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133】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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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主的設定名稱全部換成代號
》〈私奔〉後續

𝓐的意識早於身體醒覺。指尖傳來溼溼軟軟的觸感，讓他下意識晃了晃手指。他的動作並不大，感覺到指腹輕輕拍在一塊涼涼的硬皮上，那塊硬皮立刻抖了抖，轉了半圈。隨後溫熱的氣流拂過，𝓐的整張手掌被向上頂起幾公分，露出一顆與手掌大小相仿的龍腦袋。

小傢伙也是剛剛睡醒，整隻龍團成一球，靜悄悄的，半晌又歪著頭，將臉頰貼在底下人溫暖的腹部，感受對方隨著呼吸頻率緩慢的起伏。那雙金色豎瞳則直勾勾望著黑髮青年臉的方向，眨呀眨的，一時半會兒也無法確認對方究竟醒了沒有。這時牠尚且懵懂，只能接受最淺顯的訊息，雖然感覺到自己舔舐的指頭給了反應，但人還閉著眼睛，閉著眼睛就代表沒醒。

「醒了醒了。」像是知道牠在糾結什麼，沙啞的嗓音緩緩響起。青年佯裝出來的語氣輕快間，猶帶有濃厚的睏倦，好在小傢伙聽不出來。𝓐伸手，準確覆蓋住不足自己巴掌大的腦袋，順著鱗片往背脊摸，另一手往上托住小傢伙的下盤，將牠整團挪至胸前，這才緩緩睜眼，對上那雙滿是歡欣的眼眸。

「嗷嗚。」只有青年懷抱大小的𝒴之龍用前足撐起身體，親暱地蹭著他的臉頰。他們此行走得匆忙，𝓐雖然事先屯了不少用品，其中卻不包含給這年紀幼崽玩樂的物件。好在小傢伙乖，牠似乎知道𝓐很忙，甚至不會在他休息的時候出聲，更多時候都只是靜靜陪在一旁。

太過善解人意算是好還是壞呢？𝓐總會覺得他的前輩對待自己遠不及對他人的用心，可比起讓𝓑違背本心自傷受苦，多半時間𝓐都會選擇支持𝓑的決定。

他不需要改變，如果他的善良是用己身的傷來承接世界，那就讓𝓐把為數不多的所有善良都留給𝓑，做他身後最厚實的保護墊，將受傷的他護在最安穩的地方。

測量過小傢伙的身體數值，除了還有些貧血以外大致優於平均值，甚至比連日操勞、眼窩掛著兩個達達黑眼圈的𝓐要來得健康。𝓐也不在意，只是在小傢伙堅持一視同仁的監督下，也把相關的測量儀器在身體走一遍，隨後把小龍崽抱在懷裡，一起去到觀景窗邊看外頭的景色。

「看星圖，這附近應該可以看到……」話才說到一半，隨著懷裡的傢伙抬起頭，甚至喜悅得擺擺尾巴，映入眼簾的，越過一大片或近或遠的碎星帶，是遠處一道璀璨的星河，呈現淡淡的櫻花粉。

「位於 Y157 星系軌道 9 外圍的『女士絲帶』，漂亮嗎？看起來雖然細細一條，實際直徑卻有十幾萬光年，如果是坐我們上次那座破舊的觀光飛船，不算躍遷，一年也開不到零點一光年，繞行一圈需要百萬年的時間。」

「嗚？」

小傢伙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仰起頭看他，彷彿在努力理解方才的介紹，但即使沒聽懂，牠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反而把爪子搭在𝓐環過他胸前的手臂上，彷彿讓他多說點。

雖然沒聽懂，但想聽你的聲音。

若是𝓑肯定不會有沒聽懂的情況，但彷彿是從那雙金色的眼睛裡看到曾經也專注地凝望自己的那人，𝓐輕咳兩聲，繼續講著以往為了帶前輩私奔時看過的各種觀光資料，語氣不自覺間放柔。有些東西其實他不怎麼記得了，就隨便帶過，轉而講自己還記得的部分。

