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歐朵 朝朵】終期
》櫻桃小丸子大野轉學篇 * 古老的大鐘捏他
》30xFTL 企劃 - 09
》BGM：〈大きな古時計〉平井堅
1.
歐朵已經不再動了。
黑瀨洋子睜大眼睛，躲在媽媽的身後，看著椅子上的粉髮少女垂下眼瞼，安詳的樣子就像此刻她只是在做著美夢，待會兒就會醒過來似的。洋子看得好專注，幾乎像是要將那最後的畫面銘刻在意識最深處一樣，但媽媽輕輕推著她，要她往前走，「再靠近歐朵一點點也沒關係呦。」這樣說著的時候，洋子搖搖頭，小手緊抓著媽媽的裙襬，又往媽媽身後躲了一點。
歐朵依然安靜而和藹地睡在那裡。
她的面容微微帶著笑，就像洋子第一次看到她時那樣。她曾經用愉快的聲音輕呼洋子的名字，沉重卻溫暖的手掌拉著洋子的小手，她還曾經哼著歌，告訴洋子那些美好又有趣的故事。她總是堆著笑，蹲在洋子面前，在洋子難過的時候抱抱她，用輕快的聲音說別哭，所有壞事都很快會過去的；在洋子快樂的時候擁著她，宣告她從洋子這裡得到滿滿的精力。
歐朵那頭粉紅色的長髮總是有著水果的香味。而且歐朵不會流汗，身上總帶著輕爽的氣息（雖然偶爾快沒電的時候會有些機械的燒焦味）。
她很喜歡歐朵。
洋子這麼想，然後就把額頭靠在媽媽的背脊，嗚咽哭了起來。洋子還沒有學習停下眼淚的方法，她覺得很難過，因為她忽然發現她以後再也不能和歐朵一起玩了。但是哭著哭著，洋子又想起歐朵過去是這麼溫柔地撫摸她的髮旋，晶亮的眼睛好像世界每個角落，美好隨時都在發生，於是不知不覺的，當洋子的耳鳴終於從她耳窩剝離，聽到媽媽說著「好乖」時，洋子好像聽見了歐朵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於是洋子的呼吸逐漸平靜，那種胸口很悶的感覺，一下子全部都不見了。
洋子看向歐朵，凝視著那即將成為永恆的美麗。
她好像在跟洋子說，妳要乖，要健康長大，變成一個很棒很棒的小孩。
2.
往後的日子，歐朵都睡在一樣的位置。
洋子每天都會去看看歐朵，最開始還只是保持著一段距離注視著打在少女臉上的暗影，後來的那些天，她越走越近，直到她終於趴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冰冷大腿，輕輕撫摸那頭柔軟的粉色頭髮，試圖揣摩以前她這樣子仰望歐朵時，歐朵微瞇著眼笑，說一些以前的故事。而事實上，歐朵說的故事泰半都和她的外公黑瀨朝生有關，聽說他們在中學時認識，朝生那時候幫了想做為人類上學的歐朵很多忙，她以前老是受他照顧。
「那時候摔進游泳池裡面，全身都溼透了。」歐朵說，「我很重，而且電池泡水，快要休工了。但我想上學，想要做為人類──上學。」
所以後來她失去意識前立刻喊來了朝生，讓他一邊收拾爛攤子還要送她回家（他事後把這個行為稱為送廠維修，還向吉澤博士要求了交通費）。
歐朵還說，她開始上學的那陣子簡直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惹事精，不管情感還是應對進退都跟小嬰兒沒什麼兩樣，於是朝生也就像個把屎把尿的媽媽，每天瞻前顧後，解決她惹出來大大小小的麻煩（被動地）。
「可是朝生外公很兇……」洋子聽完抬起頭，怯怯咕噥出聲。朝生外公很少笑，洋子每次看到他，他幾乎都臭著臉。雖然媽媽和爸爸都說外公是個溫柔的人（噢，歐朵當然也會這麼說……），但洋子始終覺得，外公總是用細細的眼睛睥睨著她，而且太多時候都不說話，那種表現實在很難讓一個小孩子安心。洋子最怕和外公獨處了，每次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怎麼做，可是外公也不會想辦法，他通常都只是坐在那裡，隨意做著自己的事，既不理會她，也不同她聊天說話。
歐朵聽完她的話之後歪了歪頭。她睜大眼睛看著洋子，點點頭，「對，朝生說話總是很不好聽，而且他很喜歡立刻回絕我的要求。」
她輕輕點住洋子的鼻子，嘴角彎起笑。
