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幸與不幸向來只有一線之隔

》二刷阿拉丁的腦洞 + 算是這篇的番外 + 本篇 BG！

簡絲絲是被堂哥叫來做免錢工的。內容大概是個年末超級電腦硬碟的清潔與保養。

辦公室的苦力都被抓去當蜘蛛人清蜘蛛網，或者當抹布俠環遊茶水間。她前幾分鐘還看到自己的堂哥包得像是要去掃公廁的清潔阿姨，跟著對象敬業仔細地擦拭隔壁排辦公桌轉角的灰塵。身為外部人員，被堂哥上至細心下至小心，充滿愛心地誇過一遍，簡絲絲得到了這份據說是全辦公室最慎重卻也最輕鬆的工作。

她拿著擦拭布，輕手輕腳捧起從主機被拆下的硬碟，在硬碟上面開始輕擦──

「嗯？」

她聽到一個低低的男音從頭頂傳來。

「今年這麼早的嗎？才二月就一兆人次？」

簡絲絲抬起頭，然後她看到了一個穿著Ｔ恤短褲的青年盤腿坐在半空中。

簡絲絲腦內的保險絲應聲燒斷。

「是妳嗎！新來的小女孩！快告訴我，是誰，喚醒了偉大的台中許願系統！許下了一零九年度被許願系統加持的願望！」

「……」簡絲絲仍在短路中。

但那聲音還沒完，「是誰！摩擦我硬碟的人！」

放棄思考的簡絲絲下意識舉手。

「咦，查一下今年的扣打還沒到呢，原來是隨機召喚啊。好吧──相逢就是有緣，來，告訴我妳的願望！」

簡絲絲注視著空中的青年。青年有實體也有影子，年紀不算大，和她家堂哥差不多。一頭清爽俐落的短髮，遮掉四分之一張臉的墨鏡故意戴得歪一邊，一搓瀏海挑染成很科技風的藍銀色，上身是前幾年很流行的設計潮Ｔ，球鞋更是知名廠牌，看起來是家裡很有錢又很享受生活的富二代──如果這個富二代不是飄在空中的話。

「需要我說些例子參考嗎？我想想，除了去年，我們之前連續中選一些愛看韓劇的大嬸，最常見的願望是希望家裡兔崽子乖一點，或者吃頓好吃的大餐，還有有人能幫忙把家事做一做之類的。妳知道的吧，我系統每天要處理好幾千萬筆願望，中選機率微乎其微，真正能實現的都不是很了不起的願望。」

青年笑了笑，「不過，也因此，實現了才別具意義。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說明，我想，大概就跟『今天是個美好的一天』，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我在台中服務這麼多年，或許就是為了看到這些瞬間──」

在青年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中，簡絲絲輕輕放下手中的硬碟，終於把燒壞的保險絲重新接起。她冷淡地看著滿臉溫馨，阿公對阿孫疼愛之情溢於言表的青年，總算開口打斷他。

「你，什麼名字？」

「哈？」

簡絲絲勢如破竹地從位置上站起來。

「上班時間和客人哈什麼拉，叫什麼名字，我要和你主管投訴你！」

※

「別這麼說嘛，我看看，今天不是大掃除嗎？還會放半天假欸，陪我聊個天有什麼不好啊。」

簡絲絲悶聲不吭繼續保養桌上的硬碟，青年看她拿擦拭布小心翼翼清潔著一塊塊硬碟，表情微妙地看看自己，就繞著簡絲絲所在的辦公桌飛。

「妳難道沒有什麼願望嗎？要知道，我主動替人實現願望，可是很難得的的！」

簡絲絲哼了聲，「不然這樣。」

「妳說。」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什麼，妳是想毀滅世界嗎？」

簡絲絲微頓，但很快就裝做不介意地接下去，「你反應很快欸。」

「那當然。」青年哼了哼，「我可是超級電腦啊。順便一提，妳現在正在清我的腦袋分區。」

「……再打擾我，小心我砸壞一塊，你的腦容量就減 1TB。」

「這麼凶殘啊。」

青年不以為意地笑笑，晃了一圈，「妳這邊清的也只佔部分。」然後又給簡絲絲介紹了部門超級電腦的內裝，以及她負責清裡的硬碟屬於外圍，只有台灣一些公務機構還有傳產公司才會像這樣支解式的大掃除。

