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GE 弗都】伴隨輕波擺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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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乎永恆的漂泊裡,他從沒忘記要靠岸。



「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像是誤闖迷路的蝴蝶。」

「已經飛不起來了,對麼?」


細細碎碎的詢問聲在淺夢裡響起,聲音似男似女,像是問句,又像只是幾個無聊的人在隨意說話。他們坐在春天的院子裡喃喃自語,拍掉肩頭停駐的櫻花瓣。

「我不知道。」

他很小聲地試圖回應。可是聲音如同十歲以前的回憶般曖昧不清,閒談的人們沒有人關心他的回答,夢中的私語還在繼續:

「此處是遼闊無岸的海洋。」

這句話預示著夢境將醒。

都弥眼睫顫動,沒有太多掙扎,再次於現實世界清醒過來,他已是此地花街的凌霄。聽到他起身的動機,服侍他的兩個侍女從外間進來,勤勤懇懇替他盥洗著裝。年紀較小的那個孩子還有幾分天真,大的穩重許多,現下負責安排花魁凌霄的行程。今日弗蘭將軍第三次指名,頷首應約的凌霄將在稍後盛裝打扮,引領一場盛大的花魁道中。

都弥在名為凌霄的外殼下發呆,想那位見過幾次面的將軍。凌霄成為花魁已有數年,在這位將軍以前也有過數場花街遊行,入幕幾位幾位熟客,花魁依靠接客賺錢,這是必經之路。比起其他條件,他更看重對方的財富。可或許因為是軍人的關係,弗蘭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他有著挺直的背脊,和一雙不被外物驚擾的綠色眼睛。

花魁在前兩場宴上理應矜持端坐,都弥卻忍不住幾次偷覷對方,試著猜想這樣的男人對盤中食物的偏好。

第一次他沒發現任何端倪,但第二次,都弥注意到對方用難以挑剔的手法,完整且高速地解決一尾烤魚。都弥受過相關禮儀的訓練,比起弗蘭卻也有些不足。他垂下眸,小口進食,從頭到尾也沒與那位將軍交換任何一句話。但隨後,他很快便答應茶行那邊第三次為將軍遞的話,以他的身分來說,甚至有點自跌身價送上門的意思。

都弥不在乎這些,有自己的打算。這三次宴會的間隔相當緊密,可見將軍財力雄厚。雖然弗蘭將軍不見得記得,三年前,都弥在還是新造的時期就見過對方。他當時陪另一位花魁赴宴,弗蘭是發起宴會者的座上賓,正好坐在都弥對面,一樣身板筆直,眼底無波,渾身散發出與花街無緣的氣質。宴中兩人曾無意間對視,有一次他看到將軍嘴角微勾,像是對著自己笑了一下。

那一天春光正好,回程路上有風吹落櫻花瓣,妝點都弥莫名很好的心情。

「請不要眨眼。」

侍女的低聲提醒,讓都弥從漫長的往日時光中驚醒。妝容正畫到一半,鏡子裡的他面上覆滿白霜。他看著雪白的臉,記憶中雪日在腦海中浮起,復緩緩沉下。這條花街冬天也不下雪,都弥有關雪的印象早已模糊。

左右兩隻眼睛的色差再次變得清晰。凌霄的上一位熟客喜歡他的眼睛,對方說他就像是家養的貓,華貴且被卸掉爪子,適合被抱在懷裡眷養。凌霄從不和客人交心,也不介意思想上不被對方當人。他一直有自己的計畫,懂得感謝為這份計畫貢獻一己之力的人,選擇不去戳穿一廂情願的想像。

弗蘭是不一樣的。他又想。

凌霄很習慣被作為高級商品看待,但弗蘭看他時,眼底卻能映出都弥真正的樣子。



宴後,都弥隔著潔白的手套,搭上那隻有力的手掌。三次宴會的邀請,弗蘭即將成為花魁凌霄的入幕之賓。但當兩人視線對上,都弥沒能從那雙眼睛中讀出多少慾望。眼前的軍人依然冷靜優雅,如同他們此前每一次會面。唯一不同的,是握住自己手掌的力度,不容反抗,像是全權掌握了屬於自己的所有物。

「我不會逃跑,今夜我屬於你。」都弥口中是花魁特有的廓語,內容卻很直白。

弗蘭的左手鬆鬆落下,與右手一起覆蓋住都弥放在他手裡的纖細手掌,像是捕捉一隻正在翩翩飛舞的弱小昆蟲。

「我知道。」弗蘭回答,語氣從容不迫,「這不妨礙我想把你完全掌握。會怕麼?」

都弥愣得眼睛眨也不眨,半晌才搖頭。他其實感覺得到弗蘭是個危險的存在,但本能地又覺得面前的人不屑給自己帶來任何傷害,他可以信任對方。

弗蘭滿意於他的反應,他放開都弥的手,轉而探向他的背脊與大腿,把都弥打橫抱起。在都弥訝然側首,帶著笑的唇瓣恰到好處湊近他耳邊低語:「春宵難得,就不辛苦你慢慢走路了。」這句話的效果拔群,都弥很快便鬆軟下來,省去用高底鞋再走一段路當是好事。

