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不具合共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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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抱持好意的年代

「──不要走!」

從惡夢中醒過來,鬼灯瞪大眼睛,喘氣不已。他收回朝天花板竭盡所能伸長的手,不甘心地摸摸鼻子,才爬起來整理被枕,慢吞吞下了床。他走進浴室,將閻魔放在門邊的凳子搬到洗手台邊,小心翼翼踩上去。

鏡子裡映出的是個不符年齡冷靜面容,頭髮及肩的男孩。他將手撐在洗手台邊緣,仔細察看,直到確定自己臉上的溼意是惡夢造成的冷汗而非眼淚,他才安心地吐出口氣。

慣例的洗漱完成,他將凳子搬回原本的位置,走進客廳,直勾勾看著牆上的月曆。

已經兩個月了。

被閻魔領養,名字從「丁」變成「鬼灯」,已經兩個月了。

白澤也已經消失兩個月了。

被他丟下了。鬼灯垂頭喪氣,無法不這麼想。起初他還覺得白澤會回來,到現在已經習慣自己只能在夢裡回憶曾經笑瞇瞇把他抱在懷中的那個男人。

──丁想要一個家嗎?

想要啊。一直都很想要。

──那麼,給你找一個好嗎?

好啊。

白澤當時和自己的對話還依稀在耳邊,一字一句如此清晰。要是當時自己能夠不要被狂喜沖昏頭,仔細冷靜下來思考就會發現,白澤口中吐出的話語其實打從一開始和自己的期待大相逕庭。

所以白澤確實是替他介紹了一個家。他牽著他的手,拜訪閻魔,並仔細說明他的喜惡。明明他們認識的時間也不長,只有短短一個月,但白澤知道他喜歡吃米飯,喜歡電視劇《紅鬼與青鬼》,喜歡在公園裡照顧長在角落的小金魚草,喜歡被人抱在懷裡;白澤也知道他不是被排擠才一個人在公園玩,他當然也有一起玩的朋友,只是有時候太專注在研究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不小心就一個人落單。

白澤還這麼說:「這孩子有點纖細,不過有什麼想法一定要直接和他說。你也看到了,他是個小老頭,本來就很懂事,你好好和他說,遇到不會的事情就教他,他很喜歡學習,而且學很快。」

他當時只注意專心去聽白澤口中的自己是什麼模樣,不管喜歡什麼、討厭什麼,白澤真的都知道。他覺得心裡暖洋洋的,他一直都知道白澤很懂他,但不知道居然到這種程度。

所以他也以為白澤也會懂……

但是白澤沒有。他就像察覺到他心裡那點私心,先是轉過來對坐在旁邊的他彎著眼睛笑,又轉過頭去看閻魔,說:「這孩子就麻煩你了,你不是也很喜歡他嗎?」

──這孩子就麻煩你了。

當白澤這句話打進腦海中時,他完全傻住了。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但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白澤要這樣說?這句話又代表什麼?他不知道──

不,他其實知道的,只是不想相信而已。

總算把白澤的話消化吸收後,心裡好茫然。他下意識抓緊自己大腿的褲管,用力到衣服都起皺了。

連閻魔都有些擔心地問:「丁君有哪裡不舒服嗎?」

白澤卻只是拍拍他頭頂的髮旋,說:「他只是要有個新家了,有點緊張而已。」

騙子。

您不是很懂我嗎?怎麼可能連我的失望都看不出來。

丁咬住下唇,他很清楚意識到白澤是在睜眼說瞎話。但他無法更進一步思考白澤這麼做的用意,即將被白澤拋下的預感濃濃充斥在他的內心,這種肯定不管怎麼做都沒辦法讓他回心轉意的想法一瞬間便植入他腦內,他知道自己無力轉圜,卻無法好好表現出自己的茫然。

他只好垂著頭,任由白澤手心的溫度安撫他腦中的千頭萬緒。

再一點點也好,再一秒鐘也無所謂。

如果白澤真的不要他了,至少現在他還坐在自己的身邊。

再一點點也好。

再一秒鐘也無所謂。

可是白澤終究會離開。他親眼看著白澤將早上才牽著他到孤兒院申請的領養文件交給閻魔,仔細交代要填哪些部分。之後他就從沙發上站起,丁連忙抬頭看他,白澤臉上依舊是熟悉而溫暖的笑臉,此時卻讓他覺得有幾分不近人情。

刻意要疏離的感覺。

又或者,那種疏離才是白澤真正的模樣呢?

