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HR 雲髑晉】無交情理論–The Stranger's Request

》幼兒化老哏パロ
》沿用部分〈腳踏車行道〉設定



1. 遭遇/庫洛姆‧髑髏

穿著便服的庫洛姆緩步走在並盛的街道上。她手裡拿著便利商店的袋子,裡頭裝著被犬和千種託買的日常用品和食品,也有不少罐冰飲,讓袋子上浮起了數十顆大大的水珠,以不快的速度往地面上一點一滴掉著。

不過,以現在是夏季來說,今天雖說相當晴朗,但陽光並不強烈,曬著肌膚的熱度微溫,並不會讓人感到不適。還算是個宜人的夏日午後。

由於袋子有點重的關係,走到下一個街口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把袋子換到另一手去提,接著她攤開原先使力的那隻手,上頭讓袋子給勒出一條又粗又紅的痕跡。她默默盯著看了數秒,手掌做出一收一合的動作,像是放鬆似的,一會才收到身側。

接著在人行燈轉綠的時候她過了馬路。

稍早之前庫洛姆去拜訪了自家的首領。今天是星期天,所以阿綱一大早就起來讓里包恩給做訓練,庫洛姆到的時候是訓練暫時停止的午餐時間,就被留下來吃了午餐。當然她的來意並不是用餐,只是定時和首領等人見個面,傳達霧守等人一切如常的消息。畢竟就只有庫洛姆等人和整個彭哥列十代組合比較不這麼親密,於是就要靠一些會面給連繫著。

這種事不服彭哥列的犬與千種是做不來的,所以由庫洛姆來負責。她沒有黑曜的人們憎惡黑手黨的那層情結在,對她來說,澤田綱吉就只是個給予她一個存在意義的溫柔首領。

同一個時間點,庫洛姆經過了公園。她走在公園外頭的石板路上,起初的想法也只是路過而已,但就是這樣一個不經意的瞥視讓她察覺了與自己相隔一排矮樹叢的公園裡側,坐在涼椅上頭,約莫五歲,穿著過大衣服的男孩子實在非常眼熟,於是停下了腳步。

──嗯?

停下來的庫洛姆把便利超商的袋子從右手換到了左手。而坐在涼椅上的男孩子敏感地察覺了人的注視,抬頭仰視對上了她的視線。

「……」

「……」

不知所措的,庫洛姆嘴微微張開,又把袋子提到右手上。



2. 遭遇/後藤晉平

後藤晉平非常後悔自己為什麼要給那個女孩子自己的手機號碼。

雖說彼此曾在一年多前的某段時間頻繁地見過三次面,但兩個人可以說是完全不熟,陌生到在他騎腳踏車載她遊河時,她可以為了避免撞到一隻突然出現在路中央的貓,就把她手上奇怪的棍子插到他的腳踏車後輪,讓整台車打滑而他整個人摔下河堤滑坡最後跌入河裡。

不,他並沒有記恨。否則第三次遇到她的那時候他就會選擇避免見面而繞道而行,而不是兩個人一起去喝了下午茶,試著聊了一下天──雖然說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自言自語。

只是……互留電話果然還是太快了吧?尤其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可靠到讓對方遇到麻煩時,居然第一個是連絡自己。這下可好了,他根本不覺得眼前這個情況是他可以處理的事情啊!

晉平雙手撐在膝蓋上,在思考對策之前,他暫時放棄思考,先慢慢平復因為狂奔而顯得紊亂的氣息。稍微平靜了下來後,他站直,然後在打電話向他求助的庫洛姆與自己之間來回審視,最後無聲地嘆了口氣。

突然間被叫了出來,急忙抓跑到公園的他上身還套著平常根本不會穿出家門的粉紅卡通圖案T恤,下身則穿著鬆鬆垮垮的短褲。腳上的布鞋鞋帶也沒綁好,只是隨便套著,整個人看起來相當邋遢。

雖然說在家裡的打扮上本來就比較隨意一些,又是臨時被要求立刻出來,他也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隨便了。相較之下,庫洛姆則穿著非常體面,而且符合季節的薰衣草色洋裝外搭小外套,腳底踩著一雙靴子,感覺起來是以前學校制服的長靴。

