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習作】世界樹
「暗戀時對於愛情的義無反顧,將能夠滋養整個世界。」
※
暗戀的人胸口會長出嫩芽,以心臟的血液為養分,隨著樹苗成長,最後人體進入休眠,平躺於大地,從心臟的位置長成一棵大樹。
這在__是個遠古傳說。
__的世界中心有一棵樹,他們稱之為「世界樹」,樹根深入地心,盤據整個世界,樹幹需百人合抱,高聳入天,與這個世界同歲。樹幹的髓心在千百年間被蛀蝕成中空,自底部盤據樹根開鑿的門走進世界樹內部,裡頭暖黃色的燈光照耀著王族的宮殿。採光不易,宮殿長年都呈現夜晚的景象。
世界的主人們在永恆之夜裏定居著。他們甘之如飴,因為他們是世界樹在世上唯一的血親。
相傳,在__「形成」前,這裡是塊什麼也沒有的荒土。荒土上住著唯一的一個女人,她愛上天上的太陽。太陽高掛空中,早上充滿希望地升起,並在夜間殘忍地沉落山的另一頭。
這是場打從開始就毫無回報的愛戀。即使如此,女人還是只能每天數著太陽的起落。
終於有一天,女人的左胸長出一棵嫩芽。
起初女人並沒有理會它,任由它慢慢滋長。長出子葉,長出本葉,漸漸地,它開始干擾女人往天上望的視線,也奪走女人行動的力氣。女人醒著的時間逐漸減少,直到她終於在只有她一人的土地上躺了下來。
她的長髮撒在土地,纏繞著風化的砂石,與潔白細緻的四肢優雅地埋沒。漸漸地,土地上再也看不到女人,只看到一棵不畏孤獨,邁力往天上伸展的樹。
彷彿總有一天,那伸展的樹枝,將會直入高空,觸碰到女人的眷戀。樹的根則深入地表,抓住了水源,為這片荒土留住滋潤的養分,經過漫長的時間,圍繞著那棵樹,形成後來稱為__的世界。
世界的王族出生於這塊已形成的土地,他們是女人的血肉養出的樹精。是王族,也是最初的國民。他們生養了下一代、再下一代,世界就此展開來。
「妳身上有王族的血液。」圖迷說。
他是鎮上上最好的醫生,總是冷靜,做事有條不紊。當歐姆發現自己胸脯上方探出鮮嫩的綠意時,她只能向他求助。
「……王族的血液?」她不確定地重複醫生嘴裡的句子。
是的。圖迷點頭,「最開始的王族是世界樹的血緣者,身上帶著世界樹的基因。雖然隨著時間日漸淡薄,血緣卻始終保留在身體裡。」
歐姆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這是非常罕見的奇病。妳身上的血並沒有這麼純,至少不會形成第二個世界。」圖迷又說。歐姆不曉得這位冷靜的醫生是不是想用輕鬆點的話語安慰她,但那聽起來一點都不有趣。
她徹底垮下臉,像顆被壓扁的包子。
「嘿……圖醫生,我只想知道,我還有救嗎?」
她並不在意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那些夜晚妖精──她們都這樣稱呼那些在世界樹中心裡足不出戶的世界主人──的混血……那並不是很重要,和自己很有可能年紀輕輕失去性命這件事相比,都是屁大的小事。
「嗯?」圖迷似乎有些訝異她會這麼問,他稍微揚眉,肯定地點頭。
「聽著,」他說,「胸前長出大樹只是傳說。我剛剛也說了,妳不會變成第二棵世界樹。我不曉得妳為什麼這麼擔心,但妳胸前的幼苗最多是棵一年生草本植物。它最多賴在妳胸前開花,不至於把妳壓垮。」
聽見醫生這麼說,歐姆頓時放鬆不少。
「圖醫生醫治過類似的病人是嗎?」她又問。
圖迷想了想,好半晌才回應:「以前遇過。」
歐姆的小臉瞬間亮起來。
「太好了──」她呼口氣,走進醫館後,第一次覺得自己還是有救的。
「但那個人死了。」可是圖迷的話馬上就打了她的臉。
歐姆差點從木椅上摔下去。
她激動地站起身,撲上前抓住圖迷的領子,悲憤大喊:「你一定要這樣嗎!一次說完!求你了!」
「先別激動,」圖迷輕輕推開她的手腕,跟著起身,把她按回木椅上。
「就算只是一株花,用心臟的血去幫助她開花,自然也會耗盡生命力。」他解釋,鏡框下的灰藍色眼珠像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帶著點隱約的傷感。那並不明顯,但歐姆和他坐得很近,一下就注意到了。她頓時變得安靜。
「那個人……想看到花開,主動放棄治療。」
歐姆抬起頭,看著圖迷。他眼中仍帶著回憶往事特有的迷茫,但他的語氣聽上去依舊平穩,聽不出情緒起伏。
「……所以,」在雙方都陷入沉默不久,歐姆終於耐不住壓抑的氣氛,「有治療方法,對嗎?」
「是。」圖迷字腔正圓地給予肯定。
歐姆彎起笑,臉頰上有兩個可愛的酒窩。
「那麼,要怎麼做呢,圖醫生?」
圖迷愣了愣,第一次認真看向眼前的小姑娘。她確實年輕,並且充滿朝氣。橘子色的頭髮編成兩束小辮子,翠綠色眼睛像被陽光照耀的嫩葉,臉頰上有些淡淡的雀斑,但搭配那雙酒窩煞是可愛。
「被妳喜歡的人肯定很幸福。」圖迷感嘆。
他在小姑娘反應過來,整張臉脹成番茄色之前又笑著補充:「所以,去告白吧。」
畢竟,妳可是抱持著要創造整個世界的覺悟,去喜歡那個人啊。
連世界的名字都沒有取。
胸口開花的奇病是日本創作圈的一個流行哏,有很多別於梗概來源的私設定,最主要的共通點是「暗戀的人胸口會長出花苞,唯有兩情相悅才會痊癒,反之將抱病而終」,這邊衍生出一個世界觀,額外對奇病做了私設。
由於血緣已經很淡,即使沒有兩情相悅,只要將心意脫口而出就能痊癒。這就是實際存在於歐姆身上浪漫而溫柔的病。
發現這篇一直沒回收到本家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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