃的房間中,一隻不屬於自己的褐色手臂就這樣橫掛在自己胸前。

驚嚇到出不了聲音,他往左側轉過身去,手臂的主人,銀色髮絲的男人那張好看的褐色臉孔近在咫尺,幾乎連呼吸聲音都聽得到的距離。定睛一看,雷歐這才突然想起自己午睡前,在皇宮附近的海岸,撿了一個相當漂亮的大男人回來。

「哇,連眼睫毛都是銀色的耶,好漂亮……」他以氣音低喃,都還沒說完,對方就像感知到他的動作般,金色瞳仁準確捕捉到他的視線。他反射性想往後退開,但還沒機會動作,褐色的大掌已經從後頭攫住他的後腦勺,重新壓回原先的距離。

更正,變得比剛剛更近了。

……等等,靠這麼近要幹嘛、唔。

雷歐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到這雙散發光芒的眼睛,札布明顯心情更好,他用舌頭撬開雷歐納魯德疏於防守的牙關,將舌頭探進他的嘴裡。靈活得過分的舌頭,描繪著雷歐的上顎、牙齒,勾引著他生澀而不知所措的舌頭,反覆吸吮。

「唔……嗯、哈……等……」

莫名其妙一睡醒就被同一張床上的同性突襲,比起反抗,雷歐第一時間的反應是當機。從兩人距離拉至零、嘴唇碰嘴唇的瞬間,負責雷歐納魯德思考中樞的系統便整組壞光光,只能任由札布為所欲為。就連對方好不容易仁慈地放過生平第一次接吻,連怎麼用鼻子換氣都不會、差點就窒息而死的雷歐,系統仍不中用地持續癱瘓。

等到再次被札布塞進懷裡的雷歐納魯德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第一時間跳進他腦中的是危機訊號。咦?所以這個人堅持要和他睡同一張床上,是那個意思嗎?難道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等等等等等,雖然和札布相比,雷歐體型小歸小,不過,該有的他都有喔!

「……那個,和札布先生確認一件事。」

推開札布在床上正坐,雷歐萬分認真地盯著札布。札布一臉疑惑,不過還是點點頭。

「我不是女孩子、痛!」癟著嘴,用雙手按住遭受手指彈擊的額頭,抬頭就看到札布一臉「所以咧?又怎樣?」的不良混混臉。

「呃,札布先生的性向比較特殊嗎?」

這次札布更是大力搖頭。他皺眉思考一會,在胸前憑空畫出兩個巨大的半圓,然後用力豎起大拇指。

……真是簡單易懂。這麼直白還真謝謝你喔。雷歐摸摸頭,嘆了一口氣。

「嗯,那這件事就這樣吧。」說著他便低著頭爬下床,不再去看札布。「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了,札布先生應該也餓了吧。」

然而,垂著頭走到房門邊,扭開門把的瞬間,房門又被人用力壓上。雷歐微微回過頭,嘴巴張開,話語都還沒成形,下巴就被札布箝住,嘴巴也被濃厚的吻給堵上。

「……唔,嗯、」

札布放開他後,舌頭仍不滿足地舔吻著他的唇瓣,讓雷歐納魯德瞬間燒紅了臉。他緊張地對上那雙彷彿要將自己吞噬的金色眼睛,好半晌終於擠出一聲嘆息,和心裡已經多少有底的問句。

「札布先生……是為了我才來這裡的嗎?」

札布捧起他的雙頰,小力點頭,再次傾身,第三次覆住他的唇瓣。雷歐這次只稍微猶豫了一下,便將雙手環繞到札布的脖頸後,順從迎合這個吻。



哥哥,你要更保護自己才行!

──雷歐瞬間清醒過來。


渥奇家,與其說是皇族、更像是遺世獨立的古老貴族。在東海岸有座小小的城堡,前任國王退休後,宣布由長公主──米修菈‧渥奇繼承下一任王位。針對此事,下任女王的長兄,具有正統且優先繼承權的雷歐納魯德‧渥奇,則是從頭至尾皆不表態,家族中也沒有任何人抗議。

雷歐納魯德‧渥奇,渥奇家歷代最不像樣的王儲。該說是王子嗎?和外表亮麗的妹妹截然相反,身為哥哥的他,不僅長相不起眼,身上也總是穿著不合身的套頭衣。低調再低調,一切都是為了那雙瞇瞇眼下隱藏的家族秘密。

那就是,雷歐納魯德王子天生繼承的「神之義眼」。渥奇家族的人,每隔數百年才會有一人得到的眼睛,該眼關乎到世界動盪,傳說是許久以前從與渥奇家族締結契約的神明手上得到的,一直到現在其能力依舊遠遠超過人類的認知,被各界所忌諱、渴求著,世人稱之為「眼球王」。老實說,那雙眼睛的價值、甚至高出雷歐本人不知道多少倍。想必家族中也有不少人認為,應該把那雙眼睛摘取出來,保存在展示箱中,也比放在雷歐眼窩中好上不少吧?可惜,由於當初與神明契約的內容,他們不能這麼做。

「替神明注視這個世界。」

得到這雙眼睛的人,被稱為「觀測者(Watchman)」,是被神明欽點選定,同時代中唯一能夠百分之百使用這雙眼睛能力的人。根據家族歷史記載,過去曾經有渥奇家的觀測者被誘拐、甚至拔除眼睛,但結果,除了本應只是失去視力的那位渥奇在短時間內離奇驟逝,那雙被拔除的眼睛更是在擁有者死後數分鐘內失去光芒、變成普通的石頭。這也是為什麼,從小遭遇不下百次誘拐、綁架的雷歐納魯德一直到今天,那雙巧奪天工的眼睛依舊安然待在他眼眶中的原因。


雷歐納魯德睜開了眼睛。他的手腕被人緊緊捆在身後,雙腳也被綁住。四周相當灰暗,根據輪廓看來,應該是貨車車廂。外頭……外頭是昏迷前正在逛的市場,距離皇宮很近,還沒有移動。應該是他被綁架後沒多久皇宮那邊立刻有動作,一時半刻出不了城的關係吧。在心裡與被借了視線、因而跌到的大叔說聲抱歉,雷歐嘆了口氣。

早上起床,想說天氣不錯,出門拍些早市的街景,沒想到都還沒走進市場就遇到襲擊……這是今年第幾次了啊,想起醒來前的夢境尾聲,妹妹怒髮衝冠斥責自己的模樣,做哥哥的雙頰不免爬滿大量冷汗。

