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鬼白】不具合共鳴-15.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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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TER 150 粉賀文



15. 信賴共生

「各位快看,這正是鬼神的絕招之一『天降流星』!」美紀語氣高昂地介紹,見底下觀眾目不轉睛盯著電視牆的畫面發出讚嘆,她心裡的重擔總算放下。

該怎麼說呢,也不是鬼灯老師不好,壞就壞在他和他的搭檔太不按牌理出牌。活動開始之前,人員才介紹到一半,一旁的湖面突然傳來巨大的落水聲,不僅僅只是底下群眾開始躁動,「有人掉下去了!」湖邊路人的高呼尾音都還沒落下,鬼灯掉頭就往湖的方向疾走,三步併兩步跳下舞台,幾秒內就奔到湖邊跳下去。觀看完異動的全程,美紀立刻拉住一臉黑線,嘴巴張得像鬼灯家金魚草的真紀,趕緊又將話題扯回台上。

想著反正有鬼灯老師在的話,那邊肯定沒問題。當下重要的還是安撫觀眾的情緒。

但還真沒想到,落湖事件之所以引起鬼灯這麼大的反應,是因為落水的人是他那位此次活動負責在旁協助的搭檔。即使是熟人墜湖,頭也不回拋下活動的方式真讓人不安,要不是她和真紀立刻用以前中學時訓練的趣聞轉開觀眾們的注意,鬼灯跳湖後來又一身溼回來肯定會造成討論吧。

而且自從墜湖事件後,小判就一直在湖邊晃來晃去,仔細看看,居然連唐瓜也帶著學生跟在後頭,阿香和烏頭也在,這會阿香又把一組人給帶走了……

真是令人憂慮啊。

她無聲嘆口氣,將視線轉回畫面上。

不過還真厲害啊,已經四五年沒看到真紀和鬼灯老師搭檔,依然默契十足。嘛……雖然說前些天為了畫面效果而進行的絕招特訓還是稍微浮誇了些,明明就沒必要做到那樣的。真紀在這種時候明明會抱怨,卻做得特別認真呢。

再加上和那一位合作,明明平常她們的經紀人提起一些詭異建議時真紀都會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這次對上鬼灯那種試圖還原電視劇名場面的艱難要求,卻反常地燃燒起鬥志,果然是因為兩人都是「地獄獵人」死忠粉絲的關係嗎?

美紀搖搖頭,算了,更進一步深究只是給自己添麻煩而已。她看著畫面中鬼灯大力轉起手中的流星錘,毫不留情往掙脫束縛,正要加快腳步逃跑的鶴身上甩的畫面,再次加深這種想法。


「我、我跑不動了……」

「啊?你在說什麼呢,這種程度也追不上,可會被唐瓜助教罵得很慘唷。」

已經跑到上氣不接下氣的小鬼聽到同伴的話臉立刻就垮下來。他哭喪著臉,繼續用力往前跑,追著前方不遠處的正努力竄逃的兩隻貓咪。仔細看,貓咪身上還掛著價值不斐的單眼相機。要知道,那些精密的器材不僅行頭看上去高檔,更驚人的是它的重量。明明兩手空空卻跑輸帶著重物跑步的傢伙,簡直能想像助教臉上無言的表情了。

嗚嗚,他真的知道了啦。助教口中那句「關鍵的時刻隨時會來臨,不管是誰,都有訓練體能的必要」真的很重要,即使他是作為武器,也不應該忽視體力訓練的。

見他那副狼狽的樣子,他的搭檔翻翻白眼,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伸手過來,「算了,你直接武器化吧,再這樣拖下去,被那兩隻肥貓逃走就不好交代了。」

「是……」喪氣地應聲,小鬼將手掌放上搭檔向上的掌心,乖乖化成一把鐵鍬。鐵橇一入手,他的搭檔將武器搭上肩膀,就啊啊大喊著用力向前衝刺。沒幾秒功夫,一陣此起彼落的貓叫聲響起,地上只剩下頭上被敲了腫包陷入昏迷的貓,以及得意洋洋的少年,肩膀上的鐵鍬上掛著任務目標的單眼相機。

