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HR 山村】夜航船

》25 girls' 一般向御題組



暈眩。

但大概只是想睡覺而已。她想,一邊揚眸去看夜晚的河道,聽著波瀾打上船身時的鈍鈍聲響,就像海潮一樣在夜裡沉穩地響起。

或許不應該是海潮,海潮的聲音太壯烈,不適合這個時刻的遠行者。萬籟俱寂,即使強烈地想去追尋什麼,也不該有如此激烈的背景迴音。然而,正是因為太安靜了,耳朵裡的聲音不自覺再拍打數次後逐漸增強,直到最後有個清晰的主旋律穿透木板來到她面前,告訴她:「妳要到遠方去。」


這才真的在這樣的夜晚中醒了過來。一時間還分不清楚夢境的漣漪和折射在棚頂的水光波紋究竟有哪裡不一樣。

她起身,蓋在身上的毯子順勢滑落。視線的極限是一片模糊的黑,唯一瞧得清楚的只有,棚外安靜的少年正拿著槳,將彼此滑向未知的前方。

打了個哈欠,她扯著毯子傾向划船的少年。將毯子蓋上。

「……你會感冒。」


溫柔地笑著,少年又把槳滑入浸滿星光的玄水。一個接著一個規率的動作,持續引領著船身帶著輕微的搖晃與空虛感,繼續前進。

「別擔心,只要一直前進著,身體便不會感到迷惘。」

然後這麼說著。


她知道的。他不會被夜晚的寒冷給迷惑;哪怕她自己確實仍深陷離鄉的心緒,漩渦般的渾沌感隨著距離的增加而不斷迴旋攀升,直到最後鑽進天空的某一角。

所有逝去的東西也踩著螺旋的階梯向上,不會再回來。

一如歷史也不會一再重演。

恍惚間又被睡意侵蝕。她打了個哈欠將一切又託付給少年,一頭睡入仍紊亂一片的思緒,任憑海潮著聲音伴她浮沉。


直到夢見小船在春日斑斕裡晃進了外婆橋。

只要打開船上的窗口,就能望見最美的威尼斯。


究竟是在追求什麼呢。

他們未知的目的地又在哪裡。


即使著急地把手探進冰冷的潮水裡,也撈不到任何答案。一次次反覆回想之後中就明白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徒勞,甚至凍紅的指尖也不會再有人溫柔地親吻。


而這只是她的任性。

不甘於被未知的領域排除在外的任性。

其實她並不是期待在知道什麼之後分憂解勞,或者單方面傾聽對方的痛苦;畢竟她早就知道那些或許都會讓那個將之遺留為秘密的男人更加難受,為了連最單純的互動都無法保有的這件事。

所以更不可能會去說,她要成為他的力量。


只是無論如何被留下來的人是寂寞的。

不去碰觸渴求的事情的話,一切就在未知之中消逝。


……多麼悲傷。


所以哪怕是她也想去尋求一丁點答案的。

她與她的少年同行,去尋找漸漸消失於扭曲記憶裡的,另一個少年。

記得那個少年愛笑,喜歡棒球和陽光。喜歡壽司和伙伴。


──所以如此深刻的印象,要怎麼只成為他人記憶的一個曾經呢。

啊,是很心痛。


只是再怎麼心痛她所能選擇的只有唯一這迷惘而沒有終點的道路,直到不知去處。甚至沒有任何一個目的地,畢竟沒有人期望她去追尋一個能讓誰信服的答案。

反正他們都已經同意,沒有誰的生死是會讓全世界都受影響,如此偉大的死亡。


Hush。他只是安靜地走了。

又為什麼深知這點的她要這樣子哭泣?淚水滴落在夜晚航行的小船上,像在哀悼到不了的終點與回不去的起點。


然而不能過度悲傷。

他只是轉身,離去,最後回手揮別時溫柔地笑了。


所以她也只能無聲地把眼淚流進夢裡的河流,然後乘著船去找尋一點他留下的痕跡。

哪怕最後肯定會落得一場空,畢竟連出發都沒有一個確定的方向。但必定能在虛無的旅程裡找到些許的存在,直到,無中生有。

橫豎她的心情也不需要一個明確的事實。


──那麼,到底在追尋著什麼呢,這樣的自己?

明明知道根本尋不著任何,蛛絲馬跡。

詢問的聲音在夜裡逐漸沉默。沉默是因為心知肚明。

現在,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在夜裡,威尼斯的河道上,漫無目的地,找尋著什麼。


吶,他那時候轉身,離去,回首時溫柔地笑了。

但是,他忘記了說──



……於是她在夜裡,河道上,漫無目的地,找尋一個沒有出口的再見。


只是覺得很適合放在這個系列,修掉一些基本標點和用詞。
被遺留的人與出走的人。「她」與航船的少年是姐弟設定。「他」的存在則請允許我挖空關鍵的字詞。忘記上次為什麼封存,再放出來,一是喜歡結局,二是想接受「寫文的人們本來就該承認人生中就是會做很多被人記著的荒謬蠢事。或許應該脫敏」,當然這並不妨礙刪掉一些東西。
原文寫於 2008 年 8-9 月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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