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與小夥伴】啞巴鏡-01

》短期集中，中短篇（存疑）
》NW 宇宙，原創 BG

遇見

「老闆，這面鏡子多少錢？」

問句落下的同時，棚子深處傳來「咿呀」一聲，被玲瑯滿目大小物件給包圍，坐在藤椅上的禿頂老頭穿著標誌性的吊嘎，眼神散漫瞥過來，看清林夕月手裡的化妝鏡，晃了晃手裡的蒲扇，從容回答：「彼個五百。」

林夕月嘴角的微笑瞬間僵硬。

「……伯伯，你這是在跳蚤市集擺攤，不是什麼古董集市欸，用過的化妝鏡你收五百，不覺得太黑嗎？」

老頭這才慢騰騰放下手裡的扇子，解釋道：「妹仔啊，你人真媠（漂亮），彼個鏡子嘛做得遐爾（那麼）媠呢，收少我嘛虧。」

林夕月用鼻子哼了聲，瞬間也切成台語回道：「阿伯，看你是毋知物價，這款物仔佇冊店（這種東西在書店）是一個八十，兩個百五，你這個閣（還）毋是新的，毋管按怎媠，上濟（最多）嘛算兩個的價數，百五爾爾（而已）。」

攤主老頭難得棋逢敵手，居然一時接不出話。林夕月從他臉上讀出「現代小孩怎麼還有台語講得『遐爾輾轉（這麼流暢）』的啊」的尷尬，手裡搧風的動作變得微弱，又搧了十多下，才擠出一句：「妹仔你𠢕（厲害），上少（最少）兩百，無就煞（算）。」

林夕月這也算殺價砍了三百，算了算覺得可以，就笑瞇瞇從錢包掏出兩百，還趁機把一條看起來有八成新的絲綢手帕砍價砍到五十，拿來包剛買到手的化妝鏡。

能這麼順利砍價，除了在住家附近黃昏市場訓練的台語功力，更重要的是，這場只開在周末兩天的跳蚤市集，此時實在沒什麼客人的關係。活動沒宣傳、所有攤位加起來也就十多攤，正在各攤挑選商品的人更是小貓兩三隻，放眼望去連五十個人都沒有。

林夕月本來也不知道這跳蚤市集，只是聽說今天哥哥和友人約吃飯，又發現這個友人是位和哥哥年齡相仿的女性，誤以為可以把握哥哥談戀愛的直播八卦，才硬要跟出來。雖說稍早前吃飯已經充分了解自家哥哥依舊是個把生命奉獻給偉大工作的單身狗，林夕月最終還是強行參加了飯後消食活動──也就是逛跳蚤市集。

可林夕月萬萬沒想到，所謂相約逛市集，就是「一起抵達市集門口，然後各逛各的」。坐在從餐廳到市集的公車上，林夕月本來在跟蹤哥哥友人和尾隨哥哥中糾結不定，卻在走到市集門口中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個市集裡有個東西在呼喚我。

身為純種麻瓜二十多年的林夕月，在那一刻決定要去追隨這冥冥中的感應，市集小的好處更是讓她不費吹灰之力就遇見那個能讓她脫離麻瓜的神奇魔杖──那是一面做工萬般精緻，簡直應該出現在深藏市井的神祕古董店中當鎮店之寶，的隨身化妝鏡。

「買下它。」在腦海中出現聲音蠱惑的那瞬間，林夕月已經失去思考能力──

「彼個五百。」然後在老頭刻意抬價的那一刻又清醒過來。

再怎麼想成為魔法師，林夕月的錢包都現實地提醒她：因為剛剛餐廳裡哥哥堅持不照顧小妹而選擇ＡＡ，可憐還在上大學的妹妹手中最後一張小朋友的價值從四個小朋友變三小朋友，為了撐到月底，最多只能再失去一個小朋友。

幸運的是，林夕月成功在與攤主老頭的口遁對決中取勝，完美地將開銷控制在一個小朋友，而左右她未來嶄新魔法人生的化妝鏡已經來到她手上。

從容平靜地走離攤主的視線後，林夕月站在榕樹的陰影下，迫不及待打開手裡的化妝鏡，當她興奮而期待的眼神落到鏡面的那瞬間，鏡子裡那雙好看的丹鳳眼也睜開了眼睛。

※

林夕月看著化妝鏡，化妝鏡裡的人也看著她。那是一雙非常古典的眼睛，長在鏡裡那個清俊的男人臉上尤其適合。林夕月甚至分心想了一下，這張臉只要稍作修飾，就可以在民初的電影裡擔當主角；或者戴頂假髮，就可以演出一位仙氣十足的劍修男神。如果不是看到對方的視線實時追隨左右移動鏡面的她，她可能會覺得這是面假化妝鏡，內嵌一段超帥真人ＣＧ錄像，用來滿足青春期少女萌動芳心的男神周邊。

又做了一個深呼吸後，林夕月平舉鏡子，手臂因期待而有輕微顫抖，「鏡仙？」

鏡子那頭的男神在她呼喚後微微抿唇，看了她一眼，似乎短暫思考些什麼，才勉為其難地點頭應下這個稱呼。

林夕月覺得自己應該要跪下來燒香拜佛感謝老天。

──媽媽，鏡仙 is real！

身為一個純種麻瓜，從小聽著嚮導哥哥各種頻繁到日常的遇鬼事件只能含恨咬手帕，八字重到聽哥哥說有個靈體經過自己時，甚至無法感受到磁場交會的陰涼感，林夕月人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某天可以遭遇任何超常事件。