「好了,回去找助教吧。」少年將鐵鍬揮至身側,脖子上掛著兩台單眼的小鬼就頂著哭喪臉出現在原地。他抓起脖子上的相機,上下左右翻轉一番,不禁皺起眉,「這東西怎麼用啊。說要把照片給刪掉,我不知道要怎麼做耶。」

少年探頭過來看了一會聳聳肩,「嘛,反正小判學長知道不是嗎?把東西交給他就對了。不小心跑到這麼遠的地方,總之先回集合地點吧──」

話都還沒說完,兩人眼前閃過一黑影,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那東西颳起的怪風掃得各自退了好幾步。

「剛才那是什麼?是人?飛過去了?」小鬼嚇得丟了手裡的單眼,頓時和脖子前面那台狠狠撞在一塊,也撞得胸口一陣鈍痛。他皺眉摸摸無端遭難的前胸,隨搭檔一起看過去,卻看到一個趴伏在地上的女人,身上飄起青色的霧。

「欸!那女人在分解耶!」小鬼看到簡直嚇壞了。他的搭檔則翻翻白眼,「都看到這景象你還不知道嗎?是靈啦!這傢伙可不是人類!」

說完兩人互覷一眼,謹慎上前察看,沒想到靈居然沒有死透,又從地上爬起。小鬼正要抱頭大叫,又是一陣風,他只來得及看到長長的粉色袖襬從眼前飄過,緊接著更強勁的風勢逼得他後退,狠狠撞上後頭的牆面,再睜開眼,美麗的光霧從原先站著靈的地方四散,紛紛往天空飄去。而那場面之前,立著一男一女的背影。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

「地獄獵人!」還來不及開口,他的搭檔已經興奮地叫出聲來。聽見搭檔的聲音,小鬼才反應過來,沒錯,眼前這兩人的扮相,正是爸媽最喜歡的古裝連續劇裡主角的模樣。

之所以讓自己如此有印象,更是因為「地獄獵人」是這次初武專協助支援的活動主題!

那不就是說眼前那個嬌小的女孩子正是自己的偶像真紀嗎?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男女突然轉過頭來。正如小鬼所想,高大的面具男子身邊一臉憂心的女孩子,正是蜜桃‧真紀。貨真價實的本人。

小鬼的眼淚簡直要留下來了。

這也導致當真紀快步湊上前問他有沒有事時,他忍不住頂著一張輕飄飄的傻笑表情搖頭,說出「請問我可以要您的簽名嗎?」這種蠢話。聽到他這麼說時,真紀與他身邊的男人互看一眼,露出苦笑地指著自己身旁正在飛的兩隻俱生神,「那個……這是現場直播唷。」

在小鬼臉色慢慢刷白時,戴著面具的男人單手環胸,另一手頗富興味地摸了摸下巴。


「所以才說啊,稍微訓練一下體能會比較好喔。」

「是的,助教!我會更認真看待體能訓練的!」

看著疼愛的學生在面前九十度鞠躬的積極模樣,唐瓜不禁搔搔頭。話說回來,這對話聽起來還真是熟悉啊,以前的自己好像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吧?沒想到風水輪流轉,當上老師之後,居然也輪到自己用同樣的話去訓學生了。

一年多以前,高中畢業的他和茄子並沒有繼續升學,而是在阿香的邀請下回到母校初武專擔任學程助教,負責協助指導學員們的共鳴訓練。利用鬼灯當年指導他們的內容,除了在校教導、也與他校的教官們定期交換情報,如今已大幅提升當代能夠使用調和共鳴的人數。透過調和共鳴,武器與專家們一對一綁死的情況逐漸變少,取而代之的則是以多人分組為基礎所進行的可替換式搭檔組合。以現況來說,雖然不見得能做到無差別與遇見的對象共鳴,大部分的武器與專家在校期間就會至少擁有二至五人不等的候補搭檔,一方面使得變化性增多;一方面也加強了安全性。

