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130】星海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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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即將開啟。」

隨著月台上制式的廣播響起，𝓐跨入幾乎空無一人的車廂。

老式的藍皮火車內裝十分陳舊，即使定期保養，空氣中似乎也懸浮著散不去的古早塵埃。根據𝓐查到的資訊，如今這個型號一個月只剩一班次，是終點站在紐芬蘭的 117 次列車，又稱海洋普快。

「真難得，今天居然有除了我以外的乘客。」

在她進入車廂時，車門左側忽然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𝓐循聲望去，一位氣質端莊，穿著漸層水藍色長裙的女性端坐在火車座椅上。

方才，會將車廂說是「幾乎空無一人」，便是因為除了𝓐以外，車廂裡還有一位早就坐在裡頭的乘客。

「……妳好。」

𝓐並沒有料到對方會主動打招呼，略微拘謹地朝那人點了點頭。

本以為這樣略顯尷尬的招呼會終止於自己乾巴巴的回應，沒想到那位綠眼睛的女性卻彎著眉眼看過來，笑容十分溫柔。

「方便問妳要去哪裡嗎？」她語氣緩和，就像校園裡同儕偶然的攀談。即使𝓐並不擅長與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聊天，在見到對方笑臉時，也下意識放鬆了一些。

「我要在格陵蘭站下車，換乘地星普快。」

𝓐站在門邊，抓著一旁座椅的隔板，斟酌數秒後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同時間，她的腦內回放起這幾天訂車票的兵荒馬亂。

後天，主星的人們將能在極點的觀星山丘，以最佳視角欣賞跨度百年，才終於再次拜訪主星的逆旅座流星雨。

為了這場流星雨，早在一個月前，從各地開往極點的車票快速售鑿，𝓐老早就透過旅行社訂好票，卻沒想到鄰近出發的日子，旅行社才突然告知超收，整批訂單作廢。都已經將攝影器材寄去當地，只差人搭上直達車匯合的𝓐，被旅行社這神奇操作打了個措手不及，根本沒時間申訴這可惡的臨時跳票，只能急忙找起補救方案。

在主星數十條鐵路路線中研究半天，終於讓她找到這條在幾十年前被稱為「星海交軌」的換乘路線，可以讓她即使不搭乘人滿為患、連補位都擠不上去的星空特急，也能抵達極點，赴這場跨度一世紀的天文盛宴。

「妳呢？」

差點要沉浸在自己成功的滑壘，𝓐猛地回神，連忙禮尚往來詢問對方的去處。

「探索海洋的歷史。」對方回答。

語畢，女性拍拍自己身側的座位，示意她過來坐下。

普快是老式火車，座椅兩兩一組，多數面向車頭，但也有些車廂有設置椅背貼牆、面向車窗的版本。而這位女性此刻坐的，正是這樣的座椅。它有點類似後來地區通行的區間快車，不過也是兩人座的。

若沒有方才簡單的交談，𝓐上車後，可能會找個與對方隔開一段距離的位置坐下。但現在這樣做，就變得有些不近人情。她順勢入座，萬幸座椅夠大，她與對方中間隔著兩拳左右的距離。當火車順順當當沿著鐵軌奔馳，她與女性交換姓名，各自說了自己的目的地。

𝓑是位海洋研究員，致力於主星上的海洋保護，和歷史研究。在她的解說中，𝓐瞭解到，這輛火車會逐站駛往遠古的海洋。站點取自不同生物的世紀，例如𝓐準備轉車的格陵蘭，正是全新世最後一個站。

𝓑還告訴她，隨著站點向下，海洋會變得古老，生物分佈也會有變化，是很貴重的研究資料。

最後她說：「這輛火車很特別，連空氣中都有海洋 。」

𝓐還沒問什麼意思，車內廣播響起輕柔的水流聲，接著，兩人身後窗外的光線肉眼可見地增強，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篩進來。

之所以要用「篩」來形容，是因為𝓐發現，原來車窗上利用導電毛玻璃的形成原理，切割出無數海洋生物的鏤空窗花，當光照進高速運行的火車，落到過道地面的輪廓不斷變化，無數剪影猶如海洋中隨洋流優游的魚群，從車廂川流而過，帶動涼爽的空氣。

