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14】如煙如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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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主的設定名稱全部換成化名(*便於閱讀,含夢向)



浮空島,一座終年被冰晶給包裹的空中島嶼。島外設有隔絕結界,島內亦刻畫生機魔法陣,面積約莫三畝,居民只有數百人,除了少數屋舍,島上更多是田園、樹林等自然景觀,終年長春、氣候宜人,一眼望去,生意盎然,是個再好不過的退休去處。

𝓑腳下踩著的,便是這麼一座島。可惜的是,於他而言,這裡卻勉強算是復工後第一個工作場所。而逼迫他上工的某人,明顯和他落到了不同的地方。

「……看來,會是趟有趣的旅行呢,𝓐先生。」他喃喃低語。

就不知道……會是意外,亦或者精心的安排?



𝓑所在的這座浮空島,座落於這顆星球最大王國的上空。從首都的街道往上望,只能看到一顆豆子般的小黑點,隱藏在天幕中。對普通王國住民而言,那是他們窮極一生也到不了的地方,只有大魔導士可以來去自如。

在這個國家,有魔法天賦的人,可以根據天賦方向,修習擅長的魔法,而修習、使用魔法的人,又被稱為魔導士。

大魔導士,則是所有魔導士的終極目標。

雖說兩者只差一個字,前者的壽命卻可輕易達到後者的數千、數百倍。以宏觀來看,可能是他們在探索魔法根源的過程,或多或少觸碰到宇宙法則,使得生命個體在某一瞬間產生質的轉變,開始往更高等生靈進化。

也因此,比這顆星球所有智慧生物都要高等的𝓑,降落的目的地直接就被歸進浮空島。

與此同時,同樣身為大千世界一員的𝓐卻不見蹤影。

縱使以往出差也不免遭遇各式各樣的意外,𝓑依然久違地感到頭疼。

當主管職,需要承擔一堆亂七八糟的責任確實煩人,但也不是完全沒好處;像這種時候,有一定職權在身,還是會便利許多。

至少,假使某人還是個自己可以隨意牽著鼻子走的新人,自己就不會在打完重逢砲的隔天,被對方拉著出差;也不會在進行時空跳躍後,沒有立即找回搭檔的能力。

回想起大清早被從床上挖起來的經過,𝓑無法否認,當時的他相當不耐煩。

「出差?我以為你會把所有年假準備好,關我十天半個月,才不會浪費你口中『處心積慮』的尋人計畫。」

𝓑剛被吵醒,還有些貪懶,見著酣戰一晚上的對象挺直腰板打理儀容,他只想無視對方,倒頭繼續睡。然而𝓐不允許他賴床,𝓑一躺下,他便俯身過來,抬起𝓑的下顎,送上一個清涼牙膏味的深吻。𝓑配合地張口,迎入在自己下唇舔弄的舌尖,半瞇起眼,放鬆因精神不濟而蹙起的眉間。

「能讓𝓑先生在床上意猶未盡,是我的榮幸。」

一吻結束,𝓐臉上掛著笑,嘴角勾得老高。他坐直身繼續著裝,語尾微揚,興致高昂介紹起此次出差的目的地:「任務的急迫性低,中等星球,順序被上面排到幾十年後了,我也是巧合看見。」

𝓑斜臥在床上看他。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𝓐的半邊側臉。與殷切的語氣相反,那雙乳白色的瞳孔掩在眼睫下,在壁燈的照射下,顯得幾分漫不經心。

幾乎要看不出,昨夜對方炙熱而難以克制的澎湃感情,曾經如滾燙的岩漿,緩慢覆蓋到自己身上,幾乎要將自己灼傷。

𝓑眨眼,略去一瞬間的卡頓,語氣自然地接續調侃:「你總不會告訴我,那是個適合帶許久未見的砲友調情的聖地?我可不記得自己做過這麼差的培訓示範。」

「佩服你的想像力,黃得層次豐富,讓人自嘆弗如。」𝓐反譏。

「那也是你昨夜的表現給的靈感。」𝓑輕哂,又躺了回去,半點沒有要配合行程的意思。

對話間,𝓐穿好上衣,旋身面向他,俯撐在他身側,挑眉。

「你這是想要著裝服務?」

𝓑仰頭,對上𝓐的視線,只覺得熟悉又陌生。當初他走得倉促,甚至沒能告別,可後來的日子裡,他也不是完全沒想過𝓐。大多都只是不經意劃過腦海的念頭,不具細想的必要,可偶爾閒下來,輕輕合上雙眼,壓下的念頭卻又重新上浮:

那顆不擅與他人相處、對待熟人又有幾分頑劣,能夠全心信賴自己的白矮星,在自己走後會做些什麼呢?