漸漸地,多重搭檔在業界也緩慢地成為未來的主流趨勢,多數清道夫都已經擁有搭檔不在時的替代方案。

「唐瓜,別在意。黑歷史就讓我們一笑置之吧。」茄子走上前搭住唐瓜肩膀,比出大拇指。接著他比比一旁正用力拗斷一片片記憶卡的小判,「重要的事總讓人記憶猶新,但也是有那種一折即斷的脆弱回憶呢。」

唐瓜依言轉過頭去,因為小判是記者,在很多活動上都能看到這位老同學。和每次在電視上看到真紀或美紀的節目就會忍不住感嘆歲月如梭相反,看到小判則會讓人覺得還真是什麼都沒變啊。

就見他這會正一臉猙獰地進行記憶卡銷毀大業,周邊則堆著大量名貴的單眼相機,那些都是唐瓜底下的學員們拚命從各大報社記者手中搶回來的器材。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

嘛,只能說誰要他們拍到不該拍的人呢。

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唐瓜不禁想:不管長了多少歲,「鬼灯老師很可怕,不要惹」這件事都不會變啊。活動之前都已經特別交代過男主角是協會裡的清道夫,看到鬼灯跳湖救人時這些傢伙還是不要命地對湖面猛拍,才會導致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慘況不是嗎?

「我果然不很明白雜誌記者這種不要命的衝勁到底是怎麼來的……」唐瓜咕噥。

「唐瓜先生,這您就有所不知了。」聽見關鍵字,一旁的小判耳朵反射性抽動幾下,將手邊工作告一段落,嚴肅轉過頭來,「所謂的記者,是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新聞喵,除非遇到極限,否則我們會盡全力去接近真相,但是……」

小判抱住頭,「他們不知道喵!那男人絕對就是所謂的極限喵!對上可是會丟掉小命的喵!只是丟掉小命還不需要介意,以那個男人的縝密心思,犧牲短打什麼是沒有用的,入手的東西也全會化為烏有。說到底,就是做白工喵……遇到這種凶神惡煞,千萬不能成為他的敵人!絕對要攀著他的大腿不惜一切裝乖喵!」

見小判如此激動,唐瓜忍不住將自家學生護到身後,讓被嚇呆的他們能遠離那隻發飆的貓咪。沒想到同樣聽完全程的茄子倒是一臉興奮,「啊,的確。越是反抗,反而會讓那位大人得到矯正對方的樂趣呢──」以前雜誌訪談中也有提過:鬼灯學會強制共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想調教反抗自己的人。

「那傢伙,真危險。」茄子的讚嘆言猶在耳,在場人士們腦中紛紛冒出警訊,同時又想:

──被矯正的人不是自己,真是太好了。


「哈啾!」一時不察,白澤不禁狠狠打了個噴嚏。

「喏。」卻沒想到,再次睜眼時眼前突然多了罐無限放大的紅豆湯。吶吶道了謝,從鬼灯手裡接過紅豆湯,才打開喝了一口白澤就皺起臉,吐舌抱怨:「好甜。」

「沒辦法,附近自動販賣機的熱飲只有這個。雖然您討厭甜食,也只能將就。不都打噴嚏了嗎?」

白澤愁眉苦臉地盯著手中的甜食,掙扎好一番才又小小喝了一口。甜膩的紅豆味讓他的臉又再次皺成酸梅的模樣,小小咋舌,沒辦法還是把那罐甜膩膩的東西塞回去給鬼灯。

只有小鬼才會喜歡喝這種東西。腹誹一陣,白澤吞了吞口水才嚴肅地舉起手指,「我覺得,一定是有人在說我壞話……哈啾!」

才說到一半,一個噴涕又打斷白澤的話,鬼灯嘴剛抵上紅豆湯杯緣,見狀又放下,「的確沒聽說過豬會著涼,說不定是今天被您爽約的小姐們正在偷罵您呢。」活該。

明明約之前就被你阻止了!而且也不是豬!白澤氣呼呼回應,「說起來,就算真的著涼了,千錯萬錯都是你的錯!」居然派小中來對付我,而且你那麼快猜到是小中丟我進湖裡的,主謀肯定是你!