像他這樣對泰半事物都沒耐心的人，能給前輩講故事是件了不起的事。如此漫無邊際地說著，才恍然，明明是自己絕對不感興趣的瑣碎知識，一旦與那人有關，不知不覺間也累積了無數。

說起來，𝒪上關於𝒴之龍的紀錄多是乏味的歷史，只查得到簡單的體型、外貌、習性與壽命，內容與𝒪歷史上滅絕的其他生物差不多，甚至因為探索的距離隔著宇宙真空，在宇宙航行技術成熟以前，就已經有許多穿鑿附會的想像，以至於很難界定那些是真正可靠的資料。

如今𝒪的人們更多只關心救世的傳說，連後來極度憎惡傳說的𝓐知道更多的也是這個，想想就晦氣。

時至今日，雖然曾幾次親眼見到𝒴之龍，甚至現在就把碩果僅存的幼崽抱在懷中，𝓐依然不是很瞭解，更精確說，不是很瞭解要怎麼照顧因虛弱而幼生態化，甚至連思維模式都返回幼兒形態的前輩。

那一日，被褫奪軍銜關押於看守所的𝓐依約於𝓑啟程後被釋放。為了帶走前輩，送給他最後一趟旅行，𝓐做了很多違法亂紀的事，本該在回來後被一一清算，但由於𝓑難得強勢地要求，以赦免他作為拯救𝒪的條件，最終他們僅關押𝓐半月，直到預言指示的日期。等這一年即將過完，𝕯和𝕰軌道交匯，銀白色的巨龍展開飛翼，沐光而行。

𝒴之龍朝北飛去，跨越人類的濫墾與破壞，履行宿命的犧牲。

那是𝓐第三次見到龍形態的𝓑。天空與地面，兩人相隔遙遠，銀白色的身影在視野中只有小小一個白色的點，於整體人類只是個救世的符號，甚至不及龍身之後那齊齊排開，猶如軍演的數十架戰鬥機來得顯眼。𝓐卻無法移開視線，他死命仰頭，眼睛乾澀，直到哪怕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依然燒灼於視網膜。

或許是𝓑依約履行承諾，不曾脫離飛行路線，𝓐對救世不再有威脅性，或者說，不再有用。無數仰望的人群在歡呼，他們喜極而泣、相互擁抱，喜悅地追著媒體上實時更新的最新進度，再也沒有人在意曾經「偷」走救世希望的惡人去向。

𝓐很順利地連絡上曾經為兩人逃離搭把手的朋友與夥伴。有些是過往同僚，有些是曾經受恩於𝓑的人，比如說他手下曾經是兩人學弟的新兵。朝著終點的時限步步緊逼，𝓐得加緊腳步，萬幸這一年駕駛宇宙飛船的經歷沒有讓他的戰機操作技術生鏽，卸載所有武器與備用油箱後，這架 F-107A 最高時速可達每小時三千公里，足夠他在後出發的情況下提早抵達目的地，等待𝓑下落。

做為終點的極圈很冷。

為了避免被任何可能的儀器偵查，他身上只有最基礎的白色系防寒衣物，靜止於雪堆之外沒多久，外圍體溫便與周圍雪堆無太大區別，並隨著時間拉長持續失溫。可即使唇瓣變得青紫、意識逐漸模糊，在緩慢失去生命的等待中，最讓他無法接受的，依然是想像裡，銀白色巨龍渾身是血，飛行在這本不該屬於他的苦旅。

𝓐甚至沒辦法想像太久，短暫數秒的畫面已經讓他鼻頭泛酸，連眼角都有些溼熱，又在不久後凝結成細碎的冰霜。他有多想去空中攔截正在受苦的巨龍，如果那些傷能全都在自己身上就好了，如果𝓑能不要再受傷就好了，為此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握緊的拳頭處處傳來細密的刺痛，胸腔的心臟每一下都震盪著疼。令人暈眩的折磨在失溫的過程中更為難受，但𝓐終究壓住所有悲鳴，也沒有動。

