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徹 黑澤+桃太郎】珍品

》《靈感》番外，黑澤與桃太郎的小話。
》時間點在 09.1 附近
》完售三年後公開

「桃太郎（タオタロウ）君，起來了嗎？」

聽見聲音，原先正用脖子上毛巾抹去臉上水珠的桃太郎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黑澤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坐在極樂滿月大門的檻上。

「您起得真早啊。」他走過去，並在黑澤伸手過來時把人拉起來。

黑澤搖搖手指，「不不，是還沒睡呢。」

「欸！」桃太郎一臉驚訝，「那豈不是徹夜了。在忙工作嗎？」

「不是唷。你知道的吧，那位輔佐官……」說著黑澤比比房間的方向，「還在做夢呢。我沒地方睡，就坐這等日出了。倒是桃太郎君，你還真早起啊。」

「啊……是。今天早上八點有客人會過來，還差一點才會完成；而且還要打理門面，就起得早一些。」桃太郎搔搔臉。他其實才剛起床洗漱完，沒預期到自家師傅這麼早起，這會頭髮亂成一團，讓他見笑了。

黑澤好像注意到他的心思，掩著嘴笑了起來。桃太郎難掩羞赧回視，這才注意到黑澤眼底青黃色的暗影。看來還真是一晚上沒睡了。

「您還是早些去休息吧。」他不由得擔心地說。

「說的也是呢。」黑澤點點頭，但他看了看內室的方向，突然就說：「桃太郎君，在那之前不妨來聊聊吧──你知道，怎樣的東西稱得上是珍品嗎？」

「珍品？」

話題跳得太快速，桃太郎不由得露出呆愣的表情。他下意識重複黑澤的問題，多唸了幾次，總算聽懂題目的意思，才捏著下巴問：「您說的是，珍貴的物品？」

「是，就是那個唷。」

桃太郎幾乎是在黑澤吐出肯定回覆的瞬間，想到「物以稀為貴」這句話。換句話說，所謂的珍品，應該具有稀少的特質，正是因為相當罕見，所以珍貴。

照著這想法回答後，黑澤點頭。

「嗯，沒錯，就是這樣唷。」黑澤舉起手，「或者說，一般而言是這樣的。女孩子家最喜歡的珠寶，那些色彩美艷的罕見礦石；又或者工藝高竿的匠師所創作的藝術品、有名畫師親筆繪製的畫作。諸如此類，原料稀缺、或者因為創作的性質、而變得獨一無二的物品，在普世皆被稱為珍品。

「之前甚至還有買家拍賣攝影作品時，將得標的底片和相片副本都毀去，為的就是讓相片正本成為世界唯一的存在。現代攝影技術、製品工藝規格化，許多物品都能大量製造，但也有廠商反其道而行，推出限量商品。明明同樣的東西能夠大量製作，使得供需平衡；但為了行銷考量，他們利用購買者『物以稀為貴』『錯過就沒了』的心態，放任市場供不應求，以創造更大的商機。」

「果然是商人啊……」桃太郎吶吶說。

「呼呼，本來供不應求，也是貨物成為珍品的原因之一呀。」這麼一說倒是回歸本源了呢。黑澤噗哧一笑，又說：「雖然也因此產生其他的問題……」

他說到這裡笑了笑，「桃太郎君知道嗎？在這裡，珍品還有一個特質唷。」

「欸？」

興許是因為剛起床沒多久的關係吧，桃太郎皺起臉，乾脆地搖搖頭，放棄作答。

「是什麼呢？」

「桃太郎君真沒有答題精神呢。」黑澤鼓嘴，顯然認為自家弟子居然連想都不想就尋求答案的行徑很掃興。桃太郎暗自翻了翻白眼，心想「你這熬夜熬了一整個晚上精神也太好太麻煩了吧」，沒辦法又安撫了一會黑澤才肯繼續說：

「那個呢，是『真實』唷。在中國，讀做『ㄓㄣ　ㄆㄧㄣˇ』，同時能寫成『珍品』與『真品』。也確實是這樣啊，正因為珍品是相當貴重的，時常會出現『贗品』。也就是仿冒、偽造真品所做出來的東西。和原物件很相似，卻似是而非。」