「嘁,老爺爺的被害妄想簡直讓人聽不下去。」鬼灯伸手掐住白澤的臉頰,「不用想也知道能把您往湖裡丟的人除了我以外只有可能是中小姐,您的腦袋是餵豬──」

說著鬼灯突然噤聲不語,思索幾秒才認真凝視著白澤說:「抱歉,果然同類相殘還是有點……」

誰和豬同類相殘!我才不是豬!白澤用力揮手想抗議,但礙於嘴巴被鬼灯掐得像金魚一樣,自始至終都只能發出幾個含糊的嗚咽。鬼灯則視若無睹地保持掐著白澤的姿勢,默默喝起紅豆湯來。

「啊、果然是鬼灯先生!還有白澤先生!」

熟悉的聲音傳來,兩人紛紛轉過頭去,木靈正朝兩人揮手,拖著石長姬往這裡走過來。不知道為什麼,石長姬看起來臉色相當臭,都還沒走過來,就用力甩掉木靈,兩手環胸哼地一聲杵在原地。

白澤努努嘴,拍掉鬼灯的箝制,彎腰湊在木靈耳邊,「怎麼了?小石今天心情看起來很差?」

木靈見狀苦笑著走過來,「抱歉,今天想說和石長姬一起來參與活動,沒想到妹妹花耶姬也來了。石長姬單方面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場面鬧得不愉快,好不容易才把她們分開了,這會正在散心就看到兩位……」

說著木靈雙手合十,「要是就這樣回山上去,以石長姬現在的怒氣值肯定會造成火山爆發,很危險的!以前被甩過的白澤大人可能沒辦法,不過石長姬是第一次見到鬼灯先生,通常帥哥對那位大人都相當有用,拜託您幫忙想辦法!」「等等為什麼要特別強調我被小石甩過的事!」

無視白澤的抗議嚷嚷,鬼灯摸了摸下巴,發出「喔?」的一聲。以前他也常聽見石長姬大名,畢竟是養父閰魔的熟人,但就如同木靈所說,這還是第一次見面。於情於理,即使只是養父熟人這點就足夠作為相識的理由,更何況石長姬還是曾經從SS級靈手下救過白澤的人。在白澤還在和木靈抱怨的時候,鬼灯已經大步跨向一臉怒氣的石長姬。

「不好意思……」

「哈──」聽到陌生的男聲,石長姬萬分不爽地轉過頭去,然後瞬間定格。原先幾乎刷得和水泥一樣又臭又黑的臉在一瞬間轉換為少女情竇初開的嬌羞表情。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以兩人為中心,四周似乎開啟無數粉色的小花。

「果然超有用!」看著這少女漫畫般的夢幻場面,木靈興奮地握拳,一旁的白澤愣了愣拍上他肩膀,冷汗從頰邊滑下,「木靈君,是我記錯了嗎,負責掌管開花之職的是小花耶吧?」小石什麼時候有憑空開花的本領了他怎麼不知道?

「請不要介意,白澤大人。如果爆發的不是火山而是少女心的話,不管是花朵愛心或是粉紅泡泡,什麼都有可能噴發出來的!」

對那種偏執狂爆發少女心……嗎?白澤微扯嘴角,小小聲嘀咕:「怎麼想小石都太可憐了啊。」

不管現在眼前這男女組合是否成功重現了所有少女是由糖、香料、與美好的東西所構成的敘述,就如同白澤所說的一樣,五分鐘之後,此節目都無可避免,強制被轉換為「鬼灯老師的調教教室」。

「這男人,好危險……但是好喜歡。怎麼辦,我的心臟,撲通撲通停不下來……難道是神明的絕症?」石長姬瞪大眼,心有餘悸捧住臉頰。

木靈見狀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回去休息一下很快就會好的……那麼,白澤大人、鬼灯先生,我們先走一步囉。今天的活動非常精采,很期待還有機會參加,下次見。」