這是他難得沉著住氣的時候，這時候更要等，等那個預言中沒有寫死的可能性。

他沒辦法替𝓑走這一趟，但等他在遍體鱗傷後卸下所有無形的枷鎖後，他會在第一時間找到他，將他護入懷中。

也不曉得是多久以後，冥冥中的感應讓𝓐從接近淺眠的昏迷中醒過來，本能地撐起身子，去尋找那個輕輕呼喚自己的聲音。這種感覺很奇妙，他並不是真的在白茫一片的大地中聽見風雪以外的聲音，那個奇妙的聲音彷彿是一小簇浮游的光球，只要閉上眼睛就能聽見它飛行時如同小型動物輕振翅膀的響動。

他並不知道，就在不久以前，全球直播畫面中，銀白色的巨龍流乾身上的血，重重墜落在極地上，激起巨大的雪浪，一瞬間遮蔽了鏡頭，等到雪霧盡散，原地再也沒有巨龍的身影。

𝒴之龍完成牠的使命，留下無數凝望畫面的人心中的放鬆，與此同時亦升起無來由的悵然。

※

𝓐循著聲音走了很久，終於在前方雪地裡發現一團凸起的小小雪包。他把一團氣息薄弱的小東西從中挖出，才發現那是隻剛好可以環抱在胸前的龍幼崽。小傢伙雙眼緊閉，從外觀上看，與成年體時唯一相近的只有那身銀白色的鱗片，𝓐依然極其珍重地，將小傢伙擁入懷中。

即使經過剛剛一小段追逐，𝓐的體溫也沒有回升多少。做為龍崽的小東西更是冷得像塊冰，好在定睛認真看，可以看到肚皮淺淺的起伏。𝓐的眼眶不爭氣紅了，手套之下凍僵的指尖，也無法克制地持續顫抖，差一點就沒骨氣地在雪原裡嗚咽出聲。

他當然不怎麼相信奇蹟。救世的傳說更是噁心至極的迷信，無端給本有大好前程、安穩度日的前輩身上套住一層層他無法掙脫的枷鎖，把人套牢在這腐朽的星球上。

可是如果預言真要實現，𝓐心裡深處沒來由地又浮出接近憤怒的執拗──既然狗屎般的預言要應驗，那麼奇蹟理所當然應該也要出現負責吧？

𝓐並不知道要向誰祈禱，只能在看守所的日日夜夜反覆對著腳下的星球叨唸，求她留給親愛的前輩一條生路。看守所的日子足夠無趣，他就這樣時而抱怨時而懇求，煎熬地等著一個機會渺小的可能性。

「謝謝……」𝓐抱著失而復得的重要存在，護目鏡下的眼睛被淚水迷得有些睜不開。他很少對前輩以外的人好聲好氣，但在所有荒謬的爛事塵埃落定後，他發自內心感謝那個聽見他祈禱的存在。

接下來的時間彷彿與一年多前重疊，也有些不同的地方。這次做起來比上次容易，一來，不再有人緊盯他或已然犧牲於極點的𝓑，二來，他們也不急於出行，𝓐分段變賣手頭上所有資產，購足裝備與可能用得上的日用品、充足的水與食物，還買下一艘性能更好的二手私人飛船進行改裝，全數準備就緒，帶著經過一段時間調養後，身體恢復良好，足以應付宇宙躍遷壓力的小傢伙離開𝒪星。

