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戰線 札雷】世界末日的預言信
》※ 有情婦出沒!&床上的沒品談話注意 ※
》一點點的十卷捏他 + 妹妹出沒
》意識御題組
穿著鬆垮垮的T恤和短褲,從浴室出來的後輩,一時間讓我看傻了眼。
啊不……當然不是因為他的打扮。比起我被他抗議許多次的裸體,穿T恤短褲當睡衣,在他這年紀十分普通。問題是,換上短袖後,他的四肢上分布大量瘀青和擦傷。平時掩蓋在不合尺寸的寬鬆套頭衫,與長褲下的大小傷口,換上睡衣後全大方展示出來。
「你這傢伙,那些傷是怎麼回事啊。」
我忍不住問他。後輩低頭看了看,摸著後腦勺傻笑起來,試圖蒙混過關。
「嘿、嘿嘿,對呀,不注意又撞了一堆瘀青,我洗澡的時候也很吃驚呢……」
什麼啊,這種嘻皮笑臉的態度。我招招手,讓他過來床這頭坐。他臉上帶著疑惑和提防,但還是遵照指示踱步過來。等到他進入我手臂撈得到的範圍,我立刻把人抓起來往床上放──考慮到他身上四處是傷,我多少收斂了手上力道。這麼靠近一看,形狀各異的瘀青散佈在後輩原先就偏白的肌膚上,相當刺眼。而且還五顏六色的,簡直像街頭藝術偶爾會出現的人體彩繪。
「……你是捕蠅紙還是捕蚊燈啊?」
我無視後輩的抽氣抗議,拇指輕輕擦過他的膝蓋。紫青色皮膚底下有明顯的硬塊,是血管破裂後,血液在皮膚底層堆積所導致。接著指腹到達的地方是小腿脛骨,這地方皮下肉比較少,一旦大面積的瘀青,顏色就會變得很複雜。除了點點紫色青色紅色的斑斕,底下還鋪著大片的螢光黃。這種看起來超級人工的色彩在人的肌膚上看到,簡直像大面積中毒……不過這其實是正常現象,代表此區瘀血即將痊癒。兩邊的小腿瀏覽完後是大腿。膝蓋和小腿還可能是摔倒,撲在地上或被重物壓傷造成,大腿上大面積的紫青色瘀血絕對是被人踹出來的。
就如同我方才所說,我的後輩本週恐怕又遭遇不少次打劫。
會限定在這禮拜,並不完全是從傷口的新鮮程度判斷──雖然瘀血只需要一兩週就能痊癒沒錯──而是因為上周末,我與他在街上的對話。
「……還說什麼自己沒問題,你身上絕對有掛『快來打劫我』的牌子!」
我收回放在後輩大腿上的手,轉而伸向他半青半紅的臉頰,狠狠朝外拉開。看,什麼自己也沒問題,不讓前輩跟前跟後,立刻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的又是哪邊的哪位,啊?
後輩嘴裡喊著痛痛痛,努力想從自己臉頰拔下我的手。我不怎麼配合,所以等到他真的成功脫困,兩邊臉頰也早被我掐得半紅半腫,搭配四肢上各種傷口……怎樣,你那個心有不甘的被家暴臉?啊?你身上這些傷又不是老子用出來的!
「不不不,就算札布先生篤定地把別人說成故意找打的被虐待狂,那也絕不是事實!」後輩認真抗議起我剛剛的掛牌發言,「確實有些是打劫,不過也有些傷是工作來的。這禮拜突發狀況很多啊,以普通人的體質而言,只要被爆炸彈飛出去一次,即使人沒大礙,身上瘀血看起來還是會很可觀。札布先生大概不能理解吧,擦傷另當別論,但好像……沒在你身上看過瘀青?」
語尾變成疑問型的後輩盤起腿,往前蹭了一點距離,那雙瞇瞇眼一口氣睜開,露出眼瞼下兩顆又大又圓的青藍色眼球。
神之義眼──這傢伙,雷歐納魯德‧渥奇加入萊布拉的理由。是犧牲了妹妹的視力,才獲得的力量。恐怕,也是在奪回妹妹視力前,深深埋在這傢伙心臟的巨大撕裂傷。超越人工技術極限打造出來的精密義眼,在昏暗房間裡微微散發出青空色的光芒,眼球上描繪著精細花紋,這會就像在探察我的全身,來回擺動著。
我忍不住掐住雷歐的下巴。
「陰毛同學,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那個,只是想確認一下札布先生身上有沒有瘀青而已。」他眨眨眼,疑惑望著我。撇開義眼不提,或許是這傢伙平常都瞇瞇眼,一睜開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讓他整張臉變得相當可愛。女孩子的眼睛都不一定有這傢伙大吧?
