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聲紀念】實體書番外集
〉---
〉收錄〈一九九一年的綿羊〉〈台灣天師界現況〉〈北極熊與兔子〉〈夜半驚魂〉〈門檻〉〈花〉〈等你的人在霧的彼端〉〈西組雜談〉〈格陵蘭戰線片段〉
cast. 利亞姆
一九九一年,世界上第一個哨兵在加拿大出生時,手裡抱著一隻像水母一樣的綿羊。當時綿羊的模樣已經相當接近真實的綿羊,只是牠是那樣小,就像是家長會買給孩子的洋娃娃;而牠又那樣藍,彷彿流動著深海的微光。這本該是個令人驚懼而懷疑的存在,但當孩子的母親看到嬰兒車裡的嬰兒動了動眉毛,一頭埋進軟綿綿的羊毛中,心裡升起一股柔軟的感動。
七年後,被眾多眼睛注視的男孩──利亞姆上了小學,一起長大的還有那團像是棉花球一樣的白綿羊。白綿羊的毛就像實際的羊毛一樣蓬鬆而厚實,綿羊的角像是兩個巨大的鸚鵡螺,巨大且堅硬,用手指輕敲那對角時,會發出「空、空」,中空而清脆的聲音。當然,白綿羊的角並不是為了成為敲擊樂器而存在的。綿羊的角是小哨兵最堅實的武力,當白綿羊雄赳赳、氣昂昂在地上站定,只要數公尺的助跑,就可以輕易用那對角撞飛研究小組放在空地中央的大型貨車。
「以綿羊來說,牠確實很努力了。」研究人員審視一會,在紙上記錄。比起其他新生的哨兵,精神嚮導是綿羊在哨兵體系裡,並不怎麼適合戰鬥。這也是為什麼利亞姆身為第一位哨兵,卻始終沒參與過任何戰鬥訓練的關係。利亞姆時常覺得,自己就像玻璃缸中的彩色金魚,只需要負責存在於那裡,並且游來游去就可以。
實驗結束後,利亞姆抱著白綿羊慢慢踱步回自己的房間。
「咩咩咩。」白綿羊蹭了蹭利亞姆的手臂。
他拍了拍自己的綿羊,小聲安慰:「沒事的,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綿羊。」
白綿羊歪歪頭,用其他人都聽不懂的羊語小小聲說了一個只有羊知道的笑話,利亞姆側耳傾聽,吃吃笑了,也說了個只有今年剛入學的小學生才知道的故事。
「我們學校二樓轉角的廁所,最裏側的隔間,有個叫佐伊的學長……」
世界上第一個哨兵是林業。
〈台灣天師界現況〉
台灣天師的職業盛行的時間約莫要追溯到二十世紀末。
至二十一世紀初,招搖撞騙的假天師團體氾濫成災,大約是路上招牌砸下來,十之八九能砸到騙子的程度。政府官方和民間合作的天師體系趨於成熟,還得等到台灣第一批本土嚮導成年,約莫在二零一五前後,並在二零二三正式成立政府核可的台灣天師互助協會。協會的天師分為最低D級至最高S級,參照嚮導本人的等級。由於哨兵天生精神力總量低於嚮導;能擁有驅靈能力的哨兵更是少之又少,天師協會的成員組成九成九皆為嚮導。(林業並沒有考任何相關證照)
成為天師後的主要工作為「安撫民眾」以及「驅靈」,協會成員最常從事的工作前幾名為:廟婆、偵探、警察,以及網紅──平時專門在七月上相關節目分析靈異事件的評論家等等。
由於所謂的「鬼魂」、「靈體」其實只是種磁場的留像,除了給予目擊者精神上衝擊以外,並不會造成任何實質傷害,只要不涉及詐欺,政府基本不干涉持有天師執照的嚮導職業選擇。花旭虹的國中學姊羅詩穎便是剛上高中便投入職場,成為專門替公婆叔嬸驅靈保平安的廟婆。
