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界戰線 札雷】Paid It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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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婦時不時出沒 + 原作五卷劇透有
》札布第一人稱



「札布先生,請和我親親!」

面對後輩──而且還是男的──莫名其妙的要求,腦中浮現的念頭居然只有「哈?這小子腦袋是不是燒壞了?」,我也真是服了我自己。



Paid It Back



這裡是黑路撒冷區。

三年前,還是個被稱為「紐約」的都市。一夕之間崩壞、再構築後,成為異世界與人類世界的交會點,同時也是全世界最一觸即發的緊張地帶。在被濃霧籠罩的這個城市,蠢蠢欲動的地下研究組織、超乎想像的異常生物,以及邪惡危險的犯罪事件,都只是見慣不怪的日常風景。只要走錯一步,人類世界就會受到侵蝕,陷入無法挽回的混沌之中。

其中,為了捍衛這不知何時會被打破的平衡,有一群人在暗中活動著──他們就是保護世界和平的組織,秘密結社萊布拉。

在此記錄的是該組織成員日常與戰鬥的故事。

午安,我是札布。札布‧雷夫洛,上述萊布拉組織的成員之一。這次要講的是我和某個後輩的故事。什麼故事?那個,戀……日常與戀愛的故事。

黑路撒冷區什麼都有可能會發生,舉凡說走在路上突然被捲入以區為單位的大爆炸;走進餐館反而被食物給吃掉──又或者被同性喜歡上,那個同性還正巧是自己的後輩,再加上那個後輩還是個陰毛頭瞇瞇眼萬年處男的臭小鬼。


「……你這傢伙,是吃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


坐在我前頭負責騎車,滿臉笑意的瞇瞇眼小子全名雷歐納魯德‧渥奇,一般通稱雷歐,是因為我一點小失誤而不小心撿進萊布拉,之後卻歪打正著成為我們一員的臭小鬼。

身為萊布拉最菜的菜鳥、我唯一的後輩,他起初對我還有幾分尊敬;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臭小子已經完全沒把我這前輩放在眼裡,老是忘記用敬語就算了,時不時還會投以輕蔑的眼神(明明是瞇瞇眼,眼神還真活潑啊?),講話也超級沒在客氣,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名義上是萊布拉成員,非但沒有超乎常人的能力,甚至無法自保的他,是個需要別人──對,就是我──全天候照料的奶娃。自從兼任這傢伙護衛以後,常會覺得自己根本被硬塞個吃力不討好的保姆工作,就算想抗議,斯塔費茲先生也會不耐煩用「人是你撿回來的吧?」的眼神把我的話全堵回來。

最開始我當然非常不甘願,沒想到日子久了習慣得也快,到現在幾乎已經每天和雷歐一起吃午飯,在事務所待機時也總是兩人一起講垃圾話或玩電動,更別提工作、任務時和那傢伙根本是固定配搭,算下來一天裡扣除睡覺,沒在一起的時間反而比較少──不想了,超可怕。

雷歐會加入萊布拉的原因是妹妹。半年多前,犧牲妹妹視力得到神之義眼的他,為了找尋讓妹妹視力恢復的方法,不管自己的身體有多麼脆弱,頭也不回就來到這座荒誕的城市,還自力更生了半年,頑強得勘比某種C開頭的居家昆蟲。就這點,我真的是還滿佩服他……的狗屎運。

不過基本介紹就到這吧,是時候回到主題了。

事情是這樣的。

「陰毛頭,聽我說──」本日相當不幸,在情婦那邊受到重大心靈創傷的我,固定想從後輩身上找安慰;而因為下午的雙人任務特意繞來接我的雷歐,也真的發揮他一如往常「善解人意」的特殊才能,脫口就是──「欸,是米娜小姐、露西小姐還是潔西卡小姐?」

可惜這項才能因為前陣子被捲進貴族區的集體失憶事件而有些失靈。

「都不是啦,是蕾──是說你那些都是上個月的清單了。」戴上被遞過來的安全帽,跨坐上他那台小機車的後座,我輕敲他的安全帽做出更正。

「哈哈,說的也是,都過一個月,我這邊的資料也得全面更新了呢。」這小子一邊說著乍看很有自覺,仔細聽下來連我都覺得有些不妙的句子,發動機車引擎,把車切進車道,開始往目的地前進。

「是蕾貝卡啦,蕾貝卡。」都還沒等車上路我就開始繼續抱怨,雷歐這小子也很配合我,點點頭,附和道:「啊,蕾貝卡小姐嗎?那一位的咒術很棘手……」

「就是就是!上次的事明明都道歉過了,她到底還有什麼不滿啊!」越說越火大,偏偏讓人火大的女人通常都有對很棒的胸脯,嘁。身為一個心胸寬闊的男人,原諒她也是迫不得已。反正上次最後因為有雷歐的協助,可能會動搖裏世界的萊布拉情報洩漏案並沒有發生,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還說什麼這次絕對要惡作劇成功,但上次那根本超越惡作劇等級了吧──啊……都忘了你小子不記得了。」

說到這個,我同時想起自己從出生到現在二十四年裡唯一一次借人錢吃飯的事。難得本大爺紆尊降貴掏出錢包借你小子錢,你怎麼好意思把這件事和一個月其他垃圾記憶一起乾脆地忘掉啊?其他垃圾事忘掉我是無所謂,札布大爺的恩惠說什麼也得記在腦海深處好嗎,真是的!

嘛……不過即使雷歐堅決不相信也不肯還錢也無所謂,畢竟讓他請吃飯說老實話輕而易舉,真的要算怎樣我都不會吃虧。反過來說我好像和這小子借了不少錢……到底多少來著?算了,反正也不會還。

「吶,雷歐,前陣子不是借你錢吃飯嗎?回頭請我吃晚餐──」

任務都還沒開始就在想晚餐也太早了吧。後輩的嘀咕混在風聲裡,但還是一字不漏流進我耳朵。「有什麼不滿嗎?」我噘起嘴,雷歐聳聳肩,馬上順著我的意思回應,「也不是不行。」

「那,晚餐讓你請了!」我趁勝追擊。

原本以為會大聲抗議拒絕的雷歐,這次意外只是沉默一會,就點頭答應了……搞啥,絕對有內情!還這麼想著,果然又聽他補充:「不過有條件。」

想也知道你小子不會平白無故答應得這麼爽快。

「說出來參考一下。」我隨口應道。

當然要不要理你就得看我心情了。

「那,札布先生,請和我親親!」

喔,親親啊這個還不簡單……哈?

於是回到開頭。

我敢打賭下個月全部薪水,這小子如果不是腦袋燒壞,就絕對是吃錯藥。雖然札布大爺的確有十足的魅力誘惑意志力不堅的後輩走上歧途,但怎麼想都是因為吃到不乾淨的東西可能性比較高。黑路撒冷區什麼都有,什麼都不奇怪,就算有會讓陰毛臭小子變得不正常的藥也是稀鬆平常的事。

「喂,雷歐,回事務所。現在,立刻。」

就算這傢伙到剛剛表現都很正常,但不小心點可不行。絕對腦筋哪邊缺一段,這種情況下,就算接下來的任務很簡單肯定也會失敗,還不如放棄比較快。說不定這傢伙的腦袋已經被改造了,甚至有可能現在和我說話的只是披著雷歐皮的異界生物!

「你這個人真的很失禮耶。」雷歐略帶責難回嘴,當然也完全沒有要轉向的意思。看來我剛剛不小心把內心話都說出來了,聽得出來這小子在不爽,而且這還沒完,「我話先說在前面,我可沒吃奇怪的東西,從裡到外都是完完整整的雷歐納魯德‧渥奇好嗎!札布先生不想答應我的條件是一回事,不肯正視我的心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正視什麼心意?話題飛越太多次元,我理所當然當機,只能納悶吐出一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有聽沒有懂?」

「普通人會在那裡卡關嗎?」雷歐誇張大嘆了口氣,聽出他語氣中滿滿的鄙視,我忍不住大力往他的頭扣下去,雖然隔著安全帽,這頭槌的效果還是滿好的。顯然沒料到我會大反擊,他大吃一驚,幸好還是第一時間抓回歪掉的龍頭,否則我們兩個很有可能會超愚蠢在馬路上自摔。

「超危險的你好好騎車啊!」深深感受到自己因為後輩的失誤差點與死亡擦身而過,我臉上直冒冷汗,大聲訓斥了兩句。

「有人這樣惡人先告狀的嗎!」然後被雷歐更大聲罵回來。

我哼聲,可不把剛那單買在自己帳上,「再怎麼說都是對前輩出言不遜的人不好。所以?」

雷歐又嘆了口氣,用賭氣的口吻回嘴:「因為札布先生的關係,氣氛全都飛了好嗎……算了,沒關係。」

「喂喂,別擅自完結啊,好歹也換個方式先說到我懂。」

「本店可沒有提供全方位一對一諮詢服務唷。」

小──氣!察覺到這小子放棄向我解釋,我忿忿抗議,但雷歐只是加快油門穿越開始轉黃的紅綠燈。突然變得安靜,我反而開始慢慢反芻我們剛剛的對話。

等等……喂,等等喔,如果這小子真沒吃錯藥也不是被異界生物附身的話,難道他是認真的想和我親親?性方面的親親?

