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不具合共鳴-13

》SEパロ架空正劇
LOFTER 150 粉賀文
》一切煩惱都是自己找來的,正是所謂庸人自擾



13. 他沒叫過的名字

別西卜來到房間時,偌大的空間裡只有莉莉絲一個人在。她雙腳交疊,單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坐在房間中央的木椅上。

那椅子是先前白澤被控制行動時的位置。現在人已不在,只剩下椅子後方散落的繩索。

別西卜抿唇,快步上前,在莉莉絲面前蹲下來,捧起她的手。

「有受傷嗎?那傢伙有沒有對妳做什麼?」

莉莉絲垂頭看他,這才彷彿回神過來,赭紅的眼眸定焦在丈夫試圖冷靜又難掩焦慮的面容上一會,她忍不住捧著臉,呵呵笑了起來。

「親愛的,我沒事唷。」

再怎麼說,那一位可是女性至上主義呢,絕對不會主動對女孩子出手。

「倒是……」她說著垂下眼瞼,手指輕抵唇瓣,從椅子上站起,「你還記得潔莉卡嗎?」

別西卜揚眉,不懂妻子為何在這時提起這個人。他沒記錯的話,那是撒旦親衛隊裡某個女僕的名字。撒旦親衛隊,裡頭組成的分子全是數一數二的女惡魔,驍勇善戰,能力相當卓越;對撒旦忠心耿耿,盡全力完成他的期待。在這次的計畫中也是相當重要的成員。

要說有哪裡不好,就是輸不起。潔莉卡就是其中一個例子。

莉莉絲掩嘴輕笑,將方才下屬報告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說給別西卜聽。

「那還不快把她給──」別西卜聽完緊張地從地上跳起來,轉身就要衝出去,莉莉絲見狀連忙伸手拉住丈夫的衣袖,止住他的步伐。

臉上絲毫瞧不見任何的慌張,美麗的女惡魔態度悠然,唇角微微彎起,「別誤會,我倒是覺得沒什麼不好唷。現在還是稍微退到觀眾席比較好不是嗎?」



冷眼睨著恢復人形的長刀將襲擊白澤的兇手攙扶起往同伴的方向去,見她們沒有繼續和自己交手的意思,鬼灯便側過臉去察看白澤的狀況。

血的氣味還是很濃厚,幾乎到刺鼻的程度。鬼灯掏出懷錶,確認錶面的時間,從白澤受傷後已經過了五分鐘。

看來直接傷到心臟,還是會有些影響。白澤臉色還是相當蒼白,也停止呼吸好一段時間。肺腔受傷了嗎?也是,以那把長刀的寬度,肯定左半邊的肺葉都受到一定程度傷害吧。

他終於開始動作,朝白澤身邊緩緩移動過去。地面上白澤的血液早已凝結,衣物和肌膚都被黏在地板上,稍微使力才將身體整個從地板上拔起。白澤一樣躺在這片乾涸的血液之中,接觸的面積又比鬼灯多出不少,他才剛捧住白澤的頭,要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就看到白澤皺起眉,頭髮被黏在地上,這樣一拉似乎造成他不少疼痛。

注意到白澤的反應,鬼灯瞳孔瞬間放大,反射性就鬆手,任由白澤的頭又重重落回地板。

「扣。」頭殼敲擊地板的清脆聲響傳進耳膜的瞬間,跟著流入的是白澤不甚流利的低聲咒罵。

原先沒醒也被鬼灯後來的舉動撞醒,白澤大力吐出兩口梗在喉間的積血,臉皺成一塊,手指朝腦袋上抹了一下,將黏成一團的頭髮和地面分開,這才抱著後腦勺從地板上坐起來。沒過幾秒,他很快就認知到自己腦袋後方傳來的刺疼是誰的傑作,忍不住斜眼朝罪魁禍首瞪過去,不滿地嘀咕:「有人這樣對待傷患的嗎?咳咳……」

