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34】再生
》蛋主的設定名稱全部換成代號
「快追!別讓人逃了!」
倉促凌亂的腳步聲緊緊黏在𝓑身後不近不遠的距離,如同一串掛在身上叮鈴響的吊飾,幸而此處是樹林,即使沒能甩掉追逐的惡人,卻也沒被追上。
𝓑沒有回頭,大喘著氣死命逃離,腦中不合時宜想起以往安穩的院間生活,當年他只覺得無聊生悶,卻未曾想過那是岌岌可危的局勢下,有人拚命為他留下殘存一片的安寧。
掛在腰側的荷包隨著大步邁開的步伐,不時撞擊著髂骨,𝓑被撞得有些痛,但此刻無暇分神,他在心裡反覆叨唸著再撐一下就好、應該就在前方了,努力拔起沉重的雙腿前進。他是照著圖紙上的路線跑的,如果那人騙了他,大不了就在地府重逢吧。
因長年養尊處優,𝓑的體力並不怎麼樣。長時間在林間的追逐幾乎要耗掉他半條命;幸而他的骨子裡的執拗撐住他虛浮的身體,恍惚間回神,𝓑已經能聞到那股濕潤的氣味。
——到了。
這個認知如同閃電劈進骨髓,他使勁擠出殘存的體力向前,當那片靛藍的湖完整映入瞳眸,他的唇瓣張合,本能般流利詠誦出那刻畫在記憶深處的古老語言,距離湖邊只剩幾步路時,滿是草屑的手指顫抖夾出荷包裡半片玉佩,朝著湖的方向歪斜射去。
「噗通。」玉佩入水。
做完這一切,𝓑本就透支的體力瞬間歸零,他還踉蹌著接近湖邊,下一刻卻被數雙大手用力摁在地面,吃了滿口土沙。
「好啊,總算逮到了,看你小子還往哪裡跑!」
𝓑的面部被按在土裡,斜眼瞪向制住他的人,那個大漢放聲笑著拔出背後的大砍刀,正要朝他揮來,可他的身形忽而僵直,腦袋與脖頸連接處先是錯位,隨後失去支撐的,凝固在大笑表情的頭顱朝左側滑落。
周圍放肆的笑聲戛然而止,轉為此起彼落的慘叫。
「大哥——」「是誰?為什麼要對我們動手?」「不,等等,拜託饒過——」
嘈雜之間,像是有塊冰不經意掉落地面,𝓑聽到一個硬質的男聲無情緒地吐出「吵」字,之後他身上的壓力瞬間消失,數聲或輕或重的「砰」聲過後,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𝓑心中一喜,連忙抬頭,卻有手伸了過來,直接拎起他的後領,把他撕離地面。四目相交的瞬間,𝓑看到一雙凌厲有神的褐金色豎瞳。
金眼睛的男人很快地將他上下審視一遍,毫不掩飾眼中的嫌棄。
「那個,我……」
𝓑急著要介紹自己的身分,卻見對方微蹙眉,揚起手,𝓑只感覺身下好像有陣風托著他,不由分說把他送進了湖水裡。
「先把自己弄乾淨,我們再談。」
𝓑掙扎著從水中坐起,就見男人雙手抱胸,側過身去,並沒有看他。
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這麼對待,𝓑的臉不禁扭曲一瞬。可感覺到對方的說一不二,他還是不情願地扯下滿是劃痕和草葉泥土的潮溼衣物,隨手扔上岸,仔細洗掉身上的髒污。邊躲邊藏也有段日子,先前是條件不允許,這下放下心來,連指甲縫都照顧妥當後,他解開辮子,生疏地寫著自己及臀長度的頭髮。他身上當然不會攜帶皂角之類的物品,說是清洗,不過是用水沖掉塵土,和一些破碎的枯葉細屑。
等𝓑勉強把自己整理乾淨,一條布巾疊著嶄新的衣物,整整齊齊擺在他準備上岸的地方。
一會兒後,身後掛著重新紮好的溼辮子,𝓑站到男人的面前。
「既然能給我變套衣服,難道不能直接把我變乾淨嗎?」𝓑向男人小聲抱怨,語氣又黏又軟,與其說是指責,聽起來更像撒嬌。他不喜歡自己重新綁過的辮子,但這已經是自己目前能做到最好的樣子了。對方為他準備合身的新衣物,卻不願意為他省去折騰自己的時間。
「你的手腳是被人打斷了?」男人並不在乎他的抱怨,如此反問道。
𝓑悻悻然閉嘴。
男人也不在意,只是又把他打量一遍,手指在空中輕點,𝓑的辮子啪地散開,被無形的手重新編得好看了,才把流蘇掛回去。那股無形的力量收回前,還順手理了理他的衣物。
這對男人來說似乎只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他並沒有向𝓑邀功,只是說:「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召喚我……還是年紀這麼小的術士。」
𝓑滿是期待地抬頭看他,下垂的眼形使得他看上去像在算計什麼,但或許術士給人的感覺都是這樣的,男人並沒有做任何反應。
𝓑便主動開口:「我叫𝓑,可以詢問您的名諱嗎?」
「𝓐。」𝓐回答完又說,「稱呼隨意。」