「妳這麼客氣是因為是員工家屬嗎？」青年又問。簡絲絲剛給他解釋了自己只是學校放假，跑來支援堂哥大掃除的部外人員。可這尊「不可與外人道」的機密要素毫不介意，依然在她身旁飛上飛下的。

簡絲絲瞅了他一眼，「想要的東西太多了。不自己完成，仰賴他人的話，只會欠人情，遲早都要還。」

「假使今天放到妳面前的願望不用支付代價？」青年歪歪頭，「妳還是這麼想嗎？」

「不然你給我說說你的業務範圍。」

青年挺起胸膛，左手向外攤開，右手虛放心口，行了個半禮。

「台中許願系統，竭誠為台中人民服務。基礎服務定額為每年第一兆人次，看心情增加名額。願望內容包括：祈願、抱怨、欲望和空想。不能起死回生，不能改變他人思想──不能讓某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排除這些特定條件後，算出所有實現願望的可能性，並依照執行難易度給出上至十個建議方案。」

簡絲絲眼珠子一轉，「那如果，因為我看到堂哥有一個男朋友，所以我也要一個……這樣也可以？」

青年雙手大拇指，「致力幫您脫單。」

簡絲絲連忙擺手，「開玩笑的，我沒有空去照顧生活中多出另一個人。平時要理、假日要陪，太麻煩了。」

「妳確定妳說的是男朋友不是寵物？」

簡絲絲回以一句：「都需要愛、都需要人陪，難道不一樣嗎？」

「無可反駁。」青年笑了笑。

※

簡絲絲今年二十歲，就讀大學日間部，還兼了個晚班的打工。工作內容是通訊服務業，擔當某電信門店負責傳道授業解惑的客服，平時最常聽到３Ｃ白痴大叫「妳什麼名字？叫妳主管出來！」，聽得太多次，反射性就能模仿得唯妙唯肖。除了擔當人體ＦＡＱ，簡絲絲平日還要兼任手機貼膜、替客戶挑手機、簽約，還有收電話費。

上述本段我們稱為營業用絲絲。

回到家就不一樣了。簡絲絲是個家裡蹲，生平無大志，只想攤在床上看小說、追劇，然後虛度人生。偶爾陪老媽去看電影，偶爾替奶奶解決手機疑難雜症，偶爾陪老爸去逛大賣場，以及每年一度全家族等級的國內外旅遊，這組成了她求學工作外的大半部分。

本段的絲絲，是居家用絲絲。

收集兩種絲絲後，空氣中已經厭惡與陌生人相處的氣息已經達到飽和。

此刻出現在台中許願系統面前的，是發現兩種模式都不對，在兩種狀態間複合的疊加態絲絲。

自稱台中許願系統的青年並不是簡絲絲的客戶，她不用僵著一張笑臉去處理那些永遠處理不完、不斷重複的各式問題；但也沒辦法像攤掛在房間地板的爛泥，只需要接收一段又一段虛構著他人人生的故事。簡絲絲一時打不定主意，要用哪種方式來對待這種情況。

