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GE 弗都】你在終點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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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血滴落在地面的聲音。

其實那響聲很小,若非這個狹窄空間裡安靜得過分,弗蘭因短時間內高強度奔跑而急促的呼吸終於放緩,此刻落在都弥耳膜的震動不會那般清晰。星力失效了,自己的雇主兼患者正在流血。都弥感覺自己做為家庭醫生的身分正在被挑釁,剛應激地跳起,落在後腦勺的手掌又把他按了回去。

「先別動。」

頭頂傳來的命令語句帶動身下胸膛的震盪,都弥下意識順從,他的側臉正好壓在弗蘭的左胸,呼吸起伏已恢復正常,胸腔裡的心臟隔著骨肉穩健跳動,取代血落地的聲響,充盈他的意識。

即使是這種場合,這聲音依然讓他安心,緊緊蜷縮的手指稍微放鬆。

比初見時好很多了。

都弥記得自己曾在去年的《JAMA》看到一則社論,文章詳細介紹獲得星力的 End 的身體素質會從基因等級被重新改造,甚至能起死回生,能量在這個過程中又是如何運作。只是 Half 終究不如 Single,改造不夠立竿見影,日復一日的修復過於緩慢,若非眼下彼此都命懸一線,他不會有這麼直觀的感受。

他腦袋還亂糟糟的,卻聽身下的人低低笑著。他張了張嘴,想說都這種時候,這人笑起來還有幾分不合時宜的愉悅。

「小醫生可真有職業素養。」

都弥愣了愣,慢半拍發覺自己方才無意識吐露心聲。他抿唇,臉不禁有些微熱。

「反偵察屏蔽裝置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他壓下泛起的情緒,冷靜扯開話頭,「既然還有力氣打趣我,就讓我包紮。」

「小傷而已。」弗蘭語氣漫不經心。即使他們此刻被困在這棟滿是敵人封鎖的大樓,被迫躲進這逼仄的角落,男人依然保持身處高位的從容不迫。

「有半條手臂長。」都弥悶聲說,他沒理會男人隱含的拒絕,把放在腦袋後的手扒拉下來,挺直身板,解開自己西裝外套的前扣,面不改色地抽出上衣衣襬,用力撕下兩塊布。敵襲發生在宴會上,都弥是做為弗蘭的男伴出席,身上自然沒有帶合適的工具,只能用現有的東西將就。

他的動作坦蕩俐落,做起來甚至有種行雲流水的美感。弗蘭也就乾脆配合,任由他將自己左手外套和上衣的袖子依樣撕了。他的目光不曾停留在自己的傷口半眼,注意力全落在小醫生腹腰處隨著動作若隱若現的那塊嫩白。垂在地面的右手指勾了勾,忍住沒把手探入被撩起的衣擺,撫上那片精瘦的腰。

有弗蘭的配合,都弥很快就完成了工作。眼下雖沒有幫傷口消毒的條件,但都弥依然盡可能清理過創面的血污,重新包上相對乾淨的布,避免進一步感染。

「好了。」

雖這麼說,都弥卻看著包紮妥貼的手臂出了神。

追擊他們的那些人都有配槍,稍早,在會場數據信號消失的瞬間,十數發破空的子彈便到了兩人面前。出於謹慎,他們並沒有吃宴會上提供的餐點與酒水,卻沒想到對方準備的排場遠比他們想像的還大,讓他們放鬆戒心應邀入場,那些他們能辨識出身分的受邀賓客皆是以生物技術換臉的冒牌貨,收到指示後,四周言笑晏晏閒談的所有人全面無表情地朝這頭亮出武器。弗蘭第一時間推倒他們身側最近的餐桌,擋去大部分的攻擊;可他的反應再快,卻無法帶動慢半拍的男伴,為了把都弥送進自己臨時建構的安全區,弗蘭伸手把他攬入懷的同時造了一小面空氣牆,將朝都弥胸口射去的子彈偏離彈道。那顆子彈最後沒打著都弥,只在弗蘭的左臂上擦出一道長長的血花。

都弥全身的血液差點在那一刻凝固。他本能地釋放星力意圖包裹住弗蘭受傷的臂膀,延緩血液的流速。他從來沒練過這個,星力向外流淌的速度很鈍,花了近五分鐘才堪堪完整覆蓋傷口表面。這段時間已經足夠弗蘭將他塞在餐桌後,竄出,以人體極限的移動速度逼近距離最近的持槍手,折斷對方手臂,從背後扣著還上膛的槍,以持槍手為盾反手射殺四五人,射空彈夾後,再撿起最近屍體的佩槍,逐次游擊,將前仆後繼而來的人一一解決。