「……札布先生?」雷歐的眼睛依舊難得保持在全開的狀態,眼角到臉頰邊蔓延著紅燙的熱意。我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湊到那傢伙面前,現在只和那張看起來與平常微妙有些不同的臉,不到一根尾指的距離。
「啊,那個,」我連忙往後退開,「我身上不會有瘀青啦。」
「欸,是嗎?」像被我的話啟動開關,後輩「啪」地闔上眼瞼,又變回原本的瞇瞇眼。看那蓋得密密實實的眼皮,我忽然想起,以前有一次在事務所好像有聊到,在得到義眼前,這傢伙本來就一直是瞇瞇眼的樣子(原因記不太起來就是了);只是,得到義眼後他更是變本加厲,雙眼完全閉合。好像是說如果不完全閉上,義眼的光芒就會微微外洩出來的樣子。
「為什麼?」後輩好奇歪著頭,又接著問。
「因為血法。」我說著從懷中掏出打火機,在手心刺出一個小小的傷口。從傷口鑽出的血液就像平常一樣熟練在空中流線移動。見雷歐盯著血流的尖端看,我又繼續解釋:「使用血法,就是能操作全身的血液對吧?我的血被特化過,比普通人強度高很多。既然可以任意操作血液,就不會阻塞。」
雷歐露出恍然大悟的臉。從剛剛都只是在兩人間擺盪的血絲在我的指使下繞上他曲起的膝蓋。
「……那個?」那傢伙臉上的表情立刻轉為困惑。
「哈──真的是很誇張耶。」我盯著後輩的膝蓋看。
「嗯,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痛倒是還好……痛,等──等等不準加重力道痛痛痛!混帳前輩!重壓當然還是會痛啊!血管還會繼續爆掉──痛,所以說,夠了住手,很痛啦笨蛋!」
又沒有很用力,是你過度反應了吧。原先在後輩膝蓋上遊玩的血絲反應極快收回,轉而接住他為了抗議而砸過來的枕頭,悠哉放回原位。
攻擊未遂的後輩臉不滿皺成一團,隨後更是大大嘆了口氣。
「唉,所以說啊,放著不管就沒事……啊當然要小心避免二度傷害,雖然因為工作,難度實在很高……」雷歐抓了抓頭,「撇開那個不提,札布先生,你看,這些傷口顏色很豐富對吧?而且每天每天都不一樣。在傷口好之前,類似每天都會有新驚喜的感覺?照以前米修菈的說法,就是每日運轉的變化唷。」
「……哈?」
我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這傢伙都這麼淒慘了,還在那邊拿傷口當話題,自己苦中作樂。不過雷歐本人看起來是真的挺自得其樂的,他興致勃勃說起以前阻止鄰居小孩污辱妹妹,結果被揍的事(話說回來,原來不只瞇瞇眼,連被揍這件事都從以前就是常態嗎),幾天後瘀青開始變得明顯後,妹妹指著他的膝蓋說,那些很像一朵朵星雲。色彩多樣的傷口,青紫色的基底,就像科學期刊雜誌上刊登的宇宙圖片。
「雖然用肉眼很難看出星星色彩的差異,但是札布先生知道嗎?不同的星星,燃燒時會呈現不同的顏色唷。」
雷歐說著周遭散發出閃閃發光的氛圍,不經意喚起我的記憶。就在一個多月前,我也曾經在另一個女孩子身邊看到類似的閃光效果。
我小小咋舌。
星星的事情誰會知道──才不知道。
可是如果說是燃燒,那就是我的專門。不同溫度的火焰,會有不同的色彩。搖曳著,彷彿具有生命的火光,越是致命的高溫,顏色反而更冷酷的事。橘紅色,溫暖的火光反而沒有什麼威脅性。如果燃燒、再燃燒,白色、青色、藍紫色,乍看無害的寒色系,反而會在一瞬間將一切抹滅得一乾二淨。
我將血絲收回,用指腹撫摸大片黃紅間青紫色的斑點。
或許瘀青也是類似的東西。深層的疼痛來自於寒冷的冰火,等到燃燒僅存黃色的餘火時,傷口就好了。
「比起那個,」我捉起雷歐的手腕。將潔白無傷的手腕內側湊近自己的嘴唇,用力吸吮出一個粉色的印子,「我比較喜歡這種的。」
抬頭,後輩已經完全垮下臉,眉頭皺得死緊。
「……札布先生果然是白痴呢。」接著平板地發表感想。
「臭小子你說什麼!」我氣極,施力一甩,雷歐的手就往他的臉甩過去,替我在那個發言失誤的主人臉上留下一個紅印子。
我這才解釋:「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星星,粉紅色的星星難道不是很可愛嗎?」而且不會痛。
後輩不滿地撇嘴。
「又不是那個問題。」
「那是什麼問題?」
「是你故意惹人嫌的問題。」
「那算什麼?」
面對我的不滿,後輩別開頭,呿了一聲結束這個話題。
「……札布先生怎麼說都行。差不多也研究夠了吧,我要去吹頭髮了。」他說完把頭頂的溼毛巾扯下來摔我臉上,離開床邊,往浴室走去。先是枕頭攻擊後又是毛巾,這傢伙是只會幼稚園等級的打架嗎?
我把毛巾揉成團,準確無誤丟回剛把吹風機電源線插進插座的後輩頭上。
※
女人、勒索、奇妙的異界藥品,斗流血法與萊布拉。
永遠都在微妙邊緣行走,給予生命完全的刺激,即使伴隨著危險也無所謂。虛擲人生有什麼不好?與其考慮生命的意義,不如伸手擁抱這個街道荒迷而不講道理的本性。只求開心就行的自我中心,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可以絕對任性。
反正,總有一天會在這個街道上失去生命吧?
在那之前,盡全力詠唱人生讚歌,就讓我所處的這個舞台,轟轟烈烈燃燒到最後一刻。
「不不不,幹嘛為自己的頹廢找理由,札布先生只是漫無目的而已吧?」
我從光輝四射的舞台彎腰往下看,頭頂長滿陰毛的瞇瞇眼小子正抬起頭提出反論。
哼,關你屁事啊。話說回來,你不過就是個因為我搞錯才不小心撿進組織裡的渾小子而已,為什麼有資格在那邊張牙舞爪教訓我?