白澤又拍拍他的頭,說:「丁,要好好長大唷。」

說完他彎下身給了他一個擁抱,露出歉然的微笑,小小聲在他耳邊說了拜拜。

別開臉不去看道別的白澤時,丁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多的改變。但他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力到下唇都有些見紅。他知道自己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語是什麼,而白澤也知道。所以白澤用雙手捧住他的臉,兩手的拇指撫向他的唇瓣,稍微施點力撐開他在自己嘴唇上肆虐的虎牙。

「別這麼大力咬,會流血的。」

白澤很溫柔地說,確定丁聽進去了才收手。丁抬起頭瞅向近在咫尺的白澤,白澤就像一直在等這個時機一樣,慈愛地看著他,唇形微微蠕動,拼出一句無聲的話語。

──讓你期待了,抱歉吶。

啊啊,他果然知道嗎。丁的眼眶終於不爭氣紅了,但他倔強地撐著,硬是沒讓眼淚流下來。被閻魔領養,他其實是很開心的,所以這份鼻酸是因為白澤給他過大的期待,又任由他落空。

「……謝謝您,」他深吸一口氣,垂下頭,小小聲說著。

「替我找了一個家,我衷心感謝。」


那天之後,白澤就消失了。不管去公園,或者是有很多漂亮女孩子的街道,都看不到白澤的身影。某天灰頭土臉回到家裡,站在家門口等他的閻魔才和他說,白澤應該是離開了。不只是離開丁,而是離開這地方。閻魔甚至說,本來就是因為他要離開,才將一直跟在身邊的小鬼頭託給自己照顧。

那天以前,仍叫做「丁」的小鬼頭,現在已經有了個別具意義的名字。由閻魔來取,他自己很中意,而白澤沒機會聽到的,他的新名字。

──鬼灯。

朦朧搖曳的,地獄之燈火。

雖然最後演變為被白澤推薦給閻魔領養,鬼灯知道閻魔的時間其實比他認識白澤還要更早。畢竟閻魔家本來就在孤兒院和公園的路上,鬼灯在去公園的路上時常會經過。閻魔的個子相當高大,體型圓潤人又親切,每次看到都讓鬼灯想起孤兒院裡放映的知名動畫電影。

以前都是遠遠看著,現在他就可以直接拿睡午覺的閻魔實踐,直接趴在那圓滾滾的肚子上是不是真的像動畫裡演的那樣舒服。所以閻魔常常睡午覺起來,就發現縮在自己身邊熟睡的鬼灯;幾次如果是鬼灯先醒,則是很困惑自己明明在「山頂」上趴得舒服,為什麼又滾下來「山腳」。

住進閻魔家後,鬼灯下午仍會跑出去公園玩,並去看那些可愛的小金魚草。後來為了鬼灯將金魚草移植回家裡種的請求,閻魔給他介紹自己的第二棟房產,也就是緊連著他們家隔壁的空屋。

鬼灯知道白澤離開前都住在這裡,但這才知道是借住。所以現在白澤走了,這裡就又變成空屋。

空屋本身是棟兩層樓的透天,還有一組前後院,後院裡還有一個倉庫。閻魔帶著鬼灯在房子裡繞了一圈,裡頭家具很少,白澤睡的房間裡甚至只有兩個書架、一個衣櫃和一張床。白澤離開後這房間顯得更加空蕩,他什麼也沒留下,除了一包沒用完的衛生紙孤零零放在書架上。

閻魔先行下樓後,鬼灯又自己在房間都待了一會。他甚至檢查枕頭和床下,但也只發現幾個滾到床底下的面紙團;一目瞭然的空書架倒是能發現白澤曾在上頭放書。木板夾層上的灰塵厚度不一,比較厚的灰塵上還留有拖曳的痕跡,應該是離開前把書帶走了。

鬼灯一屁股在書架前坐下來。

這樣啊,白澤真的曾經住過這地方。雖然什麼都沒留下,但他知道白澤在這裡待過。僅僅只是這樣,鬼灯就能感覺自己和白澤仍聯繫著。

開始培育金魚草後,除了偶爾和玩伴約好以外,鬼灯下午都不跑公園了,而是專心在空屋的後院照顧那些看起來很嬌小脆弱的「動植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悉心照料,金魚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成長茁壯,有時候一夕就長高十數公分。

可能是認真投入某件事的緣故,鬼灯做惡夢的次數逐漸變少,雖然有時候他還是會夢到白澤,卻是夢到和白澤一起照料那些金魚草,這時候就像動畫電影演的那樣,他和白澤一起在金魚草前做伸展操,兩人的手拚命往天空舉,而金魚草就像要呼應他們期待一樣,拔高再拔高,最後長成超級巨大的金魚草樹。還能讓兩人一起靠在樹幹上乘涼。

真好。鬼灯醒來之後想。

總算,即使夢到您,我也能夠笑出來了。


「鬼灯君,老夫待會得出門一趟,就麻煩你看家囉。」

「明白了。」

由於身為武器專門協會的顧問,偶爾閻魔需要到東京去。鬼灯下午巡了一趟金魚草後就回家,準時下午三點坐在電視等著《紅鬼與青鬼》播出。最近這部鬼灯熱愛的連續劇即將收尾,每一集的劇情都精彩感人,即使只錯過十分鐘都會覺得可惜。