此外,根據台灣傳奇研究指出:民間在哨嚮出現前,本來就已經有天師這個行業。
這些天師地位崇高,通常以家族為單位,避世隱密,需要有人牽線才能見到,是群充滿神秘色彩的人。
他們對付的究竟是我們目前認知中的「磁場留像」,又或者是難以用科學解釋的其他東西,雖然研究傳說的學者也在報告中提出許多可能性,比方說:只存在於古代文獻中的幻想神話生物;對生前留有執念、保留意識的厲鬼,又或者擁有超乎常人能力的特異功能者,都有可能在這些天師的工作範圍內。
可真相究竟為何,在天師家族幾乎隱居不再出世的現代,都無法更進一步確認了。
〈北極熊與兔子〉
cast. 林世平 / 郭書瑋
林世平有著一隻很難放出來遛達的精神嚮導。
那是一隻名叫「雪地坦克」的北極熊,別說樣子,甚至連名字都少有人知。除了因為北極熊並不太適合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地在街上行走,另外也因為林世平是個相當正常的哨兵──精神力不夠廣、續航力也不夠強,小時候每次把才和自己一般高的幼崽北極熊放出來,不出半小時,林世平就會迅速躺平,北極熊也被迫遣返回精神圖景。
直到林世平上國中,在暑假認識了附近早餐店裡深居淺出的小兒子郭書瑋,才終於有了改變。
郭書瑋是個嚮導,精神嚮導是隻迷你兔。當林世平第一次見到那隻兔子,正是擬裝成一般寵物兔的精神嚮導在早餐店裡隨意放風的時候。郭書瑋的嚮導評等並不高,即使如此,郭書瑋輕而易舉展開的精神領域大小,依然遠超過林世平的想像。
「哨兵葛格,你的精神嚮導是什麼?」
「……北極熊。」
聞言,小嚮導興奮到看起來像隨時會中風,並且充分表達了自己對於北極熊的喜愛。
「不然下次有機會讓你看看好了。」
「真的?」
說真的就是真的,不論是中二時期前後,還是後來成長為成熟男人的林世平,守護約定就像守護世界和平,暑假還沒過到一半,他和郭書瑋已經是能自然而然進出對方家門的死黨關係。
國中時期的雪地坦克已經比林世平的房間還要高,在郭書瑋的領域中放出來時,坐成某可樂廣告裡北極熊大佬的坐姿,一臉滿意地迎接小學生充滿愛意的撲抱。
不管什麼樣的個性與喜好,基本就沒有可以抵抗毛絨絨的小孩。
北極熊的懷抱足夠寬廣,足以讓郭書瑋在毛絨中盡情翻滾。
「喜歡嗎?」
「超愛!」
郭書瑋的眼睛放光,連聲音都在閃亮。
林世平也跟著哈哈大笑。
於是,北極熊與兔子的故事就從這裡慢慢展開,他們手拉手走,永遠不停下來。
〈夜半驚魂〉
cast. 曾詩雅 / 粘楷欣
「司機,你是不是走錯路了?我怎麼看這方向是往郊外開?」曾詩雅輕撫著趴在自己膝蓋熟睡的女兒頭頂,望著窗外問道。哨兵優越的視力讓她即便在深夜,也能清晰見到窗外飛馳而逝的街景。
雖說是從偏市郊的點叫了計程車回飯店,現在也不方便察看手機,但曾詩雅還是透過幾個路牌,確認計程車此時行駛的方向,與她們預定下榻的飯店背道而馳。
司機是個滿口黃牙的中年男子,目測約莫四五十。這會已經很晚,曾詩雅招車時也沒特別留意司機是怎樣的人,現在在後照鏡裡對上眼,才發現對方的眼神油膩,明目張膽地在眼底寫著自己的不懷好意。他操著一口不標準的台灣國語:「小姐,妳想太多了啦,我哪有走錯,明明就是這條。年紀輕輕,想用繞路扣錢這個真的很不可取啦。我們做人還是要講誠信……」