說到底假的東西，要弄假成真是很難的。

不論多麼細小，都會存在著違和感。

黑澤又說：「但是，每個人對於這種違和感的敏感度都不同。有些人漠不關心、有些人一輩子被蒙在鼓裡；有些人甚至洞悉假象，卻寧可雙眼盲目……」

他說著，彎下身往門外撈了撈，接著雙手揹在背後搗弄，一會後收回的左手心放著顆常見的植物果實。他將它遞到桃太郎面前。

「這不是酸漿果嗎？」桃太郎小心翼翼捏起果實的莖，燈籠形狀的果實上，撐起均勻米白色完整的脈絡，中空的內裡包覆著橘橙色的渾圓果實。

「怎麼樣？」黑澤笑瞇眼，又說：「雖然是假的，但看不出來吧？」他說著又拍拍手，桃太郎手中捏著的，就剩塊指尖大小的石頭。

「意外地很像不是嗎？那位輔佐官腦袋真是和石頭一樣啊。」讓桃太郎把石頭丟回門外，黑澤雙手環胸，說著有意無意往內室又瞥了一眼。

「鬼灯先生很難得去這麼久呢。」桃太郎不免有些擔心，「是遇到什麼事嗎？」

「沒事。記得我之前說的嗎？這是白澤所創造的夢境，所以夢裡的一切我都能共享。比如說現在，他們在騎腳踏車唷。」

「騎、騎腳踏車？」

「正確來說應該是白澤騎腳踏車載那傢伙呢。」

桃太郎愣了愣，突然抱著肚子哈哈哈笑起來。

「真是的，」他大笑好一會才終於平復。抹去眼角泛出的淚水，又說：「黑澤大人也好、白澤大人也罷，雖然老是會很任性地抱怨、咒罵，但你們都相當慣著鬼灯先生呢！」

黑澤愣愣看著桃太郎，好半晌才別開臉。

「我並不討厭他唷。」白澤也是這樣。黑澤接著又說：「雖然那和喜歡還是有一段距離就是了。所以對女孩子比較抱歉，因為那傢伙太喜歡她們了，所以我反而什麼都不會做呢。」

桃太郎似懂非懂點頭，以前也曾經聽黑澤說過這個話題。他說他是白澤的反面，所以不管是舉止、個性和喜好，全部都是相反過來的。

但是，以桃太郎自己的觀察，黑澤對那些女性還是相當溫柔，只是更有禮貌、保持適當的距離。而他心裡也一直有個相當明確的想法──

「那個，我果然還是覺得您和白澤大人沒什麼不同呢。抱歉。」桃太郎說著垂下頭。

那一刻，他聽到黑澤很溫柔的笑聲，並感覺自己的腦門被輕輕拍了兩下。

「桃太郎君沒有任何需要道歉的地方唷。」

不知道為什麼，桃太郎這會突然就意識到方才黑澤擅自開啟珍品話題的原因。

真品與贗品。啊啊，難道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桃太郎突然覺得有些捨不得。

但無論如何，他依舊深信，眼前這個人並不是虛假的存在。絕對不是。假設黑澤說這是種自欺欺人的方式，如果桃太郎仍舊這麼相信，那就是真實的不是嗎？

「嗯，抱歉拉著你說這麼多呢。桃太郎晚些還要忙吧。我看輔佐官一時半刻還沒有要起床的意思，借你房間的床睡，可以嗎？」

桃太郎抬起頭，黑澤正好打了個哈欠。看上去是真的很睏的樣子。

沒問題。他點點頭，腦中卻自然而然想起以前白澤曾經多次從花街回來，嫌事後要處理一床酒味麻煩，隨意就爬上桃花林某棵樹上睡得香甜的事。那時候桃太郎每次看到大中午白澤搖搖晃晃從外頭進來都會唸上兩句，多半都是唸他喝酒喝這麼兇、花錢毫無節制，以及有床為何不睡。因為問過太多次了，桃太郎記得很清楚，白澤總是手插腰、義正詞嚴回答：「我從沒有床的時代就以天為被、地為床，哪裡都能睡，而且睡樹上很舒服啊。桃源鄉這麼溫暖，睡外頭有什麼關係嘛！」

那為什麼，黑澤卻選擇在門口坐了整夜呢？

──話說回來，自己有看過黑澤到外頭去嗎？

還想著，黑澤拍拍他的肩，交代起來：「對了，裡頭那傢伙千萬別讓他睡超過十二個時辰，假使他接下來還是這樣毫無自覺睡下去，能替我在未時前把他叫起來嗎？」

桃太郎忙不迭點頭，「您請放心吧，這點小事交給我就行了。倒是，希望鬼灯先生這會去這麼久，能有什麼進展就好……」

雖然與眼前的黑澤比起來，白澤身上令人詬病的小毛病簡直罄竹難書；桃太郎仍能想起許多和白澤一起的日子。從他身上學習的知識、共同參與的活動，還有一起工作、生活的時光，每每想起來，都覺得難能可貴。要是可以，他也希望能早點看到白澤被鬼灯帶回來，繼續兩人師徒的緣分。

「確實，如果白澤希望的話，就會一直在那個世界回不來。這也是其中一種可能性……」黑澤摸摸下巴思索了會，隨後彎著眼睛笑開。

「不過，那傢伙都那麼努力了，白澤肯定不會坐視不管吧？我是這麼想的，桃太郎君覺得呢？」

桃太郎聽著也笑了，「說的也是呢。因為白澤大人，可是個溫柔的人啊。」

……啊啊，說不定能夠破解咒術的方法已經有了也說不定。黑澤忍不住這麼想。

哪怕這咒法，接下來還有如此多的變數；對於那傢伙，自己也仍有不理解的地方……然而，假設真有什麼能對付咒法的「珍品」，不就在這裡嗎？

「那麼，桃太郎君，我就先睡了。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是的，請好好休息。」

黑澤於是揮手朝倉庫的方向走。

「你們如此認真替白澤著想的心意，就是解咒最好的珍品了。」他無聲低喃，而後彎起嘴角。

如此溫暖、柔軟──再真實不過了。

端午三天連假只寫了三千字哈哈哈哈哈。（準備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