既然這樣提出要求,總不會是指親吻額頭、臉頰這種……不,兩個大男人的,親這些地方好像也挺不妙的喔……算了先不管,總之,雷歐的意思八成就是嘴對嘴沒跑,也就是所謂的接吻……哈,搞什麼啊,為什麼這小子突然會想和我接吻啊?也太奇怪了吧!

啊!還是說,這小子其實壓根就不想請我吃晚餐,所以他表面上佯裝慈悲為懷答應還債救濟前輩,其實心裡早就盤算好這種乍看很簡單,實際上執行卻很困難的絕佳條件。

嘁,被擺了一道。看來我不會為了區區一頓晚餐和男人接吻這件事,早就被對方給看透了。臭小子非常好,給我記住,下次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而在這之後,因為小瞧搜查任務而被意想外的街區爆炸捲入,搞得灰頭土臉,與同樣狼狽不堪的雷歐在珍妮家前告別,我進浴室洗個清爽的澡,順便蹭了晚餐,就在她家住下了。


隔天上午沒什麼事,和雷歐兩人一起在事務所待機。雷歐坐在我旁邊,正在給睡午覺的音速猴拍照。不知道為什麼,雷歐最近特別喜歡帶他那台相機四處跑,明明連我請吃飯的事情都忘記,身為原見習記者的習慣倒是沒忘,說什麼記者隨身要配戴相機……有你這種都在拍猴子睡覺和午餐內容的記者嗎?

啊不,想拍什麼都無所謂,不要把相機對著我。毫不客氣抬起腳踩上正拿著相機轉過來的雷歐的臉,不知道要和我作對還是怎樣,他壓在快門鈕上的食指就這麼按下去,相機衝著我發出「喀嚓」的討人厭聲音。

很好,去死。

「就說過不要拿那東西對著我了!是很想被我踹還是想看到你寶貝的相機變成廢鐵啊?」我放下腳,伸手拉開後輩前陣子被漢堡薯條滋養得油油嫩嫩的臉頰。雷歐吃痛,連忙把相機往旁邊一擺,徒勞無功地試圖扳動我的手臂,含糊抗議起不不不從來沒聽你說過什麼的。

搞什麼,連這個也忘記。我放開他的臉頰,噘嘴坐回原先的姿勢。雖說這傢伙前一個月常常拋棄我跑去和異界的朋友吃飯,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還是比其他成員都來得長。所以別人可能覺得沒什麼,我卻時不時會遭遇這小子失憶造成的困擾。本來只對借錢不還感到不滿,現在是真的不爽了。我單手撐著下巴,側首瞅著低頭在查看相機的雷歐,忍不住大嘆口氣抱怨:「我上個月說過的話你一件都不記得了,真麻煩……」

雷歐停下手邊的動作,轉頭望過來。他打量我好幾秒,才苦笑著開口,「是這樣沒錯,不好意思。」

但被這麼一道歉,我反而渾身不對勁。

「又不是你的錯,道什麼歉啊。」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小聲罵了句笨蛋。雷歐沒揮開我的手,嘴角微彎,看著我的樣子……該怎麼說呢,有點滿足,又有點害羞的樣子。我反射性抽回自己的手,瞪大眼睛望著他。

總覺得這個展開好像哪裡不太妙?

「我啊,果然很喜歡札布先生呢。」後輩摸摸後腦勺,說完有點靦腆地笑了。

我看你還是多失憶幾次好了。腦中才剛掠過那個想法,回神過來雷歐已經被我擊倒在沙發上氣絕了──嗚哦!這要是讓老闆、番頭還是大姐看到可不妙啊,想也沒想就出手了,冷靜想想,剛剛我其實還有其他兩條路可以選的,不管我打算拒絕還是打哈哈,雷歐這小子也不會對我怎麼樣,我肯定要被罵防衛過當。我臉上直冒冷汗,趕忙扶起昏迷的雷歐,抓起桌上的衛生紙盒胡亂抽了幾張塞住他正在流鼻血的鼻子。這大動作吵醒睡午覺的音速猴,他一看到我懷裡的雷歐,馬上瞇起眼,用看兇手的眼神盯著我。啊,我確實是兇手沒錯……不過這是有原因的!誰要雷歐這小子突然告白,嚇都嚇壞了好嗎!我的小心小肝差點都要蹦出來了!

話說回來這小子對我告白是有錯沒錯啊?昨天也說要和我親親!……嗯?難道這傢伙其實是女扮男裝,而且還扮得很成功躲過我的女性雷達?這個太過嶄新的猜想超出我的腦袋負荷量,一陣混亂之下我想也沒想就趁勢拉開雷歐的褲檔──

嗯……啊……對。這傢伙當然是男的啊我在想什麼……

我好想哭。

總覺得雷歐什麼都還沒做,我已經給自己造成決定性的傷害,有股淡淡的哀傷。

幸好在其他成員回來前雷歐就醒了。事出突然,他好像沒印象是我打昏了他,對於鼻孔被我塞了大量衛生紙,他的反應只有「喔喔喔為什麼我流鼻血了啊」這樣子而已,我也懶得多做解釋。

而他昏迷前被我強制中斷的話題,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我怎麼就大意了呢。

也是,我的拳頭當時確實不小心造成雷歐納魯德‧渥奇短暫的失神,但並沒有附帶消除他記憶的特殊效果。可能是有第一次的經驗,自從那天以後,這小子想到就會向我告白。真的是想到就說,每次都毫無預警、毫無氣氛,是把告白當成借衛生紙嗎!是說要借衛生紙我也沒有就是了!

對於後輩的告白我基本上是冷處理。

喔是喔、夠了喔、好好好之類的。雷歐這小子也很奇葩,別說是受到打擊了,快把喜歡當問好在用的他完全不在意我的反應,完全是單方面的告白而已。我可不記得我們家陰毛頭瞇瞇眼是這麼不知羞的孩子!這麼抗議完那小子居然回我說:「戀愛就是主動進攻,強買強賣個幾次就會成功了。」

這麼偏頗的知識是誰教你的啊?

該不會是我吧?啊?

對啦我平常看到喜歡的類型也都是這麼做的!

「……然後啊,奇怪的是,和那吉說這件事,超不可思議的,有種之前已經進行過類似對話的感覺。我說『我好像喜歡上前輩了』,他就回答我『是因為那個人給雷歐君很多漢堡嗎?』……總覺得以前也有被這樣回答的經驗呢!」

「就說不要再說喜歡我了。」我試圖阻止雷歐的友人談。這小子乍看不起眼其實還滿受歡迎的,他應該不會在他廣闊的交友圈裡大肆宣傳自己喜歡我的事吧?一想到這傢伙的交友圈還包含一票萊布拉幹部和其他成員……我想掩面靜靜。

「反正札布先生又不討厭不是嗎?」雷歐歪著頭問。

被這麼一說我也只能歪頭以對。不討厭嗎?不知道。明明這陰毛瞇瞇眼小子是個男的,還是自己的後輩,從頭到腳沒有任何女性魅力(有就可怕了),但被他告白時,既不會寒毛直豎,也不生氣,真要說就是不自在──尤其當我這種微妙的心態似乎也全被他看在眼底……這才是最讓我不爽的地方。

就連現在,他依舊輕鬆讀通我內心的煩躁,微微一笑開口:「因為家裡有個妹妹,察言觀色是普通的技能喔。」

但這話聽起來總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我合理懷疑,你有把你值得敬愛的前輩當小朋友處理的嫌疑。」我提出質疑。

雷歐則噗哧一笑,「札布先生不是本來就是小學──痛痛痛,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把真心話說出來的!」

很好很好,這小子真心欠教育。不是說喜歡我嗎?你內心倒是對我放尊重一點啊混蛋。我把人抓過來,處以太陽穴猛攻酷刑,直到雷歐終於認知到情勢不妙不再耍嘴皮子老實道歉為止。

雷歐揉了揉顯然還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扁著嘴又往下解釋:「嗯,雖然不是每次都能看得出來對方的秘密是什麼,但會知道對方『有秘密』。如果──我是說如果,札布先生有喜歡的人的話,就算不知道對象是誰,也看得出來自己接下來還有沒有機會。所以到那之前,就讓我繼續明目張膽追求你吧!」

