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DGE 弗都】追隨你步伐的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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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Canon in D minor〉David Fertello


這個世界比起都弥上次造訪時,又更破敗了一些。

長年被沙暴席卷的大地上幾乎沒有植被,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幾棵營養不良的樹,因為過於瘦弱,還能跟侵擾此地的風艱澀共存。

黃色的大地,遍佈龜裂的痕跡,幾乎看不到活物。天上遍佈厚重的雲層,雖然此刻接近中午,視界依然昏暗不明。


萬幸在視野極處都弥找到一間土屋。他呼出一口白氣,拉緊身上的斗篷,堅定地朝那頭走過去。


明顯經過很多次不同材料加固的土屋裡理所當然已有了住人。都弥敲門時,一個長髮的鬍子男打開了門。

男人的綠眼睛看上去不近人情,不知為何,在都弥請求收留時,卻只沉默幾秒,就讓人進到屋內。屋內很小,只有個接著煙囪的壁爐,一把或許能拿來睡覺的椅子,其他就只剩角落壘起的乾癟木柴,和一些土球。


都弥關上門後,見男人扔了兩把柴續了壁爐裡最後一層零星火苗的命。幾乎碳化的柴火被壓出乾酥的脆響,往外濺出幾顆火星子。


都弥在離壁爐一段距離的地方,解下斗篷鋪在地板上坐,到此為止他與屋主都沒有任何交談。

但習慣就是這麼奇妙的,即使雙方理應陌生,身體卻有自己的主張。他並沒有掩飾自己的目光,仔細打量那張被鬍渣和過長的頭髮遮眼的臉。最後視線停留在那雙綠色的眼睛。


陌生得很。又熟悉得不得了。


就在這時,男人看著他開口:

「不論你為何來此,沙暴今晚就要到了。遵循這顆星球僅存的律法:緊急避難,你可以在這個安全屋待到天災結束。」

都弥回望他,久久沒有言語。好半晌,他才低聲開口道謝。



這是第幾次跨越世界線,都弥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當重新踏足的世界脫離個位數,逐次累加的不只決心還有麻木。弗蘭去過的災難世界太多了,是這些拚上性命的積累,才將他推上後來角逐帝王的地位。而都弥現在需要單獨將它們全部再走過一次。

沒有確切目標的遠行總會磋磨心靈,哪怕是治癒系的異能也無法治癒靈魂的耗損。或許,遲早會有撐不下去的時侯吧?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那個時刻來臨之前死命奔跑,期許能在真正瓦解之前,早一步邁過終點線。


虛空中,不可視的沙漏在棋局彼端倒數,專屬他的世界末日緩緩下墜。他甚至可以聽見細沙逐步堆積成塔的進程──

即使如此。

抬起頭,他清楚看見,就在不遠的前方,微弱而明亮的光芒依然持續牽引自己的方向,讓他無法停下早已踉蹌乏力的步伐。


不能放棄。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已經走到認識的世界,一定很快,很快就能……



當年都弥會加入弗蘭的隊伍是個意外。

這鬼地方,活著很難。尊嚴與生命,總有一個要粉身碎骨。彼時都弥哪個都沒選,或者說,他並不具備選擇的權利,結果是兩邊都很破碎,但又不至於碎成難以拼湊的齏粉。


「入隊後有天他問我,願望是什麼?我沒有多想,就說想要回家。當時其實已經無法思考了,原本住的地方並沒有人在等我,但我只是想要一個獨立養活自己,不被他人無理由地掠奪,能夠好好生活的地方。

「治癒系很稀缺。他解釋。我能懂他的意思,他只是在獲取有利於隊伍的資源,拯救我只是理所當然的副產物。可是他蹲到我的面前。我仰頭時正好望見他的眼睛,我在那片漂亮的碧綠色中看到了我自己。稍顯狼狽,但並不可憐。同時,我聽見他對我說:『但在那之前,你要先養好自己,小醫生。』

