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戰線 札雷】Time Travel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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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New Game+


雷歐納魯德做了個夢。

一個在水裡自在呼吸的夢。

水面下的世界相當平穩,只有一丁點氣泡與水流交互的動靜。他覺得全身很輕鬆,沒有任何事情需要擔心,就像在被窩裡頭一樣舒適。他喜歡從頭頂打下的燈光,彷彿是雲層後朦朧不清的滿月,很適合夜晚。數分鐘前他還在擔心呼吸的困難性,但他發現,來自耳後的裂縫早已順利解決了這個問題,於是他睜眼追逐向上竄逃的氣泡,注視著那些夢幻的彩色玻璃珠迅速漲大,於月光中破碎消散。

「看著我。」

忽然間,他聽到有人這麼說。

雖然雷歐原先就已經是處於「看」的狀態,那熟悉低沉的聲音依舊穿透耳膜,若有似無搔弄著他的意識。他反射性往那人的方向轉去,睜大藏匿著巨大秘密的眼簾,只為將對方完整納入視野。

恍惚間熟悉的白舞動手裡的血絲,無盡的紅在水箱外躍動,模糊的哀鳴如同煙花絢爛,朦朧中他聽見高亢的哀傷,以及逝去的沉默,最後什麼也沒有剩下。

世界恢復安靜,強烈的拉力將他從水中的世界擄走,俐落的水流合上他的眼,不知何時他的視野恢復全然的黑,一口氣被吸入夢境的終焉。


雷歐納魯德在病房外的走廊撿到了宛如喪家犬的前輩。

他溫熱的手掌拉住前輩被半夜寒氣侵襲的手腕,強行把人帶回病房。

過程中有一句沒一句地插科打諢,到後來,他們眉眼都帶著笑意,知道彼此藉由這種無聊的說笑,確認兩人都還活著,也還互相聯繫著。這當中,不論是札布關於後悔的談話,又或者雷歐說笑似地侃侃而談,全被安靜的夜晚給接受了。他們相互凝視,認同兩人都能為對方的生存方式退讓一步。

雷歐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札布。

為了幾分鐘前頭髮的笑話,這位職場前輩的大掌還放在他的頭頂,隨著主人爆笑的姿態大幅度顫抖。雷歐當然有試圖反駁,仍落得啞口無言的下場。

啊……簡直不想和這個人說話。

話說回來這人到底和雷歐的頭髮有什麼仇,才需要編排這麼大量污辱它的字眼喔!

最終雷歐決定放棄在無聊的拌嘴中取得勝利,任由札布奪下一籌。反正這仇今天不報、十年不晚,總有一天雷歐也能把札布說到哭喊媽媽也沒用。

在從如此屈辱的話題上敗部復活以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雷歐微微抬起頭,望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前輩。不知是不是太有默契,札布也正好側過臉看他。

「札布先生……」

「吶……雷歐。」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面面相覷幾秒,都愣得瞪圓了眼睛。正當雷歐不禁掩嘴笑起,札布硬是把他的頭往下按出一個新高度,以雷歐納魯德低呼「痛痛痛」的聲音作為背景,開始自己的演講:

「在你醒過來前,我自己……想了很多。我果然,沒辦法就這樣算了。見過未來的你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你不在是不行的。就當我是自說自話,我真的受夠了,只能眼睜睜看你拿性命去冒險,又或者草率地丟下你一個人。」