說著說著這小子還得意忘形了。

「明目張膽哈?你小子居然敢用這麼囂張的態度──」我伸手戳雷歐臉頰,雷歐淡定拍掉我的手,接著又說:「順便一提如果札布先生有喜歡的人之後,我準備打算方針變成默默喜歡,請不要以為我會放棄。」

啊啊這傢伙真麻煩。我翻了個白眼,「是說,沒有不喜歡的選項嗎?」

「要說沒有的選項也是有的喔。」雷歐一派輕鬆回應,「那就是不管怎樣,札布先生都不會選擇我的事。」

……那算什麼。我感到莫名的火大。知道這傢伙表面上雖然頂著副得意洋洋的樣子,貶低自己的習慣卻還是沒變。明明我之前已經──

啊……對了,連這個也忘了。就像神明的惡作劇一樣,硬是要這傢伙深深記著那一天,不講道理的神明硬是用最差勁的方式往他纖細的背脊放上的重擔;也硬是逼得他,一直到今日都為同一件事後悔不已。

真是笨吶,就說不是你的錯啦。

可是如果我再提起那件事,難保這傢伙不會又亂七八糟狂哭一頓。我搔搔頭,最後還是選擇閉嘴,讓他自顧自說下去:「因為,我是男的嘛。沒有札布先生最喜歡的大胸脯,也沒有充滿彈性的屁股,長相……又是自然捲、瞇瞇眼,又矮又不起眼對吧?」

瞧他把自己說成這樣,我也只能默認。畢竟全都是事實,除了他不肯承認自己頂著一頭陰毛這點。

「當然,如果你很討厭的話我會住手就是了。」雷歐摸摸頭,乾笑著補充。我想了想,最後搖搖頭,「嗯……也沒什麼,和平常差不多。」

「是,這種感覺我就滿足了!」說著他還真的露出相當滿足的笑容。

沒道理啊這傢伙,不愧是處男,我簡直無法理解。只要在喜歡的人旁邊就行?如果是我的話肯定得先○○再◇◇,把(嗶)塞進△△後□□,然後絕對是不╳╳不行好嗎──

啊,不過和這傢伙的話沒戲啊。什麼都不做才是正解。太賢明了,雷歐納魯德‧處男‧渥奇君,前輩對你的懂事充滿欣慰之情。

「是說你喜歡我哪裡啊?」關於這點我是真心納悶。要說沒有男人喜歡的大胸翹屁股我當然也不會有,這傢伙雖然腦筋不正常姑且還是個男的,正常男人難道不嚮往大胸翹屁股嗎?尤其這傢伙是處男,難道不是更會幻想大胸翹屁股嗎?

「臉吧。」

「喔──等等,臉──?」

結果後輩乾脆的外貌協會式回答反而讓我受到不小的打擊。我到底是想怎樣啊。

「啊,並不是只有臉喔,請不要誤會。」

來不及了我已經誤會了你倒是快點安慰我啊。

「在喜歡上札布先生之前,一直覺得你除了外表以外一無是處的男人就是了。簡直是上帝替你開了一道門,就啪啪啪關上所有窗戶的究極表現,為此,我真是打從心底佩服你。」

喂,不打斷你你還越說越過分了喔!我的淚腺都預備好了喔!

「不過呢,札布先生是最初在危機中救了我,還把我撿進萊布拉的大恩人不是嗎?後來雖然手段有點野蠻,但總是在我身邊保護我,至今也救了我無數次。平時是個無可救藥的垃圾前輩,戰鬥時卻格外專注,非常帥氣,可以全心信賴。不知不覺間,我開始憧憬那擋在我面前阻攔一切危險的可靠後背。再加上──札布先生可能不想承認就是了──我都知道喔,嘴巴雖然很壞,也會欺負人,但你是個會為同伴、後輩著想的男人。害羞的方式超級暴力就是了,不過想想你的心情就也還能接受……等等,札布先生,你還好嗎?」

哪裡好,快死了!快要丟臉死了!自顧自講了那麼長的雷歐總算注意到我的異樣,慌張扶住已經搖搖欲墜的我。不過拜託你倒是注意一下,這樣擅自如數家珍是對的嗎?我、我真的承受不住。放我一個人去找個能夠把自己埋下去的地洞,還有你不准再說下去,我後悔了!後悔了可以吧!沒事問你這種問題的我是白痴!

就算沒照鏡子也能想見自己的臉肯定紅得不像話。我用雙手蓋住臉,決定先裝死。平時別人誇獎我要是沒有特殊目的(這種大多發生在床上或者小巷之類的),通常都沒什麼好事(這種則幾乎是在事務所或任務中)。尤其後者通常褒貶參半,最終目的還是在損我居多,所以陰毛頭這番無預警的告白我根本毫無防備。

好危險!簡直是最終兵器!

──戀愛就是主動進攻,強買強賣個幾次就會成功了。

重新躍入腦海的這句話突然寫實得可怕。幸好「善解人意」的雷歐馬上自顧自把對話轉移到待會午餐的菜單、下午的任務、晚上的打工,還有過陣子要發行的遊戲,我才重新從這些日常的話題振作起來。

果然被這小子告白之後其實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傍晚走去情婦家的路上,我總算又能這麼想了。


到這邊,故事必須暫且從雷歐陰毛頭國王身上中斷一下。

那天,就在快到凱薩琳家的路上,我遇到了蕾貝卡。照平常發展,通常我會順勢先讓蕾貝卡請我吃飯、去附近旅館打一砲,然後再去凱薩琳家續攤。不過蕾貝卡好像沒那個意思,雖然有點可惜,這樣就只能照原定計畫榨乾凱薩琳,嗯。

蕾貝卡看起來心情很好。確定她既不是來打砲也不是來找我尋仇,我把手插進口袋,決定等她自己開口說明。反正我是完全想不通她跑來找我的原因。

她先繞著我走了幾圈,像在確認什麼,最後雙手一拍,用恍然大悟的聲音說:「什麼啊……原來你們真的沒一腿啊?」

「嗯?誰和誰?」我腦中充滿問號。

「討厭,後輩君真可憐!這麼為你著想的孩子還有別人嗎?」蕾貝卡輕呼,微微皺起眉。我都還沒機會問她怎麼知道雷歐喜歡我的事,她就認真拍拍我的手臂,「聽好了?下次見到人至少親他一下,知道嗎?」

哈……?說什麼呢這傢伙。我還在納悶,蕾貝卡已經自顧自掉頭離開。看來找我顯然沒什麼要緊事,我聳聳肩,吹著口哨走向凱薩琳家。

不過蕾貝卡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還沒讓雷歐那臭小子還飯錢耶!就是被這個該死的要親親敷衍掉的說!哼,說什麼都不能這麼算了!


「──不不不說什麼啊,札布先生又不肯答應我的條件,我沒理由要請你吃飯吧?」

結果上次說好說得很乾脆的雷歐,這次也乾脆地在胸前劃了個大叉叉。

「哪裡沒有,有啊!我之前借你飯錢不是嗎?」

隔天在事務所逮到雷歐時,他又在擺弄他的相機。問他為什麼,他說是最近相機裡有張很在意的相片。雷歐沒有自己的電腦,從以前到現在所有重要的照片都存在相機的記憶卡裡。所以即使平時拍了很多,整理的時候還是會一張張看過,把大半刪掉。就是這樣乍看很輕率,其實很貴重的東西。

所以才不想讓你拍啊。我別開臉,小小聲啐道。

不管是被珍貴留下來,還是作為不重要的回憶刪掉,兩個選項都很討厭。

「如果要這樣說,我請札布先生吃飯的次數還有你欠我的錢,反過來應該是你要請我才對吧?」雷歐繼續按著他的相機,反駁得理直氣壯。之後我的「後輩就該請前輩吃飯」,也被他用「反過來說一般場合前輩也會請後輩吃飯吧?」給堵得說不出話。這小子,這麼會堵我的話是對的嗎?煩死了,煩死囉你這傢伙!