都弥一個恍神,弗蘭已經帶著武器回來,握住他的手腕往外跑。數據信號的屏蔽情形延伸到會場之外,說不定覆蓋整棟建築。他們聯絡不上外頭接應的人,並在同層不遠處的休息房外找到他們帶來的保鑣屍體。

響徹整層樓的警報聲忽然響起。弗蘭微微瞇起眼,說:「干擾有限,他們找過來了。」

都弥的心立即揪緊。弗蘭的痊癒與回歸顯然動到某些人的利益,他們對此早有預料,卻依然沒想到他們會在慶祝弗蘭回歸的歡迎宴席上,建構這麼大的騙局只為了獵殺他。

兩人避開追擊的人,打壞沿路監控,做出藉逃生梯下行逃離的假象,又開啟反偵察裝置,輾轉折返回宴會廳再上兩層的角落儲物間。

星力除了修補弗蘭長年殘破不堪的身體,也賦予他專屬的能力。他自 Transfer 那獲得了動能,除了可以延緩器官的衰敗,也能增減自身與其他人與物的速度、方向,或其他與力相關的運用。可他到底是接觸的晚了,即便這一年反覆訓練下有肉眼可見地顯著進步,相比其他 End,依然能力有限。

要不是 End 之間有所感應,方才只要會場內有任何一個 Single,被打得措手不及的他們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追你的人肯定會有 Single。」

都弥的手指輕輕搭在弗蘭左手背上,被後者反手抓握於手心。這份熱意打斷都弥的回想,像是已經在腦中反覆推演過很多遍,他脫口而出:「星力雖有個體差異,但同為 Single,就算是同一級。我見過其他同為動能 Single 的紀錄,做出扭轉彈道、反彈攻擊的空氣牆不是問題,對群體攻擊也有足夠自保能力,局勢就不會這麼被動,你可以突破重圍的,只要──」

他腦袋一熱,紛亂的思緒未經整理,已經得出現階段最好的方案,只是他正要說出結論,弗蘭卻冷不防打斷了他。

「小醫生。」弗蘭的聲音很輕,在瞬間冷了下來,「後面的話不要說出來。」

他的話像是一團溫柔又冰涼的棉絮,不由分說塞進都弥本就乾澀的喉嚨,堵住所有尚未出口的話語。都弥死咬著唇,垂下的眼睫掩去眼眸中交織的複雜情緒。胸口像是被人用腦袋狠狠撞了一下,既酸楚,又有種落到實處的充盈感。

好像漫長的流浪終於有個落腳處。最後從棉絮縫隙中死命鑽出的聲音化作一個重要的符號,被他緩緩吐出:

「弗蘭。」

都弥抬起頭,撞進那雙在低微的光線裡仍如寶石絢爛的綠眼睛。被他輕喚名字後,弗蘭周身的氣息重新緩和下來,注視他的眼神帶著難名的專注。

都弥無法移開視線,無論如何,從無數年以前,他已是這個人的伴星,哪怕彼此相距再遠,無形中的引力總是牽扯著自己,在遠離那人的地面也時常記得要抬頭看。

他以為弗蘭應該要是利己的,壓根沒想到,自己「選擇放棄」反而會觸怒這個人。

他張口,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麼,弗蘭卻抬起右手,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臉頰。其實弗蘭力道並不大,但不知怎麼的,卻帶落都弥凝聚於眼底的一點溼意。於是欺負他的手指收起力道,轉而輕輕揩去他滑落臉頰的淚水。

「你是我的伴星。」



「我等你很久了,」被拿槍抵住太陽穴,子彈上膛的聲音貼著頭骨震動,聽上去有種異質感,也使身後那人的聲音陌生中聽著不近人情,「小偷。」

都弥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或許是連續近十小時的幾台手術超支了他的體力,也或者是前幾天抽取的血液與細胞樣本讓他始終維持在貧血的亞健康,當他聽到「小偷」這個稱呼,他的內心麻木無力,甚至有幾分「終於來了」的解脫感。他甚至沒有回頭,只是用乾燥沙啞的聲音平靜回問:

「你想當 Single?」

也許是這個問題出乎對方的預想,都弥等了好半晌,才又聽到身後的人開口。

「來之前有這麼想過。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自私的爛人。」

都弥察覺到他語氣微妙的變化。一開始那種銳利的尖刺與戲謔稍加收斂,反倒使那冷質的聲音顯出幾分玩味。

可能是太累了,他在心裡反芻對方的寥寥數語,一時也感覺自己似乎就像對方說的那樣,是個自私的小偷。

其實不只是他,Transfer 或許全都是這樣的,意外獲得不該屬於自己的寶物,又不想歸還,以為一輩子躲躲藏藏就可以將其據為己有,假裝自己就是幸運被選中的 End。即使他們始終能感覺到寄存力量要去的終點,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我看過你的資料,錦織醫生。」

可能是都弥的沉默被他當成默認,前來討債的債主再次主動開口。如果不提那把橫亙在兩人之間的槍枝,這人的聲音很是好聽,都弥甚至聽得有些出神,試圖藉由嗓音想像對方的模樣,好點亮那總在午夜夢迴間縈繞在腦海的模糊人影。

「你的人緣很好,很多人喜歡你。不過喜歡你的不全是好人,也有人是為了知道你青春永駐的秘密。不堪其擾的你把自己賣給這家醫院,以主動配合研究換取院方的庇護。」他說到這一頓,「確實造成了干擾。」

隨即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點嘲弄。

「或許是身體自救吧,我發現我能夠感覺到你了。就像你始終能感受到我那樣。」

男人收起抵著都弥的槍,又過了幾秒,都弥才有些訝異地轉身過去,仰頭看見一張年輕俊帥的臉。他忍不住想,原來這就是他夢裡閃耀的那顆星星具體的模樣。

「你不殺我?」

「我可以給你時間向我展現你的價值,再重新評估。」

他的星星唇邊勾起薄涼的笑容,吐出的話語看似寬容,實則透露出上位者的傲慢,理所當然在要求下屬拿出最好的績效。

或許只是種變相的死緩,可都弥並沒有抗議,早在對方找到自己以前,都弥的這條命早已屬於對方。

「你希望我怎麼做?」他只是問。

「你的職業是什麼?」對方反問。

這顯然不是真的疑問,畢竟他剛才還稱呼自己為錦織醫生,可都弥實在沒心力揣測眼前男人的想法,只能老實回答。

他的配合似乎讓男人心情很好。

「我缺一位家庭醫生,你不正好適合?」

男人給他的條件十分優渥,優渥到有些不可思議。都弥甚至在聽到年薪時有些恍惚,不曉得這人找上自己,目的究竟是討債,或者還債。而且聽上去還只是試用期的條件,將來滿意的話還會再往上動態調整。

聽著未來雇主的各種規劃,都弥腦袋空白片刻,才終於打斷:「我是外科醫生。」

對方挑眉,詢問:「專業不對口,做不來?」

「不,」都弥回答,「是大材小用。」

在這場帶點荒誕色彩的會晤中,都弥忽然很輕地笑了。他的眉眼柔和,好像眼前的男人方才抵在他腦袋上的不是槍桿而是鮮花,整個人瞬間明亮起來,不再死氣沉沉。

這是都弥最初給弗蘭的印象:很溫馴的一個人。但是在自己的專業上,依然有著源於自信的小驕傲。

弗蘭不自覺也牽動唇角的笑意。他大方伸出未持槍的那隻手,向都弥做出邀請。

「我叫弗蘭,錦織醫生。」

「嗯。」

都弥沒有遲疑地握了上去,那瞬間,一股熱流自他的心臟,淌向交握掌心的彼端。在彼此成為命運共同體的那一刻,他確實觸碰到那顆等待他許多年的星星。



「你是我的伴星。」

都弥並沒有想過有天會在弗蘭口中聽見這個。

兩人目前所在的國家掌握世界最大的聲量,對於二十多年前墜落於全球的繁星之夜相關種種,擁有命名的話語權。從 End、Transfer 這樣的稱呼就能看出來,用星力流向的軌跡命名,說明做為終端(End)的人才是這份來自上天眷顧的真正歸屬,暫時寄存星力的人則只是當中的轉運者(Transfer)。Transfer 不是受星星青睞的人,只是為幸運兒暫時替 End 儲存這份禮物,等待他們長大取回的過度。

可是並非所有國家都直接沿用這樣冷冰冰的稱呼。比方說,在亞洲有個名為台灣的小國家,那是弗蘭出生的地方,當地的人將 End 稱為星客,Transfer 稱為伴星。

曾經有位開朗的女性曾在電話那頭,對不小心接錯電話的都弥噓寒問暖,並稱呼他為弟弟的另一半。都弥幾乎是立刻就紅著臉否認,弗蘭的姊姊卻只是揶揄他們談戀愛真害羞,說,可是伴星不本就是上天為星星選的另一半?

