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風吹過原野

》2004 碩果僅存中二病群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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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風的懷中醒來。

光著身子的她迷迷糊糊地向頭頂上風酷酷的臉笑了笑,說:「早安。」明眼人都知道這隻小羔羊昨晚被大野狼吃乾抹淨,只是不知道昨晚是小羔羊力求大野狼吃掉她自己。

小羔羊她笑得好甜,不在意是否風這隻風流的大野狼會負責任,也不在意她身下她躺的這張床上有朵大大的、血染的櫻花──更不在意抱著她的風這傢伙只是個會變成人的妖精。

「妳也早。」風說。然後他親了親懷中的小羔羊,讓小羔羊嘴角咧得大大的,心花怒放。

小羔羊只覺心情好,馬上要下床拾起散落的衣服。

「風,我幫你穿衣服!」勤快。

但她才剛要下床就被風揪了回來。「妳昨晚累著了,腳酸著吧?就別麻煩了,而且衣服穿了還是得脫掉呢。」

小羔羊先是臉紅,後來聽到後頭那句又瞬間成為好奇寶寶。

「耶耶耶,為什麼?」她問。

風指著被單,還有小羔羊的身子。「妳看看,血還染著呢,先洗個澡吧?溫泉呦,很舒服的。」

「那風你要抱我。人家腳酸不想走路──」小羔羊撒嬌,那模樣真叫人疼。

「是呀,是呀,我說妳累了,妳就順勢不走路了是吧?」風掛著寵溺的笑,摸了摸小羔羊的頭,語氣中連半點消遣的味道也沒有。

「不行嗎?」她淘氣地嘟起嘴,軟聲質問。嘴角不小心露出來的弧度,很甜。

風嘴邊掛著一抹懶懶的微笑。他伸手抱起她,「當然可以。」於是小羔羊再次撲進大野狼的懷抱,但她依然開心得不得了。

「泡溫泉去──」


溫泉裡霧氣瀰漫,連臉蛋都烘得像暖暖的蘋果。

方才大野狼小心翼翼地把小羔羊洗好澡,就將她先丟進溫泉裡了。活像自己剛剛是在小心翼翼地洗等下要吃的火鍋料。

過了一會兒,大野狼也將自己料理好,一起進來當火鍋料。他從後面抱住小羔羊,兩人活像是一條串燒,這鍋火鍋唯一的料。小羔羊順勢靠到大野狼身上。完全不須用到半分力,真是舒服 得緊。然後她慵懶的,就開始想睡覺了。

「嘿,可別睡著啦。」似乎察覺她的想法,風提醒著。「在溫泉中睡著不好。」

「放心好了,哈──嗯。」保證完立刻一個哈欠,真是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喂,這樣誰信妳,妳打了哈欠。」風笑著說。

「不然來聊天?」她提議。這樣就不會睡著囉。

風一副「得了吧」的表情。「要聊什麼,妳這單純的小ㄚ頭聊什麼話題都是一知半解地望著我。」從月芽海落到傳遞使,沒一個她知道的。

「聊你以前有多少女人,還是多少女朋友?」小羔羊不死心,堅持要聊天。可她眼中的執著或者認真都和聊天沒半絲關係。

這問題還真是一針見血呀,風差點滑倒,死在溫泉池中。

「咳……咳嗯……這個嘛……」

小羔羊見他尷尬,也沒什麼特別情緒,只是深深地仰頭凝望著他。「一定很多,很多吧?但我……只有你一個……」小臉上帶著一些些受傷以及不屬於她的無奈,小羔羊慢慢地道出這段話,任誰看了都會慚愧。

「那妳希望我怎麼做?」

「妳希望我從此只愛妳一個,只有妳一個女人嗎?」

果然,風這傢伙,一聽就內疚了。他帶點歎氣的聲音傳進小羔羊耳中,小羔羊看著他,開始覺得不捨。

於是她慌慌張張地搖頭──那,才不是她的用意。

「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抱怨。」然後她頓了一下。「不過,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你還沒厭倦我時,別讓我吃醋……好不好?」

