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13】與你的晚餐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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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𝓫。」
刻意放低音量的叫喚於面前響起。
𝓑在熟悉的嗓音中睜開眼，抬起頭時，手裡還握著筆。睡著之前，自己似乎正在寫東西。書寫到一半的筆記本在手下攤開，工整地列了幾條食材名稱與用量。
她微微一楞，還沒回神，手指已經流暢地往下續寫。
𝓐坐在小方桌的對面，彎著笑，托腮看她寫字。兩人中間隔著一本平攤的食譜、幾本零散堆疊的書，以及一台正在播放抒情音樂的錄音機。她瞅了錄音機一眼，一時有點懷念，又說不上來地浮上一股淡淡的疑問。最終𝓑並沒有多想，補了一些字收筆，把筆記往前推，擺到𝓐面前。
「喏，這是我今天晚餐的主菜，香煎迷迭香雞腿排，搭配沙拉和餐包。」
「聽起來很像西餐館的菜色。」𝓐接過筆記看完，又將筆記本推還給她，笑著說，「聽妳說菜名，好像能聞到排餐的香味，或許妳該多煮個濃湯。」
𝓑點頭，回應：「這主意不錯。海鮮來不及出門買，但家裡應該還有鮮奶和濃湯塊。敬秀你呢，晚餐吃什麼？」
「今天比較早結束工作，我打算做奶油燉飯。訂的米昨天剛到，冰箱也備好很多蔬菜。」
「真好，我好久沒吃到道地的燉飯，敬秀做的一定很好吃。」光是聽到菜名，𝓑便饞得吞了幾口唾液。
這一年，很多名單上的愛店都去不了，不少都停業休息；雖然也有幾家與外送服務合作，可無法即刻品嘗剛做好的食物，簡直是糟蹋美食。
正是太過想念排餐拖著香味與白煙上桌的場面，𝓑今天才決定自己煎雞排。一方面，也是因為排餐的份量容易控制，很適合獨自享用。
不過……
「話說回來，真想和你一起度假啊。」
𝓑感嘆，一雙白皙的手臂越過小方桌，分別搭在𝓐的雙手手背上。𝓐反手牽起她，臉上的笑容依然溫柔，黝黑的瞳孔深處晃著不言而明的觸動。遠距離拉長了想念，她多一分，他也會跟著多一分。
兩人掌心相貼，享受一會兒靜謐的安寧，𝓐才回答：「嗯，我也想。」
那一刻，𝓑的胸口像是被浪花拍擊，南方海島溫熱的海水順著𝓐的話語湧入她心上小小一方地，瞬間灌溉出整座蓊鬱的熱帶雨林。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去呢？」
話音剛落，𝓑下意識瞇起眼，她微微側首，感受明亮的陽光打在身上，有些刺眼，可意外地並不灼熱，肌膚所感仍是宜人的常溫。
混雜著海洋與叢林的氣味包裹著他們，好不容易適應光線睜開眼，兩人踩在腳下的是整片乾淨清爽的白沙，再往前望去，清澈見底的淺青色海水一波波拍打上岸，天空蔚藍、白雲稀疏，如他們所期望的美好旅行一般模樣。
𝓑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扣的十指，靠著比對兩人手臂的色差，不禁感嘆：「我很久沒出門了，你也很努力保養呢，還是那麼白。」
「最近比較長的時間在籌備專輯，戶外的活動比較少。」𝓐晃晃兩人交握的手掌，拉著她朝海邊走幾步，「下去踩水嗎？」
「我拉個褲管。」
「嗯，我也幫妳拉。」𝓐悶悶笑著，沒有放開她的手，而是跟她一起蹲下去。兩人先是一人一手捲起𝓑的褲管，轉過來又齊心協力捲好𝓐的褲管。
「慶祝共同作業完成？」
「嗯，我們太優秀了！」
兩人相視而笑，牽著手踏在半溫半涼的海水中，就這麼沿著海岸線走一小段路。海風徐徐，浪花也很溫馴，總是輕輕擁抱過兩人腳腕，又悄悄退回去。中途𝓑撿到一顆純白的寶螺，她把它放進𝓐的手裡，說：「台灣的墾丁大街會賣這個。」
「貝殼嗎？」
「嗯，上釉之後，擺滿整整一盤，讓人買回去當紀念，或是做果凍蠟燭。」
