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10】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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𝓐掛掉電話回來，剛推開包廂的門，對上𝓑那雙直勾勾望向自己的眼睛時，「壞了」的念頭一閃而過。
𝓑或許從沒注意過，她在情感關係中既是坦然、卻也靦腆，至少，不會在清醒時，這般依賴而專注地直視𝓐。幾近透明的紫水晶，氤氳著室內的暖黃燈光，宛如朦朧而深厚的表訴。
百密總有一疏。即使反覆囑咐過同桌幾位朋友，可杯酒來往頻繁，終究還是難以避免酒精飲料進了𝓑的杯子。想法在腦中翻了一圈，最終，𝓐沒有表露出情緒，默默走回她身邊坐下。
都還沒坐穩，𝓑已經拉住他的手，細聲分享：「這次的酒喝起來比較苦，不過還是好喝的。就是我現在頭有點暈，站起來肯定走不直。」說話時語氣自然，絲毫沒有發現自己這次喝的「酒」與往常不同。
𝓐也不點破，只是說：「或許妳該休息。」
從不太流暢的「自白」中，𝓐發現𝓑是真的喝了不少。一開始只是覺得酒的味道比較特別，不過越喝越覺得也是別有一番風味，一杯接著一杯續，不知不覺便喝多了，人也跟著迷糊起來。
酒精帶來的微醺讓𝓑無法準確把握時間感，既然𝓐這麼說，她也不會多做質疑，很自然地點頭附和：「你是對的。」
喝醉後的𝓑很乖，𝓐讓她休息，她便安靜地把腦袋側靠在他的上臂，任憑他伸手將她鬆鬆攬在懷裡。
聚會尚未結束，可𝓐下意識不願讓朋友們看到𝓑難得的依賴嬌憨，把人穩穩托住，叫了司機過來接人，確認車子抵達時間，打個招呼把人給帶了出去。
走出店門時，微涼的夜風拂過臉龐，𝓐半瞇起眼，替𝓑拉好身上的外套，自己則深深吸口氣。他自己也有喝一些，但沒有貪杯的習慣，被這麼一吹便清醒不少。𝓑靠著他輕輕哼著含糊的歌謠，他豎耳聽了會，沒有聽出曲調的名字，只是隱約明白𝓑的心情不錯，沒有因為醉了而感到不舒服。
不過，下次要更小心盯著了，𝓐想。ｌ果然酒量很差。
沒站多久，自家的轎車便停在他們面前。司機下車替他們拉開車門，𝓐半抱著人進入後座。聚會的私人酒吧離兩人家都有一些距離，𝓐也不放心讓她今晚一個人待著，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回去他那邊。
英國的城市入夜時是精緻而溫馨的，而隨著時間接近深夜，點亮歸家之路的光源會逐漸變少，將城市鋪上一層幽寂與神祕。
若是往日，在這樣街上大多店家還未關門的夜晚，𝓑偶爾會側靠在窗邊，望著路邊快速飛逝的建築物與街燈；若是從深夜的酒吧離開，她則更喜歡坐到𝓐旁邊，牽起他擺在大腿上的手，與他十指交扣，聊些日常的話題。
至於此刻，𝓑身上散發著蒸散的酒氣，把兩人接觸的地方熨得暖烘烘的。𝓐引導她在自己膝蓋上枕下，鬆開綁得精緻的髮飾，讓她可以躺得更舒服。她側抬起頭，眼眸含著將睡將醒的霧氣，任由𝓐撫順亂了的髮絲。
「到家還有一段時間，妳可以小睡片刻。」
「嗯。」
興許是錯過了人們忙碌的時段，市區的路上比白日冷清許多，偶爾才有車自對向開過，明黃色的遠燈透過遮光的車窗斜斜射來，落到𝓐微涼的手背上。𝓑若有所覺地眨了眨眼，長長的眼睫在𝓐指節內側掃過，彷彿在湖面輕點而過的飛燕。
在𝓑真正入睡前，車裡空氣緩慢流動，偶爾也有些不算對話的隻言片語零落響起。𝓐又一次回完𝓑的囈語，不經意地想：他可以對懷裡的人有一世紀的耐心。
只是這樣的念頭，有如一瞬劃破天幕的流星，轉瞬不留痕跡。