「──可是呀，不管歐朵再怎麼任性不聽話，朝生每次抱怨完，都一定還是會來救我。朝生是歐朵的騎士殿下。」
洋子呆呆凝視著歐朵，表情還是有點疑惑，「那，朝生外公也可以變成洋子的騎士殿下嗎？」
歐朵笑得更溫柔了。
「朝生早就已經是洋子的騎士殿下了啊。」
「真的嗎？」洋子又問。
「洋子，騎士殿下和王子殿下不一樣哦。王子總是閃閃發光出現在公主面前，騎士卻不一樣，他們更習慣什麼也不說守護著公主呀。妳看，每次洋子的爸爸媽媽出差不在家，朝生總是會留在洋子旁邊陪妳不是嗎？他是怕洋子一個人會寂寞，所以才待在那裡的喔。」
「是這樣嗎？」洋子皺起眉毛，不太相信。
歐朵噗哧笑出聲來，她伸出手指，推平洋子眉間的皺摺，「因為朝生很笨拙呀。」
「笨──拙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想表現他很喜歡洋子，卻把洋子嚇到的事唷。」歐朵說，說完她驚訝輕掩嘴，眼睛微彎，「啊，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嘛。」
「以前也是嗎？」
「對呀。那時候朝生明明很喜歡洋子，每次卻只要一看到洋子就結結巴巴，什麼都說不出來。」
洋子一邊聽一邊抬頭抬得好吃力，終於放棄地垂下頭，埋進歐朵的裙襬。溫溫暖暖的體溫讓她忍不住蹭了兩下，還不忘繼續提出新的問題：「咦，朝生外公和洋子說話時，明明就不會結巴呀。」
歐朵在洋子的後腦勺上方微笑，眼神柔和，「不是呀，會讓朝生口吃的，是另外一個洋子嘛。」
這樣啊。洋子下巴磨擦著歐朵的裙襬，點點頭，小手抓住裙子的皺褶，過沒多久又抬起頭，「那，另一個洋子後來有知道朝生外公很溫柔嗎？」
「那是當然呀。」歐朵笑著說。
回想暫時告一段落。洋子從歐朵冰涼的腿上顫抖著爬起，開始覺得鼻子有點酸，但最後洋子只是睜著帶著水氣的眼睛抬頭，看向歐朵微彎的嘴角。洋子伸出手，來回撫摸歐朵的頭髮，她想起自己和歐朵說過，她頭髮的顏色很像一個洋子很喜歡的動畫人物，洋子看到歐朵就會想起那個角色。
洋子覺得自己以後一定會繼續喜歡那個動畫人物。因為看著她就會想起歐朵。
3.
歐朵當然還告訴過洋子很多其他關於她和朝生外公的故事。有時候她會牽著洋子的手到公園裡的湖邊餵魚。湖邊沒有圍欄，怕她掉下去，歐朵都會把洋子抱得緊緊的，讓洋子坐在她的懷抱裡，小心翼翼把手裡撕的吐司塊丟到水裡，啵嚓啵嚓，一下子就有整群的魚蜂擁而至，張大嘴巴開始搶食。看著看著興奮起來，洋子不時就會回頭和歐朵說，「有好多魚、好多魚耶！還有小小的魚……和大大的魚──」
「嗯，有很多魚。」歐朵一般都會應和洋子的雀躍。但更多時候她一邊看著周遭的景色，一邊就會發起呆，然後自言自語起來。
「……我以前呀，曾經說過想當朝生的新娘子。」
「歐朵也想當新娘子嗎？」
「可是朝生說，『妳是機器人耶，我沒辦法陪妳那麼久啦！』我知道他其實很懶得照顧我，因為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自己黏上去的。但是，我也是女孩子呀，不想要就這樣子被朝生給丟下嘛。因為如果要當新娘子的話，我想要當朝生的呀。」
歐朵眨了眨眼睛，視線並沒有望向回過頭的洋子。她好像在看遠方，又或者視線穿透了遠方某一點，她一面發著呆，一邊又自顧自往下說：
「我很想和朝生在一起啊。所以我問他，『可是，我不能陪在你身邊嗎？』但他搖搖頭。」
「咦，現在歐朵不是陪在朝生外公身邊嗎？」
「他說，『妳為什麼老要想這麼蠢的事？』」
洋子瞅著歐朵，但實在不太懂她在說什麼。所以她拉拉她，「歐朵、歐朵，我想餵後面的小烏龜。」她指著正在十公尺外水面緩慢遊著的烏龜，有些著急地說，「太遠了，麵包都被前面的魚吃掉了。然後小烏龜越游越遠……」
還沒說完，歐朵已經動手撕了洋子手裡吐司一角，輕輕一拋，那塊土司就順利降臨在小烏龜頭上。
啊──嗯──小烏龜驚喜張口咬下天降乾糧。
洋子幾乎瞬間就忘了歐朵剛說過什麼，只看著小烏龜吃麵包，露出欣喜的笑容。
歐朵從後頭把洋子抱得更緊。她也輕輕笑了。
4.