雷歐掰開壓在自己頭頂的手掌,抬頭看他。

又聽札布說:「所以我想……成為有資格對你的任性說三道四的人。」

於是他噗哧笑出聲。

自己原先要說什麼,好像一點都不重要了。

「我也喜歡札布先生!」他認真地握住札布的手回應。

結果他主動往前躍進一步,反倒把札布嚇得不清,一個倒退就迅速退到病床的角落。

「不不不,我又不是要和你告白,少、少少少往臉上貼金喔!」

雷歐無語地「哈」了一聲,語氣平平追問:「但如果我要和札布先生告白,札布先生是不會拒絕的對吧?」

即使札布反抗得慷慨激昂,通紅的耳朵早已背叛了他;更不用提那張死命隱忍,仍忍不住上揚的嘴巴了。

「那……那……」壓根沒發現自己早就露餡,札布拚了命不讓嘴角彎起,整張臉皺成一團。即使雷歐已經看著他噗哧大笑出聲,他依舊憋著那張萬分扭曲的臉,垂死掙扎辯解:「那是兩回事。」

「所以我們交往了嗎?」雷歐邊問邊戳札布的腰,臉上的得意完全掩不住。

雖然沒多久後他就被自家前輩處以正義的私人制裁。

他回以一串大笑,溫暖的笑聲在清冷的室內柔軟環繞。在札布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他時,他也順其自然地將自己埋入那溫暖的胸懷中。

遇見未來的自己,知道八年以後自己身邊有著值得珍重、託付自己所有的愛人,他就一直為此困擾著。

能夠在未來擁有愛人的勇氣,該是件幸運的事。可壞就壞在,他怎麼樣也想像不出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會是誰。那人要能夠與平凡如雷歐納魯德‧渥奇在一起,必然會是個能夠從容生活在黑路撒冷區的人;雷歐會有足夠的能力守護對方,也要能夠放心,在自己無暇顧及的時候,他珍愛的人也會好好的,不受任何突如其來的危機給威脅;而那個人願意愛他,也願意接受雷歐無論何時都會以妹妹為優先、以世界為優先。

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嗎?

那該是多麼好的一個人。

未來的自己昂首挺胸站在那裡,微笑舉起戒指閃耀的左手時,他對過去自己提出的一切疑問都充滿自信。

於是雷歐也一直在想那人的模樣。

然後他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想像未來的自己身旁站了一個人,那個人卻不是札布。

看樣子札布也是這麼想的。

雷歐安穩地在戀人懷中合上眼睛。

……幸好,他們誰也沒有錯過誰。



「雷歐……?早安!」

巴蕾莉進房時看到雷歐,一時半刻都沒能反應過來,半晌後才急匆匆跑過去給他一個擁抱,仰笑著問早。

雖說在雷歐與札布把她接回來住那天,巴蕾莉就聽說雷歐特別的體質,也習慣了這個形同於自己第二個爸爸的家人泰半時間都不在自己身邊。雷歐大多三五天會出現一次,但如果接連出現在任務中,之後十天半個月不見也是常有的事。休假與休假之間的間隔,自然就更長了。

算起來,巴蕾莉來到這個家兩個多月,還是第一次在家裡見到雷歐。

「爸爸正在做早餐,雷歐要是準備好了就過來吃飯吧!」小女生高興地蹦跳開,急匆匆想去和爸爸分享這個好消息。只是她才大步跨出房門,又急急煞車轉回來,拿過札布放在床頭櫃的手機,才又衝出去。

雷歐好笑地看她一眼,隨即也來到床頭櫃,拿起黑筆,在月曆最後一個畫有黑圈圈的格子裡打勾。

洗漱一番,雷歐慢吞吞地在餐桌邊拉著椅子坐下。平底鍋煎著雞蛋的細碎聲響,隨著熟食的香氣飄來餐桌這頭,雷歐雙手托腮,望著所愛之人忙碌的背影,思緒不覺飄向遙遠的過去。

「想什麼這麼開心?」

隨著這句話,一起上桌的還有熱騰騰的早餐。

雷歐愣了愣,笑著望向在桌邊坐下的家人們,打趣道:「什麼事都很值得開心啊。」

巴蕾莉不贊同地搖搖頭,「雷歐的答案太敷衍了。」

雷歐問:「那妳想聽什麼?」

「雷歐今天怎麼會回家呀?」巴蕾莉眼睛放光。

兩個月沒見到人,她累積一肚子的話想和雷歐聊。總是只能聽工作回來的爸爸說些無關緊要的內容,對正要進入青春期的女孩子來說簡直太無趣了。她本來一直期待有天雷歐會和爸爸一起下班回來,後來才知道雷歐每次結束工作就不見人影,她壓根沒機會站在門口對他說聲歡迎回家,頓時失望透頂。