沒錯,原本以為是喬尼的這傢伙居然是個假喬尼,真正的喬尼在更早之前就捲進意外死去。
本來認錯人的我,在犬女爆出真相的那瞬間,就注定被斯塔費茲先生冰成冰棒,沒想到之後假喬尼非但沒被逐出組織,反而立即做為萊布拉的成員活動。可惜,這傢伙就只是個眼睛比別人好的弱雞,身為把他帶進來的始作俑者,沒多久我就接下了得為這小子把屎把尿、跟前跟後的護衛工作……啊啊這果然是處罰吧!處罰我認錯人!
「哈哈,那不是因為小札布自己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你很關照小雷歐的事,在組織裡早就不是秘密了,當然這工作也非你莫屬呀?」
是、是、是,就如同那邊那位兩個小孩母親的大嬸……呃,對不起對不起大姊!就說過對不起了嘛真的……嗯,就如同大姊所說的那樣,自從這傢伙加入萊布拉後,明明以前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午餐的我,變成午餐時間就會開始找尋對方的身影,並強硬地把人拖出去吃午餐。
啊不過那個啊,是因為這傢伙是我的備用錢包,如果不帶著午餐錢就得從路邊打劫弄到手,當然是出門前自備(雷歐的)錢包比較好不是嗎?絕對不是什麼習慣後,沒人陪吃飯就會寂寞呢。話說回來,這傢伙之前有好一陣子一到午餐時間就跑得不見人影,害我只能一個人吃飯的事我還沒忘記喔混蛋!
「唉……明明平常都得靠雷歐君照顧,這麼沒用的師兄到底在說什麼呢。」
魚、魚類!你不回海裡來這裡幹嘛?還有那個無奈的表情是怎樣,陰毛頭那傢伙平常反過來被我照顧的情形還比較多好嗎?……啊啊,是沒錯啦,我確實習慣了和那傢伙去吃飯,偶爾一起下班,長時間裡萊布拉、醫院、情婦家三點一線的我,又多了一個跟雷歐回家的新選擇。一起玩遊戲、看電視、聊些無聊的瑣事,然後硬把後輩趕下床去睡沙發或地板,自己霸佔那張與主人身板一樣貧弱又硬邦邦的床鋪……果然還是情婦家的床比較好睡。
有的時候早上這樣小小聲抱怨後,早一步醒來特別來床邊當我起床鐘的雷歐‧陰毛頭‧處男大使(「誰准你用這種某某國駐外大使的名字叫我了!」)就會把臉全皺在一起,咬牙切齒揮舞雙手,抗議他也不是自願把前輩(「骯髒、變態、人渣、無恥──」「再說就拔光你的陰毛讓你變禿頭喔!」「從沒聽過拔光下面的毛頭頂就會一起變得光滑的!算我拜託你了就算你硬要用那種難聽的詞來形容我的自然捲,也得在『陰毛』後面加個『頭』好嗎!」)帶回家裡,只是身體素質太差,沒辦法硬把無孔不入的前輩趕出家門。
當然,我本人對於這位不自覺把退讓等級拉高再拉高的後輩可沒有半點歉意。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包容前輩任性本來就是後輩該做的事。
雖然因為這點,我也沒少遭到上司,以及雷歐的其他前輩們指責的眼神。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那些老愛看好戲的傢伙居然還會為雷歐出言教訓我。拜託,哪裡可以找到和我一樣那麼關心後輩的人了啊?連我都想誇獎自己了,把那個弱不禁風的一般人小鬼從黑路撒冷區這個大小災難頻傳,哪一天死掉也不奇怪的異界都市手中好好保護起來耶!雷歐那傢伙能到現在都活潑亂跳說自己救命恩人的前輩壞話,還不都是託他嘴裡大罵特罵對象的福!
……啊,不過這麼說起來,僅僅有一次,我沒能自信地說出這句話。
那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雷歐的妹妹帶著未婚夫來到這裡向親愛的哥哥求救,而那個把妹妹米修菈放在人生至高無上頂點的超級戀妹情結小子,為了妹妹,賭上性命奔走,全身傷痕累累,若非老闆克勞斯先生及時發現雷歐的求救訊息,帶著全員趕回去,那傢伙,說不定此時此刻已經死了都不奇怪。
可是,在那之後,我什麼也沒做,就被那傢伙擅自原諒了。
「札布,你沒有錯。疏忽是很難避免的。然而,正是因為你心底存有後悔,下一次才能保護到最後。所以,向自己發誓絕對不會重蹈覆轍,抬起胸膛往下走吧。」
我站在舞台中央,對上台下那雙翠綠的雙眸。簡直比舞台上的燈光還要耀眼。
我忍不住瞇起眼。
當然我也知道,在這裡,萊布拉所聚集的所有人,都是被這道光芒給吸引、匯聚起來的。那道炫目而耀眼的光芒,正指引著人類的希望之路。而我──
「白痴銀猿。」
輕巧又熟悉的體重用力在我的頭上蹬了一下然後再次爽快消失……等等,就連老闆都站在舞台下了誰准妳擅自跑到舞台上來啊犬女!而且妳到底是來幹嘛的,除了辱罵我?
「唉,別這麼激動嘛札布,珍只是想幫你轉換心情而已。你看,感覺好些了吧?」
斯塔費茲先生一邊喝著吉爾貝特先生泡的咖啡,悠哉替犬女緩頰。
……就算真的是斯塔費茲先生說的那樣──啊,果然還是不爽。
踩到狗屎跌倒吧犬女!
沒幾分鐘後,似乎要實踐我的話,犬女再次出現在我頭頂,並相當刻意「假摔」到台下。被老闆慌張接住後,她望向我,並用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說:「啊啊,真是過分的詛咒。路上怎麼會有這麼大坨的銀色大便……我栽了。」
栽,個,屁!