兩人在一起的第一夜,並沒有聊太多關於彼此的事。都弥清楚記得為自己解衣時,後邊的領口被微微下拉,溫熱卻輕盈的唇印落到雪白的後頸上,一句「我想這麼做很久了」,宛若揭幕一場天鵝的獻祭。爾後,將軍的指腹順著花魁的脊骨向下摩挲,最終停駐在尾端突起。隔著雪白手套的撫摸不帶情色,卻依然讓都弥渾身戰慄。他側頭回去看那雙綠眼睛,很是專注,卻不帶多少感情。這樣也很好,因為幾年前偶然的共席讓都弥印象良好,可彼此之間或許最好停留在金錢交易。

此處是無邊無際的海洋,人們在其中掙扎沉浮,不知何時能夠上岸。他只能盡可能去搭住每一塊漂到手邊的浮木,短暫放鬆地向上仰望藍天,汲取足夠自己繼續努力的陽光。

他感覺得到眼前的男人試著馴服他、佔有他,卻也同時照顧著他的感受。都弥在水上的呼吸前所未有地清晰,而不像前幾次,就連木板都在試圖把他壓回水裡。

都弥於是用力吸了一口氣,幾乎要把自己漲得暈眩,臉頰緋紅一片。

「你喝過酒麼。」他帶著奇妙的暈眩,在休息的空檔突兀發問。

弗蘭也不介意,回答他:「打仗時少喝,平常偶爾喝幾杯。」

「是麼。」都弥也不曉得自己想要什麼,他只是覺得自己彷彿醉了。他的酒量不差,先前受過長期的訓練,更何況今日餐席上只淺嚐一小杯。以往喝酒並不能讓他快樂,只是工作的一環。但現在他想,難怪有人會喜歡,他整個人都飄飄然,一陣輕鬆。

「凌霄,我之後會時常找你。」弗蘭輕啄他的脖頸,輕聲說道。

都弥還有些暈,沒聽仔細,便問:「什麼……?」

「我擁有你的信物。」他指的是三次宴後拿到刻有姓名的筷子,「不再需要經過冗長的許可。」

這次都弥聽清楚了。他從弗蘭的字裡行間依舊聽不出什麼感情,但這或許更讓他安心。弗蘭將軍似乎不愁錢,如果這能讓都弥搭著浮木往岸邊多漂一會兒,他並不介意與這位將軍多相處一段親密無間的生活。

「嗯。」都弥輕柔應聲,允許將軍口中並非詢問意見的未來邀請。他將手搭上那被汗水潮溼的後頸,同樣允許對方更加深入,挖掘自己身體向他敞開的一切。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錯,似是審視著肉體交纏的對方,又像探尋彼此眼底迷亂下的清醒。隨後,所有思緒都被捲入下一波的情潮之中。



都弥又在夢中醒來。

夢裡仍是他鄉,永恆的春天和閒聊的絮語。都弥一如往常坐在窗邊,從高處俯視閒聊的人群,插不進半句話。他以往總要在這裡坐到他們談起海洋,任海水淹沒只能枯坐等待的他。

只是這次卻有些不一樣。他第一次發現,這間屋子另一側好像也有向外的窗,馬蹄聲和歡呼聲在街頭上此起彼落,歡迎著凱旋歸來的勝軍。都弥下意識起身,朝黑暗的裏側走去。隨著聲音出現,黑暗裡開出一絲亮著光的縫,熱鬧從縫隙裡漏出來,吸引他前去打開久未見光的窗。

都弥照做了。

陽光傾瀉在他身上,街道一覽無遺。軍隊領頭的那人正好抬起頭來,把都弥裝進那雙深幽的綠色眼睛。

來往的喧鬧瞬間靜止。恍惚間,他聽見遠方浪花拍打著去時的海岸。


公河文轉台 - 8
6字指定: 軍閥花魁趴囉
標註:DZ

軍閥花魁 paro,選的是剛開始相處,雙方都還沒開始放感情的時間段。

都弥
藝名凌霄。
參考一些花魁的資料,寫了第三次宴會的時間點。花魁可以自己存錢贖身的規定感覺很適合都弥,他一直很努力存錢想離開這裡,即使沒遇到弗蘭,相信他總有一天也會自己飛回北方的故鄉。
之前有過幾個熟客,對方沒錢之後自然斷了。選人比較被動,如果宴席上沒有惡感就會接受,以賺錢為主要目標。目前只有弗蘭一個客人。

弗蘭
當地軍閥,做為將軍有帶兵打仗的豐富經驗,戰場常勝軍。對花街有一定影響力。都弥的雙色眼睛很特別,將軍清楚記得對方還是新造時的會面。當時覺得都弥的眼睛很明亮,後來偶然得知都弥成了花魁,算是特意點名他。
之後兩人會變成一對一包養,大將軍有的是錢。

(本篇編號: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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