「他大多時間都沒叫我的名字。但我並不討厭『小醫生』這個稱呼。我很努力地把自己重新組裝,也努力盡到隊醫的責任。這個過程很漫長,災難世界裡總是命懸一線,又大幅拉長身體康復的時間。很多次在危機中掙扎,最緊急的時刻,他總是那麼從容,順手撈了我一把。」


「我的心靈逐步完整。這本應該要克服很多困難,但他……意識到的時候,我有時很難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於是發現了,他的異能於還在災難世界裡掙扎的人群裡數一數二,與此同時,隨著他頻繁使用不該屬於人類的異能,代價是靈魂的消耗與腐敗。

「沒有人可以救他。為了往上爬,飲鴆止渴是必須的。即使是稀有的治癒系,也無法治癒他靈魂的耗損。我能做的只有緩解他半夜偶爾的發作,有時候會偷偷蹲守他的臥房,做為唯一能治療重症的隊醫,我擁有首領房間的鑰匙。對此,他只說:『你的黑眼圈好明顯。』

「我有點想笑。但我想,當時應該沒辦法好好地笑出來。」



都弥從昏沉的記憶中醒來,他發現自己側躺在屋內唯一一張椅子上,坐起身時,深藍色的外袍自身上滑落。這裡很小,不用刻意尋找,他便看到外袍的主人。男人坐在火堆前,坐著一截看起來不算舒適的木塊。見都弥醒來,男人微側過頭,看著他的眼神少了點距離感。

都弥怔愣片刻,等胸腔傳來酸澀又迫切的苦悶,才緩緩吸了口乾燥的暖空氣。


他想起自己在夢中的自言自語。與其說是回顧,不如說是整理。曾經覺得是突然其來焚燒所有的熱烈感情,如今回頭看時,起火到火苗竄升的每一寸軌跡都清晰可見。


「起來了,就吃點東西。」

說著男人從火堆裡挑出幾塊球狀的木炭,一顆骨碌碌滾到都弥的腳邊,滾來的一路上都是黑灰。

見都弥只看著發呆,他補充:「這世界少數剩下的根莖作物,皮厚。」

後面那句似乎是要解釋它不烤成焦炭內裏就烤不熟。都弥沒有說話,低頭學著男人掰開分配給自己的食物,手指又是被燙紅,又被磨得一片黑。唯一值得高興的是那顆黑炭的內在確實熟透,吃起來鬆軟綿密,口感有些像馬鈴薯,未經調味就有種水果的甜味。


「很好吃。」都弥說。

雖然男人並沒有詢問他的意見,但他還是敏銳察覺到對方那片鬍渣下淺淺勾起的唇角。


窗外的沙暴吹得小屋門窗喀啷響,但被加固後的小屋始終沒有被喜怒無常的天象吹毀。簡單的午飯後,都弥幫男人整理被扔在角落的土球,或者說午飯那些黑炭的原形。

男人則算著木柴的存量,準備等沙暴停止後再去補充一些。


一天前那個只收留到沙暴結束的口頭約定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人在意。

都弥想起他們整個隊伍在這裡經歷了史無前例的巨大沙暴。整片荒地上的房屋和樹都被捲到天上,連他都差一點被捲走。接著弗蘭把懸空的他撈進懷裡。在弗蘭的異能覆蓋中,重力反轉,世界末日的映像中,唯有零星幾個人類還倔強地紮根。若沒有弗蘭的異能,肯定會有不少隊友折損。