抬起頭，相對於身後的陽光，另一側窗外望出去的景色不知何時變成了淺藍色的海。

「不可思議……」𝓐忍不住呢喃。

「很美吧，這是只有這輛海洋普快才能看到的風景。」

「火車開進海裡了嗎？」

「不，它只是駛進海洋的記憶。」

火車可以將人載往東西橫向的廣袤地圖，似乎也可以縱向穿越時間去瞭解歷史。

𝓐有些手癢。

她身上並沒有趁手的相機，只是近乎本能地平舉雙手，雙手比出七與倒七，扣在一起框出觀景窗，將眼前奇特的景象記錄。

奇妙的是，就在她這麼做時，她的手邊漂浮著一串個頭與葡萄相差不多的氣泡，用無名指與尾指將其中一顆勾進掌心，她脫口而出：

「喀嚓。」

下一刻，一張半透明的薄紙片自這個無形相機的下方生成，飄搖下落，𝓐眼明手快捏住紙片下緣白邊，拎著輕晃，正在顯影的紙片中央已模糊能看出車廂內部的輪廓。

就像一張來自海洋的拍立得。

海流仍在流淌，光影變化萬千，攝影師對於留住美好瞬間的追求有時甚至快過思考，她滿眼放光，扭頭過去，詢問這位剛認識不久的海洋研究員。

「介意我幫妳拍一張嗎？」

※

半透明的紙片上，一位黑色長髮的綠眼睛女性微笑凝望鏡頭這一側。她的上身是白色的絲質襯衫，下半身水藍色的長裙猶如淺海的波紋，在光與影的海水中蕩漾。

或許因為底片的材質是氣泡，顯影後的相紙帶著點透明質感，捏在手上左右旋轉，隱約還可以看到彩虹色反光。

𝓐照著𝓑的指示，查看車廂服務導覽書，裡頭除了可以與車廂光影互動的海洋生物介紹，她也找到車廂服務說明，其中便有這項特殊攝影技術的解釋，上面說，乘客若喜歡自己拍的泡泡相紙，可以在本線路任何一個站台，付費轉為真正的紙質相片，當作紀念品帶走。

即將抵達格陵蘭站時，車廂裡再次響起水流聲的白噪音。隨著站點向下，廣播的水流似乎也從淺海湧向深海，聲音的變化其實很小，但不妨礙伴隨車廂內光影變化，空冥的感覺加深，頻率愈發幽靜。

那時兩人正聊到即將到來的流星雨。

於是𝓑問她：「星空也有音樂嗎？」

「有。」𝓐回答得毫不遲疑，「傾聽宇宙的真空，能讓人感到安寧。不管無數次抬頭，當我們的頻率與星空同軌，就能聽到那首無聲的詩歌。」

𝓑抬頭看她，說道：「妳說得我都想和妳去看那浩瀚星空了。」

但今天不行，𝓑還沒下班，也沒辦法突然請假，扔下自己的研究工作。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𝓐還是有些為對方感到可惜。

𝓑卻搖搖頭，寬慰她：「其實，我也為妳沒能看到更多的海洋感到可惜，但……我們都有各自要奔赴的地方。」

將全新世的海洋生物看到頭，接下來要去往更新世時，火車在格陵蘭站停下，準備送走本日唯二的乘客之一。

車門開啟。

𝓐起身，臨走前，她將難得一次替陌生人拍攝的人像，送給了它的主人。

「我要下車了。謝謝妳今天的介紹，如果沒遇到妳，這趟旅程肯定會無聊很多。」𝓐真誠說道，幾個小時的乘車聊天，臨別前，她的語氣已不自覺透露出幾分信賴和親暱。

𝓑也朝她笑了笑，雙手捧過那張相紙，小心翼翼拿在手裡。

「也謝謝妳幫我拍的照片，我會好好收藏的。」

或許是路途中有人相陪，這趟轉車雖然漫長，體感時間卻過得很快。𝓐步上黃昏的月台，回頭，𝓑站在車門口送她。

「期待下次與妳相見。」她說。

𝓐也不自覺彎起唇角，小幅度地揮了揮手，欣然回應：

「好，下次見。」

隨機客製 paro 台。
Tag: 鏡頭、舊火車、窗花
標註：科法協事務處專員

主題文案：我的終點不是海／是貓坐在／我的膝蓋

簡易世界觀
與地球相近的平行宇宙，點了一些神奇的科技樹點數，大約可以歸類在「星際龐克」的世界觀。社會上同時充斥著懷舊考古，與技術革新兩派風潮，因此城市的風貌也是新舊混雜，像是數個時代的風格雜揉在一起。

星海交軌路線
兩人搭乘的這班「海洋普快」一個月才會發一次車，且除了海洋研究院的人員外幾乎無乘客使用，靠國民稅金養活。
沒人搭乘的理由是火車型號太舊，做為代步工具速度過慢。
其與兄弟車「地星普快」在過去有著「星海交軌」的著名轉乘路線，在當時，搭乘這兩輛車，可以觀覽海洋的歷史與星空的記憶，是風靡一時的考古系觀光。但輝煌的過去也早就是幾十年前的事，如今無人問津，甚至很少人知道兩條路線尚未停駛。

車廂功能導覽書
乘客雙手併攏放在胸前向上攤開，會浮現出導覽書的投影，上頭會有導覽書與車廂內特殊技術的使用說明與緊急逃生步驟。
此外，舉著導覽書站到地面上的生物剪影上，該生物的介紹會浮現在導覽書上。生物剪影會隨著不同站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