身為渥奇家王子,沒有實權、卻擁有一雙過人的眼睛,雷歐納魯德從小到大的成長史還真不是普通精彩。因為眼睛的關係,三不五時就會被潛入城鎮的外人誘拐、綁架;因為王子的身分,被抓進小巷子揍一頓、打劫錢包的事情也是稀鬆平常的日常生活(多虧那些混蛋,米修菈基本上都只給他一點點的零用錢,說讓哥哥拿錢去孝敬混混太浪費了什麼的)。雖說是貴族兼王子,前面也說過渥奇家並沒有實權,充其量就是設有保鑣的有錢人家,再加上雷歐出門常常落單、又是個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爛好人,被當成目標也是可想而知──當然,要避免這種情況也很簡單,遵守「若非必要不出門;出門一定要帶保鑣」兩項原則就可以。

但雷歐納魯德拒絕了。與其活在監視之下,「自己想辦法做點什麼,並為此付出代價」的生活方式反而讓他自在許多。也因此,身為堂堂渥奇家大王子,卻常常遇上要想辦法自己脫困的窘境。眼睛的能力該使用時當然還是會使用,但在無法逃跑的情況下──例如現在──使用能力反而會讓自己陷入危機。中學時期還不懂這點,常常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家,妹妹看到總會超生氣,超強硬加派保鑣跟著他行動(要讓妹妹消氣並解除警衛還真不容易);升高中以後逐漸熟練眼睛的能力,除了盡可能忍耐到最佳時機、如果無可避免被打時,也會注意不讓對方打臉和其他看得到的地方。

雷歐垂下頭,檢查自己身上的配備。相機還在、錢包裡的東西似乎也沒有短少,只有手機不見。他的手機裡有嵌入GPS的發信器,既然皇宮沒有立即找過來,可能已經被處理掉了吧。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假設使用視野混交,讓這附近的路人全都倒下,造成的騷動應該足夠吸引皇宮那邊的注意力;然而,這麼做的同時也需要背負被綁架雷歐的人注意到目標物醒來的可能性。理論上,即使尚未移動,嫌犯應該還在這附近,被發現自己已經醒來的風險太高了。

「從以前就覺得,靠這雙眼睛一個人戰鬥真的好難啊……」

雷歐不禁垂頭喪氣。視線誘導、視線干涉、視線混淆等與「眼睛」相關的技能勉強都能使用,但仔細想想,在電玩裡,這類技能全都是用在「偵查」和「輔助」,幫「那邊」工作大抵也是做那些事。畢竟,雷歐身體素質就這副貧弱的德性,在沒有隊友援助的時候,眼睛性能再強又有什麼用?沒手機要聯絡「那邊」是不可能的;就算聯絡上,短時間內也無法趕過來吧?

越想越崩潰,雷歐忍不住拿額頭去撞車廂的底板。

只是撞著、撞著……他停下動作。等等,說到隊友,雖然那天沒看到對方是怎麼做的,但札布在水裡時,確實救了他吧?雖然把雷歐運回皇宮的是布利凱德,但根據甲板上戰鬥的狀況,即使布利凱德當時跟著下水,應該也很難對付在他之前下水的敵人。再加上,雷歐身上一個傷口也沒有,那些人難道不是被札布解決的嗎?

……賭嗎?

想起札布那身令人望洋興嘆的肌肉群,雷歐納魯德僅僅花了零點一秒考慮。

──賭了。

他重新睜開義眼,循序漸進擴張自己的視野。對這麼大範圍使用眼睛能力,眼睛會在短時間內發出高熱,所以平常都避免使用。不過,假設現在那個人也在找雷歐的話,應該能在不堪負荷前取得聯絡。雷歐保持平靜,繼續擴大範圍,漸漸地,他能看到的範圍超越市場,開始往皇宮延伸。

「滋滋……」

好熱。眼睛溫度好高,甚至能感受到眼眶周遭冒出煙霧。

再一下下、一下下。

「啊、找到了。」在這個國家裡,銀髮褐膚的人實在很好找。是說、移動速度好快!

如果在這種疾速奔馳的狀態被剝奪視線,搞不好會摔得很慘吧?心裡浮現隱憂,又被他搖搖頭甩掉。算了,不管了!

「抱歉了,札布先生!」

──視線誘導!

札布的反應與控制能力都遠遠超過雷歐想像。被奪取的視野僅只一瞬間失去平衡,很快又回到原本的速度。雷歐心裡暗自讚嘆一番後,便專心於誘導路線。從札布的位置移動到市場裡頭、加上這個速度,五分鐘內應該能到。雷歐一邊指示著對方轉彎的方向,一邊忍耐著眼睛周邊要命的刺疼。腦子好像被煮沸一樣,思考逐漸融化。

「可惡!」雷歐再次狠狠地以頭搶地。再一下下、一下下就行!

無視眼睛周圍重度灼傷的皮膚,雷歐專心操縱札布的視界,已經很近了,只要再幾個轉彎──

「怎麼從剛剛就一直有撞擊的聲──小鬼!你在幹什麼!啊、那雙重要的眼睛,你該不會要把它燒壞吧!可惡!」

從敞開的貨櫃門照射進來的強光驀地中斷雷歐與札布的聯絡,隨後他便被人抓起衣領。「嗚、」就差一點點!可惡……雷歐闔上熱得不像話的眼睛,已經不行了,該死!

差不多到極限了。

雷歐小時候也曾經有不小心把眼睛用到極限的經驗,當時他原先追著的一隻蝴蝶飛出後院牆外,但還是能穿過牆看著牠、情不自禁追著、追著,「啪嚓」,義眼就這樣裂開了,他痛得哇哇大哭,眼睛還流出兩行血,簡直嚇壞他的爸媽還有周遭的侍女們。雖然眼睛經過包紮,沒幾天後繃帶下的義眼就自己復原,雷歐在那之後對於過度使用眼睛還是有內心陰影。隨著年紀增長,雷歐能使用的能力和範圍都逐漸增加,也逐漸拿捏現階段能使用的極限。也就是說,他此刻清楚地知道,經過剛剛的中斷,要是再重新使用眼睛,就有可能會超過自己能負荷的程度。再使用下去,一定會出事。

抓著他的男人又喊了什麼他沒聽仔細,他被丟回車廂角落,後門又重新被鎖上,車子引擎發動,開始緩慢移動。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雷歐抬起頭,被灼傷的眼瞼光是試圖睜開都會帶來刺骨的疼痛。

(──哥哥!)

啊啊,沒錯!他非得自己救自己不可!不能在這裡放棄!