「今天是排休,」雷歐說,「總不能一直工作吧?我也想和妳們一起度過無所事事的午後啊。」

雷歐每回出現幾乎都是在萊布拉需要他的時候。比如說在成員對戰血界眷屬時,偶爾就會突然出現在札布附近。可能上位神明也想挫挫長老的銳氣,所以允許雷歐前往支援;同時也不讓萊布拉恃寵而驕,並非每次他們都能等到雷歐。克勞斯對此曾說:「這也是為了讓我們堅定自己的信念,永不懈怠。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隨時都得為了人類的勝利不遺餘力。」

像是血界眷屬奇襲的突發狀況總是來得倉促,雷歐出現的時間更是短,往往都是把名字讀完沒多久人就消失在戰場,甚至只足夠打招呼。那些日子總會讓札布想起失去雷歐那一天,對方茫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模樣。有時札布甚至會夢見自己重新回到那個時刻,夢裡的他不再逼迫雷歐完成讀取諱名的任務,可也沒辦法說出其他的話。

「你回來就好了。」他想這麼說,又覺得不甘心。

札布想,他還沒有找到適合放在這個場合裡最佳的話語。

他於是沒加入這話題,只是安靜看著餐桌上另外兩人談天。

休假的日子哩,雷歐多半會在家裡的臥室醒來。一開始還不算穩定,後來慢慢被調整為配合札布休假出現,恐怕是上頭也發現,規律的休假能讓義眼持有者得到適當休息,能提高接下來工作的效率。

「不過誠如妳所見,在我看來……嗯,算是做五休一吧。但是循環下來一趟,差不多一兩個月也過去了……也是有過連休啦,不過不是同一個地方,累積起來最多也只有一天半。」雷歐戳著盤底的培根,聳聳肩,「簡直是勞工壓榨!」

札布聽著皺眉,「哈?哪有什麼連休?」

「就之前回到過去那時候。」

「那算連休啊。」

聽聞「回到過去」這個與自己切身相關的關鍵字,巴蕾莉從椅子上跳起來,小臉滿是興奮,「雷歐也能回到過去嗎?」

「嗯……」雷歐點頭,「不過現在好像已經無法再回去了?」

「咦?為什麼?」巴蕾莉托腮,「發生什麼事了嗎?」

雷歐突然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害羞地搔搔臉,才說:「該怎麼說,呃……我不小心讓過去的札布先生還有我,提前在一起了。」

札布聽到這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到眼淚都飆出來。他無視雷歐瞪過來的不善神色,抹掉眼角的生理性淚水,揶揄道:「嘿──沒想到你小子還回去當婚姻仲介啊?」

「才沒有!」雷歐伸出右手發誓,「我絕對沒有洩漏任何確切資訊,除了我已婚的事實。」畢竟戒指是初始裝備嘛……雖然雷歐當時並沒有打算為了避嫌,拿下這麼刺激性,對過去兩人產生不知算加成還是減分的慢性效果道具。

「那麼,難道過去的爸爸和雷歐經歷的是不同的事件嗎?」巴蕾莉又問。

「也不算吧?」雷歐歪頭想了想,「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住到一塊兒……不過交往的原因,我和札布先生也經歷過。札布先生應該還記得吧?就是人魚藥那個事件。其實我剛剛就是在想,有什麼不一樣……說真的,我也問過了,那天的對話幾乎都一樣喔!就連札布先生說我是從陰毛進化、還說我從小就被陰毛寄生這兩段對話都一模一樣!」

