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結神 巴奈】Make A Wish

》神様はじめました
》連載三話就衍生Part2



那是在御影離去後約莫三四年的事。更詳細的時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是一個很溫柔的下午。他如同幾年來的習慣,代替離去的土地神坐在堂後,用端正的字跡寫下前來祈願的人們的願望。被虔誠的許願聲給溫暖了心,不自覺表情也柔軟了起來。

所以才會埋怨那個始終不回來的男人。這些許願的聲音,他聽見了嗎?

……如果有的話就不會從來不曾響起回來的步伐跫音。

巴衛蹙眉。略帶邪氣的細眸不滿地瞇著。但這樣的情緒卻簡單的只是為了那些人們的願望被耽擱而起;代表冷酷的薄唇緊抿也是為此不平。

忽地自窗外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巴衛側耳傾聽,是穩定柔軟的步伐,屬於人類的女性。漸漸的隨著步伐靠近可以聽見溫柔的笑聲,偶爾那有如春風的笑裡還參雜一兩句有著音符的呢噥。有點像是歌謠,伴隨祝福。

一個女人獨自來到這裡。帶著溫暖的氣息。為了什麼柔軟的祈願。

巴衛透過紙糊的門板往外看,又過了好一陣子一個長髮女人的剪影落到門板上來。女人腹部明顯地隆起,裡頭有著新生命。

她一面看顧著腹裡的孩子,然後慢慢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土地神,請你保佑這個即將出生的小生命,能有幸福的一生。」女人心裡的祈願聲聽起來乾淨而溫暖。好像是揉合了所有的愛與希望,包裝成一個被祈祝的夢送給她腹裡的孩子似的。

他坐在几前將門前母親的願望寫入手下的本子。淡淡地帶起笑容。知道即使沒有土地神的祝福,有著這樣濃厚的愛意的孩子未來一定也會很幸福。

於是忍不住向外頭參拜的女人說了,「他(她)一定會幸福的。」

外頭的母親彷若聽見他的話語似的笑了。說著謝謝土地神,然後又拜了好一會。才有些吃力地站起,接著往回程走去,不時頻頻回顧道謝。

巴衛笑柔了眼睛。



Make A Wish



想起這件往事是在某個初秋的下午。那是他午睡的夢境內容,用佝僂老人的樣子,有點溫吞的從記憶身處爬了出來,逐漸變成清晰的影像。這個時刻和那天一樣的和煦空氣,在室內飽滿地充盈著。大概是現實和虛幻還恍惚著重疊的關係吧,那樣溫暖的記憶一瞬間親切地不可思議。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

令人舒服的氣味,留有夢的餘韻,輕輕勾起一點懷念。巴衛環顧略顯昏暗的房間,然後在一旁他曾坐了廿個年頭的几前,發現熟睡的奈奈生。

對方正淺淺吐息著,像是正在說著某種安逸的呢喃囈語。微啟的唇瓣似乎隨時都會吐出神祕的呢喃,是來自夢的另一端,另一個世界的語言。

巴衛靠近了一些,靜靜觀察起對方的睡顏。奈奈生的眼睫很長,熟睡的蝴蝶般垂掛在她的眼皮下。白潤飽滿的額頭是福氣的象徵,代表她是個很有神緣的女孩子。

忽地一陣低懸的風吹散她耳梢的髮絲,讓烏黑的髮垂落幾撮,半掩她的睡容。

他移動到她的身側。小心翼翼的,不發出半點聲響。瞧見被她壓在手下的,是他這二十年來所記錄的祈願冊。查看了一下攤開的書冊的封皮,是第三年的資料。於是在心理訕笑她如此遲緩的進度,他輕手輕腳地用指間抽起被她壓住的祈願冊,拿在手裡漫不經心地閱覽。

巧合的是藉由夢境回想起的記憶的那一個日子,那一個祈願,就停留在目光停駐的這個頁面上。當時人溫柔的嗓音似乎又在腦海裡重複輕語了一遍。宛若重新祈願。

但那無論如何都已是十七年前的往事。再次想起只會無奈地發現,當時未確實交託給土地神的願望已然遲上十七的年頭,那個等待被祝福的孩子如今也已經在某個地方成長為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少女)。

沒有被傳達給土地神的願望會實現嗎?

當時那個母親笑得如此溫柔,自己也確實給予了承諾,然而實現與否卻是個未知數。……但也許會吧。畢竟那母親如此溫柔的愛意應該是讓那個孩子幸福很重要的因素。

巴衛一直盯著那一頁看。徘徊的思緒找不到出口,連奈奈生醒來也沒有察覺。

於是忽然從後頭傳來還帶點睏意的呼喚傳來時,他像是被嚇到一般迅速回頭。對方顯得還有點剛睡醒的迷糊,坐起身直揉眼,又打了個哈欠,沒注意到巴衛異常的舉動。她只是忽然間察覺自己原先在看的祈願冊不見了,不禁東翻西找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找尋的東西在巴衛的手裡。

啊。發出了單音,奈奈生只訝異一秒就伸手向巴衛。「祈願冊。」給我。

巴衛慢了半拍才遞交給她。一邊看著她又重新拿到几前觀看,本來想說些什麼,但還沒有實際的動作對方已經先一步開口。她的指尖滑到其中一個許願者的名字上停住,有點懷念地說,那是母親的名字。

