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座 春雫】鄰鎮的怪先生-01
》原作一卷致敬
水谷雫完全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值勤時間，她會在這裡，被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壓在身下？
她臉色發白，掙扎了幾次卻毫無效果後，她開始在心裡咒罵起當初千拜託萬拜託才總算請動她幫忙的護士長紗江子──那時候，她明明說過很安全的！
但，要求一個吸血鬼伯爵安全，根本是癡人說夢！
「吶，雫，妳可以去送一下這個嗎？」紗江子一臉愁容地指著放在她腳邊的冷凍箱，「妳也知道上級那邊已經同意了，所以我們這邊也非得派人出動……」
「我不要。」雫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絕。她完全不看紗江子一眼，專注於手裡的病患資料。先是在五樓腎結石的山田先生那欄做個小小的記號，她才冷淡地接下去說：「那是紗江子護士長的工作吧，我並不覺得幫妳做這件事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妳這個冷血女！紗江子忿忿罵道，但她並沒有放棄，而是坐在位置上托腮，眼神朝水谷雫身上上下巡視。雫穿著粉色護士裝，綁著早就退流行的雙股低馬尾，表情非常認真，眼神精明伶俐。絕大部分被水谷雫照顧的病人可能都沒辦法想像，手法老練又純熟的她在這間松陽病院還只是個還沒待上半年的菜鳥。紗江子看過雫當初面試帶來的履歷表，第一學府法學院畢業的高學歷、大量的得獎證明與幹部表現，加上她實事求事的個性，毫無疑問，假以時日她遲早會成為社會棟樑的高層。
所以紗江子當然也問過水谷雫，到底她是哪跟神經接錯，才會淪落到成為護理人員的下場。
「才沒有那種事。」雫聽到問題時非常冷靜地用敬語否認這種說法──雖然紗江子確實感受到與敬語相左的輕蔑，從水谷雫的皮膚尖銳地幅射出來。
「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她頗為遺憾地繼續解釋，「求學期間我顯然錯估了這個世界的本質，才會認為成為那些窩囊的政經人士能夠達到我年收入一千萬的目標，沒想到這個社會居然一夕之間改變，現在最需要的居然是我不擅長的醫學！沒辦法了，只好屈就於第二高薪的護理人員。」
對啊！回想告一段落，紗江子死盯著水谷雫冷酷的背影，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她怎麼忘了呢？這冰山女唯一的弱點，就是錢！
「我出一萬請妳去。」
聞言，水谷雫的身體不禁頓了一下。紗江子心裡壞笑，她簡直可以看到對方的馬尾辮直直翹起。果不其然，那張微微轉過來的側臉，雖沒表露出太多的情緒，臉頰卻紅潤起來，讓她看起來多了幾分喜悅。
「現金嗎？」開口時水谷雫已經卸下一半武裝，抱著她的病患資料板，喜孜孜地面向紗江子。
「妳一決定要去，我立刻從錢包裡掏錢給妳。」紗江子也很慷慨。沒辦法，她實在不太擅長應付吸血鬼、狼人等等的東西。都市傳說啊……為什麼這世界會變成非人類橫行無阻的情況呢？雖然上級想和吸血鬼交好的理由她並不是不清楚，不過，既然對方能溝通、吸血也只是求三餐溫飽，那麼先發制人，用血庫多餘的資源把對方餵飽，的確是個不錯的辦法。
水谷雫用板子掩住因為好心情而彎起的唇瓣，忍不住猶豫起來。一萬元對她而言雖然不能算是一筆很大的數目，但只是送個東西就能得到這麼多錢，自然還是讓她心動不已。當然，她的腦袋也非常清楚，說是送東西，危險性卻遠遠不是丟貨時會被顧客抗議這種運輸服務業時常發生的糾紛；更重要的是，她要交貨的，可是她從小學就常常於課外讀物中讀到、卻從來沒有接觸過，會對人類造成生命威脅的吸血鬼！誰知道接觸時會發生什麼事。