※
到家後，𝓑依然有些頭昏，但已經可以牽著他的手，自力走回家門，一面吃力說明自己腳步輕浮，好像漫步在雲端的奇妙感受。
或許是在路上補過眠，她的精神看上去還不錯。不過等她拉著𝓐在客廳的地毯上緩慢轉圈，又親暱地抱住他的右手臂，踮著腳，來回左右搖晃時，又顯得不是很清醒。
𝓐沒有糾正她隨興至極的舞姿，只是幫她整理好耳邊的頭髮，身體被她的動作帶動，在小小一方天地裡旋轉。
𝓑皺皺鼻子，有些煩惱地問：「我好像沒辦法很精準地踏出步伐，我還在夢裡嗎？」
「也許是吧。」
「但我好像會踩到你的腳。」
「妳小心別被我絆倒就好。不過……也沒關係，我又不會真的讓妳摔到地上。」
𝓐向來不是個坦率的人，不過他並不介意在對方比自己更迷糊的時刻，略微放鬆自己的標準。況且，隔天醒來時，𝓑也不見得能記得其中的幾分，就讓她當成一個處處都很自由隨心的夢，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醉酒的人想到的、想做的事時常瞬息萬變。只有兩人參與的舞會開始沒多久就被舉辦方兀自喊停，𝓑先是牽著𝓐到陽台外看星星，可沒多久，又在幾個噴嚏後被哄回室內，一起坐到沙發上。
兩人無言地坐了一會，𝓑突然開口說道：「我剛剛在車上時，也做了個夢。」
這時的她仍舊分不清，方才客廳所發生的事與真實夢境的差異，半垂著眼睛，手指在腿上敲著無聲的節奏。
小睡過去的數十分鐘裡，𝓑確實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夢中，她回到過去他們還沒挑明心意的日子裡。當時兩人間雖有著如棉花糖般若有似無的甜蜜，舉止卻稍嫌生疏，還沒辦法自然地牽起對方的手。
一開始是在圖書館，他們自然而然同桌，選了彼此各自有興趣的書，有時也會偷看對方手邊的書，想著哪次借回來看，正她準備記下書名，卻見原先清楚的暗金印刷字從書背上剝落，落到桌面上，拼成他們的名字。
接著夢境轉場，那本來是個天上雲層厚重的陰天，午後雨突然傾盆而下，淋溼了沒帶傘的兩人。她跟著𝓐回家，暫時借了對方還沒穿過的乾淨衣服，等自己原先的外衣洗好烘乾。她沒換內衣，就坐在房間裡，用吹風機吹。她還記得事情發生時只顧著害羞，夢裡回顧時，卻彷彿能感覺對方身上的氣味，溫柔貼上自己的每一吋肌膚。
又有一次，他們到街上買東西，結束後，她買的東西比原先列好的清單要多，是因為他總在結帳後自動接過紙袋提著，走完所有預定的店家後，回首就看到他兩手滿滿地站在後頭。「應該要請店家事後再送到家裡去的。」當年的她有些懊惱，夢裡也同樣不捨得讓𝓐太累，心疼的念頭一閃而過，霎時間，所有紙袋都飄浮起來，大片的碎金自袋口散開，浪漫飄浮環繞著他們，並在片刻後全數碎成糖粉，灑滿兩人一身的甜意。
一件件回溯著過去的記憶，成了一段又一段被精心包裝的美好片段。
也許這只是夢裡時間錯亂帶給𝓑的感覺，可她仍然感到很幸福。
她儘可能仔細地講述自己的夢，𝓐也靜靜聽著她說。
「那聽起來似乎不錯。」最後他評價，「很有ｌ的風格。」
𝓑仰起頭，一時沒轉過來，問道：「那你呢？」
𝓐唇角揚起，眉眼帶著幾分暢意與自得。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
「以後還會有更多，值得妳紀念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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