似乎是體內仍有瘀血,又或者傷口尚未痊癒,他說到一半就皺眉按住曾經破了個大洞的左邊胸膛。雖然那裡現在已經長回原先平滑無傷的皮膚,只剩血跡斑斕,與衣物的破損留作曾受重創的證據。

既然還能插科打諢,看來是沒什麼大礙。但即使白澤的安好無事是早能預見的結果,鬼灯仍到這時才真正鬆口氣。

他咬緊唇,緩慢伸出手摸向白澤的臉。白澤無意反抗,他只是默默瞅著還帶著點黏稠的粗糙手掌貼上自己同樣狼狽的臉頰,就在熟悉的熱度如此溫柔觸碰到他的瞬間,他似乎能夠理解,眼前這個有限的個體對於失去的畏懼。

然而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無預警的尖銳刺疼卻傳進腦海裡。

「痛痛痛痛痛──惡鬼你幹嘛?放手!放手!不要捏咳咳咳咳……」白澤用力用雙手扳住鬼灯在自己臉頰上施虐的手,一時氣急,冷空氣竄進氣管,惹得尚未痊癒的肺葉一陣刺疼,咳著咳著又嘔出一口血。

鬼灯連忙收手,扶住白澤向前蜷曲的身體。他的體溫尚未回復,觸摸的瞬間居然還感到有些冰涼。難道傷口還沒恢復嗎?

但想起白澤方才的所作所為,鬼灯又忍不住瞇著眼,拉住白澤的領子,將他扯至身前,「像您這種為了從我身邊逃離,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真讓人不敢恭維。都到了這種程度,我想是做不到讓您放棄了,簡直令人無語。」

白澤聞言迅速瞪過來,鬼灯也不服輸瞪回去。

啊啊,就說這傢伙真是!白澤不耐煩地用力搔搔頭,「哈」的嘆一口氣,隨後他揚高手──

「啪。」

這巴掌力道不大,卻打得很響。

「不要亂鑽牛角尖,我才不會開這種玩笑。」

白澤忍住喉嚨的搔癢感,大聲罵道,同時他將手放上自己左胸,小小力吸口氣,才又繼續解釋:「只是那時候正好在想事情,一時沒來得及避過而已。小莉莉絲給我吃的藥讓我不能武器化,光是避開要害就花了我不少力氣,而且肺部也受了傷,現在呼吸還是會痛……」

明明就不能大聲說話的,但要是不說出口,眼前這小鬼是沒辦法理解的吧?真是不管幾歲都讓人心煩。白澤不禁嘆了口氣。當然他也知道不能完全怪罪對方。鬼灯會這麼想,一切都是因為白澤素行不良的緣故。

會鑽牛角尖,也一定是白澤逼得他不得不這麼做。

所以他繼續耐心地解釋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事。

察覺到身後站著一個女孩子時,白澤回過身去,看到的不是長刀,而是她手上的手環。熟悉的淡藍綠色晃進他的眼睛,也成功挑起幾週之前的印象。他記得那東西,那曾經被掛在某個撒旦親衛隊的手上。這麼一想,印象裡那孩子的長相和眼前的女孩子倒是有些疊合了,雖然面相已經很難辨識出來,輪廓卻依稀有著熟悉感。

白澤很快就發覺,這個相比之下無比憔悴,瀕臨瘋狂邊緣的女孩子,正是當日曾經從鬼灯手裡搶過自己的武器專家。

以她的心理狀況,恐怕無法握起任何武器吧。畢竟武器與專家的共鳴,建立在互相的信任,而信任源生於強健的心靈。

能夠操作武器,恐怕和那個手環脫不了關係。

還在思考,等注意到對方要攻擊自己時已經來不及。在長刀刺進體內沒多久他確實昏迷了一瞬間,然而意識很快就恢復過來。他注意到自己倒在地上,肺葉受了重創。肺部復原的速度比較慢,他只能儘量減低呼吸的頻率,才能加速細胞的修復,當然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說話。