似乎是看出她的考量，紗江子笑著擺擺手，「嘛，雫也不用這麼緊張啦，雖然妳愛看的那些的書籍雜誌，大部分都把吸血鬼描寫得很可怕，但那也是出於人類對於比自己厲害物種的不安而已啦。鄰鎮的那位吸血鬼伯爵可從來沒有襲擊過人喔！」
「既然這樣，那為什麼非得沒事找事主動送血袋給他啊。」雫嘁了一聲，真討厭那些膽小怕死，又閒著沒事在那邊多管閒事的多金肥豬們。
「誰知道呢。」紗江子意興闌珊地回答，同時她已經摸出自己的皮夾，從裡頭掏出一張福澤諭吉。果不其然，雫看向這裡的眼神瞬間變得晶亮莫名。紗江子笑著慢慢揮動手裡的鈔票，「怎樣，去嗎？有救護車來回接送，妳只需要把配給的血袋裝進冷凍箱裡並送到郊外那座小山丘上的古堡，這張就歸妳了？」
如果這麼簡單妳為什麼不肯自己去啊。雫的心中天人交戰，她深深明白事情絕對不會完全照著想像進行，一萬元的確很吸引人，但如果發生什麼意外賠上一條命絕對不值得。
……可是隆也好像有說過最近教授要求他們買原文書當課本。
想起弟弟，雫毅然決然抽走紗江子手裡的鈔票。
「我去！」
※
所以……什麼很安全絕對不會有危險！那她怎麼不自己來試試被吸血鬼壓在身下是什麼感受！水谷雫抬起頭，緊張地直視仍一臉陰鷲地瞪著自己的吸血鬼伯爵。他已經沉默好久了，就在雫已經回憶完一輪，同時也在腦內把自家護士長碎屍萬段好幾次後，她終於深吸口氣，決定嘗試說明事情的原委。
「不好……」但她還沒來得及說明，吸血鬼已經搶先她一步，「說！妳是不是教堂派來的臥底！」
「……哈？」
饒是水谷雫頭腦再好，此刻也完全當機了。她呆呆地看著吸血鬼咬牙切齒，一副「要來打架嗎？」的神情，注意力自然而然地擺到那一對藏在吸血鬼口腔裡，若隱若現的尖銳犬齒上。
她瞬間覺得自己現在並不是被人──嚴格說起來也不是人──而是某隻被踩著尾巴而大大發怒的野生犬給撲倒，並為這種有些脫離的想像而覺得好笑。
「喂！」被人忽視的感覺顯然很不好，吸血鬼大爺皺皺臉，原先箝制住她的右手轉而掐住她的臉頰，比常人低溫的手上原先還沾染雫右手腕的溫度，但很快就消失了。
正當雫驚疑不定時，他又說：「如果不否認，我是不會客氣的喔。」說完他生氣地啐了一句，「看妳們的車子我就知道了！妳一定是被什麼鬼教宗派來消滅我的吧！用那個奇怪的工作箱！」他指著雫腳邊倒著的可憐冷凍箱。是因為雫被撞倒而跟著狼狽躺在地上的禮物。
被這個念頭激回神，水谷雫這下子是真的生氣了。「你在說什麼！」她用恢復自由的左手大力打開吸血鬼在她臉上放肆的手掌。
對方似乎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立刻鬆開對她的箝制，往後挪開兩步的距離。水谷雫立刻從地上彈坐起，惡狠狠回瞪那個瞬間收起所有氣燄，像隻柴犬般睜大兩顆圓圓的眼睛，無辜地瞅著這邊的男人。
雫才不管這麼多，她面露青筋，大力指向那個嚴重被誤解的冷凍箱，老大不爽地把剛才被打斷的話說完。
「不好意思，」她加重音，「我是鄰鎮松陽病院派來，給一位吉田春先生送血袋的。」
語畢她仍不悅地睨著在她說完後仍不時眨眼，進入很嚴重驚嚇模式的吸血鬼。如果說雫剛是當機，他的模樣就是被拔掉電源線而徹底死機了吧。
而這隻反差有點大的吸血鬼，就是松陽鎮無數都市傳說中最兇猛的一個──吸血鬼伯爵，吉田春。
哼，不就是個腦袋不好不肯好好把話聽完的死小孩嗎？水谷雫從帶著點濕氣的草皮上起身，拍拍屁股，將沾上的草屑全數拍掉，檢查四肢上因為方才而產生的細小擦傷，看到最後她眉頭緊蹙，不滿地咕噥，「回去我絕對要和那女人申請額外的醫療賠償。」
