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 拉米】夕暮紅

》阿梓梓猜中就有強迫推銷禮物
》《盛夏》番外，學園パロつづき
》BGM：〈夕暮れの紅〉Asian Kung-Fu Generation
》拉比SIDE

1.

七歲的那個夏天浮躁得太過火。

拉比趴在圍牆看著總會從自家院子外經過的大姐姐，無聊得打了個哈欠。她總是會在將近遲到的時間經過這裡，慌張地拖著大傷小傷經過。

一開始並沒有特別去在意她。她如每個陌生的路人般，經過然後離去。從沒有誰會特地停住步伐，在這裡。更沒有誰會停下來注視他然後微笑。

生在富貴家庭，其實拉比並沒有特別想去反抗。作為一個吃穿不愁的繼承人，從小就是眾人所欣羨的對象，理所當然也需要背負等價的孤單。

沒有關係。他早已經習慣了冷眼觀望一般人，對外面世界探知的欲求亦是完全收起。

只是什麼時候他開始注意到她了呢。從此之後再也無法不對她投注目光，彷彿一生下來他的目光他的笑容就該全數交給那個總帶著點悲傷的她。

在女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校園裡時拉比總算收回了視線，改而掛到頭頂上的阿勒勃。阿勒勃的花細而黃燦，風吹起的時候就像是下起一場黃色的雨，淋得行人一身若有似無的花香，也會淋在她和他身上。

然後拉比想起了那天似乎也是帶著花香的吧。開始在視野裡追逐那個黑色髮，有些靦腆的女孩子的那天，阿勒勃如現在一樣灑了滿地，向外傾瀉了院子裡的春意。在盛夏的季節裡，春意燦爛而無限。

拉比不自覺柔和了目光，勾起淺淺的笑。他從圍牆上滑下，蹲坐在圍牆邊，闔上眼假裝女孩子的跫音還在外面徘徊。假想她有些發愣地抬起頭，在花雨中微微地露出了他想見的笑靨。他想著應該有個形容比陽光更適合這樣子的笑容，但七歲孩子還算貧乏的腦袋卻瞬間放空無法想起那個字詞。

然後拉比開始去想什麼時候開始追逐她的身影呢。

是什麼時候呢。

2.

記得那是幾個季節以前一個讓人悲傷的晴天。

明明就是晴天的，他卻為了莫名的寂寞在院子裡哭泣了整個下午，而眼前的綠意燦爛怎麼樣他都只能看到霧濛濛的風景，望不見什麼希望。

……他在生意盎然之中失去生命的目標。

年紀小什麼責任當然無法理解，於身份上等價的交換更是完全不明白。他只知道如果不伸出手就無法去握住什麼，但卻連伸手的機會都沒有。於是總有一天自己會被遺落在其他人的時間之外，只能漠然地勾出虛假的微笑假裝嘲笑這個世界就能過好過一些。

只是即使這樣欺騙自己眼淚也不會停下來。流不盡的眼淚比阿勒勃的花雨漫長而溫熱，卻連一點點的溫暖也完全感受不到。

然而下一瞬間一個魯莽的身影卻掉入不甚清晰的視線中。伴隨天大聲響還有低低呼疼的碎語──那是個女孩子，看來只有十歲上下。

他愣得眼淚都忘了掉下。

女孩子摸了摸自己摔疼的腿然後轉過身來，頭上除了灑上阿勒勃的花瓣還有不少雜草和葉子，臉和身上的衣服也是髒得亂七八糟的。從頭到尾黑烏抹的一片，看起來相當陰沉而恐怖。於是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想遠離那個想靠過來的女孩子，同時叫了很大一聲，被她的未知目的而害怕。

而對方對他的反映愣了一下，原先想伸過來的手最後隨著垂下的臉蛋小心翼翼收到胸口，接著就沒有再靠近。

拉比抹去了眼淚，這個時候就把對方悲傷卻淺淺勾著理所當然的笑意的臉蛋看清楚了。只是在他開口詢問對方之前家裡的僮僕就趕過來。他們將他護於身後，然後把不知所措的女孩子給架起來。

女孩子有些慌張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又安分低下頭靜靜地笑，乖乖被帶走。這個時候拉比看著她的背影，心頭忽然浮上不太確定的猜測，假想方才有個女孩子就站在圍牆外擔憂地聽著自己的哭聲，然後即使摔疼或者有更差的遭遇都想進來安慰他的……？

然而這樣的勇氣卻只得到了牆內男孩的懼怕和一個不確定的注視嗎。

只是當拉比握緊拳頭，打算追出去時女孩子已經被驅離了。而被僮僕的阻止下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那個被傷害的身影落寞地消失在路的那頭。

終究連句謝謝也來不及說。

3.

之後的幾個月他總是每天等著她來，然後收藏每天她路過這裡的幾十秒到幾分鐘。而今天他總算下定決心接觸。拉比攀在圍牆上看著她來時的方向，直到她微跛跑在牆外，他便把握在手心好久的紙條丟向她，沒想到卻打著她的頭。

拉比愣了一下，卻看到她用有點緊張而慎重的態度打開了紙條，並為此留下了眼淚。接著她抬頭，用帶著淚的眼眸直勾勾地望著她。

看著女孩子的眼睛他幾乎確定她已記不得幾個月前那件傷了她的心的事，取而代之的則是感動及柔軟的欣喜。於是本來想開口道謝的他，轉個念頭後只是對凝視自己的她說要加油喔。

而她如此濃郁溫柔的視線，連他也不自覺染上了溫暖，那說不上來，但確實比陽光更柔和點的溫暖。

於是他想。人生來……不就是在等待，一個互相取暖的人嗎。

4.

