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戰線 托米】少女無需眼睛來指引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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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走一批新生的哨嚮後,我才剛清閒下來,便被上頭指派了個臨時的任務。
「你聽說了嗎?又有一個後天覺醒的嚮導出現了。」同事這麼和我說時,我還沒放在心上,是一直到走進上司的辦公室,得知同事口中的後天覺醒嚮導,即將成為我的工作。
這並不是個輕鬆的差事。
哨兵與嚮導一般會在學齡前便覺醒,這代表他們可以在對未來人生尚懵懂時,便理解、接納自己因特殊身分而起的能力,與隨之而生的責任。人是群居的生物,生活環境會幫助每個人透過自己的身分了解自己的定位,比如說性別、種族、地位身分──也好比說體質。
即便塔的出現已經大幅度保障了哨兵與嚮導不因其特殊性被社會排擠;也保障社會不因其特殊性所害,世界上大多數人依舊能清楚地認知:哨兵與嚮導和一般人是不同的。
像後天哨嚮這樣的人,數量雖然很少,每次出現,總會讓原先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
當我接到這個任務時,我便想起了數年前那位C級哨兵,他情緒失控,受不了周遭環境放大的聲音,一度精神崩潰,最後選擇讓自己活在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我能理解他的心情,然而比起敬佩他的勇敢,我只覺得耳膜有點疼。
上司說,任務的目標是位十六歲的少女。
我起初有些擔心(青春期是最敏感,最容易也最難接受改變的年紀),直到我以公費坐了趟長途火車,在她家鄉的醫院裡見到了本人。
──她真是個奇蹟。
我想或許會有人認為我過分浮誇,可這是當時的我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你很難想像後天哨嚮的心情。為了讓自己更容易感同身受,我一般拿它與失感比擬,畢竟,一個人被迫從普通人轉變為哨兵或嚮導;就與哨兵和嚮導失去自己能力,淪為普通人是一樣的。
請原諒我偏激的用詞。身為一個哨兵,失感在我看來是種退化,我仰賴我優於常人的五感,就像仰賴我的手足。以此作比擬,我十分理解後天哨嚮情緒上的瘋狂,畢竟成為哨嚮的他們,無異於多出一隻手,或一隻腳。
可少女的表現和那些覺得自己變成怪物的人完全不同。
這或許是因為她自出生便不良於行,算是比普通人少了半雙腿──她真是位幽默的女性──如今嚮導帶給她的能力沒能讓她跑起來,卻使她能透過領域讓精神在附近大範圍奔馳,勉強可以算是補足了半雙。她還說:「對了,我現在還少了眼睛,謝謝神明沒忘記補給我繼續看世界的方法。」
那是當然。我在心裡附和她,不論是誰都捨不得讓妳身陷永恆的黑暗。
隨著與她交談,少女的樂觀與幽默徹底俘虜了我。
她有著青春期孩子少見的美好天性,這本該存在於孩童身上,並在生活的磨難中逐漸消滅。可它們顯然沒有隨著成長捨棄少女,在我面前的她,依舊美好得像上天的餽贈。
談話間,她愉悅的神情讓我想到初生的嚮導,如此爛漫活潑,天真而率性──噢,她當然也是初生的嚮導。可誠如前面所說,十六歲才覺醒的哨嚮極為少數,也極為不穩定。
在我十多年的工作生涯中,這也僅僅是我碰到第十位後天哨嚮。多半的孩子在學齡前就覺醒了他們的天賦,塔裡安排給他們的課程也全是為了學齡前的孩童而設計。能夠想像嗎?假使少女選擇常規課程而非特殊課程,那麼十六歲的她要坐在十數個四五歲的孩子當中,和他們一起上課,並接受同儕們時不時好奇打量的視線。(雖然我認為她可以做得很好。)