「血袋？」吉田春的反射弧好像慢了人家一個世紀。水谷雫睨向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勉強好心幫他解釋：「你是吸血鬼吧。沒有血喝會很困擾不是嗎？要是餓著你而使得市民安全受到危害，我們也同樣很困擾。所以縣議會通過一項命令，要求我們松陽病院從這個月開始，全面補給你的飲食需求。」說著她像是想起什麼，笑著補充：「啊，別擔心血庫存量的問題，一直到目前為主都有非常多踴躍的民眾主動獻血，之後也會定時宣導……」
「所以妳是來送食物給我的嗎？」仍坐在地上的吉田春終於有了反應。他仰頭看她，滿眼充滿星輝。
水谷雫直覺感到某種不妙，她幾乎想否認對方的疑問──但那不耍惡霸時如此純淨的眼神，拒絕起來又讓人於心不忍。
窩囊。她冷靜地想著，但還是點頭，「嗯……嗯？」還沒反應過來，她又被吉田春給襲擊了。只是這次他沒將她壓倒在地上，而是緊緊密實地擁抱住她。
雖然，由於吉田春全身異於人類的低溫，讓這個擁抱似乎成為比撲倒在地上更殘酷的懲罰，雫也因此寒毛直豎，折騰了好半晌才漸漸適應過來，也才發現──吉田春居然在抱她！注意到這點的同時，雫也發現，和自己幾乎等於零距離的吉田春，身體的肌肉正傳達著若非敏銳而專業的醫護人員，很難察覺的細小顫抖。
他的身體在興奮。他很高興。但是為什麼？連續的肢體訊息轉化為疑問，她甚至無法去思考，此時、此刻，抱緊她的生物，毫無疑問是個男性。不僅性別與種族不同，更甚者，擁有能夠輕而易舉奪走她生命的能力，就像人類踩死腳邊的螞蟻一樣，抱著水谷雫的吉田春，極有可能會不小心傷了她，或者殺了她。
水谷雫不能思考。因為她全身都在體會一種她至今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親密接觸。來自一個異性──除了爸爸與弟弟以外的異性。即使她冷靜地察覺這樣難得的體驗使得她的體溫逐漸降低，意外的，她卻因此得到名為「溫暖」的回饋。
真是不可思議。
又過了一會，她才終於記起自己要推開吉田春。
「你、你在幹嘛？」她紅著臉，緊張地看向不知從何時開始便以一張燦爛如花的笑臉面對她的吉田春。在這之前，她總是被周遭的人，同學、老師、同事評為冷酷無情，因為她從小就清楚自己只為了一個目標前進，所以她理所當然只能專注於能為自己的目標帶來利益的事物。
哪怕她一向認為自己是精明冷靜的……
事到如今，雫知道此刻唯一能形容自己的詞彙只有一個，就是「不知所措」。
面對不按牌理出牌的吉田春，她真的不知所措。
所以她退了一步，鞋跟卻踢到某個阻礙她逃跑的硬物。她慌張低頭，看到自己帶來的冷凍箱。
「……」
無言地看著這一切的原兇，才認為自己可能需要好長一段時間緩衝的雫幾乎瞬間就恢復了平靜。她彎下身打開箱子，從裡頭拿出一袋血，向後拋給仍傻笑著的吸血鬼。隨後扣好箱子，提起來，大力塞進吉田春沒拿東西的另一隻手。
「別浪費大家一片心意。這些都要確實冷藏起來喔，至少也夠你吃一個禮拜了。」說完，水谷雫忍不住再次露出微笑。不知道為何，她現在看著吉田春，心裡充滿著一股暖暖的熱意，她想著自己之前還有些怕這個吸血鬼，現在卻覺得他好像有點可愛！
「我，」吉田春在她交代完後開口。他靦腆地瞅向手裡拿著的兩樣禮物，「我小的時候，被教導說要養小白鼠。我把牠們照顧得很好喔，大家都白白胖胖的，真的很可愛，但很快我就知道牠們的用途了，所以每一次養的過程都很難受，想到牠們要因我而死，就會想，『啊，怎麼不來個人把我殺掉算了』……之類的。」
雫凝視著出現在對方臉上的落寞，不自覺心臟揪緊，眉頭也跟著皺緊。
卻沒想到下一刻吉田春語氣突然輕快起來：「所以後來阿三就和我說別養寵物了，直接去森林裡獵捕野生動物就好，哈哈，我也覺得那很適合我耶！而且森林裡的動物都很大隻，雖然山豬和野鹿也很可愛，但牠們烤來吃的味道不錯。而且鹿血很好喝！我以前曾經徒手打倒一隻熊喔，不過熊的血太多了不能保存有點浪費……」