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和鏡仙搭起話：「鏡仙呀鏡仙，這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是誰？」

一陣沉默後，鏡子裡那位被她尊稱為鏡仙的男神面無表情，只有眼神透露出一絲嫌棄。林夕月只好感嘆，鏡仙雖然冷酷無情不愛說話，但他的微表情表演課一定是滿分好學生。那個眼神真是恰到好處，完美表達了「我並不想和智障說話」的意向。

之後林夕月又鍥而不捨地追問好幾個問題，諸如：「你是不是啞巴」、「你是不是鬼」、「那你死了嗎」，讓鏡仙在連續搖頭的過程中，表情越來越像看死人，最後林夕月的總結是：鏡仙不怎麼喜歡說話，或者是不怎麼想紆尊降貴和她廢話。

不過，好歹在「我可以幫你忙嗎？」這個問題，鏡仙嘴角抽動，糾結了好一會，還是給林夕月一個很輕很輕的頷首。

玩這麼久終於有一個答案是「ＹＥＳ」了！真不容易！林夕月拿剛五十塊買到手的手帕按了按眼角，卻忽然靈光乍現，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們現在是不是在玩海龜湯？」

鏡仙眼中微光一閃，給了她肯定的答案：是。

林夕月開口前壓根沒想到，這樣半開玩笑的問句，卻是讓鏡子裡的男人朝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

還真是海龜湯啊。林夕月心中不覺有些奇妙。她不禁開始幫鏡仙補足苦悶的前情故事，像是能力太強大遭天妒，所以被封印到鏡子裡，法力全失，也無法和鏡子外的人對話，只能等待有緣人將他從鏡子中釋放出來啊；又或者鏡仙的本體就是鏡子，能夠給有緣人三個願望，只要對著鏡子外殼摩擦摩擦，摩擦摩──

咳，好吧，鏡仙顯然很看不起她編的故事，對於她聲情並茂的故事給予了慘烈的負評。不如說，鏡仙眼中甚至露出濃厚的失望，一副「妳不用編了，還不如把我轉手賣給其他比較有智商的人吧」，林夕月只好順從地關上過度發達的腦洞。

「好吧，雖然你不是啞巴卻不願意跟我說話，我會盡全力讀懂你的微表情的。」她感嘆。鏡仙回她一個「很好」的眼神。

可林夕月馬上又想到，「海龜湯好歹有個前情提要才能猜湯底，那你的前情提要是什麼？」

一個內載鏡仙的古董鏡子流落至跳蚤市集，請問發生了什麼事？

林夕月繼續喃喃自語：「哇，這與其說是海龜湯魔王題，不如說是徵文題目啊。」鏡仙不置可否，眉毛微挑，林夕月覺得這表情很適合拍起來，在底下加上一行「請開始你的表演」的字幕。

她又多感嘆了句：「鏡仙，你真是個滿臉是字幕的男人。」

鏡仙並不想理她。

於是林朝陽和花旭虹終於找到林夕月時，看到的就是對方蹲在樹下，手裡捧著面化妝鏡喃喃自語的樣子。

林朝陽滿臉擔心：「大花怎辦，我妹好像買了面奇怪的鏡子，還一直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她是不是見鬼中邪了啊。」

花旭虹拍拍他肩膀：「安啦，真的是鬼才不會和她說話咧。」

「這倒也是。」林朝陽回顧了自己與靈體不得不提的二十多年，又看了看隔壁同樣這位專業吸鬼體質的朋友，最後看向不遠處對著鏡子滔滔不絕的妹妹，沉痛道：「所以我妹只是單純的中邪嗎？」

花旭虹困惑不解：「單純的中邪？」

「就是發神經。」林朝陽一臉過來人的哀傷，邁開沉重的步伐前去確認妹妹在幹嘛。

林夕月本來還在試圖和鏡仙培養感情，聽見腳步聲看過去，卻看到自家哥哥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步開外。林夕月嚇了一跳：「哥，你怎麼了，想買的公仔被人高價搶走了？」

林朝陽蹲到她身邊，按住妹妹雙肩，語重心長地教訓：「妹啊，妳就算要發神經也不要挑公共場所啊。」

「你才發神經。」林夕月無語撇嘴，然後立刻以獻寶的精神推開老哥，把手裡的化妝鏡擺到哥哥面前，「哥，你看，你妹我終於不再是凡人了！」

林朝陽猝不及防看到鏡子裡自己放大的臉，一屁股坐到地上，「妳是不是凡人跟讓我照鏡子有什麼關係？」

「哈？我是讓你看鏡仙……」林夕月一頓，「什麼，哥你在鏡子裡看到啥？」

「當然是我自己，不然？」

林夕月把鏡子轉回來，鏡中的鏡仙一臉泰然，只是輕飄飄看她一眼，林夕月在他臉上看到一個大大的「呵呵」。

「太過分了！」確認過連專業吸鬼體質的花旭虹也看不到鏡仙之後，林夕月很是憤慨，「這樣不就很像幻想朋友嗎？」

林朝陽和花旭虹面面相覷，不然呢？

林夕月默默從包包裡掏出手機，緩緩將鏡頭對上手裡的鏡子。在鏡面出現在螢幕的那一刻，她在鏡中看見了自己滿心期待，而後落空的臉。

和上一篇隔超久XDDDDDDD
因為很想看BG，送總裁去坐車後，回家就覺得好像今天有辦法打字。
夕月就算是第三人稱還是非常吵，寫的時候覺得鏡仙應該很想對她按靜音鍵。

下一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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