雷歐勉強張開義眼,耳邊已微微能聽到眼中玻璃製品傾壓的唧唧聲。擴大視線,往車子之外,重新找尋札布的蹤跡。因為確定方向的關係,花不到一秒,他便捕捉到札布的身影。沒時間了,雷歐直接轉送自己所在的貨車畫面過去,那個人絕對會找到自己的!

下一刻,他抬起頭,包裹著他的黑暗被人一分為二,被斜斜切開的貨櫃後門外,抓著把漂亮紅刃、氣喘吁吁的札布就站在那裡。雷歐癟起嘴,下意識挪動身體朝對方移過去。如果不是雙手被綁住,他發誓他會朝著眼前來救自己的人展開雙臂。

在札布用那縮小版的紅刃劃開他手腳的繩子後,雷歐終於如願以償伸手抱住札布。

他吸吸鼻子,攬在札布後背的手臂用力得顫抖。

「就說!這招果然是組合技,之前沒有隊友實在是太虧了……」


把雷歐從車廂裡攬抱下車後,札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嚇得動彈不得的綁架犯從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全拖出來又揍又踹一頓,接著手心緊握,手裡就出現一把手臂長度的紅色長刃,他毫不客氣地整個車廂都削成碎鐵塊,又把四個輪胎削爆,最後只留下車頭。原先他好像連車頭也想一起爆掉,但左右看看,注意到這邊是人潮眾多的市場,嘴一噘,不是很滿意地放棄。他掃興地放開手,原先握在手裡的紅刃就像有生命般急速回收,在他手心消失不見。

把主事者給綁起來,在雷歐請附近的民眾打電話代為通知皇宮後,札布終於從眾目睽睽的救人毀車事件中冷靜下來,深感不妙的他連忙扛著雷歐納魯德,飛速從人潮開始變多的市場中逃離。

等札布停下來,兩人到達的是幾天前初次「對話」的海岸邊。

跟著札布在岩石坐下,雷歐不禁開口:「以前也有幾次像這樣被抓走的經驗。年紀更小的時候有人跟前跟後,所以最早的一次應該是能在後院自由活動……小學三年級左右吧?在後院一個人踢著爸爸買的足球,一不小心把球踢遠了,踢到牆邊的門,我跑過去撿,才剛抱起球,就突然被陌生叔叔抓起來扛在肩膀上帶走。」

那人把雷歐打昏後,為了掩人耳目,犯人拿類似棉被的東西將他綑成一團丟進後車廂,和同夥會合後把人載出城外。因為還沒有前例,城裡的審查還沒現在嚴格。那些人甚至還載著雷歐開上高速公路,開了很長很長的路。雷歐原先還昏迷,醒過來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了。當時他很慌張,想看這裡是哪裡,無意識間用了義眼的能力奪取駕駛的視線,結果高速下整台車在路邊翻覆,駕駛當場死亡,車內多人重傷,在後車廂的雷歐雖因為綑綁用的棉被多少吸收一些衝擊,頭上仍破了個洞,後來被救出來送醫後,還縫了五針。

「之後雖然加強警備,類似的事情每年還是會發生個四五次。大多時候不會被抓去這麼遠的地方就是了,像這次一樣在領地內解決的也很多。最近幾年,和守衛也有一定默契,在通過門檢的那瞬間,奪取駕駛視線讓他迴轉回城裡的時候,大抵就能確保安全了。想抓我的人知道這件事,因為我的這雙眼睛太麻煩,抓到手就直接餵安眠藥,甚至注射全身麻醉藥的人也有幾次。啊、有一次還整整昏了一個禮拜,那絕對是藥量搞錯了吧!超級亂來的!」幸好那次還沒出城就被攔下了,也是,都會搞錯藥量,感覺其他行徑大概也不會審慎到哪裡去。

雷歐說著哈哈笑開,想要輕鬆帶過,卻被札布緊緊從後頭抱住。雷歐忍不住鼻頭一酸。

……啊啊。一直、一直都很努力想辦法在這種與大量利益者為敵的情況下自救,然而,渥奇家就在這裡,雷歐只要在這邊生存,就同時背負著成為明顯標的物的風險;而要對抗隨時會出現的未知危險,光憑眼睛的能力是不夠的。每次都是九死一生,太多時候是靠運氣活下來。唯一的解決方法,就是順從「宿命」──

知道札布是想安慰自己,雷歐彎起笑,抓過對方似乎能夠變出刀刃的右手掌。空無一物的掌心中心有個小小的切裂傷,仔細一看,周遭還有不少已經結痂的類似傷痕。可能看他好奇,札布收回右手,用力一握,一條血絲彷彿自己有意識般從剛才那個傷口中遊出來,血絲先是在空中轉出雷歐名字的書寫體,最後纏上雷歐左手腕,在上頭繞了個環。

「欸?」

臉色刷紅地抬起頭,札布將多餘的血液回收,牽起雷歐的左手,在手背上留下個吻。札布指著雷歐手腕上的環,又指指自己,左手掌向上攤平,以右手食指、中指擬作雙腳,前後交錯在左手掌上前進幾步,然後張開雙臂,將雷歐納魯德納入懷中。

──不管你在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笨蛋。」雷歐埋在札布胸口,悶悶地說。即使給自己這種承諾,札布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裡的吧?如果現在就習慣這種組隊方式,等到札布離開那一天,雷歐納魯德絕對會變成一蹶不振的廢人;而事實上是,就算札布不離開,因為雷歐自己的宿命,不久後的將來,他也會離開這個小小的領土。

是的,為了能完成與神明的約定,長到一定年紀後,繼承義眼的渥奇家小孩都得離開家族。


「哥哥!」

「……是。」

整張臉上抹著大量燙傷藥膏的雷歐納魯德,在妹妹面前簡直抬不起頭來。但即使親愛的哥哥都乖乖跪在地上,如此這般盡全力擺低姿態了,米修菈身上的熊熊怒火依舊沒有任何轉弱趨勢。她雙手環胸,嘴巴鼓得和河豚一樣,漂亮的天空藍眼珠子此刻正狠狠瞪著雷歐。

「我應該說過,婚禮過幾天就要舉辦了!你總不會要頂著那張臉出席吧!」

「嗚……對不起。」

「要不是札布先生及時找到人,哥哥現在說不定會遭遇很危險的事喔!對吧?札布先生!」說著她還轉過去,徵詢站在雷歐身旁不知所措的札布意見。他對米修菈尷尬一笑,低頭用腳尖輕踹跪在地上的雷歐。雷歐堅定搖頭暗示:古人有云,保持沉默才是最佳解答。