「好,我答應妳。」風點點頭,認真允諾,然後在她額頭親了一記。

「謝謝。」小羔羊甜甜笑開。

她把風抱得緊緊的。而她滿足的小臉上寫著感謝,以及滿滿的感動。

望著撲進懷中的她,風搖了搖頭。

嘖嘖,本來大野狼是想給小羔羊休息一下的,沒想到小羔羊竟閑閑沒事買了那小女孩的火柴棒,抓起劉文聰的汽油桶,把兩者放在一起……

轟!引、火、自、焚……要是小羔羊三天下不了床,可不是大野狼的錯吶。

「哇──唔──」帶點撒嬌的慘叫聲含含糊糊從小羔羊被堵住的嘴中傳了出來。

小羔羊即將二度被大野狼吃乾抹淨。


結果後來風流的大野狼在小羔羊身邊足足呆了五年,不只小羔羊覺得不可思議,大野狼也惱得想敲敲自己腦袋問說:「你有病啊?」

小羔羊當真有那麼大吸引力?大野狼不知道。

而他這幾千歲的妖精終於有了想不透的事。

心煩意亂,心煩意亂。拋掉人的外形,化成風,吹了一整個天的燥鬱。自己煩不成,偏要大家也跟著苦惱才能開心一些些。

小羔羊不是笨蛋,她也察覺身邊這陣風不太對勁,當下就對著眼前看不見的空氣喊,「下來談談吧,是不是厭了?」

風往家的方向吹,「回家再談,回家再談。」於是小羔羊很快地跑回家。

一回家就看到大野狼坐在桌上,苦惱地連眉頭都皺得平不下來。「你是不是厭了?」小羔羊也皺起眉頭盯著他問。

大野狼說,「不,要是厭了就好,我就不會那麼苦惱了。」

「為什麼?」小羔羊奇怪地嚷嚷。而風的眉頭更加深鎖。

「五年了耶……我想走卻走不開,因為不想走,真……煩。」 呆在一個女人邊那麼久,是不是就代表要面對,那宿命?

(小羔羊,原來風從不在任何女人邊呆上一個月,卻在妳身邊停留五年。)

「這樣很糟糕很糟糕嗎?」

小羔羊扁嘴,浪花在眼睛裡打滾好幾圈後簡直呼之欲出。

「是很糟糕很糟糕。」風回答。然後看著海浪湧過來,待會就要到腳邊了。

「哭啥呢?該哭的是我吧?照跡象,我大概愛上妳了,可是,風怎麼能愛上人類呢?怎麼能呢?這就像人類愛上魚一般,魚的生命幾個月而已,人的生命卻是幾十年。我的生命幾萬年,妳卻活個幾十年……幾十年一眨眼就離我而去,對妳來說卻是一輩子。」 留下來的,只剩他的苦澀。

差個一公分就要與大野狼腳指親吻的海水停住,海水的源頭則了然地看著他。

「我懂了,那你走吧,可是請在我不知情的時候走吧,和你說再見,我會很難過很難過的。」小羔羊抬起那雙被洗過的眼睛,亮亮的、發光般的目光直盯著風瞧。她的微笑又參進無奈,令風想撫平它。

「可是,問題就是我不想走呀。若是要走就不會為難了,就不會皺眉就不會苦惱……就不會捨不得。」大野狼難過得不得了。

不想離開又不願意看著她死,好為難呢。

「那你到底要不要走?」

之前什麼難過的因子都跑掉了,因為眼前這男人真的很龜毛。小羔羊扁扁嘴,眸中的賭氣帶著點期待。

「我……會走。」風是這麼回答的。

接著他走向小羔羊,吻掉那令人心疼的海水。

嗯……有點鹹鹹的。


五十六年後。

一片廣大的草原上,站著一個年約二十的男子,他手中抱著一盆骨灰,臉上盡是很哀傷地寧靜。而他就只是站著,良久良久都沒有任何動作。應該是在想念,應該是回憶之輪開始轉動──

