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11】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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𝓐起床時,窗外天光方明,灑進室內的日光清冷薄弱,一時間他能看到家具看上去全是綠色的。他撥了撥睡亂的前髮,不是很適應自己醒在這個沒睡過幾次的暫時居所;也不適應異國他鄉,身邊卻沒有人。

當然他是事先收到過「通知」的。花之城邦一年一度的重要祭典,身為第一繼承人的𝓑即使不是正式神官,也得身負最開始的祭祀儀式,引領人民一齊向精靈祈禱,未來的一年也依然豐收平安。為此,數天前施工隊便駐紮於祭祀的廣場,按圖騰方位設立供他們的王使用的祭壇,並仔細揀去場地上的大小石塊。

𝓑本人昨天下午提前用過晚餐後就直接被「綁架」,這陣子老是跟在𝓑後頭的𝓐畢竟身為鄰邦的王室,也被委婉勸走,那些老人家的眼神看著微慍又迷茫,大致可以總結為:「都來這麼長日子了,您怎麼一點獨立性也沒有,沒看到我們的王日理萬機嗎?」

神官們對祭典開始的祭祀儀式相當慎重,𝓐𝓑提過一嘴,說是一大清早就得摸黑起床準備,特地為祭典準備的祭祀服裝穿來複雜,需要有專門的幾個穿衣人在旁輔助,這樣也得預留兩三個小時的著裝時間。

算算,這時間應該正在為此忙碌。

𝓐發現起床也沒什麼意思,索性又躺回去。再次從床上起來,屋內晨光大作,離他與𝓑約定的時間也只剩準備洗漱更衣的時間了。

𝓐這會兒算是原先的聯姻未成(私底下和𝓑的事當然沒捅到明面上),卻也沒被趕回去,身分暫時介於客人和寄人籬下的交易品之間;可說到底,他身上依然頂著風之城邦王室的頭銜,此次前往參加祭典,雖是𝓑帶點壞心眼的邀約,可他若要去,還是得精心準備一番。為此,出門時還收到不少目光。

抵達祭典場地時,𝓐很快便找到𝓑𝓑的裝扮一如想像中很「花」,又出乎意料地簡樸。具體來說,或許可以直接做出「花精靈降臨」的陳述。

五朵明豔的主花,點綴幾叢白嫩的碎花長在深色的枝藤上,彷彿纏繞生長在靛紫色的髮絲間,待𝓑注意到他而從簇擁的人群中轉過頭來,恍惚間,𝓐以為自己看到一個正在開花的人形精靈。

𝓑身上裹著綠白相間、層層堆疊的雪紗,雪白的手臂覆著半透明的輕紗長口袖、身後長紗拖地,小腿以下卻若隱若現光裸,赤腳踩在泥土上。

𝓑走近,𝓐才看到,代表花之城邦的圖騰以金色繡線刺在祭祀服的後背,末尾正中心的豎紋正好順著腰線隱入股溝。

祭祀服果然都很色。𝓐想。

鑒於不能讓𝓑在神官面前丟面子,腦中骯髒的念頭一轉而逝,又低頭細瞧,才發現在裏層的雪紗似乎縫著供枝藤的通路,順著往下追,那條開滿花骨朵的枝藤幾乎走遍整件衣物,等到花開,或許眼前整個人又會是不同風貌。

可能是盯得太久,𝓑原先臉上端莊的神性已經蕩然無存。他微微挑眉,嘴角若有似無勾起,啟唇:「看夠了嗎?」

「你今天喊我過來,不就是要好好欣賞你嗎?」𝓐反問。

「別忘了你的身分,邀請你看祭典,這難道不是最基本的禮儀?」𝓑微微歪頭,彷若真心不解,可他眼底的笑意卻讓整段戲看上去漫不經心。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意思意思看過,回頭還能再補個眠。」

𝓑挑眉,微微傾身,壓低嗓子問:「喔?你還需要補眠,你昨天還能有夜生活?」

「那不是一個人睡不習慣嗎?」𝓐聳肩,「我都快不認識那張床了。」

𝓑彎起眼,正要再打趣幾句,身後數步外等著兩人交流完的老神官忍不住舉拳到唇邊,不輕不重咳兩聲:「差不多該準備了。」

𝓑於是遺憾作罷,臨走前他不著痕跡探手,在𝓐手心搔一下,又若無其事地端著姿態走回神官隊伍裡。



祭祀儀式安排在祭典的初始,正是太陽上空,日光最盛的午時。南面是臨時市集進駐的外圍石板路,五處祭壇以扇形布置於北面,正好與市集一起包圍住廣場中心空無一物的泥土地。

儀式開始時,𝓐和花之城邦的人民一起站在市集這頭,看著𝓑領著數十位同樣赤腳的祈舞者,在廣場中心端跪面南,東方是等候的神官,西方是伴舞的樂隊。

在第一聲鼓聲敲響時,觀看的人們彷彿看到廣場中心含苞待放的花朵們受到感召,逐漸伸展姿態。

𝓑他們正在進行的,是花之城邦的傳統舞蹈。

花以土地為本,雙足貼地,祭舞時,舞者小腿以下不著半縷,代表花卉以根接地,吸收營養,向上生長。相較於風之城邦的舞步輕盈靈動,以在空中不停打轉、快速移動來展現「動」;花之城邦的舞蹈更像植物舒展的姿態,將自己打開,深入土地,面向陽光搖擺,展現生機的「動」。