在所有人信賴放鬆的視線中,只有都弥發覺身後軀體細微的緊繃。這讓他在絕對的安心與難以自抑的擔心中來回拉扯。

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什麼也說不出口。



土屋的窗外終於安靜下來。風停了,但並沒有放晴。都弥披上斗篷,跟著男人一起去撿柴火,這工作本身並不難,只要把周邊一帶裡先前的沙暴吹斷的樹枝和樹幹收集起來即可。

可能是之前聽了一兩天的狂風,只有兩人揀拾柴火的荒地特別安靜,甚至有些像在夢裡,殘存的微風帶動曠野上無聲的輓歌。


那天夜裡,都弥坐在屋尚未收進屋內的柴火堆,抬頭去看天空。

無月無星的夜晚,他恍惚間聽見了「我想你」的囈語。聲音很輕,幾乎聽不見,彷彿飄散在空中,又像自地面緩緩升起,引發地心的震動。許久許久以後,當帶著人體溫的外袍落在他肩上,回過頭,眼前有些模糊,都弥好像再次見到弗蘭那雙綠眼睛,不知何時開始,望向他時總帶著點不宣之於口的溫柔。


他終於醒悟,那聲「我想你」,出自本能,發自肺腑。



他被心愛的前首領送上了王座,不負所托,努力在剩下的災難世界中帶著夥伴活下來,將他們都送回現世。

一切都如他們所期待,除了弗蘭的離開。


經歷無數磨難,坐上帝王的位置可以許一個額外的願望。知道這點後,他幾乎毫無猶豫,想要許願讓所愛之人回到身邊。


初見之時,土屋的主人說,不知都弥為何來此。


其實回答很簡單。


「我正在找回他的巡禮之旅。」


當都弥許下願望時,那個聲音說,你的願望可以被實現,代價也不需要你支付,我可以讓你希望的人與你一同回到現世,代價是,一萬人份的願力。會從各個世界隨機抽取一萬人成為下一批挑戰者。


「我是醫生,不會用剝奪他人的方式來實現我的願望。

「但我也不會就這麼放棄。」


所以都弥選擇踏上旅程。哪怕從開頭遠遠望不到盡頭,哪怕他也不能確信自己會走到最後,他依然義無反顧地出發了。

一萬陌生人份的願力,需要用「願望」自身多少平行同位體的祈願才能相等?或許連都弥走到油盡燈枯也仍不足夠。更何況,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出發後,其他世界的弗蘭願不願意助他一把。


可如今,一路走過來,無論熟悉或陌生,屬於他所愛之人的靈魂似乎總會不自覺地偏愛他。即使只是比他人更多一分善意,也如同涓滴救命之水,不斷積累到如今,支持都弥繼續往下走。


土屋前,綠眼睛的男人走到都弥面前,手掌拂上青年似乎飽受風霜的臉龐。


「比想像中嫩。」他的聲音帶著低低的笑意,「可我又好像摸到你那歷經漫長流浪的靈魂。」


那雙漂亮的綠眼睛直直注視著他,並沒有再多問什麼,只是用拇指指腹彷彿要擦去肉眼看不見的塵埃與雨滴,稍微用力蹭過都弥濕潤的眼尾。


「你從很遠的地方蹣跚而來。」


男人說的這句是陳述句,並沒有帶過多的私人感情。

都弥卻依然感覺到眼角泛起一股難言的酸澀,是被溫柔擦拭疲憊時,忍不住升騰而起的委屈,隨時都會瀕臨決堤。


是的,他從遙遠的世界出發,為了自己的願望不斷前進,此刻到達這裡。

走了很長很長的路。


可對方沒說,都弥自己也不覺得辛苦。他很清楚,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將在終點化為報償。他既然有能力做到,便為此甘之如飴。

他嗓音沙啞,壓下過多的情緒,語氣堅定回應:


