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rt.36】忐忑-07

》又一部學長當主角的年更作品（

7.潛伏於其下的

後藤晉平還來不及做出反應，雲雀已經一個跨步走進電梯，同時按下二樓，以及關門的按鈕。

這讓後藤有一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太沒存在感，雲雀恭彌才會沒看到自己；但這想法又很荒謬，隨著電梯沉默下降，他轉而又想：或許雲雀有一件很急的事要辦，甚至沒有禮讓自己下電梯的時間。

只能苦中作樂暗道：就當是多搭一趟來回電梯了。

電梯很快便降到九樓，門一開，雲雀恭彌大步邁了出去，站在電梯口。後藤一愣，遲疑地去關電梯門，卻聽外頭傳來一聲「跟上」。

後藤晉平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雖然現場只有自己和門外那位兩個人，但這幾次倉促相處的印象，他不覺得對方是在和他說話，下意識手指一按，電梯門就在兩人的對視間緩緩關上。

門外的雲雀恭彌臉色明顯一沉。

電梯門尚未關實，就卡頓一下，優優然重新打開。後藤強作鎮定，僵在原地，又聽面前那人說：「出來。」

可以的話，後藤晉平並不是很想和眼前的男人有太多交流，但若是不可避免，他亦同樣不願和對方鬧得不愉快，便乖乖跟在雲雀後頭。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路上雲雀這麼說。他的語氣聽上去意興闌珊，給人的感覺十分疏離。至少，此時的後藤晉平覺得兩人之間距離的鴻溝，並非時間長了就能改變。

所以，他也幾次想過，為什麼會是這個男人，讓他看到那樣的未來。私下想了很多，但延伸到最初的會面，就想不明白……那時候，明明是由他自己做出了選擇。

他隨著雲雀走進其中一間會議室，看著對方開啟投影，輸入資料，解鎖一些加密文件，隨即，茅山愛的檔案，連同她的照片一齊出現在投影幕上。他後藤有些訝異，他並沒有想過，還會在長田歲以外的人口中聽見這個名字。在山本武口中輕鬆無危險的接人任務，最後倉促收尾，後續他所見，彭哥列的後續處理，他們對於茅山愛的死亡的態度，給人感覺很……漠不關心。好像這個人既然死了，那無法保護，也就沒有繼續談論的價值。

相較之下，長田歲是真的為茅山愛而悲傷，也很努力替她考慮身後事的處理。只是，他能和後藤晉平說的還是有限，畢竟之於後藤晉平，茅山愛只是個旁人。

後藤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渡口夜前兩天替他設置了能夠語音朗讀的功能，讓記事本能代替他說話。雲雀和他坐的位置有一段距離，讓對方看手機螢幕不太方便。

「她會死，有其他原因嗎？」

所以彭哥列才會是那樣的態度？

雲雀看了眼他的手機，又看向他，說：「當然，山本武和髑髏都在，輕易想弄死彭哥列眼下的人，幾乎不可能。殺死她的獵人，已經被扣下來，過幾天還會拿到更多的情報。」

後藤手指僵硬，有些猶疑要不要再繼續問。

其實他一直覺得，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像是尚未播放完畢，戛然而止的樂曲。那時髑髏對任務失敗的定論也很倉促，好像本來就會失敗一樣。可是，如果提早知道會失敗，難道沒辦法救救那個女孩子嗎？為什麼，就眼睜睜看她失去生命了呢？

「你以為是我們袖手旁觀？」

後藤慌張抬頭，雲雀讀心般回應了他尚未出口的指責。他想說不是，卻也沒有任何能反駁的能力。

「從一開始就遲了一步。那個 Heart，本來就已經被標記了。」雲雀繼續說，「身上有著刻印的人，早就一腳踩進鬼門關。說是亡羊補牢也好，事已至此，能做的只有把背後藏著的骯髒耗子抓出來。回程都是請君入甕，只是沒讓你們參與。」