「如果這麼想讓我請吃飯也不是不行,和我親親就請你吃呀。」說著雷歐抓著相機朝我張開雙臂,他那種隨意的態度,讓我有種在街口看到身上掛著「請給我一個抱抱」那種白痴的既視感。我嘴角抽動。

「該不會是害羞──痛!」

誰跟你害羞了,收回正義的鐵錘,吹掉因為高速攻擊而冒出的煙。後輩還抱著頭呼痛,看起來像低頭反省他的出言不遜。至於實際上有沒有反省根本無所謂,不如說這小子怎麼可能會反省,他每次呼吸都在累積針對我的惡意。

這種人居然說喜歡我,嘖嘖,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話是這麼說,沒多久後我還是勾著雷歐肩膀,一邊和他爭執午餐的品項,在背景裡斯塔費茲先生「感情真好啊」的揶揄聲中一起出去吃午餐。

下午回事務所後,偷襲正在替觀葉植物的老闆沒有成功,正好被從窗外進來的犬女踩個正著。這絕對有鬼吧,最好妳每次進來我剛好都在妳行進路線上,「說實話喔!妳是跟那邊誰誰誰一樣表面上嫌棄但心裡根本暗戀我是吧!」

「……好噁心。」短小精悍評論我的暗戀陰謀論,她從我頭上輕輕跳起,同時質量釋放,十成十的體重加乘,一秒把我的臉用力踩進磁磚裡。隨後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優雅走到斯塔費茲先生桌邊交報告。少在那邊裝乖,因為妳的緣故我頭下這幾塊地磚肯定要重鋪了好嗎?

碎碎念著用吉爾貝特先生遞過的毛巾按住正在噴血的額頭,我忿忿走到雷歐旁邊坐下,突然想起平常都會關心我腰被摺成那樣會不會痛啊,頭破血流需不需要毛巾的雷歐納魯德‧母性光輝‧渥奇君居然坐在原地動也不動。我困惑扭頭過去看,他不知為何在沙發上僵直成一片,頰邊冷汗冒個沒完。

我騰出一隻手敲敲他的腦袋瓜,「喂喂,有人在家嗎?大家都還活著嗎?」

「……我說啊,」可能是我某次敲擊正巧點到他的開機鍵,回神的雷歐忿忿轉過來,伸手戳向我的胸膛,一戳就是十幾下,「一般不會說的吧!這種事情。」

「哪種?」

「就是我喜……啊啊,總之,『這種事』一般會讓其他同事知道嗎?不會吧?」他說到這,我終於發現這小子的臉之所以會整個脹成豬肝色,哈哈哈,居然是在為了我剛差點把他暗戀我的事情說出去而鬧彆扭。認真的嗎?

「喔?是喔?不知道之前是哪邊的哪位說要明目張膽喜歡我的喔?」我單手撐著下巴仰首看他,嘴角上揚。雖然是不太介意他想隱瞞,能趁機好好消遣他的機會我是不會放過的。

雷歐本人卻露出困惑的臉。

「……哈。如果札布先生不介意是沒關係,一般來說正常男人都不會想被人知道自己被別的男人追吧……怕被說閒話之類的。」

我聽完忍不住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才沒差咧!不是說過了嗎,根本無所謂。」這樣說可能不太正確。畢竟被男人喜歡確實滿噁心的,要是因此被說三道四我絕對會超不爽──但對象是雷歐就不一樣吧。其他地方先不提,如果被萊布拉其他人知道,我看這小子說不定會被拖去角落好好教育說「與其選這種垃圾,還是早點放棄,去追其他可愛善良的好孩子!」

模仿大姐慷慨激昂的語氣說完上述那段話,雷歐卻只是有點困擾地笑了。

「事到如今還說什麼放棄……札布先生是人渣這件事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他搔搔臉,移開了視線,「可是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開心。所以,雖然有點丟臉……就是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豈止丟臉,超丟臉好嗎。我深吸吸口氣,摀臉把頭壓低,抬起另一隻手制止雷歐往下說。

「夠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了。今天這個話題超過額度,暫時禁止。」

「『暫時』就好嗎?」隔壁雷歐的聲音聽起來像在笑。

哦。我點頭,抬高下巴,一本正經追加:「今天凌晨零點以前全面禁止。」

說是這麼說,那天雷歐並沒有做一過午夜就立刻傳訊息或打電話過來的偏激舉動。

本來我也早就忘掉了,只是正好在凌晨附近口渴轉醒,爬起來想去廚房拿水,不經意瞥到床頭櫃的鐘面,時間是十二點十七分。回頭抓著寶特瓶坐到床邊按開自己的手機,主畫面上並沒有任何消息提示。我把手機放回床頭櫃,還剩半罐的寶特瓶也放在一旁,回頭抱住正在酣眠的羅特,調整好姿勢,眼睛一閉,沒多久後就再次睡著了。



雖然我自己也從沒認真思考過,但所有想在這裡存活的生物,本能都會知道這個充斥著刺激和不講道理的都市,只要稍微輕舉妄動就會被奪走性命吧?一般住民是這樣,身為暗地裡維護世界和平,哪有危險就往哪裡奔走的萊布拉,自然更是這麼一回事。發個呆耳朵被削掉,衝出去失去雙手雙腳,閉上眼睛同時腦袋就掉下來,死亡的頻率比呼吸要來得快。哪怕身上有什麼過人的技能,到底還是不能樂觀過每一天。

那麼,沒有對抗危險能力的傢伙又是怎麼樣?

針對這個疑問,我腦袋裡簡直一片空白──當我看到那傢伙,從我剛才安置好他的安全場所跑出來,朝路邊失足絆倒的小孩拔腿狂奔的時候,火氣一口氣燒到腦門。

「雷歐!」我奮力大喊,然而下一瞬間,劇烈的爆炸轟聲重重貼附上耳膜,我眼前的畫面也被突如其來的強光、蒸騰的熱氣、飛散的水泥塊以及大量黑煙全面填塞,全都一團糟,有好幾秒什麼都看不清楚。

等到最初的混亂過去,我立刻掉頭衝往雷歐所在的方向。

原先作為他的護衛,我和他的距離就不算遠,但因為壓制的對象開始大鬧特鬧,子彈和炸藥像是不用錢一樣全往這頭砸出來,無暇在照顧人的同時回擊,只好先讓雷歐躲到一旁被掀翻的小轎車後面,再繼續自己的工作。還處理不到一半,小孩的哭聲突然從我背後響起。正想著不妙要回頭,偏偏周遭下一波攻擊逼近,實在無暇分神。險險擋下朝我砸過來的水泥塊,切斷三隻禿頭水母異界人的脖子,總算有餘力查看周遭情況的時候,雷歐已經一邊閃躲子彈跑向那個小鬼。

緊接著就是剛剛的爆炸。

「最好給我活著喔!否則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我罵罵咧咧踹開還在冒煙的車門板,搬開幾塊開始碎裂的水泥塊,幾分鐘後總算看到熟悉的陰毛。再多移開一塊不知哪家店的招牌,雷歐就在那下面。他身上的衣物因為剛剛的爆炸而有許多大型燒焦的切口,意識大概也被爆炸吹飛了,不管我怎麼叫都沒有反應,只是繼續維持著屈跪在地面撐著的姿勢,把剛剛那小孩保護在他身下。

我蹲下去檢查他的頸動脈,雖然很微弱,看來是還勉強能算是活著。然而,甚至不用太認真檢查,我已經看到他頭上開了個洞,右手腕也彎成很不自然的角度。我嘁了聲,要他救下來的小鬼安靜別動,立刻打電話給在另一邊現場的上司。

「沒事吧?」電話一接通,斯塔費茲先生就急急詢問。從電話背景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爆炸的餘音。

「我沒事,但雷歐受傷了。」

可能從我的語氣聽出什麼,他稍作停頓,追問:「少年怎麼會受傷?」

我做了一次深呼吸,才照實回答:「……他為了個小鬼衝出去。」

「我明白了。」這次斯塔費茲先生說完就掛了電話。大概是立刻就瞭解狀況了吧。誰要我們家的老闆也是這種人呢。只是因為需要幫助的人剛好在他面前,即使會危及自己的性命,也絕對會伸出援手保護對方到最後,就是這樣子的笨蛋。

啊啊,在這種垃圾街道裡這群人都在做什麼啊!在這之前明明不知道看老闆這麼做多少次,那個人受的傷比雷歐嚴重的所在多有,我也不知道換作雷歐自己幹嘛這麼生氣。因為雷歐的傷勢不要輕易移動比較好,我扶著他讓小鬼先爬出來後,也需要繼續守在他旁邊等救護車來,索性蹲到一旁的破車車頂去抽菸,等到救護車來載人的時候,我腳邊已經多了好幾截菸蒂。


「……我說你這傢伙啊,明明有非常重要的人,卻會隨隨便便為了壓根不在排行榜上頭的人犧牲性命的習慣能不能改改啊,簡直看不下去。」

其他這條街上生活的人就讓他們自己負責自己的性命,懂?