「我會抵達有他在的終點。」



那是某一天的早晨,某一次眨眼,積滿最後一滴水的盆子裡,一切都化為了光。

彷彿原先就在那裡似的,弗蘭站得很隨性,表情與肢體都很放鬆,看上去很健康,無病無痛。下一秒,像是注意到都弥的目光,側著的臉轉過來,視線全然落到他身上。


都弥不由自主地邁開步伐,腳步越來越快,直到一雙臂膀穩穩接住他。


在全身細胞都用力到顫抖的翻騰情緒裡,都弥抱緊了自己的得償所願。


隻言片語台。
選題:Canon in D minor
標註:科法協事務處專員

主題文案:隻言片語的聯想。

因為選題是 Canon in D minor 這首旋律,構想故事的時候基調便以哀戚、輓歌的方向去,悲傷中依然相信著自己的信仰(希望),感情上不絕望,反而很平靜。比起過往主要描寫劇情,這次則側重描寫感情。試圖貼近曲子裡隨時都會滿溢而出的氛圍。
堆疊靈感的過程偏向很碎片的句子和靈感,考慮 ¹ 是寫好幾個世界跳躍,或者 ² 只寫其中一個世界線。最後選了後者,敘事上不那麼破碎,以免閱讀時情緒一直被中斷。
主軸想寫小醫生為了找回總裁的願望踏上旅程,捨棄唾手可得的輕鬆/陷阱選項,堅持了本心但也沒有放棄願望。
直到他把總裁找回來,一定走了很長很長的路。文裡荒地世界弗蘭那句「君は遠く方から、ここにたどり着いた。」是核心,但剛寫完的腦袋實在不曉得怎麼取個既不劇透又很主軸的標題@_@
旅途過程中,每個世界都與故事中這個接近尾聲的世界一樣,再不近人情的總裁都會給予小醫生助力,就情不知所起,一寵到底(?)

簡易世界觀
以願力為能源得以存在的平行世界系統,隨即吸收不同世界上的人作為挑戰者,最終贏家產生後,所有存活的挑戰者皆可回歸原本的世界,過程中的輸家則做為能源產生過程的消耗品。
隨機抽取挑戰者的規模來自上一代勝者的願望。實現願望的願力會量化,而後挑選下一代。因而系統運行生生不息,直到都弥成為本代勝者,以另外的形式實現願望後,系統暫時關閉,不再抽取新的挑戰者。

異能與勝者
異能部分參考原作設定,又更加殘酷一些。越是弱小的挑戰者向上爬之路就越困難,而強大的挑戰者相應對肉體的侵蝕越快,在過程中存活的人多少心態都會扭曲,更加執著於自身的欲望。
弗蘭他們很早就察覺系統獎勵有坑,必須把這個獎勵掌握在自己手中,以免事態繼續擴大。每一代勝者只能有一個,如果組隊預設勝者為首領,其他人自願放棄許願權利。隊伍的首領死亡可以變更下一任首領或解散。
弗蘭退位後沒多久就走了,最後兩個災難世界都弥他們過得非常艱辛,有幾次小醫生都透支能力才沒有讓隊伍減員。

災難世界
挑戰者需要不斷挑戰不同平行世界裡的重大災難,在期限裡存活,這個設置給挑戰者通關用的世界模型被稱為災難世界,雖然是擷取該世界某一段歷史,但挑戰期間發生的事不會反映在被擷取的世界上。

願力
祈願之力。初始值為挑戰者想活著回到原本世界的欲望,會隨著挑戰者存活的時間逐漸成長,死亡後能量歸系統所有(莊家通殺)。贏家許願時所用以完成願望的能力為新招募挑戰者的初始願力,因而願望越強烈需要引入的挑戰者數量越多。都弥的情況視為例外,藉由羈絆借到願望受益者本人在平行時空同位體的願力,本身會比陌生人的願力來得多。加上同位體出借的是祝福都弥成功的祝願之力,擁有鐵樹開花 BONUS,所以基本上是走完弗蘭做為挑戰者經歷過的所有世界就可以儲滿。
同位體全體付出的代價是在命運引導下(因為不同理由)來到當初災難世界選定區域活動(陪伴巡禮中的都弥)一段時間。故事中的安全屋設定是緊急避難共用房屋,弗蘭不是真的屋主,同樣只是暫住一段時間。洗漱和吃食一切從簡,變得如此邋遢對同位體總裁來說已經算是很大的代價了(吧)。


(本篇編號: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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