「其他人的情況我不知道,但小嵐他已經等你很久很久啦。如果他騙你,就是在和你賭氣,氣你一直沒去找他。所以也麻煩你多多體諒他吧……我的弟弟就拜託你照顧了。」

都弥在電話這頭啞然無聲。

他又何嘗不是……

這具身體又何嘗不是,為了等弗蘭長大,拖慢成長的軌跡,直到能用相似的年輕面容,和弗蘭相遇。

雖然他想過很多次,在面對找上門的弗蘭坦然赴死,將星力全還給他的場景,內心深處卻始終住著一隻縮頭烏龜,期待再多延遲一點,讓自己依然能在夢裡仰望遙掛高空的璀璨星辰,給索然無味的人生一點微末的安慰。

可如今,他的星星主動承認自己存在的必要性。當他在地面仰望時,高空中的星辰同樣將目光垂落於他身上。

「接下來要怎麼做?」

情況緊急,都弥強行壓下胸口膨脹的情緒,弗蘭顯然看出來了,並沒有多說,只是單手替他重新扣上西裝外套扣,單手把他從地上提起,兩人趕在腳步聲抵達同一樓層前閃身出了儲物室,才剛順著階梯向上跑出半樓,一陣熾熱的火焰便從後方熊熊往上燒。

「我來之前看過這附近的區域配置。這棟大樓的西側有棟和集團打對台的商務觀光複合飯店,九樓的公共空間向外延展,有座只對貴賓開放的泳池,向著這頭。」

雖然整棟大樓的信號已被封鎖,也攔不住弗蘭腦內事先建入關鍵的資訊和地圖。

「你要從空中走?」都弥不掩驚訝。

他們只是兩具肉身,想要安全離開只能下樓,這也是搜索他們的人會順應他們製造的假象往低樓層搜尋,從而給他們喘息時間的主因。可即使突圍不現實,選擇避戰,兩人也不具備肉身脫離高樓的能力。他們身上的星力雖說是動能,可以在一定程度操控自身與空氣的重力,但絕不足以造出讓兩人逃向對面大樓的空氣橋,如果選擇這條路,他們會在中途下墜,粉身碎骨。

弗蘭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在察覺燒上來的火焰時笑了一下。

「果然選了熱能的 End。」

同樣感受到緊迫逼人的熱意,都弥緊張地抬頭去看弗蘭。弗蘭握住他手腕的手很穩,半點看不出來平常露骨避開明火的模樣,這樣的沉著應對,反而讓都弥首次生出對追殺他們敵人的惱火。弗蘭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去的事,都弥也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也不去查。但那肯定是一段坎坷曾經的殘留,而他們的敵人為了自身利益,就這麼毫無顧忌地在弗蘭的舊傷上來回踩踏,根本不配為人!

「別生氣,小醫生。」

似乎能夠共感他的情緒,當事人的態度反而有幾分輕鬆。

「我們正好缺個推進器。」


他們避開來自上方樓層向下,與身後兩方的截擊,推開十三樓的逃生門,踏進長且狹窄的走廊,在這種地方燃燒很容易形成煙囪效應,弗蘭隔段設下有一定厚度的空氣牆,濃縮的氧氣提早引爆火焰造成小規模的爆炸,遠距過招的同時計算著距離,子彈射穿未被使用的客房門鎖,他們離弗蘭選定的預定起跳點已經不遠。抵達陽台後,果然低頭可以在對岸看到弗蘭所說的泳池,最後只剩一道足夠引爆熱能將他們送往對岸的推進裝置。

一切說來順利,距離他們踏出躲藏的小房間卻不到十分鐘。即使是這樣侷促的時間裡,弗蘭依然有條不紊地規劃一條絕境中的生路。即使敵人佈局再多,怕是也想不到,會有人異想天開,試圖以肉身飛行。

當弗蘭握住他的手,要他也一起壓縮面前逐漸厚實的兩片空氣牆,都弥便也專注地順從引導,在有限的時間內激發存放於體內多年的力量,拉高弗蘭做為 Half 能做到的極限。他冥冥中曉得,這是弗蘭在用實際行動說明,即使他們分為兩個個體,共享一股力量,但只是要他們始終在一起,就不是缺陷。兩人可以相互彌補,就像密切合縫的兩片拼圖。