正打算下台去把那隻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母狗抓上來,那傢伙一溜煙又跑個沒影。接著我聽到小小的、相當笨重的聲音。回頭一看,才發現陰毛頭那小子不知為何,正奮力想從舞台邊邊爬上來。但最後還是一旁的魚類扶著他的屁股才把人推上來。拍拍趴在舞台上沾到衣服的塵土,那傢伙在台上站直,並朝我走過來,拉住我的袖角。
「好了好了,札布先生也鬧夠性子了吧。有好好得到結論了嗎?」
誰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扁著嘴嘀咕,雷歐卻只是微微彎起嘴角笑了。
「所以說,你也差不多該起床了吧?」
「早安。」
睜開眼睛前,率先竄入意識的,是後輩道早的聲音,還有烤吐司的香氣。雷歐身上掛著一件洗到褪色的淺灰色圍裙,正蹲在昨天吹頭髮的地方使用同樣破舊的烤麵包機。肯定都是貪便宜的二手貨,聞著夾雜在香氣中微妙的電器臭味,我搔搔頭,放棄回想起床前最後的夢境,打個哈欠從床上坐起。
昨天一樣也是把後輩趕去睡沙發,自己一個人霸占床,沒多久就徹底熟睡。最近這種事發生得相當頻繁,不知何時,這張躺起來超不舒服的硬床在我心裡的排名已經攀升到相當前面。
到底是怎麼搞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或許是因為前幾個月被捲入情婦們的紛爭,常常早上一起床都得面對各種心驚膽戰的劇情,相比之下在後輩家醒來只有食物的香氣,很讓人放鬆吧。
很神奇的,就連平常飢渴難以滿足的情欲,這種時候都安分地沒有抗議。和雷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這樣,彷彿面對身為男性的後輩,我的身體也自動開啟友誼模式。
畢竟,姑且,和這傢伙……算是朋友吧?
老實說出生到現在沒交過什麼朋友,就算勉強有,大概也和這傢伙的程度不一樣。可能,這是因為雷歐納魯德是個沒什麼攻擊、防禦力的超級普通人,在他身邊總是很安心,絕對不用擔心這個老好人會對自己造成威脅,還可以全心全意享受對方的好意與照顧。
如果某天這個人拿刀抵著我的心臟的話?
想像了一下,我可能只會困惑看著刀尖送入皮膚,直到那個刺傷引起身體本能的自衛反應吧?真是不可思議。
「雷歐,今天午餐去吃拉麵吧!」
今天是難得全休的週末……當然,如果有緊急召集還是不可避免得上工,但在召集前都可以悠哉度過。這種日子裡,雷歐要是沒和朋友約,通常都會打一整天電動──這與其說是情報,不如說是前一個月每天尾隨、護衛在他身後,親身體驗的經驗。而我剛好知道,今天又是個沒有和朋友約的日子。除了打電動以外,這傢伙完全沒有計畫,肯定也是不管我說要去哪吃飯,這傢伙都會同意。
聽見我的要求,雷歐馬上皺著臉看過來。
「……早餐都還沒吃,為什麼已經聊到午餐了?」
「突然想吃。」
「不要用那麼認真的表情說這種話。」後輩傷腦筋搖頭,正好時間到了,「叮」的一聲從機器裡彈跳出表面烤得酥黃的吐司。
「有奶油和巧克力醬,你要哪一種呢?」
「各半!」
「小孩子嗎?」嘀咕一會,雷歐還是照要求送來塗好醬的吐司。除了吐司,膝蓋上還被放了張白紙。我歪歪頭,都還沒問出口,雷歐便慎重其事交代起來:
「如果要在床上吃的話,拜託不要把吐司屑掉到床上。」
「……老媽子嘛你。」
近期好像老是從後輩口中聽到這種叮嚀。以前多多少少在事務所吃點心的時候好像也聽過類似的話……啊,提出這類要求的應該是大姊吧?比起這傢伙莫名其妙的媽媽口吻,大姊就真的是兩個兒子的媽媽。
「那還不是因為札布先生是需要照顧的幼稚園兒童──痛。」
後輩不甘心搓揉被我撞疼的額頭,慢慢在地板上盤腿坐下,吃起自己那份吐司。哈,還敢說我,自己還不是一半奶油一半巧克力醬。
「呃,那個是,嗯就……抹完札布先生的份,覺得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偶爾這樣也不錯啊……這樣。」被這麼一說,後輩立刻就不好意思起來。他搔搔臉,臉頰上浮出淡淡的紅暈,支支吾吾解釋自己這麼做的理由。
雖然很欠揍但又很可愛。
我哼了聲,伸手揉亂就在自己大腿高度的後輩那頭陰毛……嗯,雖然沒到陰毛這麼硬,但原本以為這傢伙的頭髮應該要更蓬鬆柔軟一點,結果事實證明能夠定型成一頭鳥巢的頭髮,肯定比一般的頭髮要來得頑固。不過難以形容的觸感不差。我越搓越起勁,沒多久雷歐就發出「不要把人家的頭髮當擦手巾,手拿開啊混蛋」、「而且麵包屑,掉下來的這個是麵包屑是吧」之類的慘叫。
「雷歐。」
「……幹嘛?」
「午餐想吃拉麵。」
「哈哈,又來嗎。也是沒差,不過到底為什麼是拉麵?」
「不知道──」就突然想吃。
轉過來的後輩表情相當複雜,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最後垮下肩膀表示同意。我一點也不意外他會同意,之前就知道這傢伙的隨波逐流能力不僅扎實點滿,還常常爆表。
沒堅持的傢伙。
之後玩電動玩到中午,我們兩個便騎著我的機車到餐廳街,一路平安,如願吃到拉麵。中間還發生好笑的插曲,就是坐在我們兩人隔壁的異界人,身上穿著件用日文寫著處男的T恤。白痴嗎那傢伙!雖然很想指著那笨蛋的鼻子恥笑他,可惜得知那件T恤的意思是處男,已經是異界人離開店外一段距離,老闆才告訴我們的。
「這麼酷炫的T恤,你也應該要有一件。」認真按著臉頰鼓鼓的後輩肩膀這麼說完後,腰部立刻吃了記沒在客氣的肘擊。雷歐哼了聲,繼續吃麵不再理會我。
不想被叫處男的話,爭氣點交個女朋友把處男貢獻出去不就得了。在嘴裡含糊咕噥完,我反射性想像起處男後輩某一天牽著可愛小女生的手,笑得很幸福的畫面,不知怎地心情很差。
「不,你還是當一輩子處男吧。」我做出結論。
「欸等等,為什麼突然詛咒我?是想吵架嗎?」
雷歐頰邊浮起青筋,憤憤發出抗議。然而,比起想像中那張幸福的臉,這樣的表情反而使我放心下來。
……嗯?這種感覺到底是?