發現自己居然也會牽掛起另一顆星星時,𝓑只能一笑置之。

當時的自己,並不願去想,自己離開之後,會不會有人來找自己,又有什麼事會因此變糟。

「有勞。」從回憶脫出,𝓑輕聲回應𝓐似是玩笑的詢問。

𝓐聳肩,從善如流拿過床邊疊好的衣物,一件件扶著他穿上,從裡到外、無微不至,就像曾經這麼做過成千數百次。𝓑坦然以對,心裡卻不禁忖度:對方在這段時間,是不是有過幾個特別懶散的床伴。

「這個項目我給滿分。」

𝓐動作一頓,半瞇起眼,提問:「你似乎意有所指?」

𝓑大方承認自己確實是在挖苦:「昨晚稍微缺少新意,意思性扣幾分,給你一點進步的空間。」

「喔?那可得感謝𝓑先生督促。」

「應該的。」

𝓐唇邊的弧度越彎越高,手上動作不見停,半扶半架地將他從床上撕下來。

若是參照𝓑的記憶庫,這種無意義的床邊拌嘴,九成會激起年輕星星的好勝心,鬧著鬧著免不了又會把滿分的著裝項目進度歸零,讓某人能夠鑽研另一項目的得分技巧;可到底是久別重逢,𝓑錯誤評估了𝓐對於出差任務的執著,早晨的玩鬧結束沒有多久,自己已經站在目的地的星球上。

分別前,𝓐略帶思慮的神情在𝓑腦中重現。

在自己嫌棄這趟遠行不合時宜後,𝓐這麼說:「你可能是太久沒見到我,忘了,我本來就不怎麼正常。」

𝓐朝他露出制式性的虛偽笑容,說著停頓一秒,才自嘲:「算了,我自己都不記得當初的我是什麼樣子。」

他聳聳肩,「往事如煙,不是嗎?」

𝓑輕扯嘴角,說:「如果是這樣,你一直都在找我,又有什麼意思?」

𝓐抬起頭,好像在看他頭頂的星環,又彷彿壓根沒對焦的眼神隱藏在鏡片之後。

最終他也沒有回答𝓑的問題。



時間對於星星不具有太大的意義,之於擁有永恆生命的𝓑而言更是如此。

離開大千世界後,他一直居無定所,四處旅行。旅途中遇到的人事物可以帶給他的新鮮感有限,只能挽留他極為短暫的佇足。

𝓐找到他以前,𝓑獨自在星球間移動著,大概也過去了很長的時間,足夠多數智慧生物自初生到死亡,生命枯榮,無數次周而復始。可星星是長遠不變的,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視時,𝓑還這麼想了:

上次兩人見面,就好像是在昨天。

離開以前發生了太多事,足以讓𝓑煩躁焦慮,只想把一切亂七八糟都鎖進箱子,再也不開啟;可當𝓐凝視著自己時,那些事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即使要重新打開塵封已久的箱子,懷念的感情居然大過排斥。

或許正應了𝓐那句往事如煙。

「你有想過還會再見到我嗎?」

𝓐終於開口時,𝓑幾乎以為自己眼前站著的是隻被主人拋棄的忠犬,跋山涉水、傷痕累累,終於回到主人身邊。

他是如此委屈,即使渾身上下找不出半點不得體的地方,𝓑還是輕易能看穿藏在精美皮囊底下,早已疲憊不堪的靈魂。

「可能吧。」他回答,「沒刻意想過。」

就是,意外見到𝓐,感覺挺好的。

然而這個有些柔軟的念頭都還沒從腦海中轉過,𝓐上前一步,滿面笑意地給他上了整套特製拘束器。

𝓑挑眉看他,「看來我不在的時間裡,學了不少新鮮的把戲?」

𝓐湊近,笑容不懷好意,故作虛心求問:「特地為你鑽研的,喜歡嗎?」

好吧,這也是千金難求的特殊體驗了。

「很有創意。」他評價道。

𝓐回答:「致力於未來也不讓你無聊。」

未來的規劃也都有他,這顯然是蓄謀已久的追捕,而非普通的重逢會晤。𝓑看出𝓐的意圖,也懶得做無謂的掙扎,之後就被壓著收拾行李,一起回大千世界。

途中一拍即合上了床,回大千世界後也只是換了張床敘舊,證明兩人身體依然相當合拍,不告而別的爛帳似乎直接融化在瘋狂的性愛裡頭,分離的原因,以至於之後彼此各自的經歷,無需在此時多費口舌。