嘛,札布本來就沒辦法說話就是了。

「好啦,我在婚禮前都會乖乖待在這裡,如果要出門絕對找札布先生一起出門,這樣米修菈應該就能放心了吧?」雷歐討好道。他用膝蓋在地上移動到妹妹身側,死命抱住她的小腿,「所以絕對不行和哥哥絕交喔!絕對不行!」

米修菈別開臉哼聲,完全不領情:「那就要看哥哥在婚禮前的表現了!」

「嗚嗚嗚怎麼這樣!沒有米修菈的日子,哥哥會死掉的,真的……」雷歐臉色刷青。

「哥哥你振作一點!你馬上就要離開家裡了不是嗎?」米修菈嘆口氣,伸手拍拍哥哥蓬鬆的腦袋瓜,得到一串隱忍的嗚咽。

「雖、雖然是這麼說,可是……嗚嗚嗚……」

想到要離開心愛的妹妹,講到後來原本只是有點焦慮的雷歐抱著妹妹的腿崩潰大哭起來,實在沒辦法的米修菈只好拜託札布把自己腳邊那一坨給拎回房間。札布搔搔頭,無聲嘆了口氣,伸長雙臂把人攔腰扛上肩膀,往房間的方向走。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周遭的燙傷藥膏都被淚水沖掉好大半,原先傷藥鎮定的效果淡去,細小的刺疼逐一浮現,反而讓他冷靜下來。被札布放到床緣,雷歐用袖角輕輕按掉眼淚,不解地望向此刻正跪在自己腳邊的札布……怎麼,現在是要模仿剛剛雷歐跪在妹妹旁邊的樣子嗎?

──雷歐。

沒有聲音,但能看見唇形。札布仰首凝視著雷歐,牽起他的雙手,和稍早於海岸邊做的那樣,如蝶翼般的吻落在指節上。隨後他抬起頭,在未開燈的房間裡,那雙金色的眼眸異常晶亮。這幾天的經驗讓雷歐第一時間就猜到對方的想法,俯身,主動吻上札布微微敞開的嘴唇。

這幾天,札布常常像這樣索吻,同時還會引頸期盼,像是在等雷歐做些什麼。雖然實在難以啟齒,在同居的第二天晚上,該做的、不該做的,兩人就都已經全數實踐過,所以雷歐還真的不明白札布究竟是在等什麼。就連此刻,他也是任由札布抱起,脫去他身上的套頭衣、T恤、長褲、內褲,全身光溜溜被丟到床的正中央。

他伸長雙手,撫上札布帶著燙手高溫的脖頸,往上緩慢移動,滑過線條優雅的下顎,最後捧住札布雙頰。札布俯下身,那頭柔軟的銀白髮絲溫柔地糾纏在雷歐的指尖,髮尾輕輕搔著雷歐臉上的肌膚。他在札布的脖唇上蜻蜓點水地啄吻,沒多久牙關便被靈活的舌頭頂開,兩人唇齒交纏。

同樣身為男性,雷歐納魯德卻毫無反抗,心甘情願敞開自己身體,是有理由的。

在認識第一天,他曾經問過札布幾個問題──直接說結論,就是札布雖然喜歡女孩子、也知道雷歐是男性,還是為了雷歐來到這裡。札布雖然有時會鬧彆扭,大部分時間卻都很好懂,雷歐知道,這個人雖然喜歡他的眼睛,卻對義眼的技能不抱任何興趣;比起雷歐身為王子的身分,札布自己更有王子相,對皇宮裡高檔的擺設與物品也不屑一顧也就是說:在札布眼裡的雷歐,就只是「雷歐納魯德」自身,這段日子裡,他的擁抱與熱度,讓雷歐深知這輩子從未體會過的全心全意,不自覺想要信任來到自己生命中的這個人──

等到嘴唇終於被釋放,他抬起手腕,親吻札布圈在他手腕的紅環。札布見狀彎起眼睛,重新扣住他的下巴,給他一個炙熱的深吻。

──所以這樣就夠了,做為雷歐納魯德被這股名為札布的海流沖走也無所謂的理由。

這樣就夠了。



身為皇族,渥奇家每個房間裡當然都有獨立的衛浴,不過皇宮裡還有一個共用的大浴場,同時間成人五十名一起使用也綽綽有餘的大小。他們通常都會輪著去洗澡。札布住下的第一天就被雷歐帶去使用那個大浴場,才一打開門,看到超大的水池,他眼睛發亮,三秒內扒掉全身衣服就直接跳進水裡。雷歐才正要抗議這樣很髒,就發現浴場裡某裸男的下半身變成覆滿銀色鱗片的魚尾巴。

雖然可以比作游泳池,浴場裡的水溫應該更接近溫泉。比起自家貴客原來是隻人魚的震驚,雷歐納魯德腦中浮現的是晚餐時被送上桌的紅燒鱸魚,臉色也瞬間刷青。

「那個……水溫對札布先生來說不會太高嗎?會不會煮──」熟啊?

話都還沒問完,札布仰頭嗤笑,抬起尾巴,「啪」地拍了他滿臉熱水。雷歐頓時無言以對。他默默抹掉臉上的水,默默走到一旁,坐下,按壓洗髮精,開始做戰鬥澡的準備,同時也暗自在心裡下定決心:待會等他下去泡,絕對要制裁那隻囂張的魚類──

……話是這麼說,但結果那天最後,除了在浴場裡被在水裡游刃有餘的札布抱著玩了快半小時的水,所有意圖性的報復行為自然被雷歐忘得一乾二淨。最後只記得要求札布玩夠了就變回來,老實把身體也洗乾淨。

這麼一說,札布在水裡似乎可以隨心所欲轉換形態?