鬼灯說的話他自然也有聽見,卻無法回應。

「那孩子手上不是有個手環。那個呢,我想應該是可以提高共鳴程度的東西。上次突襲我們,試圖把我搶奪過去,大概就是仗著那個道具,試圖做到和你一樣的強制共鳴,只可惜……嘛,雖然現在因為心相而看起來憔悴萬分,原本應該是個美人兒呢。你有印象了嗎?我剛剛,就是在想這個。」

鬼灯沉默了一會。

「……我無法理解您的想法。」

「哈?」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您究竟什麼時候會離我而去呢?或者,什麼時候才能夠為了我留下來呢。明明在這之前也是,妲己小姐也好,真紀小姐也好,彷彿只要我和他人共組,就能夠有安穩的一生。但是白澤先生,您自己也身為清道夫,怎麼會不知道這行業背負的風險有多高?今天如果不是在您身邊殉職,您的心情就會好一些?就會覺得我死得適得其所?」

白澤一窒,「才──才沒有這種事。我給你推薦的,也都是能力很不錯的女孩子啊!如果是她們搭配你的能力,才不會……」

才不會讓你死掉的。只要不是我……

「那種事怎樣都好。」

鬼灯壓抑怒氣快速說完,但當他直視眼神黯下的白澤,終究仍是緩下語氣,「白澤先生,我也有死亡的可能性唷。即使這只是我一人的任性,我希望死掉的時候,能夠在您的身邊。」

白澤微扯嘴角,「你告起白來真是不害臊耶。」雖然內容讓人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原先還想打哈哈敷衍過這尷尬的場面,被這麼一回應白澤徹底怔住了,他猛地抬起頭,「咦?哪裡?我沒聽過啊?」

鬼灯皺眉別開臉,大大嘁了一聲,「我真是受夠老爺爺的健忘了。嘛,雖然我也料到您不會記得,否則您先前每一次要把我從您身邊推開的話都足以讓您羞愧至死。」

「哈?什麼、話不要說一半──」

說到這兩人同時頓住,循著不遠處一前一後的腳步聲,齊齊望過去,被兩道人群迎接,朝這邊走過來的,正是組織內的幹部──別西卜與莉莉絲夫婦二人。

鬼灯放開白澤,起身擋在他面前。

「兩位,許久不見。」

「啊啦,鬼灯先生真是一如往常多禮。」莉莉絲微微一笑,說:「看到兩位都安好我就放心了。難得來作客一趟,白澤先生方才一得知鬼灯先生不請自來,馬上飛也似地離開房間,害我很擔心呢。」

鬼灯聞言瞥了白澤身上的狼藉,真虧眼前女人對此可以說出「安好」這個詞。白澤卻只是跟著微笑,「真抱歉呀,還讓小莉莉絲擔心了。」

「話說回來,原來您是飛也似地跑過來啊。」鬼灯摸了摸下巴,「剛還冠冕堂皇地說什麼逃跑。」

「少、少囉嗦!」白澤面色一腆,急得跳腳,「還不是你突然跑過來!」

「沒錯唷。那個時候白澤先生一聽見監視器錄像錄到鬼灯先生,本來還漫不經心的,突然就吵著要人家幫忙鬆綁。」莉莉絲補充。

不過她自然沒有如白澤所願。冷眼旁觀白澤的焦慮,才是她當時所做的事。狀似不經意提及鬼灯的情報後,莉莉絲悠哉地立於白澤面前,一手環胸,一手拎著手機。

「您大可放心,從一開始我們就深知那位的能耐。在親衛隊出動前,肯定不會有事的吧。而且,您不覺得很可愛嗎?」她將顯示著監視器畫面的螢幕拿到白澤面前,「您看,戴著帽子、拿著拖把就以為自己裝扮得宜,暢行無阻呢。」呼呼。

「你們到底打算對他做什麼?」白澤瞇起眼。

莉莉絲收回手機,按掉螢幕,漫不經心地回答:「正確來說,應該是『為了得到您,所以必須摸清楚您與他搭檔的原因,然後再想辦法殺掉他,讓撒旦大人能夠和您搭檔』這樣吧?」

「為了得到我?」

莉莉絲歪歪頭,「唉呀,您難道猜不到嗎?這當然是因為,能夠作為武器的神明,天底下只有白澤先生您的緣故。撒旦先生會想將您入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白澤沉默了一會,「……這樣啊。又是因為我啊。」