只是𝓑有時會忍不住,伸手去揉那頭蓬鬆的藍髮,感受與自己親密接觸的肌膚,傳來細細密密高溫的戰慄。

在兩人綿長的廝磨中,好幾次,他屏住呼吸,感覺自己不斷瓦解,粉碎成塵,又重新在𝓐安撫的吻中拼湊完整。



「你對星辰魔法很有天賦,是天生做魔導士的料子。若是努力精進,成為大魔導士也只是時間問題。」

聞言,咬著筆桿的少年抬起頭,懵懂的乳白色眼睛瞅著誇讚他的青年,滿臉迷茫。

「可那是老師教得好,老師不在的話,我自己一個人肯定不行的。」

青年搖頭,「我只是帶你入門罷了。你是聰明人,遲早都要獨當一面。」

「那如果我沒辦法做到,老師就不會走嗎?」少年連忙追問。

「不。」青年再次否定,「你只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並對自己的人生做決定。」

該走的人遲早都會離開你的人生。而不管你怎麼努力,又或者不夠努力,也只能覺得你之後的路,會走得穩健,又或者跌跌撞撞。

青年嘆了口氣,半垂的眼睫下,如同晴日湖面的綠悄悄起了波瀾,又輕輕粉飾而過。

「你的老師是大魔導士,引領你未來的路僅只是偶然,你得自己把剩下的路走完。」

少年兀自頑固地擰眉,「可我會想追上老師的腳步。我想見到老師。」

青年靜了半晌,發出無聲的歎息。

只說:「老師最後,再陪你喝一壺茶吧。」

待杯中紅茶香氣逸散殆盡,也該到了離開的時刻。


稍微把時間倒推回至數月以前,獨自降落到浮空島的𝓑等不到人,只能暫時在島上的空房子裡住下來。可真的在這過退休生活也不是辦法,始終沒能在島上發覺𝓐氣息的他,最後只好順著極為薄弱的感應,出島找尋𝓐

結果𝓑沒找到本人,卻發現𝓐的部分意識投射到王國首都路邊一個被遺棄的孤兒身上。索性也沒事可做,發覺小孩有魔法天賦的𝓑便以大魔導士的身分,教對方如何以擅長的魔法入門,成為初階魔導士。

這種形似扮演任務的出差過去時而有之,𝓑很快就重新上手。冥冥中有來自星球的意識會引導任務的進行,帶菜鳥這事一回生,二回熟,𝓑帶的也算是老熟人,教學進行得十分順利。甚至相處的時日裡,還會想起以前和𝓐做鄰居、一起出任務,又或者假日頹廢的點滴光陰。

時間在學習魔法與品茶的過程中徐徐加速,也是時候放手,讓孩子獨立出師了。

𝓑告別少年,回到浮空島過上好一段時日,才再次尋著感應回到少年所居住的地區。

奇妙的是,這裡似乎大變模樣,斑駁的建築牆面和街道,宛若過去近百年的歲月。他若有所思,以少年的天賦,這些時間似乎足夠他走上巔峰。

𝓑在當初安頓少年的房子,沒發現新出爐的大魔導士,只找到一位老態龍鍾、垂垂老矣的老人家。

「當初老師要我自己努力,我沒能聽您的話,我放棄了魔法。」

老先生彎著眼睛,眼尾的皺紋如蛛絲,如曬乾的兩條魚乾,拉出一絲絲龜裂的細縫。

「無非不是怨您,就這麼一走了之。」

──你有想過還會再見到我嗎?

