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魂 還中心】回首時的蝴蝶夢

》意識流,死捏他



1.

當她發現自己一人走在那熟悉的街道上,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經年經月,她無法估計自己迷茫的歲月,到底多少個生死輪迴。

抬頭。仍舊是高聳的大樓,以及那點點像是須除去的病害般的黑斑,侵蝕著江戶萬里無雲的天空。而那藍天白雲,像是苟延殘喘般凝滯在那裡。想要深呼吸,卻捨不得放開胸口最後一絲幾近疼痛的固執。

處於懷的固執。


只是回首的時候已經誰也看不見了。

她說、再看看我,再看看我,卻已經不知道是要誰看著這古老的,像是心有不甘而徘徊在這世上的這抹亡靈。

她想哭泣。好想大聲大聲地哭泣。

拜託誰來看看我,看看我,再看看我……




2.

在終於習慣處於人群間後,拋棄保護自己的淡然,然後她開始學習為了誰而去笑,為了誰去哭,為了誰把或悲或喜的眼淚流給,重視的人。

但是不知什麼時候那些回憶都消失了。消失在城市的隙縫中,消失在腦內那殘缺不全的記憶片段。

她忘記失去的確切時間點是在什麼時候。也記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向孤獨,走進一個字也無法吐露的荒蕪巷弄。那巷弄裡,陰暗而昏黃不清的光線灑在汙濁的道路上,誰的眼淚像是水滴一樣打在那一角的青苔上,然後在她回過頭那秒靜謐無聲,任何一個安慰,又或者任何字眼皆吝於給予。

漸漸地她又要化作虛無的朦朧。她被歲月用種緩慢的速度洗過,然後逐步忘了喜好、忘了執著、忘了所以在乎的東西。

忘了那些本來就都是重視的人所給予的東西。


消失了。所有該被珍視的,所有她擁有的,像是被重新設定一樣,全部都消失在虛無之中。消失在朦朧之間。

但悲傷沒有消失。心裡深處還然著一小撮微弱而令人懷念的光火,在寂寞的心上煨暖了寂寞的靈。於是明明沒有了記憶,她卻止不住眼淚。

──止不住乾澀雙眼裡,看不透未來亦看不見過去的血淚。




3.

如果再走上懷念的街她以為可以拾起那光芒曾留下的痕跡。只是即使街道不變她卻聽不見這土地對她輕訴歡迎回來。

曾經有個片段有個男人微笑著告訴她他想聽見故鄉的聲音於是決定踏上跟隨著光的路途,也有個片段是個女人注視著那個悲傷而偉大的背影、為了複雜的心情而死心蹋地跟著,另一個片段則是那背著三味線的男人說過這世界已腐敗那麼就毀了它吧、就跟隨那光吧,而所有人都看著那光而前進。

終究這些都只是片段,除了破碎不堪無法拼湊的記憶拼圖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能夠引著她回想過去似乎是最溫暖的那段日子。

一切都磨滅掉了。

在這不知輪轉了多少個世紀多少的時間的此刻,她尋不到那反方向的鐘只尋到自己渴求而不可得的傷心在壓抑的低啜聲間枯乾。

凋零,然後粉碎。


沒有、沒有什麼也沒有,這世界似乎什麼也沒剩。

落寞的夕陽映照在街腳蜷曲的武士身影,也拉長了她不穩定體質晃動著的張狂影子,影子喧囂著呻吟著尖叫著,幾乎拔地而起,破體而出。

那該是自由在渴望安定。然而歷經一次死亡的靈魂卻再也無法二度尋到該追隨的光,即使有也根本無心無力去追隨,於是她還是尋著,卻只是尋著一個早就被這個世界吞噬的光。


是的。

也許光在她心裡,的確沒有消失,然而這只是她妄想尋找還存活的過去的藉口,畢竟想要的東西再也得不到的悲傷,已深深刻在她的心上。

痛徹心扉,最後在夕陽沒入海平面那刻,痛楚在永恆的黑暗中成了聲劃破天際的哭喊,迴盪在夜空。




4.

「為什麼你們要離開我?為什麼要丟下我?為什麼……甚至連一點回憶都不留下?為什麼我無法再想起,笑容鑲在臉上時,該有的弧度和,

「──該有的溫度?」


繼續走進黑暗,茶灰色的髮尾掃動夜晚的蠢蠢欲動,已然黯淡無光的銀眸則指引應前往的地方。她沿著河水一路走下,最後走入映著繁星萬點的星河裡,讓溫熱的水珠打亂星星閃耀的拍子。

最終她躺下。深深沉入只剩下水聲的世界,即使胸腔梗著一股幾乎要扯裂自己的疼痛,也不想再睜眼去看那試圖遺棄她的世界。


她也要遺棄這個孤單的世界。徹徹底底遺棄。

然而有種熟悉的喧囂似乎來到耳邊,她聽著那若有似無男人與女人的對話聲而慌忙從河裡起身,追尋的視線卻只接受到空無一物的林子和夜晚風吹動林間,耳邊沙沙地響,而男人和女人的話語聲漸漸地隱去,在耳邊。

那樣的漸漸消失,就像是此生永遠都聽不見了。

她想去抓,伸出了手,卻沒有方向。




5.