──那妳們又怎麼會不知道,唯一能困住神明的,只有承諾呢?明明我無法為了那傢伙好而離開,也是這個緣故。

咧嘴一笑,白澤垂首,低聲唸道:「草之繩,解。」語落,身後的手一鬆,反綁住他的粗繩紛紛墜落至地上。他從椅子上起身,來回撫摸長時間被繩索固定而勒出痕跡的手腕,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手上的痕跡便消失不見。

「不愧是神明,居然連無機物都能透過言靈操弄麼?」

「不是唷。能這麼做,是因為我是知曉萬物之名諱的白澤呀。不過可惜,我已經有主人了呢。」

白澤彎起笑,雙手背在背後,慢慢走近莉莉絲,在她面前停下,彎下腰湊在她耳邊小聲說:

「所以,請妳家那位另請高明吧。」

到白澤闔上門之後,莉莉絲反射性伸手摀上彷彿還帶著話語溼氣的左耳。嘴巴微開,這才終於吐出口氣。她走到木椅前,回身坐下。

──征服協會也很好,我更想知道神族的特例,雖然很想得到他……

莉莉絲撐著下巴,輕輕笑了起來。

──不過就交由妳全權處理吧。

回想告一段落,莉莉絲握住別西卜的手,「真是抱歉,打斷兩位久別重逢,要是隨意讓人來去自如,我們這邊可是很困擾呢。白澤先生無法武器化確實有些勝之不武,但我們也有上司得交代呀。」

鬼灯瞥了白澤一眼,才說:「兩位可能不太清楚,一般武器專家當中,有百分之一原先是作為武器,基於一些緣由無法以武器的身分與人搭檔。本來武器和專家性質就接近,能夠操作其他相同波長的武器也不是什麼能拿來說嘴的事,而我正是這百分之一……還真不幸呢,對兩位而言。」

鬼灯用鼻子笑了聲,垂頭睨著仍坐在地上的白澤,伸手抓住他後領,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拎起。

「正好,和白豬先生該說的話也都差不多說完了,請讓白澤先生出來。」

白澤一頓,反應過來才記得要抗議:「明明哪邊都是白澤,不要擅自幫我分類……而且我才不是豬!」見鬼灯文風不動,他惱怒地咬咬牙,好半晌才不甘不願又吐出一句抱怨:「我和那傢伙唯一的差別,明明就只有我執著於和女孩子玩,那傢伙熱衷於和你一起消滅靈這點而已。」

「您自己都這麼說了,還不快退下讓另外一位白澤先生出來。」

被堵得無話可說,白澤瞪圓了眼睛,幾次張口閉口,才說:「……你應該清楚吧?我無法武器化,身體也還在復原狀態。你的體力撐得住嗎?」

「啊啊。」

白澤嘆了一口氣,握住鬼灯的手。閉上眼,再睜開,手裡已經舉起鬼灯變成的狼牙棒。

「還真是好久沒使用●●你了呢,鬼灯。」

然後他彎起眉睫,愉悅地這麼說,

「自從那次之後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天,無視於房間的崩毀,以及一旁別西卜夫婦的退場,白澤仍不停地笑著,直到那隻SS級的靈進入他的視線當中。

即使在這之前從沒有親眼見過,鬼灯仍是知道:眼前的靈,正是自己大三那年重創白澤與中的那隻靈。事實上,自從和這傢伙搭檔的那一刻開始,鬼灯就深諳找到這隻靈並將其解決,正是他願意答應條件,與鬼灯搭檔的理由。

「好悲傷啊好難過啊好痛苦啊已經沒辦法壓抑了哈哈哈哈哈──鬼灯!我沒辦法原諒他啊!這傢伙!把神明的靈魂給──!」

是啊。鬼灯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眼前這個靈曾經使得白澤的靈魂分裂出靈,並將那個靈送到自己身邊來。若非如此,他恐怕終其一生都無法得知靈的正體,也不能知道白澤隱藏在內心深處對自己的想法,還有真實的願望。