「好久不見,第一次看到妳穿制服以外的服裝耶。」晉平勉強露出了微笑,然後伸出手,擅自接過她提在手上的袋子。「這個,很重吧?」

啊,謝謝。庫洛姆訥訥地說,垂眼看了看自己雙手上的紅痕,然後抬頭直視著他,臉上帶著淺淺的紅暈。

「突然找你出來真不好意思。」她看著他的衣著,表現得卻相當平常,不知道是不是默認那種穿著方式就是他的個人特色,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晉平勾起腳把布鞋給套好的時候像是報告一般地陳述著找他出來的理由:「因為手機裡只登錄了千種、犬、Boss,還有你的電話號碼。這種事麻煩千種他們一定會被罵的,我也不能麻煩Boss,所以只能找你了。」
這樣阿。提著飲料的晉平有點困惑地笑了。不知道該開心自己是少數和眼前這個女孩子保持某種聯繫的存在;或者應該關心一下這樣子可愛的女孩子為什麼都沒有朋友比較好?

「反正我也沒事,並不會麻煩啦。」客套地說著和自己心意完全違背的說法,晉平扯出善意的笑容,深呼吸一口氣要自己千萬不要退縮。

這時他才側過臉去看一直默不吭聲坐在一旁涼椅上那個讓他忍不住想轉身就走的男孩子。「在這裡講話也不好講,要不要到我家來?」

話語出口那瞬間,他確實看到男孩子淺淺挑起了眉。



3. 歸家/後藤晉平

「是說只有我們會不會不太妥當?需要打電話叫我女朋友過來嗎?要更多人的話我還可以再找。」提著便利商店袋子的晉平一邊往自己住的公寓的方向走,一面回頭向庫洛姆詢問。

「人多礙事。」牽著雲雀的手,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紅暈,外表看起來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卻平靜吐出了非常冷淡的答案。

雖然腦內某部分似乎能夠料到她的回答,但實際上還是因為對方的回答而怔住的晉平將正要撥號的手機給放回上衣口袋,邊說著「這、這樣啊」,邊觀察起身後兩人的互動。

方才他提出到他家的邀請時,幾乎是才補上一句自己租的公寓有冰箱還有冷氣,庫洛姆就點頭同意當他家去。接著她也沒打算問小男孩意見,只是無言地朝他伸出了手,然後在徹底被對方以無行動給拒絕後強硬地上前抓起了對方的手,緊握。

「不能這樣。庫洛姆已經嘗試找人幫忙了喔,如果雲雀先生還要任性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面對擺著一副臭臉抗拒的小男孩,庫洛姆顯然餘裕十足,她只是用無感動的聲音抱怨對方的不配合,口氣平淡得一點勸說的味道也沒有。但顯然雙方的性子有這麼一點相似的部分,在一陣缺少話語的眼神對峙後,男孩似乎理解她的韌性,放棄堅持,勉強回握她的手,答應同行。

不過……她難道不覺得自己找錯人幫忙了吧?在一旁目睹一切經過的晉平簡直欲哭無淚。實際上打從初來乍到就察覺到小男孩身分應該就是在自己初中時對他「照顧良多」的前輩,沒有辦法拒絕來自萌美眉請求的他對於要怎麼幫助眼前這個初中三年來的魔王,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喂喂,通常魔王不是應該無弱點的嗎?至少沒看過向等級一勇者求助的魔王吧?就算不是魔王主動求援也一樣啊……

對於晉平這個可以說是好不容易從魔王手掌下脫逃(今年考上高中,從並盛畢業)的初心勇者來說,再次遇到魔王可以說是很不好受的。

但不知道是哪根神經抽筋,在不斷後悔的現在,他已經把兩個人都帶回自己的公寓。先把袋子裡不斷滴水的飲料都冰入冰箱後,他忍著不去心疼電費的支出,把房間的冷氣打開。

「你們可以坐床,那個椅子也能坐。我去切些蛋糕出來。」一邊指著書桌前的桌子和床說著,晉平從冰箱裡拿出蛋糕,進了廚房。

依指示拉著雲雀坐到床上,庫洛姆環視了房間一圈,然後開口:「為什麼雲雀先生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誰知道。」雲雀發出和平常不太一樣,相當稚嫩的聲音。