因為灼傷和韌帶斷裂,躺在醫院病床上的雷歐全身上上下下都包了程度不一的繃帶,手上還纏著固定皮帶。大概剛醒過來,他垂著頭,表情還有些呆呆的。我扒扒頭髮,自顧自繼續說:「確實你是個爛好人,和老闆一樣看不慣有人在面前有危險而見死不救……可是你和老闆不一樣吧,老闆他很強,你卻只是個連自己都保護不好的普通人,根本沒有做那種事的本錢。」

說完氣氛瞬間變得有些糟糕。我開口閉口了幾次,萬般不甘願才吐出他最想聽的:「那小鬼沒事,只有小擦傷,抹完藥膏就被家人接回家了。」說完雷歐終於抬頭看我。只是沒幾秒他又垂下頭,小小聲呼了口氣,醞釀一會後總算開口:

「札布先生……我呢,想要成為英雄。如果今天遇到這種困境的人換作是米修菈或是我的話,希望有人也會像這樣幫助我們……所以,我也想成為那樣的存在。我啊,想要相信……即使是這樣混亂的街道、混亂的世界也好,也有可能發生奇蹟。」

我伸手,輕輕彈了他的額頭。

「白痴嗎你,誰說你需要做那種事了。」眼前這頭陰毛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非常看不下去。我伸手,狠狠左右拉開雷歐還貼著OK繃的臉頰,逼得他不得不抬起頭看我。我吸口氣,直視著那雙瞇瞇眼,認真開口:「你就由我來守護,我負責作你的英雄。就算是接住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你,從怪物的口中把你拖出來,或者載你逃開觸手什麼的,全都由我來做。」

「……為什麼覺得你的舉例都莫名很具體?」雷歐含糊吐槽,我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該注意這種小事的時候嗎?白痴。

「所,以,啊,絕對不准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擅自成為別人的落難英雄啊。下次開始,你只要優先考慮自己的性命安全就好!」

真是的,居然還敢讓我這麼擔心!一口氣說完心情暢快不少。……雖然連我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這麼焦慮。雷歐好像注意到我的懊惱,總算笑了出來。而我看著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又覺得怎樣都無所謂了。


之後又過了一週,雷歐終於痊癒出院──而那個大病初癒的傢伙現在,正被我綁著橫放在茶水間訓話。

「那個,不好意思,綁起來有什麼特別意義嗎?我並沒有表現出要逃跑的意思吧?」雷歐滿臉困惑,時不時意思意思掙扎個一兩下的樣子,看起來很像脫水在岸上垂死掙扎到筋疲力竭的魚。

「不,就是覺得不把你綁起來實在沒有訓話的感覺。」

「哈?那算什麼,把我當氣氛的犧牲品嗎?」

「說什麼呢,你是被訓話的主角啊。」

無視後輩咕噥著「這有比較好嗎」的無力抗議,我進入正題前決定先來個貼心小叮嚀,「先說好,中途說要去廁所是不會放你去的喔?」

「你是打算講多久!」

「喂喂喂,所以才說處男不懂啊。你這傢伙如果喜歡我的話,我要講多久都沒關係吧?這種時候不是乖乖『太好了!札布大人演唱會!』適當嘎呀呀少女式尖叫一下這樣才對嗎?有沒有想和我交往的決心啊?」

雷歐聞言瞪大眼。最近好久沒看到他那雙超人工的眼球,看起來倒是有些新鮮。

「……呃,那個,我完全沒有要和札布先生交往的意思耶。」

哈?我頰邊泛起青筋。你這傢伙剛剛說什麼?

「所以說,我沒打算和你交往。因為,我是男的唷?札布先生只能接受女孩子吧?你又是下半身思考的性慾魔人,這也沒辦法。所以維持現在的關係再好不過。而且……我不能和札布先生交往。」

「哈──?」我瞪大眼睛望著他。完全搞不懂。

雷歐露出困擾的表情,他開口又閉口,好幾次才開了個頭又硬生生掐斷,像拚了命在想要怎麼解釋比較好。最後他皺著眉笑了,慢吞吞吐出他的結論:「要說有很多原因嗎?反正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要是和札布先生成為戀人,絕對會變得幸福,那是不可以的。我是奪走那孩子光明的罪人,不適合過得幸福,該怎麼說,就是會有心理陰影吧,晚上會做惡夢,白天也會突然陷入低潮,但是又沒辦法不去想……簡單來說,就是期末考前偷打電玩那種痛並快樂著的心情──啊對不起!我忘記札布先生可能沒上過學聽不懂這個比喻!」

喂,你這個人真的很失禮耶!我呿了聲,雙手環胸,一屁股朝他上個月積攢不少脂肪的小腹坐下去。

我坐得很不客氣,雷歐當然也立刻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內臟!內臟要吐出來了!」而且我才剛出院!

管你那麼多。我嘀咕,「幹嘛想這麼難的事啊,又不是你變得不幸就能讓你妹妹得到幸福吧?你以為是蹺蹺板啊。也和你考試前偷玩遊戲沒關係吧。」

「咦?聽得懂啊,好痛。」

「而且,不如說,你要是過得幸福,你妹妹反而會很高興吧?你會這麼戀妹情結,你妹妹難道不也是超喜歡你?實在沒辦法,既然你給我全都忘記了,我就大發慈悲再說一次!雖然你是因為妹妹的犧牲而來到這條街的,但那件事是硬把責任塞給你的那什麼神明玩意的錯,你只是剛好和上面那些存在的爛興趣湊合而已!

「什麼兄妹二選一全是騙局,你看你妹妹的腳真的有辦法在這裡生活嗎?假設今天擁有義眼的是你妹妹,她那種有行動力的人,大概會不顧你的阻止,像今天的你一樣來到這座城市,為了你被奪取的眼睛拚命吧?讓那孩子坐著輪椅在黑路撒冷區奔走,有比你得到眼睛來得好嗎?」

啊哈,看吧?果然。

「所以──別哭了啦。都說過不會放你去廁所的喔?」我從懷裡掏出菸盒,點燃雪茄。用耳朵聽都知道雷歐哭得狼狽,滿臉都是眼淚和鼻涕。就連現在,也還聽得到那小子哭到哽咽的啜泣聲。

「……札布先生太狡猾了、這種話……」

我輕哼,吐了口菸,「札布先生哪裡狡猾,簡直沒看過像我這麼溫柔的大人了。」

上個月我就見識過「那一天」受過的傷在這傢伙身上劃下多深又不可抹滅的疤痕,自然也能想見如果我這麼說,他會有什麼反應。啊啊,原本已經不想說的,說起來還是這傢伙的錯。我無言抽著菸,屁股下的雷歐也斷斷續續哽咽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平靜下來。在我準備拿第二隻菸時,他深吸口氣,開口的聲音還帶著些溼意,「那些都,知道,雖然知道……」

雖然什麼啊。我夾著雪茄,用眼神追逐向上散逸的煙霧。

「真笨吶,我不討厭雷歐喔──不、二分法的話應該算喜歡吧?所以說,要是我有那意思,絕對會讓你和我交往,才不允許你任何無聊的拒絕和藉口。你的幸福還是不幸關我屁事,喜歡我的話難道不是該先讓我幸福嗎!

「然後,你的幸福還是不幸我都會幫你想辦法的。那個啊,比如說你真的很想變得不幸的話,我應該也很擅長吧?搶錢啊、搶你的飯啊,或者揍你之類的。」

「……那絕對不是會對戀人做的事好嗎。」雷歐悶悶反駁。不過說到最後,他也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拜託,我只是配合可憐的雷歐君演出讓人不幸的男朋友好嗎?」天啊,札布大爺我怎麼會那麼溫柔──

「不不不你剛說的那些現在就常常做了吧!」

「喔?原來如此──和之前一樣對陰毛頭來說不夠啊,那就翻倍吧。」

「太差勁了!完全不想和你交往好嗎!」

「什麼?好過分!明明說過喜歡我的!」

前輩我簡直委屈得要哭了。作勢擦掉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身下的雷歐掙扎著聲明完「這兩件事絕對不能相提並論」後就像發瘋一樣爆笑起來。實在不知道我哪裡點著這小子的笑穴,不過看他笑得這麼開心(雖然整張臉哭成那樣實在有夠髒的),我揉揉他的頭,也小小彎起笑。

這樣也算達成目的了。我咬著菸站起來,回收後輩身上的血絲。

「OK──演講結束,恭喜憋尿憋了全程的雷歐納魯德同學終於可以去廁所了!」

「我去廁所又不是想尿尿!」後輩說著從地上跳起來,用袖管胡亂往臉上來回抹了幾次,「嗚哇好慘、這要是讓史帝芬先生他們看到不知道會說什麼……」

「喂,可別說是我弄哭的喔!基本上不能算我的錯吧?」聽到上司的名字,腦中立刻浮現那張笑裡藏刀的深沉微笑,我直冒冷汗,緊張得心臟一口氣噗通好幾下。

擦過臉的後輩眼角還是有些腫腫的,臉上也到處是斑駁的淚痕。我才剛說完自己的隱憂,這小子就對著我不懷好意彎起笑……就在我認真考慮要不要殺人滅口的時候,他輕掩嘴,肩膀顫抖著笑起來往外走,「是是,剛以為踩到一顆番茄沒想到是洋蔥,被味道薰得大哭了一場,真是有夠丟臉的。」

我也忍不住咧開嘴,「沒錯,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笨拙的陰毛居然踩到蒜頭哈哈哈!」

只是我們兩個一搭一唱很開心,剛走出去就被吉爾貝特先生一句溫柔的「印象裡茶水間並沒有存放番茄和洋蔥……冰箱裡倒是有起司蛋糕,兩位要吃嗎?」給擊沉了。我敢打賭斯塔費茲先生絕對是轉過去偷笑,別以為裝咳嗽有用喔!