然而,「白澤本身」並不知道這件事。

在他看來,肯定只能知道自己的靈魂因此耗損了吧。因此感到痛苦、感到悲傷,甚至變得比他所分裂的那塊靈魂,更像「靈」的存在。

眼前這一個和鬼灯共鳴的白澤,乍看只是個普通的人類,真實身分卻是來自中國,一位擁有雙本位的神獸。在大學四年的研究中,鬼灯找到了讓白澤平時的「神性」與他同時存有的「妖性」做轉換的方法,並藉此與妖性的白澤締結契約,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使用神明進行戰鬥的武器專家。

一旦和鬼灯共鳴,妖性的白澤便會出現,幫助鬼灯解決掉靈。

要分辨兩人很簡單,除了態度很好認,還有一點足以作為分辨的依據:

神性的白澤絕對不會喊鬼灯名字,妖性的白澤則需透過呼喊名字確立契約,進而成為鬼灯的搭檔與其共鳴。

東方文化中,人的語言帶有言靈,知曉一個人的真名就能控制對方。大學時期查到的文獻中,關於神獸白澤也有這樣一段敘述:如果被白澤呼喚名字的話,有被驅逐的可能性。另外一說,也是較為廣泛流傳的版本:白澤知曉世間萬物的名諱與驅逐方法,藉此可以控制各路鬼怪。

在被操作的過程中,白澤的情緒源源不絕地流進來。一開始他還能配合白澤那不要命的打法,儘可能加強自身的共鳴;但沒多久他就失去意識。朦朧中只感覺自己仍保持著共鳴,感受著白澤的憤怒與哀傷。他「知道」白澤在過程中曾經手被打斷三次,肚子破了,腸子器官嘩啦啦流出去,他連塞回去都沒有,只是不要命地朝那個靈攻擊,毫無章法地亂打。

壞掉了,再修復,再壞掉,再修復,再壞掉,再修復,壞掉,修復,壞掉。

這恐怕就是白澤所說,與這種狀態的他共鳴,需要背負的風險。

透過與鬼灯的共鳴,白澤可以直接借用鬼灯的生命力,加速自己的復原。

在壞掉與修復的過程中,鬼灯的意識逐漸稀薄,原先還留著不清晰的感覺,最後卻連那一丁點的思考能力都消失了,自己是誰,白澤又是什麼,一切的情報與符號都被無效化,那大概是鬼灯人生中最接近原點──接近出生,接近死亡,接近那條不可跨越的線的時候。

他和白澤不一樣。白澤是神明,他卻是凡胎。

即使是鬼族的強壯肉體也壓根承受不了精神不斷擠壓,反覆破壞又成形的過程。

聽周遭的人說,在事件之後一個月他都住在醫院,昏迷不醒。身體正緩慢地修復,而他就像全心全力都放在這件事上,過程中一次也沒醒過來。對他而言,醒過來那一刻,潛入EU本部,對付那個靈只是昨日的記憶。

──彷彿如夢初醒。

卻沒有想過,對造就這一切的白澤,卻度過了他所無法想像,惡夢般的一個月。

白澤從來沒和他提過那個月到底發生什麼事,他也無從猜測起。只聽桃太郎說那個月白澤離開市內,一直到他醒來前幾天才又回來。由於白澤的心理測量指數依舊穩定,才剛搭檔不到半年的他們被判定擁有繼續執行任務的能力,而白澤也默默接受了。

其實他知道白澤並不是接受,而是服從契約。搭檔不到半年,即使白澤與他契約的目的已經達到,卻絕對無關契約的終結。畢竟這是個,除非鬼灯反悔或者消亡,絕對不會自然消失的關係。

──他知道白澤只是變得太過小心,凡事裹足不前。他覺得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可能造成鬼灯的任何傷害,甚至深信鬼灯所有的痛苦都是他找來的。