曾詩雅對後照鏡裡的男人露出個堪稱完美的笑容。她俯身向前,一手蓋著女兒的耳朵,另一手按上司機的肩膀。
「我剛剛或許沒說清楚。我再說一次,限你半小時內把我和女兒送回飯店,畢竟我想……你也不願意大半夜的,為了肩膀粉碎性骨折而進急診室吧──嗯?」
「啊啊啊──」肩膀的劇烈疼痛讓司機大聲哀號,「歹、歹勢歹勢啦,小的我有眼不識泰山,是我不知好歹,我發誓我以後會好好做人,現在立刻就送小姐妳們回去!饒、饒了我吧!」
曾詩雅但笑不語。她警告似地又按了按司機的肩膀,才把手收回去。
「噓──你先開車,別跟我說些有的沒的,我女兒還在睡覺呢。」曾詩雅輕聲細語說完,本還想求情的司機立刻閉嘴。
在下個路口一個迴轉,半夜的街道上,只有一台沉默的計程車,以快又不失謹慎的車速,朝著某知名觀光飯店直線前進。粘囡囡在睡夢中嚅嚅嘴,全身被母親的費洛蒙籠罩,安穩沉睡。
對計程車司機而言,這是人生中最漫長的二十分鐘。
等他看到路的盡頭出現大飯店的影子,他汗溼的手輕輕一顫,總算放下一半的心。
卻冷不防聽後座傳來一句:「路邊停車。」
司機差點沒把油門當剎車踩下去。他戰戰兢兢地依指示行動,卻見後座的女人將女兒輕輕挪到座椅上,隨後隻身下車,走過來輕輕敲了駕駛座的車窗。司機全身被巨大的恐慌籠罩,對於活命的本能讓他完全不敢趁機發動車,只能吞了吞口水,虛脫地從車門裡滑了出來。
「暗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這是世界最公平的地方。」這位曾經引起中年司機性方面幻想的年輕少女露出死神的微笑,伸手扣住司機的手腕,語氣輕快補充,「你儘管放心,我不會在你身上留下傷痕。」隨後她便牽著幾乎虛脫的司機,往路口監視器拍不到的死角走。
「你就當這是場深夜噩夢吧!」女哨兵動手前,用甜美的聲音這麼宣告。
〈門檻〉
cast. 林世平 / 郭書瑋 + α
「說起來,明明世平你這麼強,為什麼人卻在B組啊?A組的門檻真的有這麼高喔?」
林世平咬著筷子一愣,「哈?沒有啊,我是自己選在B組的,比起進軍隊打打殺殺,現在的工作有趣多了,書瑋你說是吧。」
郭書瑋鼓著腮幫子從碗裡抬起頭。他慢慢咀嚼嘴裡的食物,看了看斜對面認真解決晚餐的曾詩雅他們,又瞥了眼林世平,最後看向搭話的男哨兵。
他揮了揮筷子,慢吞吞地說:「要說我們達不到A組的門檻,這話也沒有不對啦……」
「什麼?很難嗎?我做得到嗎?」男哨兵眼睛一亮。
「只要你有決心,都做得到啊。」郭書瑋說,「我有認識的妹妹,就在她十五歲那年做到了。」
「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有希望。」
「嗯哼。」郭書瑋又把臉埋回碗裡。
「所以……條件是什麼?」
「四個字。」林世平代嚮導回答,「鰥寡孤獨。」
男哨兵頓時翻了白眼,臭著臉望向他倆:「呵,那我也回敬四個字──百年好合。」
〈花〉
cast. 花旭陽 + α
在花旭虹簽完林業交給她的文件後,相關的組織很快就開始行動。他們清洗了花旭虹家人的記憶,十分有效率地清空了她的房間,又鉅細靡遺地將房間布置成花家媽媽一直很想要的儲物室。