目送石長姬被木靈半拖半拉帶走,白澤忍不住彎腰抱住肚子,噗哧笑出聲。

「你這傢伙真的是惡鬼耶。難得有女孩子對你傾心,居然用什麼腦髓味噌湯來嚇唬人家。」不管是腦髓,還是味噌湯,都只會在這種奇怪的地方特別有幽默感。

「本來就是鬼。」鬼灯說著把手裡的空紅豆湯往白澤額頭上敲,「雖說是混血,好歹我也是有角的。您才是,一點神明的樣子都沒有。」真是不像樣。

「輕一點啦,你又不是不知道!額頭上眼睛會痛!」白澤摀住被敲得發紅的額頭。在鬼灯長角的位置,白澤的則是個鮮紅色的眼睛紋章。厚重的瀏海下,藏著除了鬼灯以外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的,神獸白澤的第三隻眼。由於平時在搭檔中擔當武器的角色,白澤幾乎也沒機會將額頭上的紋章給別人看過。

相較之下,二十多年前,這位神明在初次見面的孤兒面前暴露身分的事,簡直可以說是輕率得過分。所以鬼灯一直都沒干涉白澤之後刻意掩飾自己身分的行為,越少人知道,這件事就越可以是鬼灯與白澤的小秘密。

畢竟從很久以前開始,遠在鬼灯還名為「丁」的時候,他就一直處心積慮想獨佔這位神明。逐步鯨吞蠶食,總有一天白澤會徹頭徹尾變成他的。在那之前,他有的是等待的耐心與時間。

被盯得心裡發毛,白澤忍不住伸手在鬼灯面前揮了兩下。只不過是抱怨一下眼睛痛就被瞪成這樣,這傢伙是怎麼了啊?難道真的忘記他額頭上有眼睛這件事。狐疑地一想,白澤認真考慮起自己搭檔得了青年癡呆的可能性。

壞念頭才剛起,鬼灯把空的紅豆湯罐子往旁邊圍欄一擺,一騰出雙手就用力拉開白澤的包子臉。白澤疼得眼淚泌出眼角,心想這傢伙是在捏麵團嗎?又掐又揉又拉的……

就算活動一結束,沒有可愛的小真紀作陪,也不應該來欺負搭檔啊。這惡鬼真是……白澤忍不可忍地效仿今早前女友的打招呼方式,狠狠往鬼灯腳背踩去;但和早上遲鈍的白澤走了不同的展開,鬼灯迅速閃過他的襲擊,又反過來重重踩他一腳,白澤簡直要飆出一連串精采的髒話。

「……『這樣啊,我知道了。不過我一定還是會沒忍住揍他的吧,因為那傢伙反應很好笑。』這是我告訴中小姐您的事之後,她所說的第一句話。或許對您而言,生活在這世上大部分的生者都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人與人的關係也如同棉線般一扯就斷。但是請您至少要『相信』,有些人、有些事,是值得您去相信的。」

白澤頓了頓,他垂下眼瞼看了地板好一會,幾乎有什麼要破繭而出,而他只能順從那股欲望,抬起頭,不禁鬼使神差地問了句:「比如說,一起過一輩子嗎?」

鬼灯沒料到白澤會這麼回應,沉默了很長時間才深吸口氣,伸手握住白澤的肩膀,問:「您想起來了?」

白澤注視著鬼灯的眼睛,點點頭,說:「嗯,今天早上──」

只是他還沒說完,鬼灯便皺著眉,帶著耐人尋味的表情歪頭,「喔?這樣啊?那讓我想想,您今天應該一直感到很羞恥吧?怎麼樣,有什麼感想呢?對於您所說的那些愚蠢的話?」

於是白澤無言了。就算他真的有這麼一絲絲愧疚的情緒,這會也全都沒了。啊啊,所以才說啊!到底為什麼自己當初會喜歡上這個討人厭又臭屁的小鬼啊!