結果在雷歐從廁所回來前,我都把頭垂超低,坐立難安在沙發區等吉爾貝特先生的起司蛋糕。



事到如今不只我,我看雷歐本人八成也已經注意到了。

說的也是啊。自稱喜歡女人,面對同性友人的告白卻毫無反感,反而要對方別放棄繼續喜歡下去,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但是不管想多少次,都覺得不討厭。事實上除了第一次被嚇了一跳,後來被雷歐告白的時候,別說不爽了,可能有時候還會有點小得意。

這麼一來,就只能親身實驗不可了。

「說喜歡我試試?」

打定主意後,我跑到常去的競馬場,逼了幾個認識的同性友人向我告白,而結果可想而知的慘烈。從被第一個男人告白起我的雞皮疙瘩就沒消下去過。不過話說回來,最初還想說雷歐第一次告白我不也出拳了嗎?別那麼早下定論,深呼吸幾次,好不容易忍下自己的拳頭和從腹部湧上的噁心感,萬般艱難要求友人再一次,結果當對方蒼白著臉迎合我的要求再告白一次後,我腦中那條線就斷了。

「生理上的沒辦法!還是去死吧!」「咦、等──嘎!」「超噁心!有種再說一次試試,絕對讓你後悔出生在世上!」回神過來那個熟人已經被我打趴在地上。一口氣冷靜下來,看著地上哭訴著「太不講道理啦……」,如果在動畫播出勢必得打馬賽克的不明物體,我嘿嘿乾笑,摸摸後腦勺,多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抱歉啦,下次請我吃飯啊,先走了!」倉促丟下這句話後我迅速閃人,無視地上那坨血肉模糊的物體「怎麼是我請你啊」的微弱抗議。

之後又跑了幾個地方,競馬場、賭場,一口氣找了十幾二十個不同類型的男人做實驗,結果高矮胖瘦各種類型,無差別全滅。其中和賭場老闆套個交情,請到他家門面,一個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賭場經理友情贊助了這項活動,但被那張符合我審美的臉告白的時候,我光是一想到他下面長著和我一樣的凶器,我整個人就反胃得不行,手癢得很想把人海扁一頓(不過好歹知道對方是靠臉吃飯的,勉強揍了他旁邊跟著的保鑣洩氣就算了)

與此同時,才開始實驗短短一兩個小時,我身上的白夾克已經快集齊所有我在黑路撒冷區認識的雄性人類鮮血。

啊、除了上司和同事。不過那些人完全不在我考慮範圍內,而且在組織裡隨意鬧事的話,我可能得做好被碾成各式冰製副產品的準備。

兩個多小時過去,透過實際行動再次雷歐的與眾不同,同時也對自己的節操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幾乎不抱希望走向本日最後一站:地下競技場,可能是有大型獵物,沒多久我就找到好幾個熟識的人──然後半小時後,我單手摀臉,坐在一堆半殘不死的屍體上頭消沉。

老實說這時候我已經有想消滅全世界男人的衝動。

正當我打算打道回府的時候,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唷,札布……哇,好慘,心情不好啊。」格雷戈爾掛著毛巾,看樣子是剛結束一場擂台賽,見到我正準備要打招呼的他可能是注意到我腳邊橫屍遍野,當機立斷停在原地,沒繼續往前走。雖然這個距離仍在我血法的守備範圍內,不過還是得稱讚他知道要遠離危險的本能。

「格雷戈爾,札布這傢伙超不講道理的啦──強逼我們對他告白,然後不由分說揍了我們一頓──」

腳邊的傢伙似乎沒昏過去,出口幫忙簡短解釋了前因後果。呿,要你多話喔。

「來都來了,你也來試試。」我轉過去,對格雷戈爾勾勾食指。

結果他超不賞臉,馬上擺擺手搖頭後退。「……我就算了吧,一看就知道待會會跟著躺在那裡。」他手擋在胸前,頭上直冒冷汗,繼續拚命搖頭。我瞇眼把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嗯,雖然沒本大爺這麼帥,這傢伙在女人間還算是滿有人氣的,上次一起去酒吧喝酒時也有被胸脯感覺很讚的大姊姊搭訕,說不定有戲。

「很有自知之明嘛,那還不快滾過來試試看。」我搓搓下巴,放慢速度開始扳手指。認識時間也不久了,那傢伙也算清楚我的脾氣,又摸頭又嘆氣,猶豫好一陣子終於視死如歸地走過來。

很可惜──又或者該說是想定內,最終結果是這傢伙也被我擊倒在地。呿,沒勁。

搞半天還是噁心得要死。這個也是、那個也是,雖然只是假的(或者說是被我脅迫的)告白,但光是想到這些男人要是有一咪咪喜歡我的可能性,我就很想不顧交情把他們團滅。現在甚至有種想逼我腳下的破布們當場立誓以後也不會對我有非分之想,否則我只能給他們兩條路走,在這裡去死,OR DIE。

我手插口袋,煩悶地準備走人,格雷戈爾卻從地上爬起來,摀著肚子按住我肩膀,正當我決定再多揍他幾拳,他嘴裡的話卻讓我停下動作。

「怎麼,札布,該不會有男性友人向你告白吧?」

「嗚呃、你怎麼知道?」我皺起臉,嘴角直抽搐。

格雷戈爾聞言苦笑聳肩,「看看你幹的好事,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理由吧。怎麼,你沒揍他吧?」

「要是揍他一頓事情就能結束我也不必……」說著我頓了一下,「啊,這麼說起來當時太緊張有揍他一拳……管這麼多,反正那傢伙和你們不一樣。」

「既然這樣,幹嘛不和對方交往算了?」似乎挺訝異我的回答,格雷戈爾瞪大眼,接著又問。

我臉上浮起青筋,「為什麼我非得這麼可悲和男人交往不可?」

「嗯……」這次格雷戈爾露出無奈的表情,「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要是知道的話我也不必──」嗯,這句型怎麼有點耳熟?啊,剛剛說過了。

似乎和我注意到同樣的地方,格雷戈爾哈哈一笑,拍拍我肩膀,這麼提議:「有個更快的確認方式不是嗎?接吻看看就知道了。不會覺得噁心,順手帶上床對你也沒差吧。不想交往的話,當炮友也行?」反正札布你情婦這麼多也不差這一個嘛。

但他的提議讓我很想再把他揍趴在地上。

「喂喂喂,接下來換說這個嗎,信不信我殺了你?」

我又不是因為覬覦雷歐的身體,還是想發展其他關係才這麼苦惱,因為不想交往就把那傢伙當炮友還情婦,我是有什麼毛病嗎?

「比起那個,至今為止我──」

話語在這裡戛然而止。比起思考,身體更早意識到對話的內容哪裡不對,制止嘴巴繼續往下說。我摀住嘴,終於忍不住捧著肚子誇張大笑起來。格雷戈爾被我嚇了好大一跳往後退開,但我沒理他。

這樣嗎,這樣啊……

「至今為止,我和雷歐一起相處的時光更為重要。」

就是這麼一回事。

現在想想,第一次聽到雷歐的告白之所以會揮拳,恐怕是我潛意識害怕一旦我拒絕雷歐,我們之間親密的關係會因此改變。不成為戀人是一回事,如果因此卻連朋友都做不成,肯定會很討厭。所以才會這麼拚命配合雷歐,生怕自己如果表現出拒絕的態度,雷歐會尷尬退縮,在我們之間造成生疏的隔閡……然而,很快我就發現我的想法全盤皆錯。

──要說沒有的選項也是有的喔。那就是不管怎樣,札布先生都不會選擇我的事。

笨蛋嗎這傢伙。

是啊,我是從來沒動過要和你這毛小子交往的念頭。

但是你知道嗎?我的男性友人全滅喔!被說喜歡卻不會覺得噁心的只有雷歐一個。就算被說喜歡,也不討厭,聽到你想和我一直待在一起反而覺得很開心,而且我自己也這麼想。反過來說,確實只有女人能上我的床,但下了床還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你說又是誰呢?某個幾乎一整天都和我黏在一起的小鬼?