剛醒來的龍幼崽幾乎只有本能，除了定期會在午後趴到窗台邊曬日光，更多時候喜歡窩在𝓐懷中，親暱地舔他的手心與臉頰。這些稚嫩的親近不像臉皮薄的𝓑會做的事，但明明沒有記憶，卻下意識依賴𝓐的偏愛令𝓐十分受用，他也願意每天抱著小傢伙不鬆手，哪怕耽誤預定事項也甘之如飴，總要先把小傢伙哄睡才繼續熬夜忙碌，這也是為什麼一直到飛船升空轉為自動駕駛，他才終於能頂著黑眼圈補眠的主因。

雖然多數時間一人一龍幼崽的相處與以往有許多重疊，但在𝓑真正養好傷，恢復記憶與原本容貌以前，𝓐都打定主意不對這團小東西叫前輩，但也不願給小傢伙取其他名字。

前輩就是前輩，雖然可能因為消耗太多，暫時轉換成其他型態，但𝓐可以感覺到，這小小的身軀裡，他所愛之人正安穩地沉睡。

辛苦了，就睡個好覺吧。

等到𝓑再次醒來的那天，𝓐會告訴他，他的責任已盡，這次他們的太空之行，可以去往任何地方，不再需要歸程。宇宙那麼大，或許會有遇到未登記在冊的宜居星球等待著他們的造訪和定居。

也許就在幾年之後。

在那之前，他們會徜徉於廣袤的宇宙間，安靜相伴，無牽無掛。

公河文轉台 - 9
主題6: 額外劇情
標註：DZ

〈彩蛋 - 冬眠以前，夢醒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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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主要擴寫並補充了〈私奔〉後續，當時寫了簡易摘要就有動過想續寫的念頭，實際書寫延續〈私奔〉的時間軸順序往下。核心概念圍繞在「置死地而後生」、「卸下責任枷鎖」的主題。正是末段的「無牽無掛」，才讓兩人第二次的私奔無須再回頭。其中「後生」的可能性來自於龍的伴侶契約，核心理念是之前在〈私奔〉補充裡寫到的：「他們擁有彼此，而愛有著超越傳說的能量。」

幼生態
𝒴之龍重傷後失去大部分力量後的濃縮形態。本來應該帶有流失本源的負面永久傷害，但由於救世犧牲獲得星球饋贈，加上身邊有伴侶細心照料，所以身體沒有留下暗傷。在恢復記憶沒多久後，便可以自由切換人與龍的型態。不過𝓑的龍身縮小後就不會再長大了，體質和壽命也只比一般人長一些。

新家園
在彩蛋之後再數年，會穿越黑洞抵達一個適合定居的星球帶。在偏郊的地方，蓋了一間小木屋、開闢一小片菜田，偶爾進森林打獵，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定居的小行星並不大，住民也不多，回歸未經開墾的原始景觀。
家裡通常是𝓑種菜，𝓐做飯。小小裏設定是身體仍保留一點點龍的特性，雖然他再也聽不到故土的輓歌，但𝓑本人生活中無意識哼的曲調同樣是龍之歌，是星球的低吟，即使身在異鄉，依然可以讓家裡菜田裡的蔬菜長勢變好，口感和味道也很不錯

標題
「徜徉」其實主要是指於幼生期狀態的𝓑被𝓐的愛意包裹，安心養傷的這段日子，因為徜徉於伴侶的愛之間，無憂無慮。
不重要的相關設定：過往𝒴還存在時，重傷的龍回到幼生態往往要面臨許多危險，如果沒有可以全身心交付的親人或伴侶，往往會死於中間那段無記憶也無自保能力的時間。恢復的速度除了看重傷程度，也看是否有伴侶在旁邊，以及吸收星球（恆星）的能量多寡。

其他哩哩扣扣

• 一開始小傢伙會舔手指，是因為極圈救援行動後，𝓐的手指上有輕微的凍瘡結痂。
• 𝓑長時間的睡眠是為了修復身體內部的損傷。
• 沒有在文中直接寫到龍的伴侶契約相關，是因為理論上兩人都不知道有這件事。只是模糊能跨距離感應到對方，貼在一起可以互相增益。最後兩人會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