後藤晉平看著雲雀。對方臉上還是接近冷漠的雲淡風輕，看不出說出這些話的情緒。

如果事實是這樣的，再問下去就沒意思了。不過，在知道真相前，後藤晉平已充分感受到彭哥列態度上的冷漠，多一點利用與盤算似乎也不算什麼。

「刻印是什麼？」他選擇開一個新話題。

「刻印有很多種，有好有壞。它也可以說是單方面的契約，對於被刻印的對象會有一定程度的限制。」雲雀又開了一張照片，上面是個花紋繁複的圖騰。

「這是心狩常用的即死咒，也是這次茅山愛身上的東西。效果強大，但達成刻印條件的時間長、步驟多，知道就能防範，只有外行人會坐以待斃。」雲雀說。

「她身上並沒有」後藤打字到一半，就停下來了。他自然無法確認，被衣物包裹的地方是不是藏著這樣的刻印，或許位置在視線盲區，所以連本人都無法察覺。

雲雀恭彌並沒有放過他的遲疑。

「沒看到，還是沒去看？」他這麼說。他的尾音上揚，但怎麼聽都不像問句。

雲雀接著補充：「刻印可能在任何地方。他人看不到，甚至連本人看不到的地方。」

「那……要怎麼發現？」後藤問。

「直接查看。」

後藤晉平疑惑回視。

「剝光檢查。」雲雀補充。

聽到這麼赤裸的回答，後藤晉平瞪大了眼睛，手一抖，手機便脫手而出，摔到桌上。雲雀恭彌睨著他，輕哂。

「真外行。」他說著哼笑，「一般是用術式檢查，畢竟也有隱藏刻印的術式。肉眼看不到的情況很多，檢查自然不可能用人眼驗證，有一定規模的組織，都會有專門的儀器，或一些簡易的對應方法。」

後藤聞言一愣，才會意過來，對方是在開玩笑，自己還全信了……他下意識以為，雲雀恭彌不喜與人溝通、說話多半精簡的性格，大概率等於對方只說必要的訊息，說的話都是真的。

「你很容易相信人。」雲雀說，「以被保護者的身分而言，非常危險。」

後藤無語。開玩笑完又檢討受害者，這樣對嗎？

可反應過來，也不知道是該無地自容，還是該重新檢討自己對雲雀這過分高的信任。他或許本就不該完全聽信對方的話。

停下一來一往的對話，後藤後知後覺，發現聽完雲雀這些話，雖然心情還是有些沉，但比起剛從醫院回來那會，好上一些。

「……如果，就像你說的那樣，沒辦法救茅山，有必要將她帶到火車站嗎？」

即使是現在，後藤依然能輕易回想起燃燒整片視野的白光，摧枯拉朽的劇烈轟鳴。為什麼要在彷彿塵埃落定的時間段，才讓這一切發生呢。甚至讓人覺得：如果不帶茅山愛踏上回程，她是不是還能坐在咖啡廳，安穩地多寫幾天書。

「阿歲跟我說過……茅山雖在外頭，卻也在你們的掌握下。」

可她依舊被刻上等於宣判死亡的烙印。

雲雀好整以暇地點頭，卻沒有直接回應，他只是說：「所以你才應該在這裡，難道不是嗎？」

一定的自由，同時也象徵一定的風險。

也不等後藤回應，雲雀又繼續說：「這次是兩敗俱傷。能夠敘述愛的 Heart 沒多久又會在世界某個角落降生，他的能力無足輕重，不過分嶄露頭角，或許都不會被發現；但你身上的『預見』與此不同。如果你願意，你身上的力量可以招致世界末日。」他關掉茅山愛相關的資料，另外開了一份報表，「你或許很不幸，卻也是幸運的。能力在你身上相當安定，甚至比交給他人更加妥當。」

後藤下意識讀了幾行報表的內容，意外發現那是一份體能鍛鍊的時程規劃。粗略一看，為期至少三個月起跳。

由於還看到前幾日的晚間條目寫著「跑室內訓練場外圍五十圈」的基礎條目，這顯然不會是雲雀恭彌自己的訓練規劃。

「這是替你做的訓練規劃，你該感謝草壁，他參考你的資料，將大部分中強度的訓練內容都從初期拔除，第一週比我原先規劃減去至少一半的訓練量。」

後藤盯著投影幕一會，才眼神複雜地看向雲雀。不曉得為什麼，明明前一個話題的超現實要素諸多，甚至還有許多危險的內容；但此刻的他，覺得為自己量身打造的體能訓練，才是本日談話中最魔幻的部分。