「不是,你要記仇記到什麼時候……」札布無語,「我根本都不記得說過什麼。」

雷歐哈哈一笑,「其實我本來也不太記得,不過聽過去的我非常悲憤地完整複述一次,就又記起來了。」

巴蕾莉還是滿臉困惑,「……所以雷歐你是被虐狂?」她問得猶疑,以她身兼家人與友人的立場,並不是很想相信雷歐居然因為這種骯髒的形容墜入愛河。

「不不不不不──」雷歐趕緊擺手否認,連札布也跟著搖頭。兩人互覷一眼,只好憑藉雙方記憶,七七八八地還原那次任務的前因後果,還有那些現在回想起來令人有點害羞的對話。他們說得支支吾吾、滿臉通紅,巴蕾莉一邊聽一邊認真點頭,在故事結束後還有些懵,不可思議地問:

「聽起來很合理……你們以前是怎麼做到這麼肉麻地許下承諾,卻沒想到要交往的?」

札布和雷歐相視而笑,有默契地聳聳肩,齊聲回應:「不知道啊。」

「真是的,」巴蕾莉搖搖頭,少年老成地大嘆一口氣,「你們別說了,我懂。」


後來巴蕾莉又纏著雷歐問了許多。

比如說小女生很認真地設想著明年要怎麼幫雷歐過生日,雷歐就和她說,不一定會在生日當天回來,選最接近的日子過就好了。巴蕾莉點點頭,一一在筆記本上記下,同時還許諾:那我要學做蛋糕,不論你哪天回來,我都給你做生日蛋糕。雷歐摸摸她的頭,笑著說好。

雷歐的時空跳躍是不固定的。雖然大抵上時間是順行,多是日常任務接著休假,一個月接著一個月,一年又一年地過,穩定地過著日子。但或許就跟天氣一樣,偏差累積久了也會產生極端變化,不安定的時空旅行會將他拋到很遠的地方,包含回到過去,或者到很久以後的未來。

巴蕾莉問他:那麼,回到過去,會不會像我一樣,影響到過去本該發生的事呢?就像雷歐已經造成過去的他們提早認識到彼此的感情,也許還會導致其他不可預期的後續效應?

「不會的。」雷歐安撫她,「很多事情都一樣,選擇也沒有改變。」

當兩邊的世界已經產生分歧,隨著時間與事物的變化,未來會有更多的輪迴,相互疊加。最終,無限的輪迴將會形成宇宙。

可它們並非獨立,而是為了保持宇宙合理性,作為本體的共相在平面上逐次的投射。藉由每次投射時產生的變化,鏡像軌跡與共相間交互影響,並依次影響之後每一次形成的鏡像。每一次的投射當然可能導致更多分歧──也或許不會,所有鏡像終究皆來自於同一人的選擇。

「因為不管再重複多少次,經過多少分歧,我一定還是會做相同的決定。」

雷歐回答巴蕾莉的同時,不經意想起自己曾對過去的札布說過的話。他那時沒有動搖,現在更不會擔憂。只是他忽地恍然大悟,不覺露出小小的笑靨。

「但是,卻也並非什麼都沒有改變。」他說。

因為他曉得,那正是旅行的意義。


來自許多年後的小劇場:
從各方面來說,雷歐納魯德‧渥奇都覺得自己是不世出的優秀員工。
既然這樣,討一點員工福利也不過份,他強自振作地想。
於是乾脆一鼓作氣打開窗戶大喊:我想去參加女兒的婚禮禮禮禮禮禮!
許願許得極其隨便,卻又企圖上達天聽。
東西都準備好了在賭,賭贏那天早上兩個爸爸差點哭得像笨蛋一樣。
最終雷歐如願以償以主婚人的身分參加了巴蕾莉的婚禮。

到結局前貌似只會繼續瘋狂倒糖
想知道札雷拌嘴內容,可以去補一下心呼吸,當然不看也不會影響本篇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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