「那還用說嗎?」那個小鬼理所當然似地說著,

「因為我也是從很久以前,就一直仰慕著您。」

白澤認真地凝視著鬼灯,好半晌總算笑了。

「那好。不論是共鳴的故障、未知的危險,或者漫長的時間,你都這麼說的話,就跟你一起走下去……可不要反悔啊。」

白澤伸出手,鬼灯用力握住。

「求之不得。」



「不論您有什麼打算,走之前最後來喝一杯吧。」

「呃,好吧、如果只是喝一杯……」

雖說先前每次提搭檔的事都被果斷拒絕,要讓白澤就範仍然不是難事。

那天在妲己店裡,甚至可以說,白澤在坐下來和自己喝酒那個時間點就輸了,達到鬼灯的目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那三天裡頭,白澤幾乎一整天都在喝酒,有的時候會喝到睡著,會大聲嚷嚷說要上廁所,或者突然就翹著屁股頭埋在榻榻米上胡言亂語。酒香混著白澤喝醉之後蒸發出的酒氣,在密閉空間裡令人不敢恭維,就連白澤自己從廁所回來聞到那氣味都會反胃作嘔。

但鬼灯能忍,在把白澤灌到只說得出真心話之前,怎麼樣都能忍耐。

第三天的最後,白澤終於什麼都喝不進去了。他癱倒在地上呈大字形,嘴裡一直胡言亂語著喝不下了啊想回家之類的話。鬼灯蹲在他身邊,原先聽著還皺眉,因為白澤不久前曾經很大聲地聲稱他自己是無家可歸人士,之前是閰魔覺得他一直住在酒店不是辦法,才又將鬼灯房子的鑰匙交給他。那段時間白澤其實也很少住他那,有時候的確會在那睡覺,有時候是回藥鋪,和中分手之後更是放肆地流連於酒店;但白澤這會嘴裡叨叨唸唸的,既不是那些酒店,更不是他自己的藥鋪,而是鬼灯的房子。

回家之歌都還沒唱完,轉頭又唱起可是我不能回去之歌。說的話斷斷續續語調彷彿咒語,鬼灯湊在他嘴邊聽了好幾次才知道白澤嘴裡說的是中文的「不能給那傢伙添麻煩」。

從小學開始纏著歸來的白澤纏了整整十多年,白澤常說的一些簡單中文單字他都會。白澤其實甚少使用母國語言,只有喝醉和私底下嘀咕特別常講。這種話通常都是牢騷,以及不太想說的心裡話,如果白澤不告訴他意思,他就會死背那句話,自己想辦法查到答案。

添麻煩。鬼灯反覆在嘴裡唸著這幾個字。用不著多久他便徹底理解白澤嘴裡的意思,以及他為什麼會這麼想。

「要是能讓您添麻煩,還真是榮幸至極。畢竟我從小時候就一直仰慕著您。」他湊近白澤耳邊說,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白澤彎起眉眼,吃吃地笑了。

「嗯,我也喜歡你呀。」 說完他揉揉眼睛,努力從地上撐起爛醉的身體坐起來。明明前面還說著如此討人喜歡的話,老人家搖搖頭,又說:「所以才不行呀。」

鬼灯抿抿唇,他知道白澤說的都是真的。

「完全,不能明白您的意思。」

白澤歪歪頭,絞盡腦汁想了想,才伸手拍拍鬼灯的頭頂,笑著說:「那個啊。雖然是相當丟臉的事……我在這之前,一直都是獨自這樣過來的。和女孩子玩的時候雖然很開心,我知道總有一天一定又會變成一個人。所以我才不想建立太深的關係……」

他看著鬼灯,又說:「但是你是特別的。 你總是在我身邊晃來晃去,不管如何都甩不掉。 就因為你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變得不想失去你了。 」白澤攤開雙掌,「你看,如果說我的生命有這麼多……」緊接著他伸出右手拇指與食指,捏出幾釐米的空隙,「你的連這樣都沒有。」

說著他低頭,微微一笑。

「雖然在一起的時間不能和我的一生一樣長,至少你的一生還夠。連你的一生都辦不到的話,會很難過的。 」

「即使這樣的一生,是分開各自度過的?」鬼灯直視著白澤。

他不能理解白澤的想法。假設說他的壽命對於白澤而言如此不足,又為什麼要伸手將他推開呢?