……為什麼會有這麼不合理的展開？

即使說已經砍半，時程表上每日訓練量仍然遠超「強身健體」的程度，像自己這樣深居淺出的普通人有什麼訓練的必要性嗎？

「根據實際情況，會不定時斟酌提高強度。三個月後，再進入中級訓練。」

後藤的臉馬上垮了。他的手指在螢幕鍵盤上猶疑了好一會，但終究沒膽說一個不字──哪怕並不是他本人說的也一樣。

「沒問題的話明天開始。早上六點、晚上八點都在十八樓電梯口集合。早餐、晚餐提早用餐完，餐後至少空半小時。第一個月我會親自監督，第二個月後草壁和渡口他們會安排人員暫時取代我的工作。三個月後進行考核，你最好一次通過。」

後藤晉平張了張嘴，最後老實閉上了。雖然很不願意接受安排，但寄人籬下，他也不敢有意見。

「很好。」感受到他的順從，雲雀滿意點頭，「今天就到這裡。」

乖乖跟在雲雀後頭來到電梯口，後藤的肚子卻叫了起來，想起自己在醫院草草解決的晚餐，他鼓起勇氣，打字道：「雲雀先生先上去吧，我打算下去吃點東西。」

雲雀自然也聽見某人肚子的抗議，他頭也沒回：「你應該知道，房間裡有點餐系統，廚房是自動化的，沒有歇業時間，會有人幫你做好送上來。」

後藤沒預料到對方會關心這種小事，見電梯還沒下來，猶豫了一會，才又打：「我之前帶了些菜過來。」

下山時，因為草壁的建議，後藤帶了不少長得比較好的蔬果。即使彭哥列廚房的冷藏技術比後藤山上那台舊冰箱好上許多，但蔬果離土，還是不能放太久的。後藤以前在山上自己做飯慣了，後來知道廚房是可以借的，這陣子偶爾也會錯開其他人用餐時間，自己親自炒幾道菜。後藤以前的生活不過食衣住三項，能在全新的環境自己滿足吃食的需求，在他而言，是比用餐方便更好的事。

後藤有些忐忑。這只是一點強迫適應新環境的小心思，做之前，也問過渡口會不會麻煩，得到沒問題的答覆，才敢這麼做的。被雲雀問起，後藤一瞬間也想過，要不今天乾脆今天就乖乖上樓點餐。

「嗯。」

後藤抬頭偷覷雲雀的側臉，有些懷疑自己聽見的單音是不是錯覺，還在揣測身旁人什麼意思，電梯正好到了，雲雀率先跨進電梯，後藤心想對方應該不反對，便心安理得站在電梯外，等雲雀先上樓，他再去廚房。

這裡的電梯自然不止一座，不過扔下雲雀自己下樓後藤還是不敢的。他只是又看了眼兩側待機中的數台電梯，心想自己稍早前怎麼會以為雲雀攔自己電梯是因為趕時間。

「後藤晉平。」

雲雀的聲音響起時，後藤終於回神，看向前方。雲雀正抬手按住開門鈕，面無表情地對著他說：「一起下去。」

站在廚房流理台前切著高麗菜時，後藤晉平還在懷疑人生。對於雲雀恭彌積極參與自己的宵夜，後藤一度擔心起自己身上是不是不知何時也被留下足以讓自己成為人肉爆彈的刻印，才會讓這個明顯對自己興趣不大的男人這般跟前跟後。可若真如此，自己照理來說不應該在廚房切菜，早就該被彭哥列的工作人員押去處理身上的麻煩，或者找個安全的空地爆破，而不是讓一位幹部下來盯著自己的行程。

切好菜，他看了眼在旁邊幫忙打下手的機器人，換了個想法：或許雲雀恭彌看出後藤對地獄訓練的不情願，為了提防他在自己最後的晚餐下毒，才會親自過來監督。

後藤失笑，自覺自己天馬行空。

把切好的高麗菜加水蓋鍋悶煮，投入處理其他食材的後藤三心二用，總算把雲雀恭彌的事拋到腦後。

雖說陪著病人吃的不多，但到底是過了晚餐才驅車回來，又被雲雀壓著補習，這會兒已經很晚了，還沒用餐的人員大多也會像雲雀方才說的，點餐讓廚房送上去；這時候餐廳裡除了雲雀和後藤以外，就只剩清理環境衛生的人工智能。