他們的計畫聽上去異想天開,停步於陽台的舉動很快被追上來的熱能 End 視為無路可退的死局,更加兇猛的火焰朝這頭湧來,過程中還被弗蘭暗地裡催動路徑中經過的空氣加速,第一面空氣牆爆炸的瞬間,第二面空氣牆撞擊的強大衝力將相擁的二人拋入天空。這並非結束,在滑行期間,他們除了要減低自己身上的重力,調整軌跡上兩側空氣的阻力,讓氣爆的加速度足夠將他們送到對面去。

只要中間其中一環計算錯誤,他們未嘗沒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性,都弥卻仰起頭,他們正飛翔於被大樓切割的藍天中,比起危險,他感受到更多的卻是豪賭一把的自由。

不知何時,他與弗蘭交握的手掌已是十指相扣。被體感拉長的時間之中,他們宛若一雙輕盈的飛鳥,展開雙翼,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都弥在弗蘭的眼睛裡看到笑意,與自己笑得暢快的倒影。

即將撞破水面的前一秒,弗蘭按住他的後腦勺,另一手攬著他的後腰,用種要將他融於骨血的力度吻了上來。

「碰!」「嘩啦!」

無人的泳池高高濺起洶湧的水花。



二十六年前,北海道。

國立天文台發布消息,週末整個北海道都能看到百年難得一見的絢麗流星雨,更是列出十數個最適合觀賞流星雨的景點,推薦道民前往。雖然這場流星雨在眾多中高緯國家都觀測得到,可從一週以前,還是有世界各國的遊客湧入北海道,希望能在最佳觀賞地點看到這場不容錯過的天文奇景。

其中就包含來自台灣的穆家夫婦,他們帶著大女兒,和還揣在母親肚子的小兒子,一家四口坐上遊覽車,期待週末晚上的盛宴。

當時,全世界的人們都沒想到,那些炙熱的天體不只擦過星空劃出消失前絢爛的光芒,還有些還穿越大氣層,直直朝地面砸下。

萬幸的是,這場流星雨早在各國天文局的嚴密監測中,雖然少數落進都市的星星確實造成小規模的零星傷亡,但更多落入山林、海洋與無人區。

都弥那晚也看到落下的星星。

起初在遠空燃燒,接著墜落,那顆星星在空中解體數次,最後近距離砸向他與父母所乘坐的車。在父母的驚呼中,它砸上車蓋,瞬間震破擋風玻璃,前座的人當場沒命,其中散落的火星燒斷後座的安全帶,後座車門被擠壓彈出,都弥也跟著飛了出去。有東西撞在他的額頭上,疼痛中,溼滑的血液順流而下,糊住他左半張臉。

都弥無意識中睜大還能視物的右眼,那顆隕石就在他面前劇烈燃燒。即使核心這塊的大小已經只比籃球大一些,高熱迸發的光依然讓都弥首次感覺到人類有多渺小。

後來,等他在醫院醒來時,才發現來自天頂的光治好了身上的灼傷與痛感,他身上的傷只剩些皮肉擦傷,和因為直視星體強光,因此產生視差與色差的右眼。

等他從院方那接受父母的死訊,等待聯絡親戚來接的空檔,因疲憊再次睡去,他發現那顆改變他命運的星星進入他的夢中。

此後二十多年,一直高掛在合眼後的世界裡,陪伴著他在斑駁的岐路中前行。

他時常會想,終有一天自己會走到星星身邊。彼時,那顆星星或許會像燒盡雙親那般點燃都弥的生命。他對自己在那晚之後便註定的終點心平氣和,可偶爾會貪戀星星在夜晚帶給他的平靜。