𝓑開始舞動,那被層層雪紗蓋住的腳腕才落入𝓐眼中。

此刻,𝓑左腳腕上掛著一串礦石綴成的銀鍊,主要裝飾的礦石是兩顆盤據兩端的湖水綠礦石,它們的兩側分別點綴兩個小一輪的乳白玉珠,和數顆更加小巧的靛紫色水晶。

以風之城邦的名產致贈,鍊子上的寶石卻皆由𝓐精心挑選、細細打磨,心無旁騖,設計時只想著某個人。而那個某人,顯然也對這心照不宣的客套心知肚明,在這樣眾目睽睽裸足出場的時刻,精緻的禮物斜掛在剔透雪白的肌膚上。

明明是神聖莊嚴的祭典,𝓐卻不免覺得口乾舌燥。

比起觀看這個人主持的祭典舞蹈,他更想把人抱回房間,用溫水仔細擦拭沾染上泥土的腳趾與腳掌,再用舌尖一一品嚐個遍。

「咳。」𝓐不敢再往下想,狀似無意地輕推鏡框。周圍的誰也不會發現,表情優雅穩重的他方才腦中都生產怎樣的齷齪妄想,身上的禮服也能很好地藏匿他不合時宜的反應──倒是被妄想的本人知道,祭典結束後,也許會興致盎然地欣賞𝓐的醜態,勾勾手指把人帶回自己房間實踐一二。

半煎熬半享受的過程中,長鳴的笛音中,𝓑停下舞步。舞者與樂隊原地趴伏而跪,𝓑則起身,領著神官依序前往各個祭壇,由他進行主祭。

隨著祭祀進行,𝓑身上的花苞逐次盛開,收尾時,身上早已爬滿了花,頭上的花環受到祈祝的反饋,也變得更加艷麗,襯得他一身雪白如玉。

下午一點多,𝓑等人終於完成整個儀式,將祭典進行轉交給市集負責人,和神官們一起退下去。𝓐鑽出還在原地歡欣慶祝的人們,舞後的薰風帶來𝓑的氣息,沒多久他便發現蹲坐在不起眼角落編製花環的𝓑

他身上仍是那套開滿花的祭祀服,就像裝飾祭典的美麗藝術品。從工作中解放的𝓑看起來十分優閒,腳趾放鬆蜷起。抬頭見到𝓐,他勾勾手指,讓𝓐蹲到自己面前,隨手便把剛編好的花環擺到𝓐頭上。

𝓐嘴角弧度揚得更高,問:「花精靈的祝福落到信仰風精靈的子民身上,哪怕是待客之道,你不覺得太過了嗎?」

「怎麼會?」𝓑說,「難道你不適合,接受我贈予你的祝福?」

𝓐仰頭看他,唇邊仍掛著笑意,「『𝓐』本人自然願意收下你所饋贈的任何事物。」

哪怕快樂的感情也好、愉快的放縱也罷,風之城邦三公子無法照單全收;𝓐總是願意全盤接納𝓑給的所有。

準備去逛市集前,兩人有默契地決定先回去換衣服。𝓐暫且不說,𝓑的祭祀裝頃刻便會毀於人潮間;當然人們肯定會主動避讓一條路給他們的王,但被圍觀著逛街,顯然也體會不到祭典的樂趣。

「穿起來這麼費神,不如脫的時候讓我幫忙?」

𝓑揶揄:「這套衣服的造價都夠在城邦最肥沃的地買一棟房子,你確定要為了點情趣賠上一棟房子?我可不認為被你脫下之後,它還能安然出現在下次的祭典上。」看上去不顯,祭祀服的裏層可是縫了許多輔助植物生長的暗紋與祈福的圖騰,由資深老神官出手,整套算下來自然價值驚人。

「對我這麼沒信心?」𝓐挑眉。

「就是太有了。」𝓑微笑。

最後𝓑也沒讓𝓐動手,兩人換上常服,便雙雙前往市集。

市集販售的商品多半是花朵的衍生商品,除了主攤可以從見習神官手中以小錢換到方才祭祀祝福的花卉,還有許多販售以花蜜、花瓣等製成的小點心與茶酒。

買些小食解決午餐後,兩人就逛得比較隨意。

其中有一攤賣的是茶餅、茶包,以及手工製作的茶糕。茶糕被捏成各式花朵模樣,約莫嬰兒手掌大小,玲瓏又精緻。𝓑挑著選了一盒給𝓐,剛好他愛泡茶,可以配著茶享用,另外還給他買了幾盒攤商自己烘培的花茶。𝓐對甜食的興趣不高,有些繁複香氣的花茶倒是聞起來不錯。𝓑自己則買了一些酒。

祭典一直到入夜才結束。

𝓐望著散去的人潮,突然說道:「有點想,讓你也看看我們那邊的祭典。」

「不一樣嗎?」

「不一樣。」

兩座城邦被山隔開,或許曾經有過相似的本源,骨子裡流著一樣的血,文化與習慣也逐漸分離。至少,風之城邦很貧瘠,黃土岩山,和花之城邦四處繁花盛景的模樣相異。祭典給人的感覺也不同,兩者同樣歌頌生產,一邊是在風中燃燒孕育,一邊則從土壤開出豐收。不能說那一邊比較好,雙方信仰的精靈以各自的方式帶來生存的指望;可到底是不同的。

「那,以後有機會去一趟看看吧。」一會兒後,𝓑說。

𝓐笑彎了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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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 蛋主自帶的 paro、花城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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