沒想到,播到一半,正當鬼灯聚精會神於電視上的打鬥場面,突然眼前出現兩個黑影。黑影不知道是何時倒掛在天花板上的,當鬼灯察覺不對勁而往上看,對上兩雙黝黑的無神瞳仁,死死盯著他看。

沉默對峙了幾秒鐘,鬼灯又低下頭,繼續專心於電視上的畫面。

「如果要看電視,請坐到這裡來。這麼近看眼睛會壞掉的。」

無法從電視上分神,他一邊說著,拍拍沙發兩側的位置。倒掛的人影似乎沒料到他的反應如此平淡,互看了一眼,就從天花板上咚咚兩聲跳下來,乖乖依言坐到他身邊。

趁廣告的時候,鬼灯總算認真和坐在身旁兩個和自己個頭相似的女孩子打了照面,那是髮色一黑一白的兩個和服女孩,後來牽著女孩子們介紹給晚上回到家的閻魔,才知道手裡牽著的兩個女孩並不是鄰居小孩,而是名為座敷童子的妖怪。

那幾年他和座敷成為很好的玩伴,熱衷於和童子們一起對閻魔惡作劇,常讓閻魔碎碎念這下子愛扯自己鬍鬚的頑皮小鬼一口氣增加到三個,真讓人吃不消。

同年,從被自己取名為一、二子的座敷童子身上,剛升上小一的鬼灯便學會如何與武器共鳴。知道這件事後閻魔簡直嚇了好大一跳,「啊?鬼灯君已經學會共鳴啦?也太早了吧。」

而那時候,牆上的月曆早就換了一本。

仍尚未察覺到,白澤離開之後,他的日子已經過滿整整一年。



才依照通知被緊急傳喚到地區的小派出所,映入眼簾的就是簡直剛出演完「浴血任務」的熟人,源義經按著額頭,嘴裡發出一串不成聲的呻吟。稍微調整一下情緒,他才微笑著走上前去。

「許久不見,鬼灯先生、白澤先生。」

到底什麼風把這兩尊吹來這個小小小小派出所的啊?

「啊,來了來了。」看到他白澤笑瞇瞇招手,然後對身旁一臉慘白的夜班巡邏員警說:「你看吧,剛才就說過證照是真的了。這都大半夜的,居然還要把義經小弟吵起來,難道不會良心不安嗎?」

「是!真的很對不起!」員警聽完立刻抖著鞠躬道歉。

要說為什麼會變成這場面,其實是半小時前,準備徒步前往老友家的兩人,因為渾身浴血太過可疑,被經過的員警叫下來盤查。明明前不久才打趣說搞不好會遇到臨檢,沒想到真遇上時還真被百般刁難。雖然兩人都拿出武協的執照,但對清道夫一職稍微有認識的人就會知道,假使對付的對象真的是靈,雖然可能會渾身狼狽不堪,但絕對不會沾染到如此大量的血,畢竟靈並非血肉之軀。

做出這種時候話題引不好反而徒增麻煩的判斷,鬼灯索性把還打算解釋的白澤拉到身後,嘴裡說著會全力配合調查,拖著白澤坐上巡邏車,同時悄悄傳了封簡訊給在警界有不淺交情的朋友。

也於是,已經下班的東京警署:源義經和弁慶二人才會從各自的家中火速從飆車過來。

「請不要介意。」鬼灯揚手制止那位巡邏員警繼續道歉,「讓義經先生過來也好,正好有事找他。」

才說完就看到白澤愣了愣,「喂……你該不會?」

「既然撒旦都敢打主意到我身上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可說不過去。」鬼灯說著從桌邊站起,將手裡寫著住址的名片遞給源義經,「這是EU在東京的本部位置,要是兩位現在派人過去,肯定有相當豐碩的戰果。這樣也不枉兩位走這一趟。」

「要、要是現在過去,可能連小莉莉絲都會有事耶。」白澤一臉緊張。

喔?鬼灯摸摸下巴,眼神亮了起來,「我倒是對別西卜先生蹲牢房的樣子深感興趣。」

「喂,你啊!」

一旁看著吵起來的搭檔二人,得到重要業績來源的源義經默默退了幾步,招招手,要弁慶附耳過來。弁慶雖一臉疑惑,仍是乖乖彎腰湊到長官邊上。

「看到沒有,鬼灯先生報復心很重的,沒事千萬別招惹他。」

當天夜裡,EU東京本部在半夜被源義經警部帶著烏天狗小隊圍剿,共逮捕一百零四個人,雖當中並無幹部,卻挫了EU不少銳氣。事後三個月東京的治安良率平均上升五個百分點。

義經與弁慶離開後,白澤原先從位置上站起,也打算跟著出去,鬼灯卻按住他的肩膀,大有等一下的意思。白澤疑惑地轉過頭看過來,這傢伙不是要接小孩嗎?難道他覺得這派出所的椅子很好坐,還想留久一點?