居然有個人在世上某處等著自己。

「再多等等我吧。」他對夢裡逐漸清晰的影子說。

「因為我也等你這麼久了啊。」


公河文轉台 - 9
主題 11: 伴生
標註:DZ

〈彩蛋 - 插曲〉

*

本篇 OP:〈一起寂寞〉邱鋒澤·艾薇
「有人一起寂寞 那就不算寂寞」
「你的心跳 有我脈搏」

本篇 ED:〈你在終點等我〉王菲
「我一直追尋著你 心情的足跡」
「被所有的人誤解 都要理解你」
「然後就拖著自己 到山城隱居」
「你卻在終點等我 住進你心裡」


*

星客(台)=End(美)
掉落的星星會選擇附近最優秀的新生兒給予能力,這個新生兒便是星客。但星星的力量無法隔空給予,會暫存在距離墜落星星最近的人類身上。
其中,又分為殺掉「伴星/伴生者(台)= Transfer(美)」,取得所有力量的「全星(台)= Single(美)」,和與伴星共存的「半星(台)= Half(美)」。
*從發音上應該可以看得出來台灣方面有默認「伴星=半星」的傾向。命名寓意是「一人一半,相互共生」,命名源於民間信仰。
伴星可以感知到自己對應的星客,反之則不可。在遇到星客前就死亡的話,力量會轉移到最近的人身上,周遭無人則能量溢散。

繁星之夜
二十六年前一場改變世界的流星雨,發生在聖誕夜。那一晚有無數小星星墜落地球,使得某些被選中的人獲得星星的力量。
流星雨分散世界各地,主要軌跡在北半球高緯帶,以北極為中心擴散。台灣也有零星幾顆掉落,掉進中央山脈山區,網路上有流傳山友錄影。
因為頻繁的拐賣事件,各國政府紛紛組織該年度新生兒普查,嚴查拐賣。

弗蘭的過去
幼時曾被拐賣,逃離時被該組織的 Single 追殺,因而導致關押孩子們的整間倉庫被燒毀。後來倖存的孩子們被政府機構一一安排寄養,之後長大的他再次成了總裁(?省略太多)
拐賣事件在星客們正式被命名為「End」後逐漸消失,他們是星力的終端,無法再被轉移。

都弥的過去
沒有細寫,但被親戚領養後一直被當成怪胎。動能星力延緩他的生長,從小長得慢,挨打後傷口癒合得慢,時常全身青紫。小時候總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些,但傷口好得慢一些又能避免遭遇頻繁的毒打。唯一慰藉是夢裡的星星。
「我一直以為它只是想讓我長慢點,等等你。因為你剛出生時,我已經受盡磨難。但我得忍受,活下去,才能在未來去見你。」


世界觀補充
星客有分修真線(近神秘側)和現代線(近科學),修真線的星力表現是靈根同源,現代則是量子糾纏(?)所以被星星選上的人會有隱密的命運線,但伴星其實是星星選的護道人而不是伴侶,所以他們需要知道星客的位置加以前往保護。
在現代,由於星客年紀 = 繁星之夜降落地球的年份,發展太短了,人們對其知之有限,卜卦又是玄學,殺伴星取能量的事情很零星,知道的人很少,對發生的原因也不理解。可能某一年偶然發現能量總會流向星客,這些孩童年紀一致,相對於能隱藏起來的伴星非常好找,這才有了跨海綁架的組織。但當時的主謀者尚且不曉得,星力流向星客便是移轉的終點,所以說在美國正式命名「End」向外公布後,綁架案就消失了,只發生在星客的童年。
(發展很成熟的話星客們也老了)(哦)
理論上物理能解釋的都可以實現,也會有共通的地方,甚至若不是現代人太短命,星力轉換是可以練到五行相生那樣轉換的(不會用到的底層設計)


被武術指導NG的二三事
這個世界確實存在超科學,允許他們加強的肉身跨越高空,但仍然要遵守物理法則,所以我中間被武術指導要求重拍很多次;以及沒有寫到,圍殺的人其實不曉得總裁找回伴星了,所以先是普通人圍攻,外圍藏幾個 End,怕總裁提前察覺不對沒放進第一波,且因為上層只有宴會廳和賓客房,才會判斷封鎖下層再向上縮小包圍圈就一定能抓到人,給了總裁他們喘息之機,甚至讓人高空突破。事件之後整個集團的管理層會重新清洗。

文化差異的部分
自己設置美國社會(偏見)很難信任陌生人,所以在逃 Transfer 與 Single 數量很多,現代也沒有道侶契或平等契約,Transfer 會覺得被 End 找到等同死刑也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沒想過有活下來的可能,所以砂玥的電話對都弥來說彌足珍貴,換一個視角看清全貌。
生活在美國的總裁和姊姊相認後,感覺會受到文化衝擊 XD 一邊在想宿命對決一邊在講曠世情緣,不知不覺間也開始賭氣對於氣憤,尤其真正找到人初印象非常好,自然而然就轉為曠世情緣派(?)


(本篇編號: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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