他本人顯然不是很滿意這種聲音,微微皺起了眉。

另外一方面,庫洛姆則是顯得非常好奇。「雲雀先生的聲音好嬌小的感覺,能夠再多說幾句話嗎。」

就是不想讓妳說這種話。雲雀冷冷瞥了她一眼,沒有開口的打算。怎麼說雖然雲雀的年齡變小,今年已經十六歲,和晉平一樣高一的庫洛姆也有著非常稚嫩的聲線,並沒有比身體年齡大概五歲的雲雀成熟到哪裡去。

「是說,雲雀先生過了這麼久也沒有恢復,所以不是藍波十年火箭筒的關係吧?還是又故障了也說不定……」

他不耐地瞅著她,眼神裡明白傳達他並沒有遇到那種東西。

默默看了對方一陣子後,庫洛姆開口:「雲雀先生你可以用說的嗎?你這樣讓庫洛姆很困擾。」

面對雲雀刻意迴避開口的行為,庫洛姆雖然看得懂卻不肯買帳。她直視著他,用一貫的平靜語氣傳達她的不贊同。

雲雀聞言又保持好一陣子的沉默,但兩人對視到最後他別開了臉,對庫洛姆的堅持認輸,用不快的語氣開口:「……醒來就變這樣。」

「或許應該問問Boss和里包恩先生。」

顯然也稍微開始察覺自己找錯幫忙對象的庫洛姆手撐著下巴,直直盯著往廚房的門簾看,覺得晉平進去的有點太久。於是她沒有注意到自己提到某個人名時,雲雀的表情明顯有一瞬間改變。

「……這麼說起來雲雀先生,你小的時候曾經看過童話故事嗎?」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的庫洛姆又轉頭看向雲雀,說話的同時伸出她的雙手捧住她的臉頰,配著天生容易讓人會錯意的雙頰緋紅,把接下來她脫口而出,簡直像是玩笑的話語說得格外認真:「好像很多童話故事都說過,魔法呀詛咒呀這種東西,只要親一個就可以全部變回來喔?」

……哈?剛把切好的蛋糕端了出來的晉平停在離兩人大概五步外的距離,思考一時中止。同樣愣住的還有外表是小孩子的雲雀。

「放開。」反應過來後,雲雀他揮開庫洛姆放在他臉頰上的手,眼神仔細察看她臉上的表情,感覺像要確認眼前這個究竟是庫洛姆,或是又被六道骸給開了個玩笑。

但對方依然是相當認真的表情,只是沒再做出唐突的動作。

沒用的。斬釘截鐵斷言後,雲雀並沒有特別解釋他的篤定。這讓彷彿發現什麼的庫洛姆挑眉,但暫且壓了下來,轉看向晉平。

「其實我也覺得應該不會有用才對喔。」端著蛋糕往前走,晉平露出微笑試圖說些什麼圓場,「童話故事裡接吻的對象是命定的戀人對吧?只是單純接吻應該沒什麼用……啊,還是說你們是戀人?」相當後知後覺地發覺這項可能性並且被它嚇到了的他表情相當滑稽。

聽完他的話雲雀立刻一副不願意理會白痴的樣子而別過頭去,庫洛姆則簡單否認他的猜測。

說的也是,兩個人的態度也不像。晉平拉過書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先將其中一塊切好的蛋糕遞給庫洛姆,「請用。」然後再遞給明顯不是很喜歡他的雲雀,「學長,請用。」

「謝謝。」庫洛姆接過了蛋糕,一直到方才都出奇平靜的表情總算添了一點好奇的顏色。「說起來,你是並中的學生吧?」

「嗯,今年剛畢業。」以前受過學長諸多照顧。

不知道是不是庫洛姆擅觀察了點,雖然晉平仍是笑著說的,表情也沒什麼異常,但還是讓她看出來所謂照顧的含意。「這樣啊。」對他露出一抹全都理解了的笑容,她並沒有在這個話題再做延伸,只是拿起盤子上的叉子,將蛋糕切一小塊放入口中。

「這是朋友媽媽做的提拉米蘇蛋糕,很好吃喔。」也一起吃起了蛋糕的晉平因為蛋糕的甜味而顯得心情轉好了許多,讓庫洛姆覺得似乎都能看到周圍開起了眾多粉橘色的小花似的。

坐在一旁的雲雀對此顯得相當嫌惡,只是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他不耐地低低啐了句:「草食動物。」他對於手上那盤草食動物的甜食也顯得興趣缺缺,也不知道那時為什麼要從晉平手中接下來──大概是因為對方喊了自己學長的關係。他對於並盛這個名詞一向抱有單純的好意。