看啊,我都如此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了,最後還是只能做出雷歐納魯德‧渥奇對我而言無可取代的結論。

如此一來,答案也呼之欲出了不是嗎?


「喂,陰毛,今天我要去你家喔。」

確定自己心意後,拖沓反而很麻煩,也不符合我的個性。然而,當我以最快速度主動出擊,雷歐的反應卻不如預期。

「欸──為什麼,我不要。」

完全在我想像之外的拒絕害我不小心在原地呆住兩三秒。

「……哈?」我不可置信轉過去看他,「你小子認真的嗎?喜歡我的話,這時候難道不該臉紅回答『可以唷,今天家裡只有我一個』嗎?」

聞言,雷歐整張臉馬上垮下去。他嘴角微微抽搐,雙手畫叉擺在胸前,更鄭重地拒絕我一次:「我不是說過了嗎,又沒有要和你發展成那種關係,拜託你不要來!」而且我家本來就只有我一個!

什麼啊這傢伙,讓人火大。之前我說要去他家玩遊戲還喝酒吃披薩也沒見他拒絕成這樣,反而向我告白之後不讓我去是怎樣啊,真是沒道理。很好,我要去。而且還要住下來,誰管你要不要啊。

「晚餐吃什麼好呢──披薩嗎──還是瞇瞇眼小子要做義大利麵給我吃呢──」

「……已經以去我家為前提了嗎。」

雷歐半放棄低語,一臉慘淡。但我還是揚高下巴,不假思索給予肯定的回答。於是雷歐的臉皺得更厲害了,他傷腦筋地揉揉太陽穴,整個人蹲坐下去,把頭埋進膝蓋彎。

「你這個人真是,不要太過分──」

聽到他悶悶的抗議,我臉上浮起青筋,跟著蹲下去,強制把埋進洞裡的鴕鳥頭整個拎起來。我掐著雷歐的臉頰,原本還很火大,結果瞇瞇眼加金魚嘴實在是太爆笑,想也沒想就噴了他一臉口水。這會換雷歐臉上爆起青筋,他氣急敗壞抹掉臉上的口水,就動手動腳試圖暴動。

可惜嘴巴被掐成這樣,他的抗議全成了嗚嗚喔喔的原始人猿語,我一個字也沒聽懂。好不容易適應這小子滑稽的臉,我才在他抗議累了閉嘴休息的空檔開口:「你才少在那邊一直拒絕我,不是喜歡我嗎,被拒絕很受傷的好嗎。」

我故意裝得一副委屈抬頭望向雷歐,果然效果超群,雷歐一臉就是嚇到的樣子。他義眼全開,蒼藍色的異質眼珠直勾勾注視著我,臉也同一時間刷得整片通紅,「……欸,」發出小小聲的抽氣聲後,他整個人變成一座僵硬的石像。

對此,我滿意笑著點頭。

今夜前往渥奇家小破公寓套房的門票,確定入手。


回程路上,我們順道去了趟超市。用雷歐的錢買好食材,決定晚餐在他家自炊。只是我本來以為這小子說要自己做飯,是他那為了妹妹而省錢省到有點壞掉的腦袋裡有很多做菜經驗與心得,沒想到才剛開伙,我就看到有個白癡還沒放油就直接把蛋打進預熱還不夠的鍋子。

什麼鬼,這傢伙完全不會自己做飯吧。我垮下臉,只好把人一屁股撞開,自己上前去拯救那顆被新手糟蹋的蛋。

「笨──蛋,不會做飯剛剛就該買外食啊我說。」結果居然變成本大爺在做飯,這難道合理嗎?聽到我碎碎念,一旁只能幫忙洗菜(看到他拿刀的姿勢,我拒絕繼續讓這個菜鳥拿菜刀,真虧他居然之前自己做晚餐時沒把手指切下來)的雷歐害羞笑開,垂著頭,捏住手裡的菠菜,小小聲回答:「……因為剛剛札布先生不是說想吃我做義大利麵嗎,所以就想,要是自己做飯你會不會很開心之類的……哈哈,真不好意思,稍微得意忘形了。」

本來拿著鍋鏟還有些忿忿不平的我,被他這麼一說,剛剛湧起的火氣全被抽油煙機給吸走,一點也沒剩下來。更進一步說,我簡直動搖得不行。就像處男身上的害羞菌會傳染一樣,我感覺自己的臉頰也不斷升溫……不不,才不是,這絕對只是因為我站在鍋子前面的關係。

我基本上也不怎麼下廚。上情婦家的時候只要大剌剌躺在客廳沙發上翹腳等飯煮好就行,不過比起雷歐那種慘不忍睹的程度,我好歹也算是野外求生一路活過來的,比起那時候取水、生火、去皮去骨都得自己來的克難生活,使用文明器具煮好一餐根本小巫見大巫。而且,看著雷歐在旁邊開心的樣子,自己動手做菜的感覺倒是相當不賴。

因為我也不會煮義大利麵,最後隨便炒了幾個菜配烤吐司。雷歐從上個月欠到現在的這餐比我想像中寒酸,但看著坐在對面的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忽然又覺得這一餐超乎我的想像。

晚餐吃完後,雷歐負責洗碗,我則靠在他的床邊打電動,等他回來的時候,藉著血法加成,剛才雷歐哭訴著說試了十幾次都破不了的關卡,此時在螢幕上已經顯示著大大的「成功」。嘿,我已經等不及被雷歐當成神膜拜了!過沒多久好不容易等到他從廚房回來,在我身邊坐下,我哼哼兩聲,馬上把遊戲畫面擺到他面前獻寶。

雷歐也真的非常捧場,「喔哦!真的破關了,真不愧是札布先生!」

「再多崇拜我一點也無所謂唷,沒用的平民──」

「嗚哇……稍微誇你一下連尾巴都翹起來了,小學生果然誇不得……」

「哈?說什啊你這傢伙,對幫你煮飯又幫你破關的札布大爺,那張嘴巴是怎麼回事?啊?」我臉上浮起青筋,伸手用力扣住那頭陰毛,看能不能把這傢伙的腦袋搖得識相一點。

「好痛好痛,住手──」雷歐慌張又狼狽地抓住我的手臂,可惜以他那平民的力氣,怎麼可能阻止本大爺愛的教育,最後被甩得暈的他只能哇哇叫著投降,直到我滿意為止。

好不容易脫離箝制的雷歐就像脫水的魚,整個人往旁邊一癱,在地板上躺成一坨垂死的抹布。我睨著他不像樣的姿勢,正準備攻擊他的肚子,他突然像毛毛蟲一樣在地上磨蹭著挪動,最後滾了一圈毫不客氣躺到我大腿上,臉上還掛著蠢斃了的傻笑。

「總之這麼一來,就算是還債了吧。」他抬頭仰望我,說完靦腆嘿嘿笑了兩聲。

……這樣一說,要求後輩還債,好像就是一切的開端吧。

──札布先生,請和我親親!

後輩當時輕快的語氣此刻自然而然在腦中重播起來。那時候我只覺得荒謬,現在想起來倒是有點懷念。我伸手抬起雷歐的下巴,俯下身,順從腦中聲音的要求,覆住後輩那有些乾裂、一點性感成分都沒有的嘴唇。雷歐一開始還發出搞不清楚狀況的輕呼,但隨著我的舌頭侵入,他的手慌亂揪住我胸前的衣物,笨拙回應起這個吻,然後──突然蹦起身,用力給我一個頭錘,推開我坐起。

「很痛耶!幹什麼?」我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感覺全世界的問號都要寫到我臉上。不解瞪向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著往後退的雷歐,想也沒想就伸手要把人給拉回來。說要我親親的也是你,真的照做了居然莫名來個頭錘攻擊你倒是好大的膽子啊?