才想著,就看到鬼灯徑直走向剛才那位員警,用力按上他的肩膀,嚇得對方一陣悲鳴。

「請問,」鬼灯才剛開口,那人就快掉了半條魂,反射性就回答:「是……是!」

白澤在旁邊噗哧偷笑,鬼灯面不改色又繼續問下去:

「你們這邊有浴室嗎?」


坐在計程車的副駕駛座,白澤透過後照鏡,看著坐在中間低頭輕撫和服少女們髮絲的鬼灯,以及躺在鬼灯大腿上熟睡著的少女們,不禁小小聲笑起來。

真是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做事明明如此極端,又會好好顧慮到這種小細節。

的確,要是他們就這樣穿著沾滿血跡的衣物去接小孩,即使嚇不到一二子,也會讓小野家的人很擔心吧。只是他剛那種問法,肯定造成硬是被搶劫兩套衣服的員警心理陰影。下次他再看到路上臨檢時有人拿著武協的執照,大概不會大聲說什麼「最好打靈會打到滿身是血啦,當我笨蛋嗎」這種話,而是必恭必敬遞回執照,要對方注意安全、小心慢走吧。

想著想,白澤的意識開始模糊起來。身體一鬆懈下來就變得好累,先前細胞高速回復累積的倦意如潮水般襲來,連眼皮都變得好沉重。

不行,還沒到安全的地方,他不能睡。

他試圖勉強撐著精神,但當他看到後照鏡中的鬼灯,好不容易強撐著的意識又如散沙般崩落。

……到底為什麼,只是認知到鬼灯就坐在自己後頭,他的意志力就變得如此薄弱呢?

白澤終於還是闔上眼睛。



「小弟弟,你在做什麼呢?」

為什麼一個人蹲在這個地方?

為了妲己而來到這個小市鎮作客,正巧聽聞閻魔也住在附近,就順道過來看看。沒想到大尊的閻魔沒找到,卻發現一個小小小鬼。

讓白澤感興趣而停下來,是因為小鬼額頭上的獨角。一般的鬼族都是二至三隻角,獨特的獨角來自鬼族與人族混血,而且並非所有混血兒都如此幸運能夠繼承這項特徵。

能有那隻小小的角,代表這孩子相當受鬼火喜愛吧,真是幸運的孩子。

白澤在小鬼身邊蹲下來,這才發現對方正聚精會神在觀察地面上的小草。跟著仔細一看,上頭還依附著死去金魚的靈魂。不仔細看的話,肯定會以為只是普通的野花;看久了,若看懂它是什麼東西,一般也會讓過路人不寒而慄。

偏偏眼前的小鬼,卻看得目不轉睛,似乎還帶著幾分興致。

「你很喜歡嗎?這個。」

白澤伸手指向眼前的草。似乎是因為他的指尖進入小鬼的視野中,那孩子終於抬起頭來。雖然是男孩子,小鬼的長相相當秀麗,假以時日應該會長成一個美人。不經意這樣驚鴻一瞥,居然還覺得他的眉眼和自己有幾分相似。只可惜,和善人面的白澤不同,明明年紀還這麼小,小鬼的眉頭深鎖,被虎牙撐成M字形的小嘴緊緊抿著,看起來相當嚴肅老成。

「您是誰?」還很懂得防備陌生人。

不是才五六歲嗎?白澤歪歪頭,指著自己,彎著眼睛笑開:「我叫做白澤。」

小鬼又抿抿唇,才不甘願地禮尚往來:「我叫做(ちょう)。」

蝴蝶(ちょう) (*1) 翅膀很漂亮,在天上飛的那個?」還真可愛啊,不過真像女孩子的名字。白澤還心裡想著,就看到小鬼大力搖頭。

「不是蝴蝶?」白澤確認。

「不是。」小鬼看起來很不高興,用手指在地上比劃了自己的名字。寫完一個「丁」,他又小小聲補充:「是僕人的意思。」

白澤不解地歪頭,他完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父母這樣替孩子取名字,還把這種奇怪的意思告訴自己的孩子。

總之,不能讓他這麼想。

所以白澤搖搖頭,說:「並不是這樣的。名字的意義,由自己去找就好了。你看,日本的名字是很奇妙的唷,我認識一個女孩子,她的名字寫成明日咲(あすさ),但念法卻是『花蕾(つぼみ)』唷。咲是開花的意思不是嗎?明天開,所以今天還是花蕾。非常可愛的名字呢。丁也是,有很多各式各樣的意思呀。你看,我一開始不是還誤認是蝴蝶嗎?

