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 鹿櫻】信客

》25 girls' 御題組
》30xFTL 企劃-20



1.

只有這個,

請一定要傳達到。

不管耗多少功夫、

不管要花多長的時間。

請您,

請您一定要,

傳達到……



2.

幾乎是已經習慣了,突然在半夜驚醒。春野櫻煩躁地抓了頭髮,坐起身,下床去廚房倒水。家裡沒有開燈,空蕩蕩的,更添一絲莫名的寂寥。她抿唇,停下腳步,在進入廚房之間折彎轉進走廊,偷偷靠近父母房門的門板。耳朵一靠上去,因熟睡而發熱的耳殼貼上門板時一陣冰涼,激起她生理性的顫抖,卻讓她更執著地貼上去,傾聽門內微乎其微的呼吸聲。

她聽了好一會,才慢慢離開門邊,悄悄晃往廚房。


咕嚕咕嚕咕嚕,水往杯中灌注。

她面無表情地睥睨著逐漸斟滿的水杯。

透明的液體,

一滴滴湧起的水珠。


啊啊。她想著,這真是讓人心煩。

關掉水龍頭,杯裡的水差那麼一丁點就要滿出來。她喝完水,把杯子在水槽洗乾淨,又在餐桌邊垂著頭坐了很久。牆上時鐘的指針在安靜的環境特別清楚,她隨著指針的節奏閉起眼睛,安靜地數著拍子,沒多久夜裡就下起苦無的雨。

她先是聽見金屬尖銳穿過林葉的摩擦聲響,接著響起嗡嗡蜂鳴聲,苦無的雨滴深深嵌入大樹的枝幹,沒落在枝幹上的則嵌入泥土裡。


春野櫻像是感覺到腹部疼痛似地彎下腰,額頭抵著硬冷的桌面,貼近桌面的眼球反射著桌面反映的微弱月光。

她冷眼看著那月光。



3.

她握住了那個人的手。



4.

隨著年紀增長,春野櫻的煩惱同少女時期相比不減反增。變得成熟的結果只是,她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喜歡誇口說那些煩惱。她還記得當年每每將煩惱說得天花亂墜,就越能博得同年紀人的注視……雖然在當時,死黨山中井野總會說:禿額櫻,那樣不是很笨嗎?同組的鳴人會說:真搞不懂女孩子在想什麼。心儀的佐助則常說:妳很煩。

春野櫻時常因此受傷,又很快不放在心上。

反正你們都不能理解少女,少女可是很需要照顧的。反射性地大腦就會這樣安慰自己。


接著一年一年過去了,智慧和歷練成了經驗,越老越安靜,直到有一天,她一定會變成一具枯骨吧。春野櫻變得常常這麼想。

那陣子鳴人不在,佐助出走了年餘,和她一起共事的人是老喜歡談哲學的奈良鹿丸。鹿丸很聰明,凡事都想很多,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思考事情的時間拉得很長,每當春野櫻問起問題,等到鹿丸反射弧跑完回答她,她也老早忘了自己方才問了他什麼。(事後很多年才習慣對方只是怠惰,把她的問題放到很後面的排程處理去了)

不過是閒聊麼。她心裡嘀咕,一邊還要認真回想自己到底問了什麼,才得到鹿丸那般的見解。


但鹿丸很厲害。她以前在班上數一數二的聰明,和鹿丸相比時,卻又差了一大截。鹿丸是綱手最得力的軍師,對戰略特別擅長(好像是受到父親以及阿斯瑪老師的栽培),越是接近死棋的局面,他腦筋動得特別快,總能開出一條乍看細小,卻別有洞天的出口。

那些年,他總是領著她,前往安心的道路。


「鹿丸,好厲害啊。」所以她也特別常稱讚他。

鹿丸以往老是裝鱉樣,很少被誇獎,被她以誠心的語氣表揚就會很彆扭。這時候他會用食指搔搔臉,斜眼看著天空的方向,臉上微微窘紅,不自在地說起自己的缺點。說著說著還會反問她。


「妳就沒有什麼煩惱嗎?」


「為什麼問?」

「女孩子……最麻煩的就是這一點啦……」

她想了一下,「以前有很多。」

「咦,現在沒有嗎?」

「現在更多。」


鹿丸轉過來看看她,嘴巴瞬間扁了下來。


「妳看吧。」

「什麼?」

「女孩子真麻煩。」


春野櫻跟著沉默了一下,才又瞇著眼睛笑。


「哪有,男孩子一樣麻煩啦。」


就像她,當年……一直到現在好像,也從來不知道宇智波佐助在想什麼啊。

可是即使如此,卻曾經好喜歡好喜歡他。


「不會啊……」鹿丸瞅著她,遲疑了一下,才說,「其實,只要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就可以了嘛。」

「如果什麼都說出來,鹿丸一定會說我笨的。」

春野櫻瞬間想起了過去曾被佐助責備的自己。


「不會啊。」難得的,這次鹿丸很快地反駁,

「因為人類是很遲鈍的。有時候我們應該要容忍這種愚昧的地方,說清楚講明白,這樣想法才有辦法傳達出來啊。」


如果不說出來的話,那些被隱藏的思念又有哪裡能夠到達呢?

鹿丸本來是想這麼說的。但春野櫻的表情卻讓他一瞬間安靜下來。於是他只能看著她那乍看溫柔卻充分漠然的表情,靜靜地拒絕了他即將出口的話語。鹿丸幾乎是一瞬間就會意過來:啊啊,這樣啊,因為曾經拼命地傳達、最後卻什麼都沒有留下。即使本人也沒有察覺,但她肯定對於語言有了一定的抗拒性吧。


有些承諾,連同話語,最後都沒有傳達的人了不是嗎?