花旭虹的生活軌跡從花家清空,前後約莫只花了三天,她所熟知的家人、同學、朋友便全數忘記她的存在,人生的空白也被事先編寫好的記憶取代。
花爸爸多了一個「希望生個貼心的女兒」的夢想。其實兒子也很好,就是不怎麼愛撒嬌,讓花爸爸看見鄰居家老王的孫女兒坐在他臂膀撒嬌時默默升起羨慕的情緒。平時沉默慣了,他沒和妻子說過這事,偶爾卻會看著街道上的親子出神。「叭叭!」喇叭刺耳響起,花爸爸摸摸頭,重新邁出步伐。
花媽媽的拿手菜從不知誰愛吃的烤鴨變成兒子最愛的紅燒獅子頭。可她依舊會在年節期間做一道烤鴨,看著烤得黃澄澄的鴨皮,印象中模糊覺得好像有人大力稱讚,並纏著自己說想吃。大概年紀大記憶不好了,花媽媽把烤鴨端上餐桌,悄悄抹了把濕潤的眼角。
花旭陽表面沒什麼變化,內心卻有個不曾提起的小煩惱。
他一直覺得自己不是獨生子,因為他發現自己很會照顧女孩子,這讓他在本週末成功打動追求女孩的心,成為正式的男朋友。他當然很會照顧她的女朋友,包含(一如往常地)照顧著女朋友家裡開的飲料店。但他覺得自己照顧女孩子的才能不是為了追女孩,而是彷彿與生俱來。
所以花旭陽想:這說不定是記憶裡那模糊初戀的包。
其實他已經不太記得那個初戀的臉,只記得是以前鄰居家的姊姊,兩人小時候很常在一起玩,直到那位姊姊舉家移居國外,之後再也沒有聯繫。花旭陽認真思索,居然想不起自己喜歡鄰居姊姊什麼,可能只是因為對方時常陪自己玩,讓他覺得相處起來很快樂,就像真的有個手足。
花旭陽是獨生子,生活中沒有可以商量煩惱的對象(和朋友聊這個實在太遜了,或許再過一陣子他會考慮和女朋友說,現在暫時還要保持帥氣和可靠的模樣),只好求助匿名網站傾訴。
可他終於鼓起勇氣,真情實感地傾訴自己的困擾,傾盡自己所有的語彙力描述面對的困境,網友們的回應卻讓他極為失望。
回覆還非常統一:
──醒醒吧,你沒有妹妹。
〈等你的人在霧的彼端〉
cast. 羅詩穎 + α
說倫敦是霧都,實際上是有些歷史遺留問題的,過去人們對倫敦霧氣瀰漫、充滿神秘感的印象,近年已鮮少出現在倫敦街頭。比起霧,羅詩穎出發的時間不湊巧,正好碰上多雨的日子。
高緯的雨帶著點涼薄的氣息,隻身一人站在街頭,即使血管、肌膚無時無刻不交融著讓人疲懶的高熱,羅詩穎依舊有些心涼,彷彿被整個世界排擠。這感覺來得荒謬,可更令她困擾的是:異國的街道或許適合一場不經意的邂逅,卻也不是孤身走上街,就能遇到迷人的紳士上前搭訕。
羅詩穎對自己的相貌還算滿意,女性嚮導的身分也相當加分,然而現實生活不如小說,哨兵與嚮導間沒有命運的紅線相繫。
可羅詩穎依舊覺得:高人既然這麼指點,冥冥中自有注定。
在第二週某個吃完晚餐信步走回飯店的路上,一聲不知該用低沉還是高亢形容的成年男人慘叫聲劃破耳膜,那人身處羅詩穎的領域裡,羅詩穎一凝神用精神力探知,就發現對方是個體型魁武的男哨兵。思考數秒好奇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可能性,最終依舊抱持著「姻緣險中求」的決心,循聲而至,一眼就在陰暗的角落找到了那個間歇發出鬼哭狼嚎的哨兵。男哨兵面向牆角,抱頭縮成一團,只是他實在太大隻,都這麼努力了都沒降低半點自己的存在感。