隔天清晨她拖著仍滴著水的衣襬,走到江戶的商店街上去。新興的店鋪林立,只是不管哪個店鋪,都沒有當年江戶的味道。古老的氣息被這樣新穎而冰涼的味道重重包圍著並吞噬,除了空白她的腦海再也不剩什麼。

只是她注意到有間倒閉許久卻沒人注意,悄悄在歲月之下荒廢,帶著江戶的味道沉睡的店鋪。是她曾經來過的地方。

她走進佈滿灰塵與蛛網的店裡,在牆壁那腐舊的木頭招牌上找到了當年似乎極為嗜吃的冰品項目。

其實她早忘記自己為什麼如此執著。

只是想到曾經似乎有人坐在吃著冰的自己對面,面無表情進行自己的拍子,不管世俗也不管其餘人的時間。然後他們會……一起回去。回到歸屬的地方。另外還有一個叨唸著自己被醫生勒令不准吃糖的自然捲銀髮男人,只要遇見自己,總是會默默幫她出一碗草莓牛奶冰的錢,聊幾句那時候……在意的東西。

然而,他們都……他們都被她殘缺的記憶模糊!

即使想記起來卻又如此的──無能為力。


恍惚間時間飛逝。頭上已然敗壞的樑子發出崩壞前的聲響,然後下一瞬間似乎就要整個壓碎她的生命。她來不及反應卻在反射性閉起眼那一秒聽見了一聲小心和別擔心。她睜眼往上望,早該落下的木柱詭異地卡在半空中。

她從店門口透進來的光線似乎可以依稀看見兩個模糊卻又熟悉的身影幫她頂住危險,就像以往一樣。她眼神恍惚,想要去觸碰,卻在其中一人一聲快出去的叱喝下,下意識遵循命令逃離那古老的時空,就只是在江戶刺眼的陽光下看著那已然整個坍塌,過去的時間與空間。


至於方才看見的幻影,也早就都消失在那灼人的太陽下。

似乎是永永遠遠地消失了。




6.

再次回神過來的時候她站在海邊。海邊停著艘熟悉的飛行船。

還在猶豫,她卻彷彿聽見有人在船上說,「上來啊、上來啊,全都在等著妳呢。又溜去吃冰了啊?」

於是她不再思考,便上了船。船在她上去後緩緩上升,彷彿要飛到天空之中。江戶漸漸變得渺小,而她在船上,好像可以不再尋找方向。

……只是這船,

昨天的幻影,今天的幻影,都是一樣的熟悉卻虛無。


才這樣想著,眨眼間船已經消失了。她的視野裡只有個越來越遠的崖邊,而自己正在不斷下墜。

哪裡的海、哪裡的船?

幻影為什麼出現?又為什麼棄她而去?而為什麼悲傷沒有消失?為什麼在記憶片段裡說好看著她的人還是沒有實現諾言?


「看看我、看看我。在我下墜前,再看我一次。」她哭著說。

她不害怕死亡。只是不想死得那麼寂寞。

──而這次再閉上眼,她印象中出現的幻影……終於是那光。


「妳還聽得見嗎?想要讓妳活下去,但誰都只能一次。珍惜生命,我們陪著妳走。不要回頭,一個人走下去,我們一直看著妳。一直、一直。」

在河邊拌嘴的男人女人說。

在冰店裡的那個男人和那個男人說。

最後,那光……那光在她的腦海裡,樣子漸漸清晰。

然後他向她伸出手。


她在高空中彎起了僵化了好幾十年的唇角,彷彿是又親眼見到那光。

他總是最懂得跟隨著他的他們。當然也包括她。

他懂她。懂她只是想跟隨、想跟隨。而她即使是失去了生命也會作為亡靈,繼續跟隨,所以……她說,不要丟下她、不要。

然後他也允她,允她繼續跟隨的願望。

於是這次她永遠閉上眼,終於可以不再孤獨地看著這個世界。

但是她依然看得見那光,即使看不見世界她依然能夠清楚看見。因為這次那光會朝她伸出手,牽著她走向不再寂寞的地方。




7.

當她落地的那一刻,身體碎裂的聲音彷彿爆炸開來的喝彩,然後濺起大朵紅豔如盡情綻開的花朵,慶祝靈魂終於回歸到她追求的那個,

夢境。







終究只是死前一夢而已。

死了的人沒有成為亡靈,所以不會有人來接妳;那光也沒有成為鬼雄。

但那樣虛假的片段,已經可以讓妳笑了,對吧?

因為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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