「那個,暫停!暫停!事情我都非常瞭解,就在這裡結束吧!」一邊努力抽回手,雷歐仍是滿臉通紅,臉頰上卻同時爬滿冷汗。

焦急說著「你等一下」,他走到一旁,從背包裡掏出他那台珍愛的數位相機,打開之前拍過的照片,「嗶嗶嗶」往回切起來。

「前陣子,我不是說有張很在意的照片嗎?那個是半個月前……被捲入集體失憶事件剛出院沒多久,回家的路上偶然看到的一面牆。札布先生說過失憶期間之前曾借我錢吃飯對吧?我本來完全不相信的,可是那面牆上,嘿嘿……居然用擦不掉的銀色油漆寫著『ZAPP PAID IT ALL』。雖然有可能只是巧合撞名,可是走上前看,我在『ALL』的右下角發現了用磚頭小小寫了我的名字。雖然沒有印象,但是,啊啊,那果然是我寫的吧……所以我真的和札布先生借錢吃飯了啊。大概是這種感覺,實在太難得了,作為紀念就拍了照片。

「然後,拍完正準備回家的時候,蕾貝卡小姐叫住了我。雖然我對她完全沒印象,但她好像知道我是誰,一問之下才知道她是札布先生的情婦。牆上的字也是因為那個人的咒術才會出現在那裡的。」

「該不會……」我聽著心裡一涼,雷歐瞅著我,像要肯定我猜測般鄭重點了點頭,「蕾貝卡小姐當時相當生氣。在我失憶之前,我好像曾經在她追著你打時協助你的逃亡,為此她相當不高興,說要對我和你做一點小小的惡作劇。」他說著苦笑起來,剩下的不用說我也能想見。因為蕾貝卡的關係,雷歐中了迷戀我的咒,需要靠接吻才能解除。雖然在剛中咒時,他就曾無意識提出了解咒的要求,卻因為我之前一直四兩撥千金,導致雷歐身上的咒術快大半個月才終於破除。

……只是,什麼還債,根本是還手啊!啊?我深呼吸口氣,伸手按住雷歐的頭,大力蹂躪起來。不要以為Paid It Back有兩個意思,我就允許你這小子用這種方式蒙混過去喔!

「啊可惡,被擺了一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嗎!說起來這絕對是札布先生的錯吧!我只是被捲進去而已!」

我不滿噘起嘴。想到這傢伙這段時間對我說的「喜歡」全是一場誤會,我就相當不爽。就算這傢伙在這件事裡完全是個受害者,但要我笑笑把這些全都放水流,當成沒發生過──抱歉,我可做不到。

「是說,不知道是誰好像說過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他會第一個知道的?就我的印象來說,某人的這個特異功能……應該和咒術沒關係才對啊?」

「──該、該不會……」雷歐果然馬上聽懂我的意思。他臉色刷青,對著我狠狠倒抽一口氣。

「所以我決定了,就讓那個某人和我交往。」

「不不不不不……」

「有什麼好不要的?」我抓起搖頭搖到快把頭甩出去的雷歐,一把丟到床上。雷歐顯然陷入一定程度的混亂,混亂到他甚至忘記自己身上其實有配載逃跑或掙扎的功能,相當老實呆在我的雙臂之間一動也不動,只是無言盯著我。在他緊張地吞口水時,男性特有的喉結隨之滾動,理應讓人倒盡胃口,但因為是雷歐,我居然覺得有些性感。

不只是喉結,以男性來說算小,卻明顯比女性要寬的骨架、平坦又貧乏的體態、鬆鬆垮垮的T恤、流過汗的體臭,甚至是檔部的突起,全部全部,都因為它們屬於雷歐,怎麼看都順眼。

我拉過他僵硬的手腕,往我已略微抬頭的下半身放,噘起嘴,「給我負起責任啊。」

不過這種行為到底對處男還是太過刺激了,原本已經魂飛了一半的雷歐像被雷打到般反應過來,用力收回手,猛烈搖起頭,「不不不這件事明明是蕾貝卡小姐幹的,不如說是你要對我負起責任吧?」

「嗯哼,那我就負起責任和你交往。」

「這內容和我得負責的內容好像沒什麼不一樣啊?」

「嗯哼。」我回得理直氣壯。

「開、開開開開什麼玩笑!」

我無視他的慘叫,繼續朝他湊近……話說回來,這傢伙雖是這麼說,整張臉卻紅成這樣……看起來也不是真的不要啊?我嘴角忍不住上揚。

笨蛋啊,光是咒術哪可能會攻陷本大爺,中咒術的是你又不是我。

所以,承認吧!你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先一步掉進名為「戀愛」的陷阱,然後也不甘示弱把我給拉下去。現在不管是你或我,都已經深深掉進坑裡。可別想著要掙脫啊?不會放你上去的。

這樣才叫做真正的還債,對吧?

在我們兩個的臉近到能夠感覺到對方呼吸時,雷歐不再開口說話,慌亂間他的手指無意識又揪緊我的上衣。我愉快咧開嘴,毫不猶豫地讓我們的距離直接歸零。


LEO PAID IT BACK


「然後,你的幸福還是不幸我都會幫你想辦法的。」

──比如說,如果你祈願變得幸福,就由本大爺來讓你變得幸福。
──這是,與雷歐成為戀人的約定。

雖說最後正文裡只寫了「不幸」的趴。因為,札布先生已經,太多話了(Zapp Renfro ~say too much~)!雖然我知道你和雷歐兩人是血界戰線的文本字數擔當(……)但你們可不可以不要自顧自聊起來啊簡直 NO CONTROL,這篇的字數也 NO CONTROL……(vocal:入江正一)
知道寫到那段已經 12000,但後面還有一整段還沒寫時店長的心理陰影面積是無限大∞∞∞

寫這篇最需要注意的就是這個時間段還沒有傑德……沒有可靠誠實溫柔的吐槽役
還有就是如果覺得這兩人聊得太忘我到了目中無人的地步時,要稍微衝出去阻止他們(店長身上也有穿最新的攻殼盔甲)

後面還有兩段,大概是個兩萬字左右的故事(本篇的一倍 Orz),寫完會直接更新在這篇。原本今天想寫完的,修完前面就這個時間,是時候該洗洗睡惹(右眼過敏到可以演鬼片了哈哈哈)
*追記,忘記把結局的筆記打在最後沒隱藏,差點沒嚇壞我的小心小肝 QQQ

*完結後追記
沒想到居然拖了一個月,無事兩萬完結真是太好了~還以為又忘記怎麼寫小說了呢。
這篇的番外兼後續,如果明年順利出書的話會收錄在實體書裡面,番外的筆記也是五月寫的……哈哈,媽啊這個拖稿率……
總之寫完了好開心啊,而且今天在看前面居然又發現錯字 Orz

留言

  1. 來還五百字了(? --雖然內容會跟當初完全不同--

    札布所有的原則都被『因為是雷歐』輕易地打破
    被傳被男人追,別人很噁心,但『因為是雷歐』所以OKder
    被男性說喜歡,別人很詭異,但『因為是雷歐』所以OKder
    沒大胸部還一頭亂髮還跟自己一樣帶把有喉結但『因為是雷歐』所以OKder!
    札布你根本就愛死雷歐惹(來試試粗體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其實正如札布所說,如果只有咒術的話札布不會那麼輕易淪陷。畢竟咒術賦予的情感只是表象,內在及行為仍是出於雷歐的自主意識。表現得再熱烈的情感,如果裡頭是空的,也只會一碰就碎,根本無法讓人傾心。正因為內在和行為並非表象的情感,而是出於真誠,才能打動人心吧
    簡單來說寂寞跟被人看輕慣了的前輩大大碰到這可以疼的後輩就昏頭了(Z:誰昏頭了!←但直接這樣說他是不會承認的

    札布這小屁孩的語彙力雖然跟小學生差不多但垃圾話並不會因為語彙力低下而跟著低下,而且因為又玻璃又敏感又打死不承認(?)的關係所以內心戲超級多,以他為第一人稱的話還真是超絕字數大爆炸,總覺得看店長示範過後就不會想碰這種書寫方式了(自重)。但札布因為平常都不太說清楚,直接剖開內心看光光滿滿的嬌布也超可愛的……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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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重點加得很好給你一百分(大拇指)
      寫札布小學生第一人稱是非常棒的經驗因為會加深愛意,前陣子推特在說你的本命推,我想了想,我當然是推札布雷歐啊,他們是一體的,一體同心再也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濾鏡發言)
      而且寫前輩內心說會暴字那完全是無意識的,因為一邊敲鍵盤前輩就會自己嘩啦嘩啦自己演起來!

      與其說札布是被雷歐的告白攻勢攻陷,他根本就是被雷歐的媽媽力(錯,是哥哥力)給攻陷的,小札布需要一個亦母亦友亦情人的存在XDDD因為他根本媽寶無誤(雷歐限定)
      尤其蕾貝卡小姐這個咒施得非常輕度,(※畢竟把雷歐捲進來她還是有點良心不安啦XDD(中途還跑去探勘敵情)
      雖然5卷其實戀愛萌芽還有點早,但我相信B2B絕對是老夫老妻mode XDD(八卷萊傑茲大概是新婚)

      (從推特暴動回來了,心情依舊不能平復,二期太令人期待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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