「愛屋及烏。」庫洛姆突然說道。然後在雲雀揚眉;嘴角沾著巧克力粉的晉平不解望向她的時候又繼續往下補述:「沒什麼,只是雲雀先生不太說話,我正在解讀他的想法而已。」接著她目光轉向臉色明顯變得難看的雲雀:「雲雀先生,你不想吃的話把蛋糕讓給我可以嗎?」

雲雀遞出了蛋糕。

「那個,烏鴉君。」接過蛋糕後庫洛姆又說。

「……嗯?……啊,是在叫我喔?」相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忍住不去詢問她為什麼這樣稱呼自己的好奇心,晉平雖然覺得有不好的預感,還是順著她的話詢問下文:「什麼事?」

「我待會出門一趟,這段時間麻煩你和雲雀先生好好相處。」捧著蛋糕的庫洛姆站起身,打算自己到澤田家一趟問清楚狀況。

她直覺上認定如果帶雲雀先生一定會起衝突的,更何況她有要避開雲雀恭彌向那個人確認的事。反正眼前這個患難時突然被查詢手機電話簿時回憶起來的男孩子,只有一個人的話,不太容易惹雲雀生氣。

但這種時候能減少越多麻煩越好吧。庫洛姆想。雲雀先生雖然是五歲的樣子,破壞力肯定沒先前那樣誇張,但老是動怒也不是辦法。

……不會吧?理所當然不能理解庫洛姆想法的晉平簡直是傻眼。

「那,先失禮了。」

「──等、等一下,」不要留我和雲雀學長兩個人在這裡啊!

看著沒打算理會被遺留下來的兩人,直直走出房門的庫洛姆,晉平還張大著嘴巴,手上的叉子鬆落,掉到地上去了。

這個時候他回過頭看坐在床上用不符合外表年紀睨著自己的五歲男孩子。雖然總覺得這個時候,就和被託付了孩子的保母一樣,總是要和接下來帶的孩子做一些寒暄……不過他實在是一點交談的意願也沒有,乾脆當個縮頭烏龜似的轉過頭去視而不見。

深刻地感覺到不含善意的視線呢。晉平苦笑,從地上撿起叉子,佯裝沒有察覺,繼續慢慢把蛋糕吃完。

說實在的,其實他真的非常喜歡小孩子。

當然原因並不是因為出自書香世家的女朋友未來想當幼稚園老師,而是他從小就很有小孩子緣。畢竟他總是一副和氣融融的大眾臉,又親切又有耐心陪小朋友玩,很容易討小孩子歡心。

但前提是,對方得真的是一個小朋友才行。

他實在無法將眼前外表年齡不過五歲的雲雀視為一個小孩子。應該這麼說,雖然外表是五歲,但實際……呃,因為留級太多年,他不知道幾歲。

「從現在開始保持安靜,草食動物。不然就咬殺你。」結果雲雀在唯一的女孩子走出房門後便立刻恢復了自我本色。

忙不迭點頭,晉平連個是都不敢應。所以果然普通來說學長還是不對女孩子出手吧?今天見面以來第一次聽到學長的口頭禪。看來是有女孩子在的關係,不過女孩子一不在也代表自己陷入大危機了吧。

乖乖聽令的晉平決定用這段時間念點書。他一邊從架上拿下厚實的護理課本一邊還偷偷在想,其實他對於雲雀學長並沒有在庫洛姆走之後就直接離開感到有些意外。

是因為這樣的身型限制了他的活動嗎?

他還以為學長應該是打小就橫行霸道的那種人才是。即使變小了應該不會影響他的特立獨行還有莫名其妙,啊啊,說起來有點像柯南那樣?