面對吉田春一副很像被誇獎的燦爛笑臉，雫只能無言地睨了他一眼，黑著臉轉身就走。
「我要回家了。」
吉田春連忙跳起，一把抓住她。「等等嘛，好不容易成為朋友，為什麼妳說走就要走啊？」
誰跟你這種奇怪的傢伙是朋友啊。她才不想要那麼奇怪的朋友呢。正要吐嘈，吉田春害羞地搔搔臉，嘿嘿笑了兩聲，「那個，朋友不是會互助合作嗎？妳特地拿吃的給我，這一定就是人家說的『朋友有難，兩肋插刀』了吧？我第一次交朋友，不是很清楚怎麼做……」說到這他突然停下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了，首先要自我介紹吧？我是吉田春，叫我春就可以了。」
水谷雫實在不是很想搭理他。他的童年故事已經徹底毀了她對他莫名萌生的好感。再說，先變成朋友才問名字這個順序太奇怪了吧！
但當她迎向那期待的視線，回答立刻脫口而出，「我叫雫，水谷雫。」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雫還在混亂中，吉田春卻像完全沒察覺到似地嘻嘻笑了，「這樣啊，雫。這樣我們就是朋友了，要互相幫助哦。」
一開始就直接叫名子嗎！水谷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但還是忍不住再度吐嘈起：「誰跟你是朋友啊。」
不過，她依舊沒有把那句吐嘈說出口，否則吉田春現在也不會繼續開著小花，拉著她的雙手晃來晃去。但這並不足以讓她驚訝，自己真的就這樣隨波逐流任他為所欲為，才是水谷雫最意外的地方。
「嘁。」她撇開頭嘖了聲，決定放棄深究。「總之我還要回去工作，那些血袋，」她指著又被吉田春胡亂往地上放的冷凍箱，隨便點個頭，轉身又要走。但才走兩步，她就發現自己的裙子被吉田春拉在手裡。她看了看他拉著自己裙襬的手，再看看吉田春儼然棄犬般的神情，頓了頓，總算嘆氣認輸。
「……我認為，真正的好朋友，是會為對方著想，不會妨礙她的工作、課業的人喔。春●應該做得到吧，否則我可不想交你這個朋友！」
吉田春愣愣地放手，然後笑瞇眼點頭，「嗯」了好大一聲。
水谷雫欣慰一笑，給了吉田春一個「好乖」的眼神，「好吧，那麼下次我會再來看你的，再見。」
取代了再見，吉田春給她一道非常熱情的視線，看到最後水谷雫都不自在了起來。她咬咬唇，正想問個清楚，吉田春卻露出個非常好看的笑容。
「怎麼辦，雫。」
「哈？」
「我好像喜歡上妳了。超想喝妳的血♥」
雫認真地回視他三秒。然後毫不猶豫頭也不回地朝向停著自家救護車的古堡大門拔足狂奔。
──欸欸欸欸欸欸欸欸？
一開始春攻擊雫的理由是，救護車上的紅十字讓他直覺聯想到教會（笑）當然這篇沒有什麼陽光、大蒜、十字架是吸血鬼弱點的設定。副CP部分當然按照慣例是官配們，此外還有阿佐下柳和新城佐夏目三人行，官方夏目新城互看不順眼的設定太可愛，所以讓兩個人一起戲弄阿佐也是一定要的♥大家的身分雖然都來自學園祭的鬼屋扮相，但更詳細的設定就容我先保密了。
這篇的情節主要向鄰座第一話致敬。之後依然保留相關關係，但劇情部分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關連性了。因為架空的緣故設定較龐大，好像能夠變成很長的長篇，最後還是決定挑片段短篇短篇寫，這篇的發展也就相對較快了。
那麼，假過完前至少填了一個坑，接下來某個假日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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