我疑惑按上自己的心臟,明明什麼也沒做,鼓動的速度和往常相比突然快上不少,彷彿是吃到奇怪藥品引發的副作用。
但,如果這是種病,又該給它套上什麼名字呢?
※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秋天已經結束。我偶爾還是會跑去後輩家住,霸佔那單薄房間中唯一一張床。隨著黑路撒冷區的冬日來臨,即使街道景色沒什麼改變,氣溫變冷卻是不爭的事實。只能裹著夏天涼被睡在沙發上的後輩縮成一團的樣子實在有點可憐,所以在雷歐睡著後,我會把洗澡換下的衣物全包在那傢伙身上,至少別讓他在半夜冷醒。
結果難得的貼心卻變成早上後輩慎重其事的一句「札布先生,洗衣籃在那邊,就算你要丟沙發叫我處理,好歹在我睡前做」,讓我想也沒想就給那個不知好歹的笨蛋一個頭槌。
白痴嗎這傢伙果然是白痴吧?冷死最好!
雖然這樣說,在雷歐每天早上不厭其煩「提醒」我要把衣服放到正確位置的同時,我也依然故我把自己的髒衣服蓋在熟睡的後輩身上。
對了,幾個月前和雷歐去吃飯時,當時令我相當疑惑的心跳加快「病名」,在夏綠蒂口中總算得到正解。
那是某次和後輩出完任務後的事了。
白天時,因為某群愚蠢的異界人起紛爭,街上引發大型爆破。又因為那個爆破,地層塌陷,地底的水管被砸破,身手不如我矯健的笨手笨腳後輩來不及逃跑,被噴發出來的水勢淋得全身溼透,從我的高度俯視,原先蓬鬆的陰毛塌下,溼黏黏掛在那傢伙頭上的景象,怎麼看都很像偶爾在浴室裡看到排水管的樣子──黑色頭髮的女人總帶著點神祕的美感,我的情婦中也有不少個是和這傢伙類似的深色頭髮,下面的毛自然也是同色系的。
「咿,好冷……」毫不意外身上沒幾兩肉的貧弱後輩立刻發出慘叫。這也難怪,天氣這麼冷,又被冰水淋得滿身溼,是該覺得冷。
後來慣例與後輩唇槍舌劍一會,等突然很勤勞地爬起廢棄水泥塊的他終於抵達我腳邊時,我把他拎起來,在本人協力下脫掉他身上吸飽水的上衣,並披上我身上的乾外套。
結果這傢伙居然露出「發現今天是世界末日前夕」程度的吃驚表情。
我噘嘴,把髒衣服丟回去給原主人,洩憤似地揉亂那頭陰毛。不過很快,從那傢伙頭頂飛濺的水珠便讓我停下動作。我繼續抽雪茄,觀察後輩好一會兒,想起上個季節去吃拉麵的後續。
「這樣看起來還真像呢。」
「……哈?」
「冬帝,你啊。冬帝。」
「……toutei?」
雷歐完全跟不上我講話的拍子。他一臉呆愣,像是完全不能理解我這麼說的理由。也是,這樣說起來可能太突然也說不定,畢竟不是熟悉的語言,就算要他與幾個月前一起去吃飯的雜談做連結,思考也絕對不會往那方向飛。
「不記得嗎?上次在拉麵店館看到的,那件T恤。」
我接著說,這次雷歐歪歪頭,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於是我又接著解釋,某次雷歐排休的午餐,我和魚類又再次造訪那家拉麵店,後來從店長那學到了日式冷笑話。那就是,日文的「處男」,和「冬天的帝王」諧音。此刻站在我前面,渾身溼透,穿著我那件帥氣夾克的雷歐納魯德‧THE‧陰毛國王,儼然是個支配了冬天的處男。
「……很冷。」
洋洋得意說出這個哏後,雷歐的臉就像糊上大便一樣臭。他相當不客氣批評我嘴裡的笑話,甚至還很用力給我一個頭槌……這傢伙是怎麼回事啊!居然敢對前輩動手你倒是膽子很大嘛!