後藤端著兩盤清炒出來時，就見雲雀隻身坐在床邊的雙人座，雙手閒置大腿上，漫不經心望著落地窗外的黑夜。為了離其他人遠一點，靠窗那排也是後藤中意的位置，他也曾坐在和雲雀恭彌此時相仿的位置，一邊用餐，一邊看往窗外那無邊無際的黑。這棟建築物坐落在市郊，卻無法逃離都市的光害，肉眼是無法隔著窗戶看見星星的。

這裡的夜空不比山上，過多陌生人也讓人不自在，偶爾後藤往外望，會懷念以前山上單純的生活。

猶豫了一秒，後藤還是端著餐盤，坐到雲雀對面。廚房裡無所事事的機器人讓後藤知道雲雀並沒有另外點餐，他並不確定這是不是雲雀打算和自己一起吃的意思，出來時就多拿了一幅餐具，輕輕放在雲雀面前。

入座後，他打道：「隨手炒的菜，合口味可以多吃點。」

儘管今晚雲雀恭彌表現友善（相較於威脅要打壞他家的門那時候而言），後藤晉平面對他時還是有幾分拘謹。表達自己的意思後，後藤也沒先動筷子，而是緊張地看著雲雀。

幸好雲雀的友善並不是錯覺，他夾了一些菜到後藤準備的空盤子上，動作非常優雅地把菜放進嘴裡。

後藤以前就沒看過這樣吃飯的人。但他也沒多管，肚子餓了並不是假話，兩人也沒打算在吃飯時聊天，沒人打擾，後藤很快就掃掉半盤菜，嘴巴一直塞得鼓鼓的，壓根沒有察覺雲雀是何時放下筷子。

大約把肚子填了八分飽，後藤才慢下進食的速度。才發現雲雀坐在對面看他。

後藤眨了眨眼，對視不到一秒，便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雲雀恭彌那雙鳳眼在九成都是日本人的彭哥列依然獨樹一幟，讓人想到曾在書上看到的古畫。只是後藤曾經看的小說主題多半攙雜情愛，配圖自是眉目傳情，像雲雀這樣滿眼涼薄的基本沒有。

雖是這麼說，這或許只是對方初見時諸多不客氣所造成的偏見罷了。至少今晚的對話中，大部分時間，雲雀都很配合地解答他的疑問。態度是有些不客氣，可在後藤晉平這樣寄人籬下，被養護著一條命，卻又不事生產的人看來，過分客氣反而會讓他無所適從。

再加上，對方又是……總之，兩人相處時能這樣保持一定距離，後藤晉平自己也比較安心。

他咬著筷子在心裡嘆了口氣。

要是對方關於明天以後的計畫也都是假的，那該有多好。

可對方甚至坐在自己對面一起吃宵夜了，若只是開玩笑，大可不必做到這個地步。後藤心事重重地又往嘴裡塞口菜，越想越吃不出滋味。

還在發愁，對面那人忽地開口：「先走了。吃完之後去訓練場走一走，別直接回房間。這麼晚了，積食對身體不好。」

等雲雀起身，後藤才後知後覺注意到，雖然對方沒有拒絕自己的邀請，卻也只動了幾筷子，吃的並不多。他下意識點開放在桌邊的手機，顯示時間已經超過九點。

後藤不禁轉頭去看頭也不回離席的雲雀，表情一言難盡。他實在很難將「養生」和眼前這個人連在一起。

閃閃：why 逼我這廢物鍛鍊 TAT
雲雀：（看某人小腹）

時隔多年又想喊：恭喜學長不用再跑操場 XDDD
不小心從月更變成半年更有點傷心，看了一下 07 小部分是去年八月寫的，08 片段是十月寫的，十一月也寫了一些超未來，當時真沒想到 07 會卡到現在
不過至少順利填一章起來了，身為一人樂作品唯一讀者感到開心
想到這，最近 blogger 無預警拔掉反應功能，真是讓人桑心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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