只是少女望過來的翠綠雙眼卻連他的猜測也否定了。



並不是那樣的。

少女的眼睛那麼說。

並不是那樣●●●●●



5.

她在夜裡不停地奔走著。

大雨比她更拚命地落下,但卻無法阻攔她前進的動力。

方向非常明確。

即使被眼淚模糊了,

卻要繼續前進。


溼潤的前方。

朦朧搖擺著,

前進、前進。


她無法遏止地崩潰大哭,身體卻像有自我意識地往前邁進。

景色不斷後退,

除了那個明確的目標,

終於連思緒也洗刷為一片空白。



6.

奈良鹿丸是很後來才發現那件事情的。


「小櫻,妳真的要擔任醫療忍者嗎?」

「嗯。」

「這樣一來的話,妳也得改變個性吧。」

「討厭啦,鹿丸,揍死你喔。」

「……我開玩笑的。」


奈良鹿丸連忙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與示弱。等到壓過自己的殺意消失之後才懊惱地想自己反射性地又被對方擺了一道。因為她明明就知道他沒有那個意思,卻寧願用這個方式迴避掉他真正想要傳達的事情。

為什麼會那麼害怕言語的交流呢?真不像她。


試著去追溯過往的痕跡,奈良鹿丸難得地花了時間思考的結果,春野櫻在他最早的記憶裡,一直都是有些模糊的,跟在自己女青梅身旁,畏畏縮縮的小跟班。她那時候很害羞,也很怕生,不敢去爭取自己要的東西、也沒有勇氣替自己說話。直到井野開始細心灌溉她(是的,就和她從小幫忙的那些花店活兒一樣專注而耐心),將她培養成擁有自信、懂得為朋友和自己著想的好女孩,終於花朵綻開,頃刻春野櫻離開給予她營養的枝頭,選擇藉由宣戰得到與原先灌溉她的人同等的地位,不再一味被施捨給予,進而成為獨立的個體。

(對這件事有印象實在是井野那陣子就和嫁了女兒的老爸一樣消沉,一邊說著春野櫻忘恩負義的同時又偷偷摸摸在關注對方有沒有好好長大、不再受人欺負。但鹿丸最搞不懂的還是那兩個女孩子怎麼能在後來建立起堪比獨立戰爭等級,簡直是反目成仇的友誼?明明感情就很好嘛。)


再說說比較近期的春野櫻吧。

託上次和春野櫻那有些亂七八糟對話的福,鹿丸在那之後也逐漸想起來一兩年前(和現在判若兩人)那個很聒噪、和井野一起犯花癡,成天吵個不停,喜歡提出一些無關緊要的煩惱,並把它當成人生大事一樣探討,還常常不懂事地擅自責備、恥笑別人……很糟糕的春野櫻。

好吧,和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計較這些不上廳堂的行為是很沒有道理的。

鹿丸只是藉此理解了春野櫻那句「以前有很多煩惱,現在更多」的意思。


以前很多煩惱,都是些無傷大雅的事。說說就忘了,但又常常說出口。

長大之後,想必春野櫻總算曉得言語的分量,結果就連一些真的該說給別人聽的煩惱,也變得說不出口了。


難道變得成熟,也會變得笨拙嗎?



7.

一定到哪裡都傳達得到。

一定、一定。

我和你約好了!

我一定會,

把這重要的話語傳達給它應該到達的地方。

請你……(どうか……)

安詳地──(安らぎますように──)



8.

「說話是很重要的。」

「因為一旦說出口,就不能挽回了。」

「我常常很後悔說了什麼。」

「明明有更多人後悔著,什麼都來不及說出口……」


他看著已經徹底成為傾聽方的她。

終有一天,她會這無形的泡沫奪取聲音的吧。


因為言語本來就是,那麼地沉重啊。



9.

奈良鹿丸一直都覺得春野櫻不適合那個位置。她有太多的煩惱,站在那個位置上,煩惱卻只能更多不會減少。她本來就是個積極的人,卻被迫留在隊伍的最後,無能為力地守候。作為後援,她過往總是被保護、無作為的表象又會重演,她又只能眼睜睜看著。的確,她的存在對於隊伍是很重要的,不能缺少她,她是一絲希望,也是無論如何也該被保存的堅強力量。但這些權衡,少女的耳朵能夠聽見嗎?聽見那些不透過言語傳遞的……重要消息。


妳被迫留在最後防線,無法將鍛練的結果展現。

妳需要被人保護,就和妳以前那樣。

妳會是最後一個站著的人,如果意外發生。

妳會難過。

妳會壓抑。

然後妳會被託付。


「嗯,我知道喔。」

春野櫻微笑地說。那時她眼底下已有長年累積的暗影。

「不管多麼痛苦,我一定要活下去。因為即使只是那些託付給我口頭上輕若鴻毛的隻字片語,也是別人傾注所有生命的,最後一絲燭光啊。」

「怎麼可以讓它熄滅。」

「不會讓它熄滅的。」


春野櫻變得晦暗的眸光透露著少女的堅毅。


即使燃盡春野櫻最後的火焰……

她都要成為差送那些離別言語的信客。


多遠也好、

多累也罷、

肯定沒有到達不了的地方吧。


他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10.

事後奈良鹿丸想,即使如此,信客還是會有走不動的一天吧。

太多沉重的思念,未來的哪天將會拖慢她的步伐,讓她無法繼續前進。

那麼至少,在那一天來臨時,他想要放棄這樣袖手旁觀的包容,走到她身邊,拿走所有埋住她聲帶的信件。



說不定那一天,她會不太贊同地笑笑,然後試著和他說說,那些早已經事過境遷的大小煩惱。


其實我近期預約的三篇裡不包含這篇啊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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