不過說真的,基本上以後藤晉平的立場來說,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會懂得雲雀恭彌的想法。索性也不去猜測。

但意料之外的,雖然晉平也沒有特別發出什麼聲響,但房間維持沉默卻不過是短短十分鐘的事。確實聽見某人肚子發出聲響的他繼續保持安靜,以儘量不讓學長尷尬的方式往廚房的方向移動。

──話說回來,肚子餓的話剛才就乖乖吃蛋糕不就成了!從冰箱裡拿出食材,熟練做起菜的高一學生,默默在廚房裡碎碎碎念了起來。



4. 事件中心的人物/雲雀恭彌

當視野所及只剩下自己時,就像世界都被抽乾似的。那像是體內某一部分突然被挖空的地方被一些東西臨時填塞滿了後,又被人毫不客氣地全數取出一樣。被填塞的東西沒有辦法根本性地解決事情。就像是往路面上的洞傾倒垃圾一樣,在真正填補以前垃圾總是得拿出來的,他並不可惜。

然而偏偏現在根本性的問題並沒有辦法被解決,所以那些暫時性填塞的東西過一會後還是會先被當成替代物塞在那裡。

如果硬是要給這些填塞物一個名字的話,應該是那個仰賴六道骸而活的女孩子義務性的關心,再加上那個草食動物無法推託的同情心吧。

雖說他討厭那些東西,但由於身體的狀態與先前不太相同,導致他也非得接受一些東西,加上一個期間限定的標語,臨時性地允許自己對某些平時不能容忍的東西做出較大限度的包容。

非常時期有非常做法。雖然手段不同,但只要能贏就可以認定為好的手段。這就是強者所選擇的應對方法。

──即使這一切,僅不過是「那個人」所做的挑釁。

「學長,豬排三明治可以嗎?」從廚房探出頭來的男孩子表情相當謹慎,對雲雀一言一行都抱持最大強度的防備。

雲雀於是抬起頭看向對方。說起來自己在並盛裡所遇到的學生,像眼前這傢伙一樣的多不勝數,只是那些人通常在表現出這種態度後,會選擇在被察覺前就逃離他的身邊,而眼前這個草食動物一臉怕得要死,卻硬是強迫自己和他有所接觸。

老實說他有點訝異為什麼草食動物會和庫洛姆‧髑髏有交情。比起自己明顯透露出的不易輕近,那個女孩子應該是更難親近的對象。甚至從他們方才在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對話可以發現他們應該只有在過去見過一兩次面,甚至也不知道彼此的事情。

雲雀恭彌人生平對一般人一向沒有好感。

而成為例外的彭哥列等人,若不是澤田綱吉在多年前某一段時間突然成為黑手黨首領,進而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也根本沒機會在雲雀腦海中留下印象。而以綱吉為中心而組成的草食動物群聚會,說實在的,雖然為了戰鬥這個緣故而選擇容忍自己被歸在同一個群體,他甚至記不得群體裡有誰。

連常見面的人已經如此,理當這個一直衝著自己叫學長的草食動物更是不可能會在他腦海裡留下什麼印象。

「學長?」見雲雀露出難看的表情陷入沉思,晉平往前跨一步,疑惑地又問了一次。由於整個身體都探了出來,雲雀看見他身上粉紅色的T恤上面又包了一件米黃色,上面有著可愛小熊圖案的圍裙。

隨便。他說。不著痕跡地為對方詭異的品味而皺眉,但並沒有拒絕從廚房裡傳出的香氣。

先前也有過這種事情嗎?雲雀一個使力跳下床,兒童的視野好低,低得讓他不習慣。平時沒有存在感的家具突然高大了起來,多了分令人不快的壓迫感。這樣子的感覺比較像是夢境吧,總之不太真實,又在陌生的地方。走到書桌旁,他伸手勾下了稍微有點重量的護理課本,用雙手捧著稍微看了一下被畫重點的部分,因為相當無趣又放了回去。

放回去的動作稍微有點吃力。雲雀這才發現變小之後,身體也變回鍛鍊前的幼年時期。是不能讓他人知道的弱點,也即是,以現在這個模樣最好不要和人有接觸比較好。

偏偏「那個人」的主要用意就在這裡,非得去接觸不可。接觸之後才有機會回到原先的狀態,何況,被稱為威脅的狀態並不包含現在在廚房裡頭烹飪的草食動物吧。

他往廚房的方向走,在門口聞到烤麵包機傳出吐司的香氣。正在洗手台邊刨小黃瓜絲的晉平顯然並沒有注意到他,他一邊噙著微笑哼著小曲子,心情很好。雲雀發現那是自己亦耳熟能詳的並盛校歌。

啊。說實在記不起他也不奇怪,但現在突然想起來了。

眼前這個草食動物確實是自己在過去三年裡時常聽聞的校園消息;他的記憶裡模模糊糊中也有個時常被推派到他面前負責唱校歌的男孩子。

明明也不強的,但就這麼荒唐地在就學期間內廣為人知。如果光是提到唱校歌雲雀是有印象了,不過之於他而言對方就是一個永遠記不得長相和名字的體弱男學生,總是在被自己打了之後就得送醫。