白澤張口欲言,最後又悶悶閉上嘴。又過好半晌,他才說:「我不行的。你明明知道我沒辦法和你共鳴這件事,遲早會害死你,可是你卻不肯放棄。」

鬼灯嘆了口氣。

「……白澤先生,不論如何,我是一定會成為清道夫的。假使某一天,如果我也遇上了SS級的靈,您卻不在我身邊,您想像出來的,是怎樣的畫面呢?」

「才不要這樣!」白澤想也沒想就猛力搖頭。

「看來,您是認為我不夠強嗎?」

「我沒有這麼想,」白澤連忙說,說著自己苦笑起來,「……雖然很想這麼想。」

鬼灯又嘆口氣,「請不要以為我會和中小姐一樣任由您忽弄過去。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但我認為,不想失去我的話,更應該由您自己守護這段關係不是嗎?我想要永遠和您在一起──用盡任何辦法。」

白澤瞪大眼睛瞅著他。良久良久,幾乎鬼灯都要以為白澤終於醉昏頭,再也聽不見自己說的任何話語,白澤才又遲疑地開口:

「……你啊,真的願意永遠陪在我身邊嗎?那,你就不得不變強了。因為這可是意味著,在這個世界終結之前,都要在一起的意思喔?」

就算這個世界上只剩他們兩個人,就算所有熟識的人都已經不在,就算現在鬼灯建立起的關係一個一個消失殆盡。

就算總有一天他也會覺得寂寞。白澤嘴裡問的,是這樣的事。

鬼灯簡直覺得自己被大量潮水給包裹著,他感到窒息。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他認為,這或許正是白澤一直以來體會著的感覺。

他又費了一番功夫才吐出一句:「是的,我明白。 」

實際上他自然沒辦法真的明白那種感覺,只是依照情感的經驗,認為自己可以理解罷了。

所以他也沒意外白澤露出苦笑,「你啊……是笨蛋嗎?即使待在我身邊也沒有任何好處喔。一定會很無聊的。我也總是很寂寞……雖然很開心,還是會寂寞。對這種生活當然沒有什麼不滿……但你一定不會喜歡的。」

被說成這樣,鬼灯不悅皺眉。

「請不要擅自斷言我的想法。能和您一起度過往後的日子,是我打從心底的渴望。所以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待在您的身邊。」

不論搭檔有多少困難,不論會遇上什麼危險,不論未來有多長遠。

白澤微微瞇眼,不予置評。他看起來並不像採信鬼灯的說詞。即使如此,那雙眉眼仍是溫柔笑了,彷彿在說:就算鬼灯說謊也沒關係,他願意相信這麼一次。

「那麼,就如你所願。」

最後白澤彎著眼睛這麼說。


這篇就到這邊結束了!雖說文字告一個段落,屬於每個人的故事都還很漫長。
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結局居然寫了整整兩個禮拜!明明大綱都已經寫好了,依舊卡得黯然銷魂,彷彿春節高速公路的大塞車,深陷進退兩難的狀況。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所以這次暫時跳過心得的部分,雖然十五萬字聽起來有點多,但我還是覺得花五個月連載這篇,實在太久了T__T。

既然都結尾了,總之先說:對,這篇也會有實體書番外,大綱也已經想好了,初估是六月會寫。然後,這篇150賀文一路陪我寫到了400粉,欠著的文債和賀文都預定是在這之後慢慢填起來,接下來5月應該是短篇月,6月則要專心來用實體書。
目前暫定7月下一篇連載是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的「貓好好移動城堡」,大綱也已經想好了,應該是個走向輕鬆、篇幅較短的正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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