……應該是在看他的記憶片段。


當年他說要離開,然後小羔羊聽到那麼堅決的負面答案又嘩啦嘩啦哭了起來。難過根本揮不去,揮不去。雖然,她明明知道,他離開對他比較好。

於是風翻翻白眼。「別哭別哭,要走是要走但又不是現在走。」

「那是什麼時候呢?」

豆大的眼淚掛在小羔羊眼睛上,如同小鹿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大野狼。

「妳死的時候。」風悄聲說,這決定對他自己來說是沉重的,對小羔羊卻是快樂的。他將小羔羊放在自己懷中,也放在心窩處。

「咦咦咦?」小羔羊不哭了,只剩錯愕的單音。

「笑吧,笑吧,一介狐狸精奈何不了花妖誘惑不了的風流種,竟敗在一個人類女孩手上。」風嘆了好長一聲氣。

小羔羊急著搖搖頭,撲向大野狼的臉大大「啵」一個。「我才不要笑你,我只覺得好驚訝好驚訝好開心好開心而已。」

「嘖嘖,妳的思維就是跟別人不同。」

小羔羊仰頭對他眷戀一笑,「所以你才會愛上我吧?」

「也許……」


「風,為什麼當初我會遇到你呢?」二十六歲的小羔羊雖然成熟一些些了卻還是一樣娃娃臉,而風甚至完全沒變。

「天曉得?那妳是覺得是幸還是不幸呢?」

「對我來說是幸運的呀,我從來沒懷疑過。可是我會死得好遺憾好遺憾,因為沒辦法看你白頭,因為我怕你會難過為什麼愛上個壽命那麼短的人類女人……」可明明害怕他受傷,卻還是會想自私地留下他──風他……其實會想埋怨她吧。

「如果能陪妳半個世紀,讓妳天天快快樂樂,這份回憶會讓我想起妳時好過多的。」風摸摸她的頭,要她別想這麼多。

「那若是不行呢?我要是很早就死了呢?你就把我忘了這樣就不會想哭了。」她逞強一笑,明明一點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她不應該再任性了。

「……我不會忘記妳的,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我愛上的第一個女孩,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我愛上的最後一個女孩,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妳。」

──這是誓言,他一輩子都會遵守的誓言。

「嗚……」然後小羔羊哭得嘩啦嘩啦。好感動好感動喔。

然後風的身上多了一灘鼻涕眼淚。


「風,答應我好不好,當你要走的時候,要把我的骨灰灑在個很大片很大片的空地喔,這樣我才能常常看到你呢。」小羔羊手劃了大大一個圈,稚氣的笑容從不因年紀成長而改變。

「少說傻話,不管妳埋在多角落、多遙遠,我都會特地繞過去不會忘記的。」讓她天天看得到他。

「可是我要常常呀,常常的話要好大片好大片的土地呢。」小羔羊誇裝地高舉雙手,又劃開一個更大的圓。

「……好,允妳。」風只是寵溺地笑。



──現在,小羔羊死了,他也該走了呢。

打開骨灰的盒子,讓裡頭的「她」灑在原野上,然後幻化成風將「她」吹灑個十里千里。「……這樣的土地夠大片了吧?」風想。

她死的時候風沒有對她說再見,現在也是。


(小羔羊,風說,不用說再見,你們永遠沒有分開,就算妳死了,你們還是要天天見面的。就在那原野上。)





風吹過原野,有懷念的味道。

風吹過原野,有思念的味道。

風吹過原野,有幸福的味道。

風吹過原野,有甜蜜的味道。


風吹過原野,也有些……蕭索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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