很弱啊這個草食動物。雲雀瞇起眼,突然眼前的場景就轉換成一只森林小動物在那邊哼哼哈哈的準備下午茶的野餐似的。

「美乃滋美乃滋……嚇啊!」把煎好的蛋盛到盤子上,準備回過身到冰箱拿美乃滋出來的晉平被站在門口的雲雀給嚇了一大跳,他連忙倒退了兩步,簡直是看到蟑螂的小女生一樣貼著洗手台,表情震驚。

這個世界怎麼就是有人明明都嚇成這樣還在那邊幫助他人?沒有理會做出誇張反應的晉平,雲雀走到一旁的餐桌邊爬上椅子坐下。想起來對方的身分後,反而更不能理解這些草食動物到底在想什麼。

嚇死人了。另一邊,壓根不懂學長在想什麼的晉平拍拍胸脯,快速從冰箱拿出美乃滋,順便用盤子裝起烤好的吐司,他手腳俐落地把煎好的豬排和其他準備好的食材放到吐司上,夾起來。接著拿過一旁的菜刀,將四方形的吐司給切成典型的三角,分別插上固定內容物的牙籤。

「學長請用。」

「你,什麼名字。」接過三明治後雲雀突然開口問。幾秒後得不到回應,他揚眸看那個簡直被嚇呆了的草食動物,不耐煩地再問一次。

「是!晉、晉平,後藤晉平……」下意識立正回答問題的晉平聲音漸弱,這才慢慢放鬆下來,小聲咕噥著:「我還以為學長根本不會問說……」

對雲雀來說那音量並不算小,不過聽得一清二楚的他只是一聲不吭地吃起了三明治。意外的發現他的手藝並不差,即使不太需要烹飪,但作為主體的豬排卻不輸專業的水準,感覺像是有人指導過。

晉平坐到了另一頭的椅子,趴在餐桌上觀察著進食的雲雀。因為也沒有特別想做什麼,所以只是一直盯著看。而後者可能是被看得不耐煩了,他停下動作,看向他,面無表情的小臉上寫著大大的「什麼事」。

「啊,不好意思。」後知後覺發現自己這樣看人很不禮貌的晉平急忙收回視線,可能是有點丟臉的關係,連耳根子都紅了。「因為之前幫人家帶過小孩,我覺得小朋友吃飯的樣子很可愛……對不起。」

最後說一說果不其然被瞪了,他乖乖低頭道歉。

被當作小孩子的滋味並不討喜,至少,對雲雀來說。幾年前在澤田綱吉周遭也不時會發生這種事件,老是搞得兵荒馬亂的,最後儼然變成毫無意義的日常集結。然而,事實上通常這樣的事件都含有某些意義,試圖在一成不便的人生中做出某種啟發與改變。

雲雀睨了還在低頭反省的晉平一眼。

如果說,變小這件事是「那個人」為了改變他什麼,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此刻他在這裡,與他向來嫌惡的草食動物同居一室這麼久,彼此有對話與互動,甚至還有足夠的時間讓他想起過去兩人共有的記憶片段──即使那對對方而言或許並不是這麼愉快。

他會改變嗎?

不,不改變也無妨吧。

縱使原則不變,只要能夠容忍偶爾例外的場合,嘗試去聽他人說一些話,這樣便足夠了。這樣子就可以從不一樣的觀點察覺一點新的東西。

例如眼前這隻奇怪的草食動物。



5. 理由/庫洛姆‧髑髏

庫洛姆直勾勾地盯著晉平的臉。

「你被打了。」她瞅著他左臉頰的紅腫,淡淡吐出不帶感情,平鋪直敘的陳述句。然後看了後方正在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不知道在她出門的什麼時候已經變回原樣的雲雀,表情透露出沒辦法再看到五歲雲雀的惋惜。

「不,不是啦,剛才學長突然變回來時嚇了一跳往後摔,撞到流理台,然後上面的砧板就掉下來。」手裡還拿著雲雀身上破掉的舊衣服,露出了苦笑的晉平摸摸頭,不知道在第幾次暗自慶幸自己一向有把用完的菜刀立刻洗過收起來的習慣。