下午的綁架事件、加上到十五分鐘前和札布兩人床上的運動消耗,攤在水裡的雷歐幾乎是攤在浴池邊上,動也不想動。他用眼角餘光瞥向緊挨著自己坐的札布尾巴,想起以前似乎有看過類似的動畫設定裡,尾巴和腳的變化多半被限定在水中進行。

「那陸上呢?」反射性這麼問,因為兩人坐太近,尾巴攻擊實在太過無差別,札布便改用手直接潑了雷歐一臉水。

「你這人!差不多一點喔!是潑上癮了是不是!」

札布哼了聲,雙手一攤,一副就是「誰要你問蠢問題」……是是是,人用雙腳在水裡還能游泳,札布先生在陸上恢復成魚類,是要準備在原地曬成魚乾嗎?是蠢問題沒錯。

雷歐抹抹臉,轉頭睨向在水面下反射著粼粼光芒的銀色尾巴。吞了吞口水,伸手往水面下探去。雖然是魚類的尾巴,但換作是人身上的部位,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突襲男人的大腿、小腿,加上一點個人欲求,他還想在上面滑溜滑溜摸上幾輪,絕對足以夠為性騷擾。

雖然,對一個小時前在床上緊密接觸、甚至負距離接合的兩人來說,這種憂慮未免太過小題大作。雷歐姑且還是抬起頭詢問尾巴主人的意見,並得到對方雙手一攤,「請隨意」的回答。札布的尾巴摸起來就像是一般魚鱗,只是魚多半是冷血動物,雷歐的手心卻能感受到包覆在札布鱗片以下的高溫。是來自肌肉、脂肪,以及分佈其中的血管。下半身是魚沒錯,但既然能隨心所欲變成人,七成還是算哺乳類吧。

話說回來,札布先生的體溫也比一般人高呢。

所以被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就像被初遇那天夜裡,在海中靜靜燃燒的火焰所擁抱。明知道會被灼傷,仍不想放棄這份能夠讓自己安心的溫暖。

可是,無論如何,再過幾天就得結束了。

想起自己接下來的預定,雷歐開口:「再過幾天,我最愛的人就要成為世界第一美的新娘子。」

他彎著笑說,收回放在札布尾巴上的手,手腕卻在中途被攔截。疑惑地抬起頭,卻對上札布憤怒又受傷的表情。

「怎麼了、唔!」阻斷詢問的聲音,雷歐的話語就這麼被吞噬,「等……幹、唔……嘛?」札布箝住雷歐的下巴,不讓他逃開自己的嘴唇。執著地加深親吻,直到雷歐真的喘不過氣、開始拍打他的胸口。

「哈……哈、哈,怎、麼了?」

雷歐擔心地抬起頭。與其說是憤怒,札布這會的表情更像挫折。他噘起嘴,狠狠瞪了雷歐一眼,恢復成人型,大步大步跨出浴場。隨意擦拭身體後,披著浴袍就「啪」的打開浴場的門,又「磅」的關上。

看著某人如旋風般離開,雷歐也從浴場站起,皺起臉。

「真是的……要是照這樣下去,總不會等婚禮結束才有機會講吧?」

他必須讓札布知道,等到婚禮結束,自己就會離開這個地方。雖然很想問對方要不要一起走,但「那邊」答不答應又是另一回事。估計,早點說開,讓札布回到海裡才是最好的。

「啊、」

這麼說起來……

雷歐的臉色先是刷白,隨後又刷青。等等,他記得,米修菈的繪本……小美人魚的故事,札布要回到海裡該不會是要?越想越擔心,他連忙爬出浴池,擦乾身子換上睡衣,刻不容緩地衝去找妹妹。


這什麼?

回到房間的札布看上去非常冷靜。不,雖然說他身上已經看不出剛剛在浴室裡和雷歐兩人鬧翻的樣子,瞅著雷歐的眼裡卻扎扎實實寫著「困惑」兩個字。

這會拿在雷歐納魯德手上的,其一是把作工精緻的匕首,另一手則是剛剛和妹妹借來的故事書。而拿著這兩者的雷歐,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札布更是不解。他一副就是:「為什麼這個人洗澡洗這麼久,回來這麼壯烈的樣子?」

「呃,那個……我剛自己考慮了很久,與其讓札布先生變成泡沫,不如讓札布先生把我殺掉,回海底去比較好。我一點也不想看到札布先生變成泡沫,而且、你的聲音會不見也是因為交換雙腿的關係對吧……啊,不過札布先生在水裡可以自由變化耶,所以你本來就是啞、痛!」

能不能不要在我講完之前就突襲啊!就算你已經知道後面要說什麼也一樣!

雷歐氣呼呼抗議,札布抓抓頭從床邊站起,走到雷歐面前,手抓起匕首看了看,就隨手扔到身後。他再次伸手,換抓雷歐左手的故事書,草草翻過一遍,準備比照匕首辦理時,戀妹情結嚴重的哥哥馬上回過神來,死命抓住故事書,「這是米修菈的不能丟!」

喔。札布聳聳肩,爽快收手,讓雷歐自己把書拿去一旁桌上放。見他放完,札布招招手讓雷歐過來,人一走進自己掌握範圍,他便出手把人抓進懷裡,低頭親吻那頭洗得香香的腦袋瓜。

「札布先生不會有事,我就安心了。因為你這些天總是欲言又止的,想說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什麼?」話都沒說完,札布就推開他的肩膀,讓雷歐驚疑地在語尾掛個問號。札布凝視著他好一會,離開他走到一旁的衣櫃,拎出一套黑西裝。

「這是西裝,周末婚禮要穿的。」雷歐從善如流回答。但才回答完,札布就把衣服暴力掛回去,單手插腰,另一手無力掩住臉。

雷歐走上前,探頭確認妹妹特意請人訂做的西裝沒被札布弄壞,又指向與黑西裝並排掛著的白西裝,「那套白色的是札布先生的,到時候伴郎也麻煩你了。」

札布的回應是轉頭瞪他一眼。隨後他搔搔頭,煩躁走回床上,把自己埋到棉被裡。

「幹嘛這麼生氣啊?那天對我來說很重要喔。最愛的人終於要成為新娘子……嗚、不行,光想到就要哭了……」雷歐揉著眼睛,轉身往包裹著札布的棉被球撲倒。札布從棉被微微探出頭,再次抓抓頭,實在沒辦法,還是伸手揉亂雷歐納魯德的頭,就像過去幾天那樣。

雷歐緩緩從被窩抬起頭。全開的義眼讓他原先不起眼的外表看上去稚氣數分,從微微發光的眼球周圍零落的淚珠,就像是晶亮的寶石。也像是故事書裡被詛咒的人魚眼角流出的珍珠。

札布靜靜看著,拉近兩人距離,近到他可以細數雷歐那雙長睫毛上滾動的水滴。他微微傾身,溫柔地吻掉雷歐臉頰、眼角那些鹹鹹的淚水。



一直到前幾天都像活火山一樣隨意爆炸的札布,在婚禮當天倒是非常安分。原本以為穿西裝對平常生活在海底的人魚可能會有些難度,沒想到當雷歐把自己的西裝穿上,轉過去想幫忙時,札布豈止把西裝穿好,甚至連領帶都打好了。