召喚的術式至此終於徹底完成,𝓑可以感受到自己與眼前的男人建立起微弱的聯繫。很微弱,卻很堅韌,至少,只要𝓐願意維持這份契約,這世間幾乎不存在能斬斷聯繫的外力。會如此微弱,是𝓑過於弱小,如果說𝓐是一座巨大的山脈,他便是地上仰望山的旅人。
尚未記事以前,𝓑的師傅就傳給他那首古老的詩歌。詩歌的文字晦澀難懂,不屬於𝓑後來認識的任何一種語言,連教他的師傅也懂得不多。那些文字沒有形狀,只靠記憶承載著模仿的聲紋,才能流傳到𝓑這裡。事後𝓑常常在想,若非在記事前便將詩歌沁入根骨,等到學會人類的語言,或許就失去學習它的能力。
說實話,𝓑的任務應該是將其連同信物傳承下去,而非像這樣將𝓐呼喚出來,但……
此時𝓐將頭轉向北方,他的眼神似乎穿過千山萬水,落到某個點。
「土地衰退久了,紫氣居然也衰弱到這種程度。誰在上頭?」
𝓑直勾勾望著𝓐,在他終於不再眺望遠方後,轉頭看到的便是小術士深沉的黑眼睛,幽暗陰冷。
「如今天下無王。」𝓑的聲音宛如淬了毒,差點把牙齒咬得咿呀作響。
接著他又說:「只有賊。」
𝓐並沒有往下追問。他看了𝓑一眼,彷彿話題不是他挑起的,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句:「走吧。」
𝓑並不曉得𝓐要帶自己去哪。但在他的認知裡,他們彼此已經綁在一起,𝓐是他唯一僅有的,他說什麼也不會再放手。
然而他的心臟似乎還浸泡在怨恨的黑水裡,黏稠的不適感糾纏著他全身,將他的手腳軀體全往地底深處扯,霎時間居然一動也不能動。
可𝓐好像要走了。
「你不准走,你是我的——」
想都沒想,𝓑急促開口阻攔,聲音尖銳,又像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的悲鳴。
𝓐並沒有動,他看𝓑的眼神多了分審視。隨後,他解開自己腰側其中一塊玉佩,拉著𝓑的手放在上頭。玉是和田玉,比𝓑的手涼,卻有一種溫潤熟悉的感覺。𝓑遲鈍低下頭,赫然發現這正是稍早前,自己奮力擲進湖中的半塊。
上頭的圖樣𝓑很是熟悉,閉眼都能清楚描繪出模樣,是一隻飛向遠空的大鵬。意識到這點,他反射性瞅往𝓐腰際,那裡果然掛著另一塊玉,看邊緣形狀,似乎能和自己手中的玉相合,只是圖案那面被主人方才解玉動作翻了面,𝓑看不出上頭的圖樣,只能看出兩塊玉的質色明顯不同,另半塊是綠翡。
不曉得是思緒發散,又或者是手中暖玉的作用,糾纏他的黑水緩慢退去,𝓑終於能掌握身體的所有權,他朝𝓐踏出一步。僅是這麼微不足道的一步,周遭的湖、草地以及樹林忽地高速後退,景色變幻萬千,兩人好像走在時空的狹縫中,不知來處與去向。
「這是去哪?」他反射性問。
「游海。」「啟程。」
𝓐回答他的聲音像是從深海中上浮,無數泡沫交疊著回響。𝓑甚至看到海水倒灌進他們所處狹縫,視野中一片黛藍,只有微光從上空垂下暖黃輕紗,透過這些光,𝓑能看到海中有個巨大的魚影朝他們游來,又在撞上他們之前,急轉直上,衝向朦朧的光圈。
於是他又聽𝓐說:「飛天。」「遨遊。」
他們彷彿跟著那隻大魚,以極快的速度向上,用力衝破水面。
遼闊的藍天壯大地在他們眼前鋪開,大魚的鰭扭動著變成羽翅,魚身化為鵬鳥消失在天際。
那一瞬,𝓑覺得自己似乎哪裡都去得了。他的精神似乎也跟著穿梭在這趟旅程中洗刷過一遍,回過神來,他與𝓐還站在湖邊,自己仍維持剛剛踏出一步的模樣。
他發出不成聲的嗚咽,攥緊手裡的玉佩,有股暖流透過掌心流進身體的深處。
好半晌,等𝓑情緒緩過來,𝓐從他虛握的手心拿起玉佩,幫他繫上腰際,與𝓐自己留著那半塊相互映對。
「該走了?」𝓑的聲音還殘留一些顫動。
「嗯,」𝓐的回應帶著若有似無的輕盈,「𝓑。」
聽到這聲喚,𝓑的眼睛無來由地蒙上淺淺的水霧。
本台主題1: 人與非人的相遇 + 蛋主 CP(上古大妖與術士)
標註: DZ
補充
(以下為回覆蛋主的內容)
𝓑的身分是小皇子,當朝被推翻後被私下追殺,因為這個世界觀設置了術士相關的人士在改朝換代時會破例不被清算,例如𝓑的師傅(■■■)也是前前朝的人,在這次更替的過程為了保𝓑已經先走一步。
𝓐的設置是鯤鵬
本來文中就打算不明說,不過末尾段自海中大魚變為空中鵬鳥算是身分暗示。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互為半身的寒玉和暖玉各自刻了鯤(綠翡)與鵬(和田玉)。很久很久以前因為結緣的關係,他將其中半塊給了皇室,經過歷代傳承到了𝓑手上。
沒有進一步設定契約後的主線,兩人遊山玩水心結淡去或是復仇後再離開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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