奈奈生表情放柔,「用指尖觸摸這個頁面時感覺到一些模糊的意象,不太清晰,但確實聽見母親的聲音和祈願,好柔軟,好溫暖地祈願著。」

不會有這樣的巧合吧,巴衛朝著她手指的地方看去,愣了一下然後瞧向她,一瞬間那溫暖的笑容和記憶裡模糊的女人面容重疊。

啊……原來就在這裡啊。

被祈福的孩子。被溫暖笑容祈福的孩子。

他好一陣子反應不過來。但很快地又想起,彼此相遇第二天,那個說出被父親拋下後失去了家,才會在一連串的事情後成為這裡的土地神的桃園奈奈生,是沒有一個幸福的家的。

──所以那個祈願,並沒有被實現,吧。

「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留下我和父親。然後前陣子又被父親拋下。母親的祈願現在聽起來,真的好遙遠呢,來自十七年前……」奈奈生繼續說著。

巴衛無法回應相對的言語。他只是有點發愣地看著她。

一瞬間很懷念很溫暖的記憶好像瓦解成碎片,回憶裡的笑臉成了哭臉。他曾試想那個被祈願的孩子在母親的愛之下必定會有很溫柔的一生,但並沒有想過如果母親於孩子的童年就消失的話,那麼所有的設想也會跟著全數消失。那和他所假想的,孩子幸福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

「那麼……妳幸福嗎?」於是他乾澀地發問。那是內心被絞緊發出的,乾乾的聲音。

然而聞言的奈奈生只是有點困惑地看著他,微微皺眉,嘴角卻淺淺勾起弧度。

「……怎麼說才好呢,身為被遺留的人,不論如何,那種沮喪是不可能沒有的吧。……不過,」她牽起巴衛的手,很溫柔很溫柔地笑了。

「說不幸福是騙人的。因為我現在有家,還有巴衛和大家。我覺得很幸福。」她偏頭笑著,又說,「在看到那個回憶的時候,看到了柔和的景像,也聽到了巴衛心裡很溫柔的祈福的聲音喔。謝謝你,巴衛。心裡的這麼溫柔的語言,一直在腦海裡繞著呢。」

只是簡單的言語便讓他絞緊的心臟放鬆,緊繃一瞬間消失於無形。

巴衛起初只是有點錯愕地看著她。然後回神後迅速抽回被她握住的手。臉上尷尬的紅暈沒有退去,對應著她全心全意的笑容顯得有些過份反應。但那種心情難以平復。彷彿是撞擊生命的震盪。

那個下午的氣氛於是更加與過去曾經經歷的時空重疊,一瞬間穿梭了十七年的歲月。而讓巴衛不禁勾起笑容的溫柔笑容從來就沒有改變過。在母親的嘴角,在少女的唇瓣。

人類沒有永恆的歲月,但很多事情只要簡單的一個瞬間,就成了永恆。

宛若絕對不會改變。

「巴衛,我也有願望。」忽然在眼前放大的是期盼的表情。就像每個來向土地神許願的,可愛的人類們一樣的表情。帶著點希冀,和喜悅 。

然而巴衛僅只瞇起漂亮的丹鳳眼。

不巧的是這弱氣的人類身分正是替人實現願望的土地神。所以許願這種事情是做不到的。她沒有可以依託願望的對象。

……或許。

在反應之前,毫無猶豫的應答字眼竟輕易地脫口而出。

「……說吧。」

他讓她許願。

向他許願。她正在向他祈願。

這個土地神的笑容和所有許願的人們一樣耀眼。所以忍不住會被那樣的笑容給迷眩了雙眼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吧。稍微縱容了自己對她的寵溺,他撩起她亂翹的髮絲,看著她擴大的笑容,似乎也能感染到他的嘴角,讓他的微笑隨著好心情而上揚。

「巴衛,在一起吧。我想和你、大家一直幸福地在一起,在這個家。」

……啊啊,如此柔軟的願望。

他想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縱使再好幾個百年,千年,萬年。就只有這個時刻,這個笑容,這句話,一定會被留下來。銘刻在腦海裡,最重要亦最珍惜的剎那。

至少不會從他的腦海裡消失。

他的指尖動作僵結。還纏繞著她柔軟的俏髮和飄蕩的暗香。和她臉的肌膚距離近得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生命與溫度,甚至就要觸碰到她的笑容。如果那笑容再彎起一點的話。

奈奈生兀自無邪氣地笑著。

她忘記了人的生命有限,那代表他無法為她承諾永遠。

她會消失。

然而如果只是這瞬間。這個畫面。這種幸福的感覺。他會為她記得,一輩子。而他的一輩子幾乎可以等於她的永遠。

於是如果彼此都這樣相信的話,

一瞬即是永恆。

他願意為她留下這一瞬。

「好。」所以微笑,他應許她的想望。

──妳一定會幸福的。這是十七年前就約定好的事情。來自妳母親為妳祈願的一生;然後這樣的幸福會持續到永遠,因為現在我們這樣約定。

他會牢牢記著直到她的永遠。

察覺他應許的認真,奈奈生眼裡摻入柔軟。

於是巴衛安靜地看著。

交隔十七年的兩段記憶,兩個溫柔的午後,兩個許願的身影,兩個柔軟的笑容,全都在這個時刻緩緩重疊……


而後錯開。


依舊是三話(到底是怎樣用三話寫那麼多字XD)

(10年追記)是說最近收了日版第四集,發現其實奈奈生是天然呆派耶,而且也是直口型。雖然也是有點小少女加戀愛笨蛋,但是直率得很可愛。
早知道連第三集一起買,都還沒看(靠)

留言