庫洛姆又盯著他了幾秒。

「是嗎?不過怎樣都沒關係就是了,」接著她無視晉平臉上「啊,她說出真心話了」的表情,「里包恩先生告訴我實際情況了。」說出這句話後全室忽然變得沉默,察覺到這點的晉平吞了吞口水,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

「他說,你身體異變效力不會太久,很快就會變回來……因為重點不是你。只是顯然里包恩先生也不會料想到居然這麼快,難道是雲雀先生突然間有什麼體悟了嗎?」像是王子誠心悔改然後詛咒就被解除了那樣子。

「與妳無關。」懶得去吐嘈她的童話故事論,身上穿著晉平的襯衫和西裝褲的雲雀已經用完餐,從餐桌旁站了起來。

「雲雀先生你長高了嗎?我有點不習慣。」非常認真地說出類似調侃的句子,庫洛姆仰首看著雲雀。後者只是微微挑眉。

「是說,你們要回去了嗎?」把桌上的盤子收進洗碗槽的晉平問著。

「說的也是。雲雀先生這麼早變回來真是太好了,我還得帶日常用品回去給千種和犬。倒是給你添麻煩了,烏鴉君。」

呃、嗯,不會。還是不懂為什麼會被叫做烏鴉君,晉平露出有些困惑的微笑,「那,我送你們到門口吧?」

「謝謝你烏鴉君,……。」接著道謝的第二句話晉平聽不清楚,只是看著庫洛姆一副瞭若指掌的模樣望向一旁的雲雀。後者雙手環胸,彷彿想到什麼,又或者只是察覺到兩人的視線而轉過頭來。表情緊繃,顯然並不是很高興。


不是很喜歡對上雲雀的視線,晉平別開了臉,佯裝要把舊衣服拿去回收暫時離開廚房。

「里包恩先生說的是真的嗎?雲雀先生。」見晉平離開,庫洛姆瞇起眼睛問。雖然剛才在澤田家聽聞也覺得里包恩先生這個安排實在是……

那時看見折返的庫洛姆,里包恩心裡也有底了。他刻意支開澤田家其他成員,讓客廳裡只留下他們兩人。「居然先遇上了妳嗎?這是在意料外啊。我沒有注意到妳回程會遇到他,否則就會叫蠢綱想辦法送妳回黑曜。」

「雲雀先生身上遭遇的事果然是里包恩先生做的嗎?」

「我只是幫蠢綱調教一下未來的雲守護者。雖然雲屬性本就是那副德性,不過你也可以說我無聊吧,我認為該懂的人情世故還是不能少的。雲雀恭彌是被簇擁的帝王,想來也很少受過挫折吧,他不懂得和一般人相處,自然也不會理解手下的人的想法,這樣──很危險喔。」里包恩壓低帽沿,「如果發生叛變,雲雀底下是有可能的。這是我所下的判斷。」

「但,把雲雀先生變成那樣子又能夠改變什麼呢?」庫洛姆不解。

「五歲的雲雀沒有攻擊力,我是以希望他與普通人相處作為出發點,少了尖爪利牙的獅子,即使丟進兔群裡頭也不見得能有什麼殺傷力吧?這樣就具有彼此溝通的機會,雖然不見得這樣就能多懂下屬什麼,但我希望藉由這個機會讓他能理解,尋常人也是會思考的。每個人都有心靈,而心靈是決定一個人行動的關鍵──」里包恩突地話鋒一轉:

「庫洛姆妳覺得,『因為希望什麼;因為覺得什麼或不可以什麼;因為要保護什麼,所以決定這樣做。』這不難理解吧。」他問。

「嗯。能理解。……但雲雀先生不能,是嗎?」

「妳很聰明,庫洛姆。雲雀恭彌太過憑本能行動,只是一勁地想打倒強的人,成為更強的存在。因為力量很強才有趣,其他就全不想理會──但真正的強是心靈的強,也就是他現在不懂的東西。」

庫洛姆好一陣子沉默。「……那麼,里包恩先生,你覺得誰能勝任這件事呢?聽里包恩先生說的時候我原先覺得,最能做這件事的應該是 Boss,Boss 有顆黑手黨沒有的,善良的心。不戰鬥的時候很溫柔,能做得來這種事,但如果連雲雀先生也一起考慮下去,我又覺得不行。雲雀先生老是想和Boss打架,而且澤田家很多人,怎麼說,一直打打鬧鬧總不是辦法。」