我想她會給那些孩童說說自己的故事。她會盡自己可能減少嚇哭孩子的橋段,只留下會讓人覺得幸福與溫馨的部分。比如說她有個極度疼愛她的哥哥,把她捧在掌心,說她是他心中的小公主,從來不讓她覺得寂寞,也願意為她做任何的事。
「我的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他是我最重要的烏龜騎士。」這麼說時,她臉上充滿孺慕。
可事情到底不是她刪減過後的版本。
能在這個年紀覺醒成嚮導,正是因為她受到極強的刺激。這個強刺激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經驗。通常會是極其負面的,並且令人絕望的。我知道的例子裡,有些人失去了至親至愛,有些人遭遇親近之人的背叛,且大多數的他們都受了很重的傷。
求生的欲望喚起了存在於他們骨子裡的本能──試圖守護自己,守護愛人的嚮導基因。
少女天生不良於行,又在意外裡失去了雙眼。我能想像一萬種人們遭遇這一切後憤怒、委屈、痛苦以至於絕望的行動,可聽少女說,當時哭得最慘的是她的哥哥,她光顧著安慰哥哥就忙不過來了,甚至來不及傷感。
「我覺得我很了不起。」少女露出微笑,「我保護了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這使我快樂,且驕傲。這讓我感受到一種精神層面的變異,我想那就是嚮導之路的開始。」
少女說她的強刺激,來自保護自己騎士的滿足感。
是的,隱藏在公主與騎士彼此愛護的浪漫童話之下的,是公主在無法動彈的騎士面前挺身而出,溫柔保護了一直以來守護她的騎士,被邪惡的神明奪走眼睛的真實。
少女說話的神情使我動容。她的微笑是滿足、無所畏懼,並且義無反顧。
她打動了我,讓我瞬間認同了她的決定,也為她與哥哥感到開心。
「我不需要眼睛,但我看得到光。」少女──米修菈·渥奇的聲音飽滿而自信。
她說:「我會繼續走下去,因為我的哥哥在前方奔跑,沒有放棄過往前。」
然後她露出有些調皮又狡猾的笑容(那看起來可愛極了),輕快補充:「雖然我其實走不動,哈哈。」
她用一個讓我有些無所適從的冷笑話做結。
(後來,我從她三句不離口的哥哥嘴裡聽聞,她會說這些不太好笑的冷笑話是因為她有些緊張,我不知為何感到有些高興。)
事實證明,就和我初見時感受的那樣,米修菈並不需要我的幫助。她很傑出地處理所有自己的情緒,甚至還有餘力安慰每個月寫信回來的哥哥。可在我向她表示歉意時,她又俏皮地一笑,準確拉住我放在身側的手,小小聲撒嬌地說:「哪有啊,托比這樣陪我聊天,讓我在失去哥哥的日子裡,完全不覺得無聊。」
她的語氣很像這樣的陪伴,給予她全世界的好意。我被她的笑容打動,花了很長的篇幅寫了封信給上司,並在主旨敲上大大的「辭呈」二字。
在塔工作了十數年,打下最後一個句號時,多少有些心情複雜,可我並不覺得後悔。我曾經沒有想去的方向,因此停留在所有人的起點,讓自己成為一個目送所有新生哨嚮出發,尋找自己人生目標的守衛者。可如今的我,卻終於有了想去的方向,有了想做的目標。
我蹲跪在地,輕輕握住輪椅上她嬌小的手,米修菈宛如星空的眼眸溫婉地注視著我。
「請讓我與妳一起同行。」我由衷請求。
她握緊我的手心,眼睛彎成新月的弧度。
「好啊。」
那是世界上最悅耳的聲音。
今年第一次有被靈感伯伯關照的感覺,現在對於「排版排到番外,把零碎的 800 字貼進文字框後,手居然自動把番外打完了」還是非常不敢置信,原本以為試印時需要略過番外。
只能謝謝托比與米修菈這麼配合演出 XDDD
故事的名字和內容都源自於前兩個月某一天夜裡睡前的靈感。
米修菈超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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