同時間,羅詩穎當然也看到了圍在男哨兵身邊四五隻,一副要找他打牌的靈體們。羅詩穎頓時想起了今年四月面無表情帶著半打牌咖,臭臉來廟裡給自己包紅包的小哨兵學妹。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羅詩穎扶額,搖搖頭,決定還是善心大發,當一回救美的英雄。
她叫出暫時停工好一陣子的黃大仙,深吸口氣,忍受著伴隨能力使用而升高的體溫,三下二除五,俐落解決掉纏著男哨兵不放的靈體們。
「你還好吧?」完事後,羅詩穎上前拍拍男哨兵的肩膀。男哨兵可憐兮兮抬起頭,滿臉淚水鼻涕,看起來十分狼狽。可他那頭淡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玻璃珠一樣的眼睛非常好看,就算糊成一團,依舊沒給那張立體精美的五官扣多少分。
「妳是下凡拯救我的天使嗎﹖」男哨兵哽咽的聲音飽含期待。他說的句子並不難,羅詩穎聽懂了那句好聽的英國腔,遞給他一包衛生紙,搖搖頭,「我只是個路過的嚮導。」
「喔,難怪。」男哨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隨即滿臉崇拜地捉起她的手,「但還是謝謝妳,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嚮導。」羅詩穎聽著不禁失笑,以前有聽說哨兵多半精神力匱乏,所以分不太出來嚮導和普通人,這會又再一次得到驗證。
男哨兵抽了抽鼻子,從襯衫口袋掏出一塊白手帕,仔細把臉擦過一遍。沒有淚水掩飾,哨兵兩隻眼睛下的黑眼圈在白皙的肌膚上特別明顯。
羅詩穎伸手把狼狽的哨兵從地上拉起。她忽然有種自信,自己能治好哨兵的黑眼圈。
和花旭虹兩人站在一起可以開靈界賭場。
〈西組雜談〉
「聽聞西組帶頭的是個黑暗哨兵?」
「不是,但他的精神嚮導足以擔任嚮導的位置。」
「精神嚮導?這不可能,精神嚮導雖然名字帶著嚮導二字,實際上卻是哨兵精神的體現,他們雖是哨兵的夥伴,卻無法擔任疏導哨兵的崗位!」
「你不明白。他是特別的,只有林業他──史無前例,只有他一個人。」
「他精神嚮導的物種很稀有?」
「以精神嚮導來說……是的。那個人,以自身孕育出嚮導,甚至擁有實質的能力。」
「究竟是什麼樣的動物?哈,難道你要說,遠古絕跡的恐龍?」
「不,精神嚮導本身的物種,遍佈全球……足足有近九十億。」
「你是說──」
「哈哈……人類也只是其中一種動物,難道不是嗎?」
最想寫重生文,又因為個人原則,不能在原作線讓他吐便當的愛角。
〈格陵蘭戰線片段〉
cast. 花旭虹
花旭虹是作為哨兵出生的。
當前社會對她們這類人的觀感不好也不壞,有些人很感激,但也有許多聲音反彈。那些人堅持哨兵的存在會迫害所有人類,就跟某些團體堅持同性戀愛會毀滅現有每椿婚姻。
事實上,哨兵最早出現在四十餘年前,世界各國都有,與晚數年才出現的嚮導一起被稱為哨嚮,是打出生便異於常人的特異化人類。可他們雖與旁人不同、也曾經有零星個體造成社會亂象,可這個群體最廣為人知的一件事,卻是五年前阻止了世界末日的創舉。
那一年,在那廣闊的冰島上,一群從世界各處集結而來的人們,沒有怨言地站到人類最前線,犧牲無數,最終拯救了地球,從頭到尾僅僅耗時短暫一個月。