難道在海底也有需要打領帶的場合?雷歐嘖嘖稱奇。

跟在札布後頭走出房間,雷歐一邊調整著自己數位相機的設定,準備把人帶往會場時,札布卻突然握住他的手,毫無猶豫朝反方向大步邁開步伐。

「……嗯?等等,札布先生,婚禮再半小時就要開始了喔,會場是這邊喔!」

札布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回頭。注意到札布壓根沒有要去參加婚禮的意思,雷歐馬上反抗起來。他甩手,試圖讓札布放開自己。

「札布先生,我得去參加婚禮,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但即使這樣說,札布仍舊死死拉著他,頭也不回地往外頭走,前往的是海岸線的方向。兩人急急穿越無人的庭院、石砌的拱門,就如同那天雷歐拿著相機拍攝的路線,雷歐幾乎有種錯覺,在海岸邊上的那顆岩石上,站著正死命緊抓住雷歐手腕的札布,那一天的殘影。

「等等、為什麼?札布先生、為什麼!我只是想──」

還沒說完,札布猛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他嘴巴開開合合,配上那憤怒的表情,他對著雷歐,無聲大喊著。即使沒聽到內容,雷歐也能感受到對方的痛苦。

……為什麼?

雷歐皺起了眉。

札布仍持續著無聲的喊叫。他仍牢牢抓著雷歐手腕,另一手時而高高舉起,時而放在自己胸前。他偶爾抬起頭,皺著眉大叫,偶爾又垂下頭,像是呢喃般細語。但不管他說了多少,就像被魔法奪走的聲音,沒有半點能傳進雷歐耳裡。

他那些咆哮,全部都虛無地融化在苦澀的海風中。一會終於喊累了,札布噘嘴、別開臉,最後他抓亂自己那頭銀色的髮絲,甩開雷歐的手。

「……欸、」

札布擺擺手,頭也不回往海邊走。

雷歐知道對方是要回海裡了。不知道為什麼,但雷歐就是「知道」。也知道自己絕對不允許札布在什麼也沒傳達的情況下,就這麼回去海裡。

札布的腳步跨得很快,雷歐根本很難追上。他幾次腳步踉蹌,都差點跌倒。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能就這樣讓札布離開。

「札布先生!」

為了我,留下來。

「札布先生……」

拜託、請你留下!

他努力伸長手,但身手矯健的札布輕易就跨出了他追不上的距離。

即使如此,他還是──

腳步一個不穩,「啪嚓」一聲,雷歐踩空,重重摔進岩石的縫隙。眼見札布越走越遠,雷歐心一急,連忙大喊:

「我喜歡札布先生!」

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如果連這句話也無法傳達,那麼他就放棄。雷歐緊緊閉上雙眼,大喊完後短暫的窒息感、以及要被札布放棄的不安,像有誰掐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

「我也喜歡!」

「……哈?」

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那雙褐黑的手腕已經扣住他兩腋,將他整個人提抱起來,塞進懷裡。

「等等、……札布先生,剛剛……聲音?」

明明相當陌生,卻也相當熟悉的聲音。

那或許是因為雷歐本能知道,那是札布的聲音。

「真是的,都是你這麼不乾脆,不早一點告白的錯!是說,有了我還想去結婚,你這陰毛大王真的是膽子很大哈?我整個打擊超大的!啊,不管了,既然你也喜歡我,說什麼都要帶你走!叫你最愛●●的未婚妻去喝西北風吧!」

陰毛大王是什麼,是在喊我嗎!為什麼是陰毛?我下面的毛應該很普通吧,你又不是沒看過──不,現在不是介意這個的時候。雷歐深深嘆了口氣,按住隱隱發疼的太陽穴,總算理解過來,這個人幾天下來神秘的焦慮、還有片刻前的舉動到底是為什麼。

──哥哥,雖然知道你們很恩愛,不過在宮裡還是稍微適可而止喔!

那是,一兩天前雷歐與妹妹兩人獨處時,突然從米修菈口中吐出的抱怨。

「尤其是最近幾天,札布先生完全是巴在哥哥後面攬抱著哥哥移動對吧,瑪麗亞她們說,札布先生還會四處瞪人,就像在示威、宣示所有權的看門犬那樣!」

「……哈。」雷歐無話反駁,只能垂頭喪氣地任妹妹斥責。不過,他的妹妹似乎只是打算揶揄他與札布的關係,沒多久便噗哧一笑。

「不過,託這隻很厲害的看門犬的福,這幾天哥哥身上幾乎沒有增加傷口了。」

米修菈說到這,望向正遠遠偷覷兄妹兩人的札布,終於微微笑了。

「看來我能夠安心結婚了。」

雷歐害羞笑了,牽住妹妹的手,笑著開口:

──嗯,請一定要幸福。

還真沒想到札布會誤會今天要結婚的人自己,雷歐哈哈乾笑,搔搔臉,不好意思地說:「呃、那個……請不要誤會,札布先生。今天在皇宮舉辦的,是米修菈的婚禮,所以我才非得去參加不可。」

「……哈?」

札布雙眼瞪得大大的,「你說啥!要結婚的是小米修菈!」

「啊、我還以為札布先生應該知道呢。再怎麼說,我最愛的人當然是米修菈啊!」

「哈?誰會知道啊!而且,從今天開始,你最愛的人怎麼說也要改成札布大爺我吧!」

「欸──」「欸屁!」

互視一眼,最後雷歐緊緊抱住札布,兩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第一次聽札布先生講話,但對你的口氣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雖然一開口後就變成遺憾的美男子了,相信瑪麗亞、莉莉安、茱蒂她們都會大失所望。

「哼。」誰管這麼多!札布不滿地嘀咕,「反正你不失望對我來說就夠了。」

欸欸,剛剛那句絕對是犯規!雷歐紅著臉抗議。

「笨蛋,這種時候就應該抬起頭獻吻不是嗎,這位裁判?」

雷歐鼓起嘴,熬不過札布,還是踮起腳,心不甘情不願地在札布嘴唇上留下獎勵的吻。

「……話說回來,說要把我帶回海裡,你是要把我變成人魚嗎?」他疑惑地問。是說,辦得到喔?