「名字呀,和一個人的存在可說是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名字就是你自己本身。如果你把它想成很差的東西,那麼你的人生也會受到影響,被此侷限住。所以,珍惜自己的名字,給它一個好的定義,是很重要的事唷。」

丁抬起頭,很專注地看著他。

「是這樣嗎?」他歪頭。

「就是這樣。」白澤篤定點頭,「而且這個讀音念起來很可愛,會讓人想要一直唸呢。你看,丁、丁、丁……」

「請不要這樣。」丁皺起眉,但耳根有點紅,「讓人很難為情。」

「是嗎?」白澤笑瞇眼,「能被呼喚名字,難道不是件很幸福的事嗎?」

幸福的事嗎?丁在這之前從來沒這麼想過。

但自己的名字被白澤脫口而出時,胸口確實覺得暖暖的。

或許這就是「幸福」吧?

自從有印象,丁就一直待在孤兒院。就連名字也只是方便大人稱呼才取的。由於在孤兒院長大,丁從小就很成熟,大部分的事都會自己做。他知道大人們也不是待他不好,他們給丁一個住的地方,供給他三餐,不會隨意打罵他,也給他一定的自由。只是丁不像其他孩子,他懂事、肯幫忙打掃、做事,自然久了之後就像故事書裡提到的僕人一樣,既要幫忙做事,又沒有存在感。

常說,會吵的孩子才有糖吃,對懂事的丁自然就比較鬆懈,不管是點心分配,或者是愛心人士捐贈的玩具,常常都會少他一份。

丁雖然對那些東西沒有特別的欲望,老是被忽略卻會讓他心情很糟。稍微長大一些後,有時就會這樣一個人跑到公園來。尤其是開始觀察這些在角落發現的,長著金魚的小草後,因為很專心,就比較少去想那些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而眼前的白澤,一點都不像其他大人。他會關心丁,說很好聽的話,而且一直保持著笑容。

簡直就像是……

「請問,您是神明大人嗎?」

「咦,我又沒說,會知道你知道?」白澤一臉驚嚇。

──因為您對我而言,就和神明一樣啊。

如此溫柔,又溫暖。還會好好和丁說話。如果不是神明的話,不會這麼做吧?

聽完丁認真的解釋,白澤不禁怔然。他苦笑著摸摸他的頭,「丁,抱歉呀,可以告訴我,你是哪一家的孩子嗎?」而後白澤也確實得到了丁住在孤兒院裡這樣的答案。

「原來如此。」白澤將丁攬進懷裡,用嘆息似的聲音說:「這陣子我都會在這附近,如果丁不嫌棄,我每天都到這來找你,可好?」

那當然很好。丁的眼睛一亮,「您說真的嗎?」

「嗯嗯,神明是不說謊的。」

「那,打勾勾?」丁謹慎地伸出手,臉上難得露出稚氣的神情。

白澤失笑,但也跟著翹起尾指。

「好,打勾勾。」


「您又遲到了。」

白澤才剛踏入公園,就看到小鬼臭著一張臉,雙手揹在背後,站在遠遠的地方。「這次又是和漂亮姊姊玩到忘記過來,對吧?」

白澤吐吐舌。說真的,這孩子到底這麼精明幹嘛呢。但即使要搪塞過去,等小鬼衝過來,他身上的粉味也會出賣他。他索性直接伸手表示投降,「嗯,對啦,我又被甩了。」

小鬼臉上馬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真是的,明明第一天還一臉崇拜,現在卻好像在看爛泥一樣。白澤不勝唏噓。唉,總覺得自己的威信在小鬼心中越來越不值錢了。

「白澤先生,恕我提醒一句,老是這樣欺負那些大姊姊,您總有一天會得到報應的。」

「才不會呢。我是吉兆之星,而且我對女孩子很溫柔呀。」每次被甩掉被欺負的都是他好嗎?白澤抓抓頭,不滿地嘀咕著往丁走過去。結果走到小鬼五步之前的距離,腳下的觸感卻不太一樣。

「咦?」

發現不對勁已經太晚了。緊接著一陣慘叫,白澤整個人陷進地洞裡,只剩下一顆頭還露在外頭。而丁這才將藏在背後的鏟子拿到胸前,走到洞口,面無表情地睨著他。

「您應該要很感動才對,這是我昨天半夜偷溜出來花了整整六個小時才挖出來的洞。」

「你這小鬼……」白澤咬牙切齒,他花了一番功夫才從洞裡爬出來,面容兇惡地抓住試圖逃跑的小鬼,將他整隻拎起來。

「你啊!」白澤揚高音量時丁忍不住緊閉眼睛,卻聽見:「先別提半夜跑出來多危險,要是除了我以外有誰掉到洞裡那不是很危險嗎?下次不准再做了知道嗎?」

丁本來就知道會被罵一頓,沒想到白澤脫口而出的卻不是他預期的內容,他訝異睜開眼,「您生氣的地方是那邊?」那一段話與其說是責罵,不如說是在關心他……

白澤嘆了口氣,他舉起手臂,在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條沾滿塵土的擦傷,泌出好幾顆血珠。