越想越不爽,尤其後面那個以下犯上的後輩還很淡定地說要回事務所寫報告書。雖然很想在這時候唱反調,但要是太過反抗,回去被滿臉微笑的斯塔費茲先生制裁那可敬謝不敏。我不甘不願拎著雷歐回到地面,為了表達我不滿的態度,管那小子走路多慢,我只想大步往前甩掉這不知感恩的累贅。但沒走幾步,我就被那傢伙給叫下。
「札布先生。」
我皺著臉轉過去,雷歐還站在我剛把他放下的位置,明明到剛剛還在吵架的,那傢伙嘴邊卻帶著微微的笑意。
「謝謝剛剛從爆炸中保護我……還有外套,非常溫暖。」
「噗通──」
突然間,以前曾經困擾過我的心跳失序問題,又再次發生。到剛剛為止的壞心情神奇地全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埋在胸膛深處的莫名興奮。
我一時間無法正視雷歐,只好回過頭去,隨意打發掉後輩的道謝感言。
話題回到夏綠蒂。
夏綠蒂是我其中一個情婦,有著性感的豐胸美臀,和一雙水潤厚實的嘴唇。金髮碧眼,毫無疑問是個吸引男人目光的美女。
和這樣的美女一起從床上醒來後,我感受到自己股間熟悉的緊繃。美女在懷,晨勃當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問題是,我晨勃的理由。
「……那個,夏綠蒂,妳想像過和女孩子做愛嗎?」
靠坐在床頭,夏綠蒂單手支著下巴,僅僅只是用鼻子哼了聲。不愧是經驗老到的女人,即使我問出這種問題,她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女孩子……」她沉吟一下,「又沒有那根,快感有限吧。」
「如果想被插的話,不是也有道具之類的?」
對於我的口無遮攔,她瞥我一眼,又繼續說:「既然這樣,拿著道具的人是誰都無所謂吧?不就只是和道具做愛而已嗎?」
「……這樣說也沒錯。」我無法反駁。
夏綠蒂看著這樣的我,笑了笑,又說:「怎麼,札布你又看上什麼麻煩的目標嗎?」難道是純潔的處女?不准你越界之類的?
「呃,這個嘛……」覺得說明真正的情況會很複雜,我決定隨意敷衍過去。
「就先當是這樣好了。」
「所以,會想和對方做愛嗎?」
「當然。」
老實說,今天以前要是問我同一個問題,我大概會崩潰地說怎麼可能。但是,此刻依舊在被子裡兀自有精神升旗的兒子,正是因為稍早起床前那個以假亂真的春夢,才會如此昂然挺立。
沒錯,我在今天早上夢見了把某人壓在身下為所欲為的夢境後,就一直興奮到現在。
而那個某人,不巧正是和我同個性別的後輩,雷歐納魯德‧渥奇。
夏綠蒂聽完我的回答,不解地問:「既然這樣,去把對方弄到手不就好了嗎?札布你不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確實是這樣沒錯……
「因為是處女所以怕了?確實,把那種當對象絕對很麻煩,搞不好還甩不掉,你之前也很常這麼說,所以絕對不會輕易出手。」夏綠蒂慵懶說完,又攤手提議,「不然先做個假設。假設不和對方發展到最後,讓對方用手或嘴巴替你解決──只能做到這樣而已,而且一直到結束,新手生嫩的手腕有可能甚至無法讓你高潮,這樣,你還是會覺得興奮嗎?」
讓那傢伙替我手淫或口交嗎?
光是想像那畫面,就覺得有種快感從脊髓深處竄上來。我半摀著臉,相當認真地,緩慢而堅定地點頭。
夏綠蒂呆了呆,像是要確認般將手伸進被窩裡。當她握住我股間的發熱機,忽然噗哧笑出聲。
「讓小札布這麼興奮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嗯……那個,冬天的大王。」
不自覺間脫口而出的,是不久前對那個陰毛頭後輩開的玩笑。冬天的帝王,諧音處男。雖然只是個用來取笑後輩的名字,但在這種吐出真正名字會很奇怪的時間點,借來用剛剛好。
「……The king of winter?那算什麼,對你很冷淡之類的?」夏綠蒂失笑。
「也,不會。常常在一起吃飯、聊天之類的。」畢竟在同一個職場工作,和那傢伙也……勉強算得上朋友,照顧對方,或者被對方照顧的情形都很多,互動密切,距離「冷淡」這個形容詞實在也太遠。
「咦?」夏綠蒂看起來非常吃驚。
「意思是說,明明一直在一起,札布你卻完全沒對那孩子出手嗎?」
「啊……嗯。」
那是因為,在今天之前,那傢伙都完全被我列在出手範圍外的關係。本來就是,誰會在一開始就決定要對同性出手啊?或者應該這麼說,「不對同性出手」可能還是永久有效列在本人的行動綱領裡,只是某個姓陰毛頭名雷歐納魯德的傢伙成了名單上的例外。
和夏綠蒂解釋這個太麻煩了,雖然有點微妙,我還是點頭附和她的話。
「唷?看你這麼認真的表情,看來相當中意那孩子不是嗎?」夏綠蒂掩嘴笑起來。
中意,是嗎?我「唔」了聲,竟然無法反駁。
如果不是那傢伙就不行,只有那傢伙才可以。明明開了對男人出手的這種聽起來慘絕人寰的先例,但因為對象是雷歐,我居然能夠坦然接受。
……這個世界就要因此滅亡也說不定。
不過,後來那天早上過剩的精力,還是先拜託夏綠蒂幫我解決掉了。
※
真正下定決心是某一天任務結束後的深夜。因為任務的關係,全身衣服破破爛爛,坐在後輩機車後座,不經意抬頭往上望。被霧所壟罩的街道理所當然看不到星星,可是卻想起關於星星的話。
最開始浮現在腦海裡的是雷歐全身上下大小瘀青的模樣。
緊接在後頭跟著浮出的是雷歐重傷住院時,我與他那個愛到骨子裡的妹妹之間的對話:
「札布先生,你知道嗎?冥王星原本應該是太陽系的行星唷,雖然距離很遠,軌道很奇怪,但還是繞著太陽轉。可是後來,它被降級了!」
「降級?為什麼?」
「因為冥王星的衛星先生很大的關係!……啊,雖然這麼說,質量還是只有冥王星的二分之一而已!然後啊,後來科學家們發現,與其說衛星先生是繞著冥王星轉,不如說是和冥王星同步自轉。冥王星在中間小小的繞著圈子,衛星先生則在外頭,跨大步伐,繞著一樣的圈子。類似同心圓的感覺?」
「嗯?所以?」我歪頭問。
「所以衛星先生其實不是衛星唷!」
什麼,是繞口令嗎?