（黑瀨朝生在歐朵告白的隔年有了自己的孩子。）
（那年她常常和她玩──朝生的小孩是個女孩子，有著可愛的小酒窩。她常幫朝生帶小孩，因為朝生要工作，歐朵沒有上班，通常都在家幫吉澤博士。所以歐朵也會把小孩帶回吉澤博士那裡，和克里斯三個人一起陪小孩玩。吉澤博士有時候會做一些可愛的小玩具給朝生的小孩。）
（朝生的小孩──還有後來的孫子──都直接叫歐朵名字。）
（歐朵和孩子們都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5.
歐朵是在黑瀨朝生喪禮結束後一個禮拜開始不動的。某一天下午，她就像平常一樣，坐在椅子上說故事給洋子聽，然後歐朵突然犯睏，揉了揉眼睛，把繪本還給洋子，讓她去找媽媽，說要暫時小睡片刻。洋子點點頭照辦，結果那天以後歐朵卻沒有如她說的只是在晚餐前小睡片刻。她一睡，就是好幾天。就要是永遠了。
歐朵不動之後的一個月，洋子的家人們依然讓歐朵保持原本的模樣，留在她最後給洋子念故事的書房裡。以前她也常常在間房裡和朝生一起讀書。洋子抱著膝蓋坐在睡著的歐朵面前，試圖透過注視，分享歐朵的夢境。歐朵都夢見些什麼呢？洋子猜著，想著，然後確信了：她一定又夢見朝生外公了吧。因為歐朵是那麼、那麼喜歡朝生外公啊。她總是陪著他，因為他而笑，宛若歐朵是顆小行星，繞著名為朝生的恆星轉動。他們一起走過好多好多年，因為歐朵一直都關注著朝生外公，所以朝生外公走了之後沒幾天，歐朵才會像完成使命一樣，也跟著陷入沉睡吧。
或許，那是因為，朝生外公已經來接她了也說不定啊。洋子看著歐朵嘴角若隱若現的幸福笑容，沒有理由篤信自己的猜測。
一定是這樣的。歐朵那麼喜歡朝生外公，朝生外公一定也捨不得歐朵一個人留在這裡嘛。
因為歐朵，是騎士殿下最重要的公主呀。
想著想著洋子總算又能夠笑出來了。
6.
歐朵從長長的夢境中醒過來，朝生穿著她所熟悉的高中校服，正蹲在她旁邊，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歐朵眨眨眼，適應光線之後，直勾勾盯著朝生，輕輕說：「──」
朝生回以一笑，揉亂她的頭髮，牽起她，說：「走，我們去找妳爸。」隨即一拉，她很輕盈地從地上被拉起。
「朝生，你臂力變大了耶。」
「笨，妳現在又不是機器人，當然輕了。」朝生白了她一眼。
「所以這次歐朵能當朝生的新娘子了嗎？」
「妳還真念念不忘……」朝生碎碎念著，但還是點了頭，「對對對，這次可以。」
歐朵抱住了朝生的手臂。
其實朝生一直很好。他說歐朵是機器人，不能當他的新娘子；但卻因此終生沒有新娘子，而是和歐朵過了一輩子。
黑瀨朝生是吉澤歐朵唯一的騎士殿下。
歐朵則是黑瀨家子嗣不曾言明的母親、的外婆、的摯友。
歐朵睡著那一天起黑瀨家那古老的大鐘再也不會響了。
但黑瀨洋子始終知道，那個她最喜歡的外婆，會繼續和她那笨拙卻溫柔的外公，永遠永遠在一起。
總算有機會把這兩個人的故事寫出來感覺非常感動。
十月底預定三篇的其中一篇。另外兩篇毫無懸念被留到十一月了哈哈。
因為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所以我是不會說粗另外兩個 CP 是什麼的。不過當然還是繼續寫 30x。
這篇從一開始就設定朝生家的小孩是領養的。
如果有一咪咪誤導到大家那就太開心了（喂）
把大綱擬完之後就決定要臨時換題目了。不過基本上還是從同一個題目組合選出來的。
留言
張貼留言
▼ 留言時，您可以使用粗體＜B＞斜體＜I＞和連結＜A＞三種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