眼前的老人的笑臉,與𝓐重逢時過分相似的神情在這瞬間,伴隨話語交疊重合,𝓑竟一時答不上來。

𝓑回以沉默。

老人家沒聽到答案,看著老師一如當初年輕的外表,唇瓣抿成一線,擺在大腿上,佈滿皺摺的手掌蜷曲,往內收了幾寸,生出了近乎羞愧的怯意。

「我可真不成熟。」老人垂下頭低喃。他把人生賭在一個不見得能達成的報復,隨後就像洩了氣的氣球,萎靡無助,失去了一切意義。

「您走吧,我不過是個自食惡果的人啊。」


「──這就是你想說的?」

一會兒後,𝓑凝視著閉上眼睛、不再開口的老人家,問的,卻是悄無聲息站立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人。

「我們不會老。」𝓐回答他,「是不是你一回頭,隨時又能打得火熱?哪怕我們已經那麼久沒見了。」

𝓑回頭看他。

𝓐扯動嘴角,幾秒後,放棄地收起不怎麼順利的假笑。

「就是想知道,找了你這麼久,久到足夠一個智慧生命從懵懂到遲暮,假如我只能用有限的生命等你,再次見面,你會說什麼。

「若我等你等到老了,等老到走不動路,連眼皮都睜不開,幾乎只要你再等一會兒,就能親眼見證我的死亡,那時你會說什麼?總不能,還是『洗完澡到床上去吧,看看你技術是進步還是退步』這種話吧?

「還是,面對一個沒能力阻攔你的人,你會乾脆俐落轉身,再次一走了之呢?」



最初揭穿上司騙局的那會兒,𝓐也曾短暫憤怒過。而在發現某人根本沒有回來的意思時,這種無能為力的惱怒上升到頂峰。

後來日子久了,他漸漸習慣自己消化憤怒,將其轉為另一種情緒,積累在身體裡。明面上,他以出色的表現接替了𝓑原先的職位,同樣不願接受調職;暗地裡,這麼堅持只有一個理由,他不想放棄任何可能找到𝓑的可能性。

找到𝓑,一度成為他僅有的盼頭。所有的工作績效、評等,都因此而變得更好,卻無法給他帶來任何成就感。

他只是想再見到𝓑而已。

那麼,見到𝓑,他要做什麼呢?

每天早晨,𝓐對著浴室的鏡子洗漱時都會思考這個問題。好比說,要是某人哪天跑回來,不如自己也來次不告而別的遠程旅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最好臨走前還要搞點大的,讓𝓑也焦頭爛額一番才公平。

可多年過去,他又忽然失去幹勁:他發現這麼做沒意思。𝓑在自己來之前怎麼過,自己走後同樣也能照樣過。

𝓐之於𝓑,是有分量的嗎?

還是,如同他們面前行將就木的老人,苦心孤詣盼得那人一次回頭,換到的不過是無言以對。

自己漫長的追逐,在𝓑眼中,是否不過只是尋常的一次久別重逢?

這一刻,過去積累的情感,未曾傾訴的想念,隨著季節更迭揉碎,小心翼翼捧著跨越千山萬水,卻在送進對方手中的以前,被風全部帶走。

真有點不甘心啊。

對於這樣的尾聲,自己真的能接受嗎?

𝓑就這麼注視著,眼前這顆追逐自己星星的猶疑與懊惱,半晌後輕輕笑了。

「也許你比較喜歡老套的『好久不見?』說起來,距離上次見面確實又一段時間沒見了,你是自己把工作完成了?」

語落,𝓑臉上恰到好處透露出「既然如此,我們是否可以離開了?」的疑問。至於𝓐在這次出差所有的私心安排,他彷若已經理解,一句多餘的追問都沒有。

𝓐點頭,𝓑便伸了個懶腰,語氣慵懶地提自己的民生要求:

「回程給我弄點酒吧,這段時間老是陪你喝茶,想換個口味。」

「……那有什麼問題。」

𝓐愣了愣,恍然間莞爾而笑。他向前一步,做出舉杯的姿勢,朝𝓑的方向敬了一杯。𝓑輕笑,捧場地做出相同姿勢,兩人的手背在空中一貼即分。

「預敬你一杯。」

「那就先謝了。」

𝓐暢快飲盡手中空想的酒,積累的怨懟從不存在的高腳杯中倒出,化作反覆加深的念想,重新吞進肚子裡。

而他那些渴望與偏執,在𝓑回來之後,終會風化,消失於記憶的片隅。

──如煙,如塵。


逆轉蛋。
Tag: 重逢後創傷症候群
標註: 賭場168

背景設定僅是為重逢主題新打造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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