「我好像在 instagram 的首頁刷到過類似的廣告。」𝓐掂掂手中的寶螺，收拳，反手將它往較深的海擲去。
「或許它更適合待在海裡。」
𝓑微微側頭，看著因投擲動作微微繃緊手部肌肉的𝓐。他做出決定時的表情認真又純粹，讓她忍不住也笑彎眼。
寶螺落入海中，濺起小小的水花。與此同時，她與他忍不住瞪大眼睛，望著遙遠的海面上，彷彿呼應著他們的選擇，一頭巨大的座頭鯨旋轉著躍出海面，復而重新撞破海面，濺起整片水幕，無數水花在空中粉碎，墜回海裡。
在鯨魚的身影重新隱沒於海平面那頭，他們對視，都從彼此眼中看到光亮的星輝。
僅僅是方才那幕，便不虛此行。可惜的是，他們無法用相機記錄下這如夢似幻的景象，只能用心記下海洋回饋的美景。像是要幫這永生難忘的一幕配樂，抒情的音樂一首首縈繞整個海灘，其中一段熟悉的旋律也逐漸喚醒了𝓑。
睜眼那瞬間，她一時仍不知自己身處何處。隨後，被壓麻的手臂傳來陣陣遲到的痠麻，𝓑連忙坐起身，搓揉尚未完全恢復知覺的手臂。
「醒了？」
和夢境裡不同，𝓐透過視訊設備傳過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卻也把她徹底拉回現實。她轉向前方，筆電仍開在視訊的畫面，對面是𝓐帶著眼鏡的大臉。與他的聲音一起流出來的，還有她在夢裡聽了很久的抒情音樂。
「……我睡很久嗎？」
「一下子而已。」𝓐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個小小的縫隙，「我正好用這個空檔煮飯，妳呢，吃什麼？」
「香煎迷迭香雞腿排。」𝓑下意識回答完，不禁噗哧笑出聲來，「我可能太期待和你一起視訊吃飯，剛剛在夢裡還在抄食譜。」
「聽上去很不錯。」也不曉得說的是𝓑的晚餐，或者是夢裡的事，鏡頭對面的𝓐臉上帶笑，又問，「該去準備了嗎？」
「放心，下午就備好料了，沙拉提早裝盤、奶油餐包也已經放進烤箱，只有雞排要現煎。」事前準備如此完善，結果居然在等的時候不小心睡著，都不曉得視訊是怎麼接通的，夢遊點到？
𝓑決定不多煩惱，自己反射性接起視訊電話後，立刻倒頭呼呼大睡的模樣是不是全落入戀人眼裡──只需要記住，𝓐還透過視訊給自己播助眠音樂，這點很可愛這點就行了。
兩人雖是遠距離戀愛，時區卻只差一小時，不妨礙他們在彼此有空閒時連線吃晚餐。
在此之前，兩人已經很久沒見面，都很想念對方。既然沒辦法飛去對方的國家相見，只能透過視訊過過乾癮。像今天這樣，彼此工作告一段落，各自準備豐盛晚餐，隔著螢幕面對面用餐，其實也很浪漫。
就如方才所說，𝓑很快準備好自己的晚餐，那頭的𝓐也將自己的晚餐一道道擺到鏡頭前。為了今天的約會，兩人的晚餐都很認真準備，這麼擺在一起，真的很像坐在餐廳裡，享受豐盛的雙人大餐。
用完餐後，簡單收拾餐盤，𝓑分享自己稍早前的夢境。隔了一頓晚餐，夢境的細節慢慢從腦中剝落、模糊，她只能挑印象最深的地方講。由於需要一邊回憶拼湊，她講得較為緩慢，還被𝓐打趣道：「這對我而言，是很舒適的聽故事速度。」
𝓑彎著眼睛，故意慢慢地說：「是嗎？那我怎麼這麼想捏捏我們𝓪的鼻子？」
𝓐狀似無辜地瞅她，乖乖當起安靜的聽眾。
「這個夢裡，印象最深的，是遠方海面的鯨魚。」𝓑繼續往下說。由於是印象最深刻的片段，她詳細描述夢中自己撿貝殼、𝓐將它扔出去，到座頭鯨那次壯麗的飛躍的每個畫面。
最後她總結道：「在牠回到海裡時，我看著夢中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一定很喜歡，也會覺得很感動。我當時想，能和你一起看到真是太好了。現在，我也想傳達給你知道──希望未來某一天，它不只是一個夢。」
「會的。」
而𝓐這麼回答她，沒有半分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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