恐怕是掉下去時被碎石劃出來的吧。

丁看著皺起眉,咬住下唇。

「別擔心,你看。」白澤將他放下來,隨即也跟著蹲下去,指著原先還有傷口的地方。不過放人、蹲下這麼一眨眼的時間,那道刮痕就從白澤手上消失不見。抹去塵土和血液之後,皮膚上完全沒留下任何痕跡。

「所以我沒關係,但如果今天是其他小朋友掉下去呢?如果丁自己忘了,不小心踩到呢?你看這個洞高度都能把我裝下去,對你們這個年紀的不是非常危險嗎?要是出事了,丁不能負責怎麼辦?下次要做這種事之前,再多想一想,可以嗎?」白澤說著露出笑臉。

丁用力點點頭。

隨後兩人齊心協力將那個洞重新填平。


「那個是什麼?」丁看著白澤手裡黑漆抹烏的鐵盒子,歪頭詢問。

「照相機。丁沒看過嗎?」白澤捧著相機,再次將鏡頭對準丁,仔細調整快門和光圈的數值。嗯,今天天氣好,用感光度一百的底片肯定拍得很好看。

確認完數值,白澤透過觀景窗看著丁。站在鏡頭的中央,第一次面對相機的丁顯得很不自在,平時表情就已經夠僵硬了,這會看起來還有幾分殺氣。

白澤放下相機,嘟起嘴咕噥:「至少笑一個嘛。難得留作紀念,很久以後看到照片裡的人居然是擺臭臉不是很掃興嗎?」

「被那個拍到,靈魂會被吸走嗎?」丁防備地問。妖怪電影裡好像有類似的東西。

聽到童顏童語的疑問,白澤抱著肚子大笑起來,「怎麼可能啊。這個呀,是讓光線透過反射鏡,將這個鏡頭裡看到的景象,在感光底片記錄下來的高科技產品唷。平時丁在電視上看到的影片也是類似的東西,只不過電視上的影像會動,我現在要記錄的丁,卻只有這麼一瞬間,就是要把這一秒鐘的丁保存起來的意思。」

「這樣啊。」丁把手揹到身後,又抬起頭問:「那麼,待會拍完我之後,也能幫白澤先生拍一張嗎?」

「欸,怎麼這麼突然?」被這要求嚇了一跳,白澤差點沒拿穩手上的相機。

丁瞅著白澤,頓了頓才說:「如果能留存白澤先生的照片,晚上睡不著覺就能拿來射飛鏢了。」

「你都這樣說了,我才不會讓你拍呢。」白澤微抽嘴角,「好了,看我這邊,然後笑一個……」

結果照片裡的男孩子豈止沒有笑,還瞪著這邊殺氣騰騰的。

呿,真是不可愛。

白澤心裡碎念,還是按下了快門。

之後又在公園其他地方拍了幾張,臭臉丁從頭到尾都相當敬業擺著張臭臉,一點都不給面子。白澤無奈地刷完整捲底片,便將相機收進包包裡。和小鬼說已經沒底片時,感覺又被狠狠瞪了一下。白澤忍不住小聲嘆息。

……唉,他又怎麼會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丁心甘情願露出笑臉呢。

但是他並不打算給丁留下任何的東西。

可以的話,最好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淡忘白澤這個存在最好,因為白澤本來就不是一個會在任何地方停留很長時間的人;然而,若非妲己不經意提及他這次停留已將近一個月,白澤卻幾乎要忘了這件事。

這怎麼可能會發生呢?明明他流浪的時間太長,長到都忘記「駐足」這個詞的意義,四處走走停停、拈花惹草,看淡所有的一切。不論是他出生的祖國,這有著眾多熟人在的日本,又或者其他擁有無數美人的國家,白澤從來都沒有為誰停留過。

今天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小鬼停留這麼久呢?

丁確實很聰明、很懂事,年紀雖小就大有能在未來與白澤並駕齊驅的智慧與本事。

但那又如何呢?他只是人與鬼的混血。

終究只是有限的存在。

白澤知道,丁足夠聰明。他一定知道白澤已經拒絕了自己;而他也確實接受了,即使因此心生不滿。

那麼,他又是否聰明到察覺到,這就是離別的前兆呢。

白澤笑著朝丁招招手。

「──吶,丁想要一個家嗎?」



「咦!所以那張公園裡的照片真的是白澤先生拍的嗎?」

聽見這衝擊性的答案,學員們都相當驚訝。就連桃太郎也愣了愣,才繼續手邊的作業。

嗯。白澤點點頭,「雖然看起來差不多,不過我們年紀差很多唷。這小子才這麼丁點大的時候,」他舉起手指,拇指和食指之間度量的距離只能斜斜塞進一顆米,「我就已經這麼大了。說起來,他會被閻魔領養,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我的關係。」