之後他不顧父母反對，即使父親因為工作搬家，他仍然執意要在她就讀過的國中一路升學。哪怕一點也好，他已經不想再失去與她的聯繫。

拋棄就讀貴族學校的機會，也所以原先和那些平凡人根本沒任何交會可能的他現在正在和那個老冷著張臉，身上帶著隻木刀取名叫六幻，本校最有人氣但也最討厭瘋狂粉絲的傲嬌男一起享用午餐。

不過雖是說一起，也不過就是各吃各的，偶爾才有一兩句話的交流。

「優，你們班有新同學啊？中午去找你時好像聽有人要整新來的什麼的……」拉比看向逕自吃著自己便當裡的蕎麥麵的神田優同學，然後又繼續埋首在便當之間。他的眼神漫不經心，並不是怎麼在意對方的回應。反正其實也只是想找話題讓兩人別那麼安靜而已。

神田優聽到這話題倒是頓一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旁邊的同學一眼，然後沉默好一會，有些惡意地瞇眼看著正大口扒了一口飯的同學。

「米蘭達‧羅德，新的實習老師。」神田優冷冷開口。

「喔。」拉比含糊地應了聲，然後把飯給吞了下去。接著他望向一直盯著自己看的同學，有些納悶地回望。「……幹嘛？」

「她長得很像你所形容的那個初戀情人。」那樣的陰沉應該沒有幾個人學得來即使只是很像也沒有辦法。「而且聽說她以前待過這所學校……」下一刻毫無預警被對方噴了一口飯，神田優先是冷靜看著自己已經食用完畢的餐盒，然後二話不說揪起對方的衣領狠狠提到面前。

我說你這是在幹什麼。他冷瞪著拉比，而對方吞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乾笑，輕輕拍掉了他臉上的飯粒、玉米粒、胡蘿蔔塊。

「……沒有啦優我只是太興奮了而已。」然後拉比在神田放掉自己的衣領從腰際抽出六幻的那一秒沒有半秒鐘停留於思考回身便準備落跑。

拜託用木刀也會死人的啊啊啊！！「優對不起啦對不起啦──」

饒了他吧！木刀絕對不行的啊……啊還有他便當還沒吃完啊！

結果那天中午他從利娜莉和亞連那裡打聽完最新的消息，也確定了新轉來的實習老師確實是，一直掛在心上的那個人。

之後，他很快就在樹下找到米蘭達，並且吃掉她的便當──中途解決十三個有打算暗算米蘭達的傢伙，其中六個是追殺過來的神田順道解決的。　

午休與米蘭達道別之後，拉比就立刻殺到新聞社去賄絡學校裡最強悍最深不可測的新聞社長──呃，如果是問名字好像是日那夏海吧──於是當天很快就宣告賭注的結果是拉比贏，同時這位贏家還提供豐厚的獎品提供給所有願意在未來一年友善照顧新來的實習老師的同學。

據說拉比不知道為什麼有能耐弄到了由親切的校花利娜莉‧李同學，還有由校草神田優同學兩個人分別提供的照片，當下很快地就讓全校的同學們都心甘情願善待那個仍是搞不清楚狀況一切情形卻好轉的實習老師。

當然後面照片的事被發現，拉比繼續被神田優同學追殺這是後事。

5.

「為了這一天利娜莉都已經主動提供照片就是為了米蘭達老師的幸福如果你在這一刻退縮的話她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亞連‧沃克翻了翻白眼，食量驚人的他力氣也超乎常人的大，於是拉比完全不能反抗被拖往頂樓。

「……如果她拒絕怎麼辦？」一邊被怪力男拖著，一邊被木刀架著，拉比心想自己好像和囚犯差不多啊，怎麼這兩個死黨一點都不像是為了他的幸福而打拚，純粹只是想來看好戲──最好他還被對方拒絕。

「那就拒絕啊。」輕快的聲音來自亞連。拉比錯愕地看過去，卻看到閃亮笑容背面好像有惡魔盤據，看來今天心情應該不太好啊這位同學。

「她拒絕你就完了。」陰沉的聲音伴著神田優冷笑。「當初被你出賣我可以忍一年要是我的照片因為你的愚蠢白白浪費我就讓你從頂樓摔下去。」

嗚。米蘭達快來救我。拉比抖了抖，沒膽再向兩位心情惡劣的同學尋求心靈上的援助──否則自己絕對會死得很難看。

之後他站在頂樓掛著燦爛的笑容向當年那個女孩子尋求答案的時候，其實風聲早已翳住了他的聽覺，於是他像是耳鳴一樣什麼都聽不見。而他的視野裡……看到的是當年灑了滿身阿勒勃花片的十四歲少女，有些怔然地朝這邊望。

那時勾起的笑容像什麼溫暖的東西又不是陽光。七歲的他曾經這麼想著卻一直無法帶入正確的字辭去闡明那樣的感動。而如今──

回神時拉比有些錯愕地發現她最後的回答他沒聽見。只是底下的歡聲雷動卻帶起她的笑顏，一如當年走入他人生時小心翼翼卻溫暖無比的淺笑。

於是拉比想起來了。想起該用什麼詞語補入空白去填充那時的感受。

……是，是盛夏結束時最後最美的感動。

屬於他的，夕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