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藤晉平中心】一九九一

》意識御題
》特殊視角練習

1.01

初生之前就可以預計自己出生，那大概是每個小孩子非常非常奇妙的天賦。在母親的子宮著床之前，有一個接近假想而存在的靈魂，由於親對子的愛而產生。

關於孩子是否由於父母的預期而產生這個宿題，我們則以此闡明：是否存有這樣子的靈魂，將決定孩子未來某一部分人生的走向。

時值一九九一。

他一開始有知覺是飄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頭的。

那時世界還沒添上色彩，只是保持著三維空間的狀態。接著在漂浮的過程中產生了思緒，於是即便形上學總是爭論著何為存有，這個時候的他確實已經存在這個世界。

孩子還沒睜開眼睛，但非常溫柔地吞吐著呼吸。

他有如新生嬰兒一樣軟綿綿的雪色肌膚，還有那過分安詳的睡顏，彷彿隔世離俗般飄渺，卻又為了生存非得與這個空間互動。

像是被動地證明自己活著。

2.01

你不知道自己是誰。

當然在當下也沒有任何想法逼迫你去檢視自己的身分。活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是不需要去定義自己是誰的 。

所以你只是以極度緩慢的速度睜開了眼睛。

剛被賦予生命的眼睛像包裹著水膜的黑曜石，隱隱約約發出了光芒。那裡頭還沒有任何的東西，光芒顯得有些空靈，卻又帶著黑黝黝的深度。

終於，你開始察看這個空間。空間這時還是虛無一樣的白，沒有生命力的牆壁連結著地板，像一個拒絕溝通的自閉症人偶，安靜地坐在那裡。

你還沒有記憶，也沒有任何生活的印象，不會在這時候自言自語。不會說話，大概也沒學會啼哭，所以只是用一種更加沉默的狀態去瞅著沒有任何話語的空間。

視界裡的牆壁那強烈表達拒絕的白色，逐漸透明淡去。

3.01

一九九一年的世界非常溫柔。

那大概是因為空氣裡帶著點世紀末的沉重，同時又包含著迎接新紀元新生的期待。這幾年日本正經歷很大的改變，那反映的重量壓在另外一個男孩子的背脊上。

他還不懂那種東西。只是用視線一一去確認這個世界的景色。

第一親近的當然是家。從家的形狀開始確認，溫馨的小家庭。母親與父親的笑容，講話的聲音。但音波似乎被一層膜給包住了，非常模糊地從耳朵兩側滑走，不能聽得很仔細。

父親打開了電視，看著電視的眼睛非常威嚴，臉龐上的剛毅稜線正氣浩然。母親坐在父親旁邊，眼眸非常精明，面容則柔和而慈祥。

兩個人並肩而坐。

廚房的隔壁有一間還沒有整理完的房間。靠近門的地方放著幾隻包了層透明布的大型玩偶。比較深處的地方整齊收著一些樂高積木，賽車等玩具。大概可以推測那是作為玩具室，為將來育子計畫所做的準備。

他在這個房間中央稍微停留了比較久的時間，眼睛睜得大大的，緩慢地、仔細地檢視這個空間。周遭有一些散落的布和袋子。

然後拖著好奇的步伐經過了客廳，探頭進去父母的主臥室，最後來到電視機前面的沙發，在父母中間那個顯得最溫暖的位子坐下來。

能接受到的訊息還是很模糊，但不知道為什麼耳邊低沉而徐緩的聲音好像要哭出來似的。他無從辨明，只能確定從兩旁傳來的溫度顯得非常溫暖。

他縮起身子，用很恍惚的模樣盯著只是一片亮光閃爍的電視螢幕看。

4.01

過了一會，視點移出了家門，我們可以看到孩子在近郊移動著步伐。

但事實上這時孩子並不是真的在走動。

孩子這個時候還只是以精神的方式存在於這個世界。精神上的年齡還停留在零歲，但看著世界的他外表年齡大約是三歲左右。

眼前是天藍色的河水。孩子站在河堤上，吹著依稀從河那頭吹來的風，帶著點河邊整片草的泥土香味和河水清澈的涼意。

在一九九一微帶感傷的風裡頭，孩子在一大片的草地裡頭躺了下來，用日陽的微溫非常悠閒地睡著了。

之後，確認孩子帶著漂亮笑容睡著的我們，並沒有特別去點明這個世紀末的社會現狀，當然也不會說明電視裡新聞報導的真實。

孩子要帶著天真與喜悅來到這個世界上，這就是他的義務。然後孩子就會像迎接新世紀的曙光一樣帶給母親與父親希望。

一九九一年許多人用生活堆積的整體經濟變成虛幻的泡沫。

眼淚和生命消沉地堆積整個世紀末，就像四年後聽著那個男孩子說「不可以逃避」的大人們也只是用同樣死氣沉沉的眼睛選擇逃避生活與生命。

誰還在等著二十一世紀。

5.01*

時值二零一五年。

時值一九九五年。

你用充滿痛苦的眼睛盯著母親的靈魂。最後雙手摀起，假裝再也看不到真實。

人心如壁，跨不去也進不來，只會讓彼此都受傷。

你害怕去面對那些東西，所以最後你選擇了逃避，不再強迫自己去聽取他人的想法與要求。在一個人的時候你的感覺會稍微好過一點。

你討厭懦弱無助的自己被一而再三地添上理想。你知道你不是那樣。既然無法被他人認同；既然最後失敗還是要被討厭，乾脆就自己孤單地消失在世紀末。

於是那個女孩子輕輕地問，只剩一個人的寂寞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這個時候你怔然無聲。

想要點頭之前眼淚先流了出來。

坐在電視機前的他們用無感動的表情看著你。雖然心裡擁有的是同樣的矛盾，最後卻選擇把理想放在你身上，強迫你代替他們成為面對自己的人。

6.01

我們作為這個時候出生，社會上還帶著一點世紀末的悲傷。

不過你我都還小，暫時不太需要去面對那些。我們只需要知道，那些正在經歷著這一切的人，有的時候比起被理解，更希望被置身事外的一個無邪笑顏給撫慰。

因為你我正代表著跨入二十一世紀的希望。

一九九一年，對在河堤睡著的你，有人用寬慰的聲音這麼說。你或許沒聽到，也許真的聽懂了，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然後在夕陽裡頭漸漸失去了自身的影像。

啊，是了，也是該說晚安的時候。

那麼明年的這個時候，我們會再向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你說早安。

一九九一年是我的出生年，阿閃則是一九九二年（1992/08/08）。
是之前用你崩第一年連載時間推出來的，是自家阿閃的自我流設定（為了幫阿閃測線上測驗 XD）。

中間 5.01* 的你是真嗣君。
主要是 EVA 這部深度動畫是以日本二十世紀末蕭條的世紀末情結作為連結。
那時日本正處於泡沫經濟。

一個世紀的終結也牽動一個世紀的開始。
EVA 劇場版提到的死亡與新生（Death&Rebirth），用在這邊就是要讓阿閃快快樂樂出生的期許。
這邊的第二人稱參考村上春樹《黑夜之後》的針孔視點。
順便推這本，很值得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