雖說閻魔很喜歡那小鬼,本來就已經有想領養他的意思。

「明明白澤先生是長輩,鬼灯老師卻這麼不客氣。」唐瓜抹掉頰邊的汗,「還以為肯定是同年齡的人說。」

「總之,兩位能沒事歸來真是萬幸。大家都很擔心呢。」美紀說。

事實上他們會聚集在這裡,就是因為很擔心白澤被抓走的事,一聽到兩人順利歸來的消息,就一窩蜂擠到桃太郎的藥鋪來。

除了學員們,就連烏頭和阿香也在場。這會烏頭正在給兩人做進一步的身體檢查,比起萬分配合的鬼灯,白澤顧著和學員們聊天,表情姿勢都很多,烏頭時不時都要將他按回位置上,臉上已經有幾分不耐。偏偏鬼灯還在旁邊慫恿他揍白澤揍大力一點。

「你們兩個煩不煩啊,早點檢查完我今天還要和阿香去看電影啊!」

兩方夾擊之下,烏頭總算爆發。瞬間眾人都安靜下來,而鬼灯、白澤有志一同地睨著他,一副「就說你今天怎麼火氣這麼大,原來是約會被中斷啊」的表情。

「啊──我幹嘛說出來啊!」烏頭用力抱頭,「算我求你們了待會絕對不準跟過來啊!」

「您在說什麼呢,我們這邊也有其他的計畫呢,不是嗎?白澤先生。」

會意地看了鬼灯一眼,白澤接口:「不過為了小香香,我們決定改去看電影了。」

「不,准,來!」烏頭一臉悲憤,他洩憤甩掉手裡的器具,惡聲惡氣地說:「好了沒什麼好檢查的,有心情調侃就代表狀況不錯,滾啦!」

「惱羞成怒的烏頭先生也很可愛呢,呼呼。」明明還是好好地仔細檢查了不是嗎?同為八卦當事人的阿香倒是相當悠哉地喝茶看戲。從以前就這樣,就算吵架的內容和她有關,不管男生們吵得再兇、打得再火熱,絕對不會牽扯她下水,害她不小心就養成隔岸觀火的習慣。

「啊,差不多藥也煎好了。」算了算時間,桃太郎放下手邊工作,走到門邊,將煎好的補氣血藥湯盛進碗裡,拿給白澤。

「白澤大人,多少喝一些吧。」

「啊,謝謝。」白澤接過碗,笑了笑。

「除此之外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您不是服下魔女的藥?」

白澤小啜一口藥湯,才說:「別擔心。我早上已經分析過裡頭的成分,沒問題的。雖說憑印象配出來的藥方和實際去武器化藥的成分有些不同,但的確大部分都是能夠自然被代謝的配方,現在已經消去大半。剛才不是讓烏頭君看過了?只是局部武器化的話已經沒問題了。藥效最多到傍晚,如果再多喝點水代謝可能又會快些。」

會採用這樣的配方,想必也是因為莉莉絲很清楚白澤的素質吧。假設今天藥物裡面摻有危及到白澤生命的物質,就會立刻被這具身體排除掉,因此不能用毒,絕對沒有效;反而是這種單純限制機能的藥品能夠達到很好的效果。而這藥也如同她的預想,讓白澤嚐到了苦頭。

倒是……在還原藥方時,分析到一些多出來的材料,白澤這才意識到──

「真是敗給妳們了。」他小小聲地說。就說昨天為什麼會如此毫無節制地對鬼灯說了這麼多本來不應該說出口的話,正是因為白澤壓根沒料到,她們居然會在藥物之中加入吐真劑。

完全被擺了一道。

──所以才說,女孩子都很可怕呀。

都說了這麼多真心話,他又怎麼能再用任何其他的理由來離開鬼灯呢?別說鬼灯不會接受,連他都變得無法相信自己那些膽小的藉口。

「既然如此,」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胸口響起,聽起來有些熟悉。

「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丁的聲音。後來才發現是小小的自己。

來自很久很久以前,一直在自問自答的自己。

再次回神過來是因為真紀的問句:「是說,我從之前就很想問了,鬼灯老師為什麼這麼擅長教學啊?在當清道夫之前有當過老師嗎?」

「這個嘛,」鬼灯摸摸下巴,「也不是當過老師,說起來應該算篁先生的錯。」

「篁先生?」

「那位的名字叫小野篁。嚴格說起來他才是我第一任搭檔,大四的時候認識的。」

當時的小野篁一直有武器化障礙的問題,明明就是個武器,也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但就是沒辦法順利地變成武器的樣子。好不容易變成武器,卻沒辦法全身武器化,不是兩隻腿還站在那裡,就是武器上還掛著一隻手。