「嗯?變人魚?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很多情婦都是咒術師……啊、」

「很多情婦──?」

察覺失言,札布別開頭小小嘁了聲,居然不小心說漏嘴了。他加重環抱的力道,扣住臉上浮現青筋,一臉想暴動的雷歐納魯德,快速轉移話題:「嘛嘛,別介意這點小事啦──既然都說漏嘴了,反正你也想知道吧,就告訴你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吧!」


初遇那天晚上,轉換成人型,把昏迷的雷歐納魯德拎上已經沉得差不多的甲板,布利凱德已經準備好逃生用的橡皮艇。

「唉呀,雷夫洛你來支援真是幫大忙了!」

「……嘛,雖然是被老闆叫來,要做什麼我實在不清楚,就這小鬼嗎?」

「嗯,把王子護送回岸上的皇宮,就是這次最後的任務。雖然是皇族,但這小子異常努力呢,多虧他的福,歐普萊恩和斯塔費茲那邊應該也很順利才是。」

「欸──連斯塔費茲先生都有參與喔?」

札布掏掏耳朵,臉皺成一團。話說回來這小子是王子啊,真是看不出來。總不會是陰毛國的王子?

「是啊,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嗯,我接到的只有支援請求,護送就免了。陰毛小子就麻煩你啦,先走一步!」舉手示意,札布想也沒想就回到海裡。雖然沒機會看到那小子醒來有點可惜,不過這邊就不要牽扯過多,隨便找個情婦度過剩餘夜晚才是最佳選擇。

連續度過兩個縱情歡愉的夜晚,聽到附近的王族有人要結婚的消息是第三天一早的事。

「……結婚?」

說到王族,布利凱德不是說那小子就住在附近嗎?所以他……要結婚了?

不知道為什麼,心情變得很差。明明自己還沒看夠那雙眼睛,為什麼那麼漂亮的東西這麼快就要屬於另一個女人啊?看起來明明一臉處男相,這麼早結婚不覺得浪費人生嗎?呿。越想越不是滋味,札布忍不住蠢蠢欲動。在婚禮之前,去看幾眼應該沒關係吧?只是看幾眼而已。

「札──布──」另一頭,昨天夜裡翻雲覆雨的對象維爾莉特猛地回頭,一臉怒容朝札布扔出他放在床頭的手機,畫面停在近期通聯紀錄。「你什麼時候也和莉卡有一腿了?你明明知道她是我死對頭的!」

札布嫌麻煩地搔搔頭,翻弄自己的手機畫面,甚至想不起來維爾莉特嘴裡的莉卡是魷魚?海豚?殺人鯨?又或者是前幾天在酒吧勾搭的超辣比目魚?他索性聳聳肩,漫不經心回應:「哈?那種事情我哪會記得,沒差吧?」

「最好是沒差!」維爾莉特臉氣得通紅,一怒之下直接恢復原形──占據半個房間大小的墨紫色章魚。札布終於察覺不對,顫巍巍回頭,下一刻他的雙手雙腳全被章魚觸角死死纏住,兩隻觸角撐開札布的嘴巴,好讓另兩隻觸角能打開原先放在桌上的藥罐,把裡頭的紫金色藥丸塞進札布嘴巴裡。光是塞進去還不夠,為了確保札布不把藥丸吐出來,維爾莉特箝住札布嘴巴的觸角大力一拍關上他嘴巴,確認他做出吞嚥動作,才解開他全身束縛。

才解開束縛,札布立刻皺著臉準備抗議;並在同一時間掐住喉嚨,發現自己失去聲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章魚緩慢恢復成原先的墨紫色髮的美女,維爾莉特雙手交握靠在下巴前,幸災樂禍調侃:「剛剛餵札布吃的,是專門針對人魚開發的藥丸喔。簡單來說,就是按照童話做的,要有人真心和你說『喜歡』才有辦法解咒……哈,反正札布你女人這麼多,總能找到一個對你真心的吧?」

說完維爾莉特就把剩下的藥罐丟回包包拎上肩,用力哼聲,頭也不回出了房門。

開什麼玩笑!札布對著早已人去樓空的房間大門大叫。只可惜,因為藥丸暫時失聲的咒術有效運作著,他嘴裡吐出的只有無用的泡沫。

這下可好了。他當然也可以四處亂槍打鳥去找可能「真心」喜歡自己的女性,可是這樣就會來不及在那團陰毛結婚前和他見面。稍微猶豫一下,札布抓抓頭髮,煩躁變回人魚型態。不管了!先上岸再說!

沒花太多時間在移動,札布很快就站上能夠看到皇宮的海岸邊,巧合的是沒多久雷歐納魯德就出現在海岸。把那嬌小不起眼的臭人類小鬼抓過來,如願以償看到那雙自己心心念念的眼睛,卻覺得不足夠。看著雷歐納魯德毫無保留的笑臉,札布發現自己還想要更多。和女性相比硬邦邦又沒有前後起伏的扁平身板,身上也只有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抱在懷裡卻相當舒適。

嬌小的身材、暖暖的體溫,再加上全心信賴著自己,札布心裡升起一股滿足的優越感,以及更多的不滿足。

是男的也無所謂,他想要這傢伙。

雷歐納魯德是他的,誰要讓給甚至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女人啊!

「……雷歐你,明明從來不會拒絕我的擁抱,結果最近每天都幸福洋溢說什麼『世界最美的新娘』之類的,還說什麼『我最愛的人』,聽著就很讓人惱火,但我又實在找不到敵人是誰,只好無差別示威,但一點效果都沒有,嘁。」

「哈哈,那是當然的,因為要結婚的人不是我嘛。」雷歐失笑。看來他找到瑪麗亞她們被莫名瞪視的理由了,哈哈。

「嗯,不過為什麼你要變成人魚啊?」札布換了個話題。

「不用嗎?」雷歐歪頭。

「那種麻煩的事才不需要,我本來就可以變成人,反正又不是一直在海底。」嘛,而且海底也可以利用結界設置特殊的人類房間,比如說札布和情婦們快樂玩耍的做愛用房間,畢竟還是以人形作愛時最有快感──當然這種話是萬萬不能告訴雷歐的……嗯反正,又不讓這傢伙下海,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職場上其他的傢伙……嘛,雖然也有各式各樣的情況,但變成人形是必要的。」

「欸,這是除了人魚還有其他種族的意思嗎?」

「嗯啊,和我一樣是人魚的傢伙,狼人、半獸人,還有魔法師……嘛,畢竟是拯救世界的秘密結社萊布拉,非人的傢伙多的是。」

雷歐連忙伸手喊停,「等等喔!等等等等!札布先生剛才是說萊布拉嗎?」

想起初遇時布利凱德護衛的事,札布以拳擊掌,「這樣說起來,你已經和我們的成員合作過,那就更好說啦──」

不是那個意思。雷歐神情複雜地搖頭,告解般緩慢舉起右手。

「那個、我之前就一直都想告訴札布先生,因為很多原因沒說成功就是了,」他露出苦笑,「總之我下個禮拜開始預定要加入萊布拉……本來應該更早的,但我請他們通融,延到我參加完妹妹婚禮後……嗯,也就是說,我是萊布拉的新人,還請前輩……多多指教。哈哈。」