花旭虹當時也在那座島上。
她看著無數同伴死去,屍體被雪覆蓋,堆疊一層層,卻沒有人退縮,直到最後一刻。花旭虹暗戀的對象就是在戰場上走的。
花旭虹看到了最後,然後奇蹟似地活了下來。
或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但花旭虹活著,前半要歸功於她暗戀對象,後半則是她的房東。
就在她長日奔走,體力耗盡倒下,幾乎要在無止盡的冰雪中喪失感官,甚至連生存意識也流失殆盡時,她聽到一陣奇妙的跫音。
那人就像在平地裡行走,輕巧而不費力,將腳下鬆軟的雪土逐步踩實的聲響。
不似雪地裡該有的腳步聲重新喚醒花旭虹逐漸渙散的意識,支撐她等待來人的到來。
當花旭虹終於要照著那陣增強的腳步聲打節拍,在腦裡哼唱第十八遍唱膩了的流行歌時,她感覺到有人在她身側停下來。
「還活著嗎?」來人用的是這次作戰規範的通用語。
花旭虹微乎其微地動了動手指。
接著,她便整個人被翻到正面來。
花旭虹大吸大吐,深吸了口刺骨的冷意,清醒不少。她睜眼望向身旁的人,卻冷不防嚇了一跳。
那是一位抱著幼童的女性。黑髮黑眼,身形單薄,就像是鬼故事裡出沒的雪女。
花旭虹瞪大眼睛,內心驚疑不定,懷疑自己是死前迴光返照,才在這種時候見鬼。見鬼就算了,這裡離家至少十幾萬公里,居然還能見到本島的鬼遠渡重洋來嚇自己。一時間思緒萬千,她甚至還有些感慨,如果真要派人來接她,怎麼不叫上她心心念念的小隊長,畢竟那人肯定沒走遠,才剛剛離開。她鼻子一酸,眼睛被冰涼的眼淚刺激,一陣陣刺疼。如果還能和對方見面說幾句話,該有多好啊。
不小心觸動心上尚未癒合的傷口,還是被她視為女鬼的女人上前一步,朝她額頭用力一彈,花旭虹才總算回神。
「原來不是鬼啊。」她嘀咕。離她很近的女人笑了笑,用中文回問:「妳說誰是鬼?」
不是鬼,是活生生的同鄉。女人拍拍她凍壞的臉頰,在她臉上留下若有似無的溫度。
事後花旭虹反省,思考會如此跳脫全怪女人的造型。
那時可是零下幾十度的天氣,就連體質極佳的哨兵都穿著抗寒衝鋒衣,女人身上卻只有件雪白的風衣──薄得風一強就能全透過去那種。她抱在懷裡的小孩倒是用羽毛衣裹得嚴實,可那小娃兒愣是不言不語,一雙黑色大眼黑漆抹烏,從打照面那刻起就直勾勾盯著花旭虹看,都不知道有沒有眨眼,與抱著她那一臉冷淡,長髮飄飄的女性相形輝映,各自驗證為鬼片主角──負責嚇人的那方。
人在低溫的環境下思考會變得遲緩。若持續失溫,喪失生命也不是稀奇的事。再度思緒發散後,花旭虹更是身冷心也冷,像泥水裡奄奄一息的落花。
見她狀態不好發著抖,那女人終於不再觀望,彎腰輕鬆一拎就把花旭虹扛到背上,踩著雙平凡至極的白色球鞋,左手抱小孩,右肩扛花旭虹,輕鬆自若地在雪地裡快步行走。更離奇的是,花旭虹從她身上感受不到同類的氣息,力氣如此大,身體素質又好的人,居然只是普通人。
果然是雪女吧。
花旭虹想,鼻子一癢,狠狠打了個噴嚏。
等我把全篇寫完,會把這段獨立成一篇。
故事寫於7月初。
留言
張貼留言
▼ 留言時,您可以使用粗體<B>斜體<I>和連結<A>三種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