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轉蛋 027】Only time will t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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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絢爛的流星一顆顆從天際下墜。

它們正在滅世，將地面上的事物通盤粉碎，許多生命因此化為烏有，又在一切湮滅後，開始有新的生命誕生，重啟新的紀元。

在群星下落的北方草原上，有隻融於景色的草綠色馴鹿抬起渴睡的眼睛，注視著其中一顆炙熱的星星，往自己的身上墜落。霎時間，馴鹿恍然而悟：長久以來，多少陪伴都無法揮散的空虛感變得具體，他省視自身，才發現自己原來總無意識在追尋缺失的一塊。

馴鹿若有所感，心中充滿對某人的嚮往，然而，伴隨著星星的到來，溫暖卻龐大的能量深埋進他的身體，使他的眼皮逐漸沉重，需要小憩片刻，來吸收這些天外來的力量。他只能對自己說：醒來就去見對方吧。等到下次睜眼，星星會引領他去找到能夠彌補空白的存在。

意識虛無的時間裡，他垂下長長的眼睫，陷入深沉的睡眠。而後時光荏苒，再次睜眼，世間已是滄海桑田。

夢裡不知身是客，𝓑忘記自己是能在空中飛翔的禽鳥，只覺得自己就是那頭草原上奔跑的馴鹿，因此，他能深刻感受星星掉下來時那份油然而生的欣喜，以及久睡醒來錯失許多的歎惋。

夢醒之時，𝓑的眼角甚至滑落下不屬於自己情緒的眼淚。他面無表情擦掉臉上的痕跡，從自己舒適的小窩中坐起身，整理睡亂的羽翼，準備梳洗出門。

※

早晨九點，陽光自雲層後探出頭，百人的教室中一下子敞亮起來，大多數學員身上都披著層暖和的陽光。此時正是秋高氣爽，室內溫度薄涼，不少頭頂著耳朵的獸類亞人被太陽一曬，頭頂的耳朵輕晃，散發幾絲舒服放鬆的氣息，還招惹來附近的瑪那，若將魔力覆蓋於眼睛表層，甚至可以看見它們在教室各處閃爍著飄浮。

𝓑坐在靠近後門的位置，正好籠罩在教室內最後一塊陰影裡。他微微側首，不經意和鄰桌的𝓐對到眼，連忙移開視線。不同於自己課本空白處隨著講解而逐漸豐富的筆記，馴鹿亞人擺在桌面的課本明顯還停留在課堂剛開始時講師指定的頁數，頁面乾淨如新。

他忽然想到：好像自兩人初次見面以來，不論自己坐在教室何處，對方總會坐到自己身側，彷彿兩人不知何時建立起無言的默契──𝓑認真聽講，𝓐就在一旁安靜陪伴，直到課堂結束。

意識到𝓐來到這裡，並不是為了學習，僅僅只是為了陪自己在這裡上課時，𝓑呼吸微頓，第一次在課間走神。

隨著腦內想法的變化，他的目光逐漸轉移，最終停留於𝓐頭頂的一雙鹿角，由此聯想到昨晚夢裡草原上那頭馴鹿。他仔細打量提歐的側臉，忽而又想：此刻陽光正好，如果自己早先選了前排靠窗的位置，那麼陽光會灑在鄰桌身上，透窗而來的暖黃光芒會柔和拂過那頭青翠的髮絲，像是冬日的暖陽，照拂帶著些許寒意的荒涼草原。

一瞬間，𝓑似乎真的神遊至千萬里外的草原，在高空疾行，感受北方地域特有的寒涼。

「叩叩。」清脆的聲響拉回𝓑遠去的靈魂，把心在遠方的𝓑自俯瞰草原的高空猛地拉回。

乍然回神，𝓑直愣愣望向發出響聲的指節。那雙修長的手指曲起，以只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輕敲兩下桌面。

接著𝓐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了一行字，推過來。只見乾淨空白的紙面上，字跡清楚：「別盯著我看太久。」

𝓑錯愕地反覆看了數遍，抿起唇，伸手把蓋到自己課本上的筆記本用力推回去。他的心中瞬間閃過一絲惱怒，以及隱藏得過深，甚至連本人都沒察覺的委屈。

他忍不住瞪了𝓐一眼，才重新轉向講臺。兩人的位置距離講臺太遠，講師此刻仍兀自講述著悠久以前的魔法史，沒察覺到這頭的動靜。

只聽他悠然道：「二十多年前，天際降下一場世紀流星雨，造成數千萬的傷亡，也誕生了無數希望的種子。這個特別的夜晚，史稱絢爛之夜……」

𝓑聽得專注，很快便忘了稍早前的插曲。下課後，他快速收拾好自己的物品，轉身便準備離開。只是這次，𝓑才剛起身，就聽到𝓐輕輕喊了他的名字。

「𝓑。」

𝓑頓了一下，但沒有回應，扭頭走出教室，也不管身後人是否追上來，在腳下施加了飄浮魔法，加速通過走廊，一下沒了身影。

※

上次夢到北方的草原是什麼時候？

似乎已經是很多年前。

自記事以來，𝓑便一直是一個人。他不曉得父母是誰，也沒有兄弟姊妹，獨自在廢棄的鳥巢中睜開眼，發出第一聲啼叫，此後全憑本能，跌跌撞撞地學習生存。其實最早他並不覺得難受，因為他心中有朦朧的感應，知道在世界某處，有個人正準備來接自己，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等到對方來。