因此也讓不少試圖和他搭檔的人神經衰弱,紛紛知難而退。

雖然腦袋瓜很聰明,但小野篁天生有種奇妙的電波,和其他人難以對上線。簡單來說,就是高智商低情商。鬼灯第一次和對方談話時也覺得這個人相當奇怪。

「那傢伙真的很麻煩。」鬼灯說,「不過也因為很麻煩,激起了我的矯正欲。會擅長教學,就是與篁先生磨合的過程中訓練起來的。」

白澤聽到這忍不住呵呵乾笑。鬼灯大學畢業後也曾經帶小野篁給他認識。當時他們兩個已經拆組,鬼灯宛如功成身退的武器養成班教練,把小野篁訓練成一個好武器之後沒多久,小野篁結識現在的妻子藤原小姐,墜入愛河,想成為心愛女人的武器為其效力,便向鬼灯提出拆夥要求。鬼灯也相當乾脆答應解除搭檔關係,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小野夫人身形相當嬌小,是像大和撫子品德優秀又端莊賢淑的女性。篁先生的化形則是超過兩公尺以上的鐮刀。每次看到嬌小的小野夫人笑笑拿著大鐮刀,都覺得場面很震撼呢。」鬼灯說。他當時有幾分私心,是因為想看到這莫名有魄力的場面才極力支持他們在一起的。

說起小野篁,白澤倒是想起以前有一次去小野家,有在相簿裡看到他拿著狼牙棒的照片。那個狼牙棒肯定就是鬼灯吧,很快也得到篁的證實:當時雖然篁作為武器的場合比較多,但最初一直化形不成功時,鬼灯反過來做武器的情況也存在。

「雖然次數不是很多。我果然不太適合拿著狼牙棒晃來晃去……嘛,剛拿到前幾天確實覺得很拉風到處跑來跑去,不過很快就膩了。」當時看著照片,篁打趣說。

「您那根本就是小學二年級拿到新玩具的小男生的行為。」鬼灯也馬上接口。

「哈哈,你也形容得太具體了吧?」被吐槽篁也沒生氣,馬上拍手笑起來。

只有一旁聽這兩人說相聲的白澤暗地裡翻了好幾次白眼。那惡鬼還敢說人家,明明他平時捉弄白澤時也和小二男生沒什麼兩樣,根本半斤八兩。

想了想白澤搖搖頭,從位置上站起來。他將喝完的湯碗放在櫃檯,並不打算參與鬼灯接下來給學員們說的都市傳說行程,打算趁機到外頭透透氣。

沒想到才推開門,就看到妲己抱著兔子站在屋簷下。

「歡迎回來。」美麗的九尾狐微微欠身,「真心話之旅好玩嗎?」

「……普普通通。」吞吞吐吐說完,白澤帶上門,與妲己並排而站。

妲己掩嘴輕笑,「白澤先生想必也非常清楚,您之所以落入EU的圈套,是因為我與莉莉絲合作的緣故。」

見白澤不回話,她又說:「莉莉絲是受上頭命令,我則是因為自己的願望。所以她拜託我的同時,我也拜託她一件事,昨天深夜她傳訊息來說一切順利,我也就安心了。姑且還是和您說一聲──我希望您能夠更加坦承,因為錯過後,就只有追悔的份了。」

妲己說完彎下身,將兔子放回草地上。她彎著笑朝白澤欠身,「我話就說到這。晚上還得開店呢,先回去了。」

才跨出幾步,白澤就從後方喊下她的名字。

她回過頭,瞅著白澤,笑了笑,「您不需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唷。當局者迷,您再好好想想便是。對了,莉莉絲有託我帶話,撒旦那項提議從一開始便被她否決了唷,說是『絕對不可能』。所以您也不必擔心之後他們再來找你麻煩。」

最後白澤看著那娉婷的背影,「謝謝」兩個字在嘴裡反覆滾動幾次,還是沒有辦法說出口。


註*1 「丁」(チョウ),讀音同「蝶」

愉快的爆字數時間。只能說丁一不小心即興發揮了起來,除了原先預定的戲份以外又自己加入一些細節。因為不想再拆一篇出來,所以把原本預定的橋段都加入之後有這麼一點超過……對不起,會好好反省的。之前一直有人問說這幾集的白澤是吃錯藥嗎為什麼這麼坦白,嗯,沒錯,就是因為他吃錯藥然後又沒發現
原本預定小野篁那段是打算讓他本人出來和鬼灯插科打諢,不過前一天折騰到這麼晚還沒睡,今天還是讓他們一家和座敷童子都好好補眠去了。EU篇就應證英雄難過美人關(X),到頭來都是讓女孩子算計的命。倒是學員們的戲份沒有我預計的多有點可惜,下禮拜應該就能完結這個故事,主要是後日談的部分,會讓這些可愛的孩子繼續串場,還請大家陪我到最後(合掌)
也謝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沒有你們,中途一度卡到完全寫不出東西的我應該很難填平這個坑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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