我從小就跟著自己的師傅在秘境長大,當然晚上抬頭看得到星星,但當然不可能會有更進一步的知識。說起衛星,勉強還能想起來月亮是地球的衛星這種對一般人應該是常識的認知,都要多虧我偶爾從海量的情婦聊天間得到的知識。
「那個呢,稱職的衛星,是以行星為中心,圍繞著行星轉。就像行星們繞著恆星轉那樣。所以同步自轉的話,冥王星當不成行星,衛星先生也當不成衛星了。最後冥王星就被降級,現在是矮行星,有時候會和衛星先生一起被稱為雙矮行星系統。」
「……嘛。」
從那傢伙妹妹嘴裡聽來的知識,這麼深入的話,實在是只能左耳進右耳出了。
「所以,」正好這丫頭也剛好要做出結論了。我轉過去直視著她,那雙失去視力的雙眼,好像也正在回望我。直勾勾看進那雙「眼睛」,就像望著空無一物的星空。不僅只是失去眼球而空出眼窩空洞,妹妹的眼窩裡,就像哥哥雷歐納魯德被嵌入一個發光的青天,她也同樣被嵌入了片虛無的黑夜。那裡確實存在著什麼,卻也什麼都沒有。
「所以,哥哥就麻煩你了,『凱倫』先生。」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她沒有特別說明,我還是在那一瞬間立刻就理解過來,「凱倫」是她剛反覆提及,那顆冥王星衛星的名字。她把自己的哥哥比作冥王星,而我則是與冥王星同步自轉的衛星凱倫。
為什麼是對著我說呢?我打從心裡感到疑惑。但轉念一想,或許她是從老闆那裡聽聞我是她哥哥的護衛吧?這樣就不覺得奇怪了。
「雖然札布先生好像比哥哥高上不少……嘿嘿這也沒辦法因為哥哥本來個子就小!不過,我知道喔,札布先生總是將哥哥守護在中心,抵擋所有外來的威脅。
「而且哥哥也很努力的在裡頭,配合著札布先生的頻率旋轉呢。」
可是被這麼一說之後,當時的我怎樣都無法正視她的笑臉,只能狼狽別開視線。
如果是現在的我,就能夠坦率點頭,接受妹妹的懇託嗎?
我花了一個晚上思考這個問題,並在隔天傍晚下定決心。
「我啊,一直以來,只要是美女我絕對都硬得起來。男的絕對不行……但是,你的話好像可以。」
說完這句話,後輩從容的笑容全數瓦解。
如果只能用一個詞語形容此時的雷歐,大概是「崩潰」吧?雖然還比不上上次和魚類三人遲遲無法決定午餐要吃什麼,餓到在路邊亂哭亂叫著食神對不起的歇斯底里。
可是,他臉上並沒有噁心,或者嫌棄的樣子。
這下有戲。
不愧是隨波逐流的雷歐納魯德君,前輩都想替你大力拍手了!所以現在,就讓我們買個晚餐回你家,繼續後面的事吧?附帶一提,高興吧!興高采烈歡呼也行──從今天開始,你可以睡床了!
我咧起笑,勾住後輩的脖子,充耳不聞他那些虛張聲勢的哇哇大叫,順利把人外帶回家。
雖說那天最後雷歐用盡全力拒絕被我拆吃入腹的可能性,但結果他原本就微微開了條縫的大門,在這之後又豪爽對我加開五十公分,側身就能輕易越過去。依照他的主張,只要不動到嘴唇和下半身,臉頰、額頭、耳朵,甚至是脖子、手臂都吃到飽大放送。
沒原則得令人憐憫。
話說回來頸後有比嘴巴好一點嗎?真是搞不懂。
把還打算逃去沙發的後輩半拖半夾帶上床充當抱枕,前前後後那傢伙大概只奮力掙扎不到五分鐘,就放棄了任我宰割。我滿足地抱住這陣子心心念念的體溫,一方面也不免會擔心,這傢伙要是對其他人也這麼放任,不是一下子就會被我以外的其他人拐走嗎?