而事實則是,眼前無需盡全力排除的對象也好,SS級的高危險對象也沒關係。白澤會怕他卻不會,即使到意識徹底消亡的那一刻他都相信著對方。

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白澤彎著笑,一腳踩上別西卜的背,「看來是結束了呢。」

別西卜心知閃不掉,只能抱住頭,緊緊閉上眼。

見狀,白澤的唇角弧度又上揚幾分。他高舉手裡的狼牙棒,用力往下一敲,震耳欲聾的破碎聲傳來,別西卜睜開眼,才發現狼牙棒砸碎的並不是自己的腦袋,而是幾公分外的地板,他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生死一瞬間的冷汗佈滿全身。

「呵,別這麼緊張嘛,好歹你也是小莉莉絲的老公。不會殺掉你的,蒼蠅王。」白澤笑瞇瞇地說,鬆手,失去支撐的狼牙棒往一邊倒,和莉莉絲同時恢復人形。

「真是的……」莉莉絲鬆了口氣跌坐下來。漫長的生命當中,她還是第一次被嚇成這樣。即使熟知白澤的個性,那一刻卻覺得自己完全不認識這個人。若非當時別西卜將自己捉得死緊,不肯讓自己解除共鳴,她本來真的怕到想擋在別西卜面前,用身體替丈夫擋下那擊的。

和幾年前與鬼灯對戰時截然不同,白澤並不怕莉莉絲的毒,即使身上多了幾個口子他也無所謂。所以他不像鬼灯以守為攻,甚至不以狼牙棒回應別西卜的斬擊,反而左右閃開劍鋒,並在別西卜猛地出劍露出身體破綻時,直接用肩膀去撞劍身,同時將狼牙棒揮向別西卜的肚子。當下輸贏立見。

白澤輕舔手腕內側的口子,歪頭看向仍驚魂未定的別西卜,彎著笑說:「不是說過了嗎?我是無所謂,要是對鬼灯動手,我會很困擾的。再怎麼說,他可是與身為無主妖怪的我訂定契約的人呀?」

「少發神經了。」搖搖頭,鬼灯走到白澤身邊,伸手掐住他的雙頰,「都刻意速戰速決了,還不快切換回來,還要去篁先生家把一二子接回來呢,要是讓她們在那裡過夜,對小野夫人過意不去。」他越說手上力道越重,逼得白澤不得不乖乖照辦。

「……也不至於吧。既然座敷雙子認你為主人,對他人的影響力就不會如此巨大。」白澤摸摸發疼的臉頰,蹲下身去,歉然一笑,「抱歉呀,小莉莉絲,好像嚇到妳了。不過就是這樣子,我已經和這傢伙,」他比比鬼灯,「訂下契約了,還是請妳們放棄吧。另外,那個女孩子應該好好休養肯定沒事的,可以的話讓撒旦去安慰她一下吧。這麼崇拜撒旦,他說的話應該很有效吧?」

莉莉絲瞅向白澤,捧住臉,「還讓您操心真是不好意思,請您放心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們處理就行了。」她眼睛轉了一圈,朝白澤勾勾手指,白澤依言湊近,臉頰冷不防被親了一下。

「莉、莉莉絲!」別西卜臉色一青,立刻攬過老婆的腰把人給搶回自己懷裡。

白澤還愣愣摸著留有唇印的臉頰,莉莉絲則吃吃一笑,拋了個飛吻過來。

「那張名片上寫的東西永久有效唷。」

「是嗎?那麼,我會很期待下次約會的。」白澤嘿嘿笑著朝莉莉絲揮手,突然脖子一緊,他已經整個人被抓著衣領拎起來。

「回去了。」說完鬼灯轉身就走。

白澤無視別西卜鐵青的神色,最後又和莉莉絲甜蜜蜜相互揮別之後,便將手揹在身後,小跳步跟尾隨鬼灯離去。

由於這次經過上頭的人默許,兩人便大喇喇從大門口離開。

「這地方叫不到計程車,還得到前面比較大的道路。」

「話說回來我們穿這樣能招得到車嗎?」

鬼灯摸著下巴沉吟一會,「看來只好走路過去了。」

「認真的嗎?你同學家這樣走過去好歹也要一個小時。」雖然已經深夜了,不過他們這模樣肯定會被路上臨檢的警察攔下來。

雖然這麼說,白澤還是默默跟在鬼灯身側。

搭檔共組的時間太長,像這樣深夜裡拖著一身疲倦在路上進行漫長、漫長、漫長的步行時間,自然不是第一次。有的時候白澤會扛著虛脫的鬼灯,半拖半抱地往回程前進;反過來的情形也有。