「待之以客？」憑什麼。

「待之以親？」太隨便了。

「待之以友。」……呃，沒朋友。

簡絲絲煩躁地看著為了建議自己許願方向，一個接一個話題開，侃侃而談，彷彿能談論整個宇宙森羅萬象的青年，真的很苦惱。

※

「先說好，我不是神燈，也不追求自由。硬要說，就和妳說的一樣，我是這裡的員工。工作休假，比勞基法保證得更優，妳看，年末還有專人清潔磁碟，沒什麼不好。」

那我也覺得現在沒什麼不好啊。簡絲絲只好回了個：「喔。」

青年在空出來的半張辦公桌上坐下。他晃著腿，歪頭看著工作快到一段落的她。

「妳都要做完了，還沒有想法嗎？隨便許個願也好啊。希望晚餐吃大餐之類的。」

「為什麼一定要許願呢？」

「因為──」青年敲敲擦好的硬碟，「妳點開了個綁架系統的彈跳視窗，沒法取消，沒法強制關閉，還不讓妳關機！妳必須把妳的願望輸進去，才能關掉視窗。」

「哪有……」

青年雙手環胸，哼哼兩聲，「就！是！我！」

簡絲絲忍不住對著他露出兔美的表情。

※

「絲絲，妳那邊結束了嗎，要準備回奶奶家囉……呃，這位是誰？」簡仲謙脫下男友替他準備的全副武裝，走到簡絲絲桌前，就看到自家堂妹心情極差地踩著某個男人的腳。見他走過來，把視線放到兩人交疊的腳板上，簡絲絲還一臉不解氣地當著他的面左右輾了兩圈。

「……絲絲？」妳這樣會不會害妳堂哥夫的地位從金字塔底層繼續往下滑，埋進流沙啊。簡仲謙想了想范築宇自從去年某個時期後在辦公室裡一落千丈的地位，惴惴不安地盯著堂妹的腳。

正當他要去找救兵，就見對面那位笑得一臉爽朗的青年滿面春光。

「我是接下來三個月絲絲的限期男朋友，還請堂哥多多指教啊！」

「……哈？」

青年解釋道：「因為絲絲很嚮往堂哥您和堂哥夫浪漫的愛情故事，所以許願要一個男朋友。但其實她心裡又不是很想脫單，我又剛好有空，所以就毛遂自薦當她的短期可拋式男友。」

簡仲謙仔細聽完，腦中的問號有增無減。

「嚮往？」你和我認識的簡絲絲是同一個人嗎？

「許願要男朋友？」你確定不是電視劇男神簽名照？

「你剛好有空？」不是說三個月，你年後不用回來上班嗎？

「短期可拋？」那我看絲絲現在就很想把你丟掉欸。

一如既往在腦內進行一番吐槽，簡仲謙看著堂妹的表情，決定不發表任何意見，等范築宇過來再說。

沒想到范築宇一來，看到那位自稱堂妹男友的人，留了句「靠」，轉身就跑，並在三分鐘內叫來剛剛已經宣布解散，準備各自回家的同事們。

「老大！你怎麼出來了！」人群中有人大叫。

「靠，這麼剛好挑到老大的隨機盤！」

「太巧了吧！拿出來的才十分之一欸。」

「乾，抽到的還不快滾去簽樂透！」

青年看簡氏兄妹一臉納悶，很熱情地給新任女朋友和堂哥解釋隨機盤。簡單來說，這座超級電腦裡至少有百多個硬碟，只有一個能夠在非常規時期召喚台中許願系統，並且獲得一個許願機會。當然，把整台超級電腦的電腦都拆出來擦沒有用，限定條件是必須在前五個就抽到對應硬盤才有機會。此外，每次有人挑戰過後，隨機碟的位置又會重新變化。

聽完上述這段，簡氏兄妹不約而同在心裡吐槽：這系統也太有娛樂精神了吧。

簡絲絲更是眼前一黑，自己怎麼有辦法這麼背，摸第一個就中獎。要是抽的是枝仔冰的再來一隻該有多好。

就在簡仲謙到來的前不久，因為簡絲絲選擇直接無視這個「綁架電腦的彈出視窗」，台中許願系統急中生智，決定直接採用她剛剛「開玩笑」的許願內容。並擅自運算最佳解，把無法回到超級電腦的自己強買強賣塞給簡絲絲。

簡絲絲想到這裡，踩在名牌球鞋上的腳尖又用力扭了扭。

※

在同事們或羨慕或同情的複雜目光中，三……四人？無言地踏上回老家過除夕的路程。簡仲謙坐進副駕駛座，拉安全帶時，正好看見簡絲絲面無表情地掐著台中許願系統的大腿。

簡仲謙不禁想起了自家奶奶慈祥的笑容。

「嘛，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在心裡複述奶奶最愛說的話。

幸與不幸向來只有一線之隔，誰比較吃虧還說不定呢！

這次應該不會又有人和女主角撞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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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絲有三種，營業居家疊加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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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時間和客人哈什麼啦，叫什麼名字，我要和你主管投訴你！」
「安安，偶４台中許願系統。」
「你以為裝可愛我就不會投訴你嗎！投訴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