「的確,所以我一開始就把綱給排除在外。現在,我暫時並沒有很好的人選,決定這麼做時剛好遇到一些事,也就沒時間物色人選,所以乾脆就把雲雀給丟在外頭。做這件事的人非得是個和雲雀不熟的人,至少不能是個黑手黨。理論上來說應該要稍微有點認識可能會比較好,畢竟接下來……」

里包恩一頓,「說回頭來,妳居然會把雲雀給丟在外頭,即使他是雲雀恭彌,但我不認為妳會放任認識的五歲孩子在街頭。我想,我可以合理猜測,妳已經找到我想要的答案?」

「……是、是的,是一年前認識的男孩子,和我同年,以前是並中學生。現在我把雲雀先生寄放在他家。他感覺很尊敬雲雀先生,應該是不會起衝突才是。是我臨時翻電話簿想起來的,但我認為他很適合。」雖然心底暗自驚艷於里包恩的敏感,但庫洛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高一嗎。雖然對那男孩來說可能會有點吃力,不過,就他了吧。庫洛姆,妳幫了個大忙呢。……話說回來,妳還是快回去吧,和雲雀兩人獨處應該會讓那孩子很緊張吧?不要在一開始就給那孩子太大的壓力。」

「……因為里包恩先生這麼說,所以我就回來了。」庫洛姆把到澤田家的找里包恩的事非常簡略地提了一下,但並沒有提及兩人的對話。

「小嬰兒全都和妳說了吧。」從非常粗略的說明中察覺到真相,雲雀冷冷地說。

「嗯。包括接下來的部分也提及了。但他並沒有詳細說明,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還會發生什麼事,雲雀先生你自己注意一點就是了。」

「隨便他想怎麼做。」

庫洛姆保持不置可否的態度,然後抬起手腕看錶。「糟糕,都快傍晚了,再不回去一定會被犬罵的,我得走了。」

接著兩人便出了廚房。晉平正在關冷氣,手上提著庫洛姆的袋子,「把冰箱裡的飲料拿出來就差不多了吧。」

「嗯,謝謝。」聞言庫洛姆回身轉進廚房打開冰箱門。

這時又剩下雲雀和晉平兩人面面相覷。後者明顯不知道要說什麼,連再見也吐不出口的他只是尷尬地笑著。

雲雀感覺好像要說什麼的在此時開口,過了很久才又往下接續:「你,三明治很好吃。」

結果,雖然難得被學長給問了名字,但這不是一下就被忘記了嗎。到頭來什麼也沒記住。清楚察覺到這點的晉平只是摸頭傻笑。接著他把兩人送到公寓外。稍微作勢揮個手後回到房間。

說回頭來,學長那麼突然地變成小孩介入他的星期天之後,又這麼突然地離開了。結局就是他的用途變成單純提供冷氣和點心而已了不是嗎?

也好啦。至少事情結束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晉平吁了長長一口氣,像脫了氣的皮球整個人癱在椅子上,一點也沒察覺這不過是個開端,而兀自享受起暴風雨前的寧靜。


本來想從御題裡面挑題來解決,不過這篇果然不是走文藝風的路線所以就作罷了。寫到六千多字的時候都還沒有決定究竟要叫什麼名字。
老實說這篇也不知道寫得到底順不順,因為一開始沒有特別想過細節,寫到中途半端簡直想直接砍稿。前面拿捏不太到要怎麼讓三個人和諧共處(他們做得到嗎喂),所以幾乎是片段片段的兩兩對談。
這篇也算在練習讓雲雀脫離失語症(靠杯)。畢竟他再植物人啊,跑操場下去阿閃真的會很累。稍微想讓這三個人嘗試不一樣的互動模式,時間是設在庫洛姆和阿閃高一的時間點。
英文標題的「The Stranger」是指只見過三次面的庫洛姆,「Request」則是雲雀的問題。只在一年前見過三次面的人的庫洛姆對阿閃來說理所當然是個陌生人,甚至比雲雀更陌生。然而雖然說是陌生人但彼此都有一些連繫,只是他們並不具有「交情」,會幫忙是因為阿閃是濫好人。
途中開始爆字數更是我的預想外。(又一萬字超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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