他們一路都是這樣共患難過來的。

「你剛才說過『為什麼我不相信你』對吧。」白澤搭上鬼灯的肩膀,「雖然當時痛到沒辦法講話,但我還是要反駁你──才沒有這件事。我甚至比想像中的還要相信你,相信到讓我自己都覺得害怕的程度,不管是哪一個白澤。所以才覺得害怕呀。」

鬼灯瞥過去,靜靜凝視白澤在昏黃路燈下恬然的側臉。

半晌後,才抬起頭往天上望。

黝黑的夜晚,獨獨一輪明月在天上圓潤如餅,散發豐盈的光輝。

「今晚的月色真美呢。」

白澤哈哈笑了兩聲,他笑覷著鬼灯,「是啊,都讓人覺得和你一起死掉也無所謂了。」

說完他摸摸鼻子,又說:「雖然死不了。」

那麼,就一起認真地活下去,不是也很好嗎?鬼灯邊想著,拇指和食指預備,朝逾矩到自己肩膀上好一會的鹹豬手狠狠掐下去,逼得白澤不得不鬆開手,並在那張開的手收到兩人之間時,伸手握住,十指交扣後拉至身側。

「……我就討厭你這種給鞭子再給糖的態度。」白澤皺眉看著自己被捏得紅紫的手,說著說發覺不對勁,又補了句:「不等等這也不是糖!」

「是是,老爺爺還是一樣囉嗦呢。」

──你啊,真的願意永遠陪在我身邊嗎?那,你就不得不變強了。因為這可是意味著,在這個世界終結之前,都要在一起的意思喔?

鬼灯握住白澤手的力道又緊了數分,惹得他又是一陣哇哇亂叫。

──當然。我已經發過誓,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永遠在您身邊。

兩人繼續向前邁步。隨著夜空恢復原先的靜謐,他們一左一右在無人的街上行走著,任由路燈將他們並行的影子慢慢拉長。


在聽《PAPERMOON》腦補這部的 MAD 時,就決定要用的,也是已經被各家作品用爛的夏目漱石哏。因為不論如何都想讓白澤回應那段台詞(お前と一緒に死にたいくらい……死なないけど),覺得超帥的 XD
連載到這邊差不多要將故事收尾,白澤的身分其實在很早之前就有暗示過,另一個白澤(基本上就是我家黑澤的個性)也是從 01 就一直有出場。分辨方式鬼灯大大已經告訴大家了,仔細看就能夠發覺端倪。和《靈感》一樣,我家黑白澤的設定一樣是鬼灯左擁右抱(両手に花);對白澤而言,兩個都是自己,並沒有區分的必要。
此外這邊就能提了,在 04.1 白澤曾經向小判詢問過真紀的名字,這邊的設定,白澤看著一件武器,可以用天眼看到對方的本質,當他看到鬼灯手中的雙流星,能看到女孩子的模樣。自然靈也能夠輕易辨識。雖然刻意避開描寫,但和原作一樣,白澤的額頭和腰際一樣有刺青,平時會藏起來,由於一般負責武器化,刺青不會漏出來,知道白澤身上有刺青,也即是知道白澤真實身分的,只有幾個比較親密的友人、以及EU高層。

是說結果我整個連假都在玩拼圖 + 養魚,整個無可救藥地到最後一天才能靜下心寫小說(掩面)接下來兩集理論上應該都比較好寫,剩交代一些後續 + 前傳,以及久遠以後的後日談,主要是補完整個故事,也是我比較擅長的部分,可以的話希望四月能順利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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