「除了我以外不准答應別人這種要求喔!」
惡聲惡氣出言脅迫,後輩在我懷中一臉無語。
「除了你以外誰會提這種要求啊。」話說,才不會做呢。
「嗯哼,那就好。」我用力揉著他的頭,加重力道把他壓進我的胸懷,引來胸前一陣「太緊了,不能呼吸」的抗議拍打。但多多少少放鬆一點力道後,那傢伙就完全安分下來。感受著後輩溫暖的體溫,我心裡漫開股神奇的感受。雖然沒被允許下一步,卻異常滿足。只要這個人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就覺得安心。
那天夜裡,一夜無夢地睡了個好覺。
就連一開始身體有些緊繃的雷歐,到早上也呈現安心大昏睡的狀態。後來我們雙雙遲到,跪在斯塔費茲先生辦公桌前罰寫了半小時的報告書。那半小時斯塔費茲先生臉上的恐怖微笑,加上超強的寒氣,讓我倆那天午餐完全沒食欲,戰戰兢兢到下午三點過後才後知後覺被飢餓感襲擊。也因此,晚上回家前,後輩難得同意主動掏錢,用員工價外帶三片大披薩回家。(接下來的日子,被斯塔費茲先生嚇壞的陰毛頭為了避免再次睡過頭,每天早上都用手機設鬧鐘。本來就容易遲到的我也分了杯羹。)
隨著到雷歐家頻率增加,我幾乎沒再去找情婦。當然,偶爾當然還是得解決一下性欲,可相照於之前的程度,可以算是沒去。女人特有的軟玉溫香在懷依舊每次都讓人興奮不已,但就是覺得,和雷歐這樣普通的相處也沒什麼不好。比起找情婦滿足下半身,和雷歐在一起,即使什麼也沒做,身體內部還是能得到很大一部分的滿足。那種感覺很難形容,全身都能放鬆,很舒服,是種覺得自己能在這人面前毫無防備的信賴感。
與此同時,這種生活才幾個禮拜,雷歐那頭也已經完全習慣我的步調。一起上下班,晚上突襲,又或者半夜才一身冰冷鑽進那傢伙的被窩,都不見那傢伙有什麼反抗。不管吻在臉上,四處啃啃咬咬,或者是緊緊把那傢伙納入懷中,雷歐都縱容著我對他的一舉一動。
「話說回來,你的眼睛是什麼顏色啊?」
雷歐頓了頓,轉過來的時候,緩緩掀起眼瞼,指著自己那雙神之義眼,都還沒開口,臉上已經寫著十足十「色盲?」的疑惑。
才不是咧。我臉上浮現青筋,捏起嘴邊叼著的雪茄,徐徐吐菸,又接著補充:「原本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或許曾經志願是記者的關係,這傢伙對攝影有一定研究。在進入萊布拉前,也是相機不離手。事實上,當我撿到他的那天,就是因為這傢伙在追被猴子搶走的相機──雖然加入萊布拉後就很少看到這傢伙拿相機就是了──妹妹米修菈的照片,還有她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都好好地被記錄在這傢伙那台小小的數位相機裡。
但相機裡幾乎沒有這傢伙的照片。也是,因為這傢伙就是攝影師本人。
「……呃,那個,和米修菈一樣喔。藍色的。」
這樣啊。我閉起眼睛,試圖想像雷歐原本的眼睛。如果是像妹妹一樣的藍色大眼,睜大眼應該很可愛吧?雖然說這傢伙好像從以前就是瞇瞇眼了……
「怎樣,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不……以前就一直想問,但沒捉到好的時間點。」
「現在算是怎樣的好時間點?」
「管這麼多!」
我說完動手朝後輩額頭一個突襲,他立刻抱著額頭往後在床上躺平。
「痛,死,了!」正要抗議坐起,我先一步湊到他身邊,動手按住他的肩膀。雷歐眉間緊皺,抿著嘴看向我。我吸了口雪茄,全吐在他臉上。沒一會那傢伙就在床上咳嗽著大暴動起來。
「咳咳,在人家房間──而且還是床上──吸菸已經夠過分了,咳咳咳,還往人家臉上吐菸,你那顆腦袋是用豆腐做的嗎?哈?」
誰是豆腐腦啊。那種一撞就爛掉的東西,難道不是用來形容你這種普通人嗎?
「那個啊,雷歐納魯德。」
「……欸,這麼正經八百叫名字,你又要幹嘛?」說完後輩臉上已經流了數條冷汗。夠了!給我收起那種世界末日前的表情,這邊才覺得要世界末日了好嗎!
「那個啊,你給我聽好。」我捏住雷歐的鼻子,另一手向下比著床單,咧嘴得意地說:「下次要我留下來也不是不行,但記得,那句話●●●,只能在這裡●●說。」
(──請留下來。)
假設是在床上聽到的話,要我留多久都沒問題。
雷歐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請你去死。」
然後毫無猶豫吐出這句話。
……啊啊句型是一模一樣,但絕對不是這句,你有種再說一次啊死小鬼!我原先捏在後輩鼻子上的手轉而攻擊起那傢伙的臉頰,用力往內擠壓,後輩的嘴巴馬上嘟得不像話,後頭對我的咒罵全混成一坨,我一句也聽不懂。我一直等到他罵累才鬆手,最後一句小小聲「地球滅亡也不會做」不經意鑽進耳裡。
「……笨蛋,就說這邊才是世界末日了。」我失笑地輕捏他的臉頰,他則「欸」了一聲,有聽沒有懂。
不懂也沒關係。總之,構成札布‧雷夫洛到目前為止所有生活方式與原則的世界在此宣告終結。
接踵而至的,是與雷歐納魯德‧渥奇一起度過的嶄新人生。
至於那傢伙再次對我說出那句「請留下來」,而我也接受了的事,就在不久後的將來。
(嘛,雖然不是在床上就是了。)
說到文中下捏他,對就是札布和情婦對話那邊,一邊打一邊覺得天啊這些字詞一定會讓 LFT 崩潰。雖然他們只是普通在聊天,但聊著聊著各式各樣敏感字詞就稀鬆平常地被吐出來我也是,一邊想著唉唷怎麼這樣,一邊就順順打出來。真不愧是走動人型生殖器(褒)
這篇的閱讀順序理論上是照寫的順序,所以應該是先看〈冬日大王〉、〈荒腔走板〉,接下來才是這篇。(對,不是照時間序閱讀)所以在這個時間點發這篇,就會發生對還沒看〈冬日大王〉的人大量劇透。
不過應該不會看不懂……吧。嗯。
就這樣,總之晚餐回來了,稍晚再回來修稿~~(揮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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