札布的眼睛瞪圓,嘴巴大開,沉默了快半分鐘。

「……哈?」


「嗯唔……就如雷歐納魯德君所說的那樣。為了與血界眷屬抗衡,我們需要那雙眼睛。或者說,我們一直都在等待雷歐納魯德君的出生也說不定。和渥奇家的斡旋更早就開始了,不過考量到雷歐納魯德君年紀還小,雙親並不樂意讓他太早接觸這些。半年前和史帝芬追討羅伯盜賊團時,因緣際會救了同樣被抓到總部的雷歐納魯德君。將他護送回國的路上,他聽完我們的目的,相當爽快就同意加入萊布拉……」

身為萊布拉首領的克勞斯越是解釋,臉上慌張的冷汗就冒得更勤。他充滿歉意地看著氣勢洶洶上前逼問的組織成員,「以這個時間點來算,大概要算傑德君的前輩才是。雖然還沒正式加入,這段時間雷歐納魯德君也幫了我們不少忙。和札布你的業務比較沒關係,想說等人成為萊布拉的正式成員再介紹給你……抱歉。」

「不不不,這不是克勞斯需要道歉的事吧?」看到誠實善良的友人垂下頭的抱歉模樣,史帝芬一慌,先是狠狠瞪了札布一眼,擔心克勞斯的胃又要開洞,連忙轉頭向一旁正專注於替婚禮拍照的新娘哥哥求救:「對吧,少年?」

「啊、是的!還有,感謝各位還特意撥冗前來參加舍妹的婚禮,真是讓人太感動了!」雷歐滿臉感動地抓著相機,肯定地點頭回應。

一旁,已經做為人婦,同時也是兩個小孩母親的K‧K朗聲大笑,一手攬過他的脖子,「唉唷,別客氣、別客氣!是說,小米修菈今天是世界第一美的唷!」

「哇!謝謝K‧K小姐,我也覺得米修菈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我今天拍了很多照片喔!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洗出來送妳!」

「喔?小雷歐拍了什麼,讓我看看!」「我也要看。」

看著被K‧K一把攬住,頭上還頂著隻狼人,幸福洋溢分享著手中相機畫面的雷歐,札布別開臉,摸著頭小聲嘀咕:「是說,結果剛認識那時候這小子會遇到危險,並不只是因為眼睛,而是因為他用眼睛幫萊布拉做事的關係喔!」難怪船上除了敵人以外,只有萊布拉的人!

聽到他的碎語,站在他身側的同門師弟傑德迅速轉過來看他。雖然半魚人的外觀讓傑德的表情變化難以辨識,但他的聲音十足十傳達出本人的不可置信:「哈?我才想問你到底在做什麼呢!為什麼你奉克勞斯先生的命令去支援任務,會支援到變成雷歐君的男朋友?簡直不可置信,丟盡師門顏面。」

「臭魚類你說什麼!」札布臉頰泛起青筋。最近很少動手,正覺得手腳生疏不少,這小子還真懂得選時間惹毛他啊?

「你自己也是魚類不是嗎?」傑德傻眼反問。

札布被堵得啞口無言。他面紅耳赤,馬上惱羞成怒起來,「吵、吵吵吵死了近視眼!」

聽見吵鬧聲,不禁被鬧哄哄吵起來的斗流師兄弟給吸引,雷歐看著那景象,不禁淺淺彎起笑。有些吵鬧、又充滿熱情的這群人就是萊布拉,未來會一起工作、互助合作,甚至共同生活的夥伴,想到就覺得心頭暖暖的。有札布和他們在雷歐身邊,不僅自己能安心,相信總是操心哥哥的米修菈也會很放心。

「哥哥!」

聞聲回頭,一球帶著香氣的黑影就這麼掉進自己懷中。他低下頭,是妹妹的捧花。他朝妹妹的方向望去,牽著未來丈夫手的新娘子,笑得非常燦爛。

雷歐鼻子一酸。

米修菈,請妳一定要幸福。接下來,這個家就交給妳了。

「我最愛的烏龜騎士!你和札布先生也一定要幸福喔!」

嗯,我也會的。

熟悉的溫度從後頭抱住自己,雷歐小小彎起嘴角。他調整姿勢,讓自己可以同時抱住札布的雙臂和捧花,任由札布把下巴擺在他頭頂,抱怨師弟和其他同事。認識以來一直無法聽見札布的聲音,偶爾這樣感覺還滿新鮮的──

而距離雷歐納魯德終於深刻瞭解,自家前輩兼戀人的靜音模式有多難能可貴,可能還需要再一陣子。


人魚*2(斗流兄弟)
傑德變成人形後還是半魚人,札布就是普通的人。因為品種不同的關係,在水裡傑德性能較高,札布算是輔助。師兄弟在水裡和陸上各有不同等級的合體技。
分別被稱為「海裡的火神/風神」
克勞斯是半獅人、史帝芬是冰之魔法師。珍依舊是狼人,K‧K是主婦(?)
加入萊布拉之後,雷歐常常要幫札布攜帶衣服,跨國境從海裡移動會比較快,由札布先攻、雷歐他們則是後援。明明是人魚,但因為想和雷歐在一起,比起以往沒任務就回海裡待機,最近常常都在岸上。因此兩人在總部的房間浴室有個很大的浴缸,讓札布可以泡在裡頭。

這個設定的雷歐因為眼睛是遺傳的,所以並不會特別排斥用眼睛的能力。不過根據原作提示,基本上就算他本人有意願用能力,在沒有後援、又或者行動被限制的場合,死亡的可能性還是高得嚇人(抹汗)

無聲 H Play 感覺好像很有趣吼,札布完全無法出聲,雷歐全程盯著前輩的臉腦補他 OS 之類的(突然變搞笑番)總之,覺得這篇內容夠長(對不小心又兩萬哈哈哈),又沒有很必要寫 H 就跳過了。不然此設定應該還有浴室 Play(閉嘴)
回頭一看,真虧札布能忍這麼久不說話耶!他平常真的超~吵的(看結尾)
&中途在想,能發展這麼快完全是因為札布不能說話的關係哈哈哈。情婦等各種不良嗜好沒機會讓雷歐知道,來之後為了攻略雷歐也沒空追其他女人(不如說還把她們視為敵人),加上一直在一起,簡直是開金手指通關啊……覺得之後加入萊布拉知道前輩本性的雷歐會抗議「這是詐欺!」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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