𝓑也曾經滿心歡喜地等待。

年幼時他總是反覆夢見一望無際的平原，照亮整個夜晚的落星，以及渴睡的安寧。他曾經失落、孤寂，卻也曾在這樣一個人的夜晚裡，因為遙遠朦朧的聯繫，而莫名感到安心。

只是等待實在太過漫長。

──而他等的人，始終都沒有來。

※

中庭的一角，𝓑用羽翼包裹著自己，躲藏在樹叢的陰影裡，試圖把自己藏起來。這地方平常很少人經過，有意躲藏的話，很輕易就能自己待上一天。

可是才把自己縮成一團沒多久，𝓑便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這使得他那對漆黑的羽翼細微顫動，似畏似喜。直到腳步聲確實停到身邊，𝓑雙臂環膝，壓抑著呼吸，把頭埋到臂彎中。

一時之間，只聽得到不遠處草地上的蟲鳴，和兩人或輕或淺的呼吸聲。

又過了許久，𝓑才抬起頭，洩氣地開口：「你來太晚了……」他悶悶不樂。

來人並沒有回應，但𝓑可以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就在自己面前，隔著羽翼，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和氣息。

或許早在兩人相遇之初，𝓑潛意識裡便知道𝓐就是自己等待、又記恨多年的存在。他期待過對方的出現，也因為這份無條件的信賴，而感到被背叛般的強烈失望。所以他雖允許對方待在自己身邊，卻始終冷淡以待，從不輕易親近。

──直到今天早上。

在夢裡，意外錯開的情感再次嵌合，藉由在夢中與𝓐記憶和感情的同步，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從來沒有被拋棄，只是那人真的睡得太沉，直到最近才得以醒來，不遠千里趕到他身邊。

可是──

「因為你來得太晚，我會忍不住懷疑，我所缺少的部分，你真的有辦法填補嗎？」

他孤獨了太久，久到難以再次給予信任。

「可以的。」

回答他的不只是𝓐堅定的回答，還有一雙撥開黑暗的雙手。手的力道十分溫柔，卻不容置喙。𝓑感覺自己被毫無保留地敞開，灰暗的世界被強勢灌入色彩，抬起頭，𝓐跪坐在他面前，紅寶石般的瞳眸無比專注凝視著他，宛如凝視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寶。隨後，幾乎是不容拒絕地，𝓑尚未反應過來，𝓐已經伸出手，繞過𝓑的腰，用力將他按入懷中，彼此胸貼著胸，身體完全密合，不留一絲縫隙。

「我很抱歉，讓你等這麼久才來接你。」𝓐幾乎是要嘆息般呢喃。

與此同時，𝓑感覺到自己的頸窩有些許潮溼的涼意，在意會到那是對方眼淚時，溼掉的那塊皮膚似乎被烈火點燃，並一路延燒到正劇烈跳動不停的心臟。

他下意識回抱住對方，緊抓背後上衣的手指用力得發抖。

哪怕曾被傷透心，他的本能還是渴望著𝓐，好像只要擁有對方給予的體溫，便能緩慢治癒體內龜裂泛疼的陳年舊傷。

𝓐的唇瓣貼著𝓑的耳羽，低聲說：「但未來的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因為時間而欠下的，惟有用時間來償還。

公河文轉台 - 5
本台主題5: 台主 paro 驚喜包（星客）
標註: DZ

關台前最後一篇，寫了《星客》的設定：
絢爛之夜掉落的流星會選擇周圍一定範圍內最優秀的新生兒做為能量的繼承者，在繼承者成長起來前，能量會暫存在最接近星星墜落處的生命做為守護者，保管星星的力量，直到守護者遇到星客。
簡單說，可以視為被星星選中的兩人存在伴生關係，在一起會變成最強搭檔。在相遇之前，彼此對對方都會有模糊的感應，相遇後，星星的力量會由雙方繼承，讓兩人變強。
（這篇的背景選用西方奇幻魔法世界）

《星客》是個可以兼容各種年代世界觀而依舊很浪漫的世界觀，希望哪天可以認真來寫個大長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